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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虚傲     贝兰德传说txt下载     贝兰德传说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八章:大叔

    一天的忙碌很快又结束,睡在下铺的唐糖长着小嘴传出均匀的呼吸声,唐纸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按照大叔的提示,进行着那看起来简单,但是实际上却很是复杂的动作。

    坚持坚持。

    虽然也并没有一定要成为神术师的执念,但是对于一个已经走投无路的少年来说,他习惯于竭尽全力去把握住每一个可能让自己更久活下去的机会。

    唐纸在床榻上进行演练的同时,在水井湾的住民们眼中很少出门的大叔,拖着邋遢无比的脚步来到了姬美人面馆。

    姬大妈瞥了他一眼,晚上九点钟大多门户的灯光都还明亮着,将大叔这张邋遢的脸照得有几分不属于他这个年纪的沧桑,道:“吃什么?”

    “二两牛肉面,用饮用水,碗在放料之前洗一遍,你先洗手,煮面中途双手不要接触任何非食材物品谢谢。”大叔坐在低矮的小板凳上,手指搓着脚趾缝,搓完顺便把手指放到鼻尖闻一闻,一边颐指气使地一顿要求,“你煮面的习惯我一清二楚,别想在我这里蒙混过关。”

    姬大妈眉头一皱,看着这和要饭的没什么区别的家伙,道:“你自己手都在抠脚,还对老娘有这么多要求?”

    “我抠的是自己的脚,吃下去的也是自己的东西,你不一样。”大叔抬起头冷漠地说道。

    姬大妈冷哼一声,开始给他煮面,本来想趁着这个家伙不注意,吐一口口水在他碗里,最后念及这个家伙好歹现在愿意教导唐纸,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很快,一碗香喷喷的牛肉面就搁到了他的面前。

    虽然姬大妈看起来放肆奔腾,经营也不符合汉唐王朝食品卫生管理条例,但是有一说一,她的手艺在水井湾,找不出来第二家。

    大叔开始大快朵颐,一筷子就挑起大串的热面,热火朝天地吃了起来,姬大妈则没有离开,而是就着在他对面坐下。

    她在这里呆了这么多年,但是从来没有看透过面前这个男人,传统的词汇很难去定义她对面前人的看法,也更难把握,似乎从来不愿意和别人有太多交道,习惯性把自己锁在屋里抽烟的死宅男,第一次愿意教授别人的原因。

    姬大妈看着大叔的脸庞,“唐纸的天赋如何?”

    大叔吃面之于抬眼瞧着这坨把灯光都给自己挡完了的庞然大物,缓声道:“都这个年纪了,还什么天赋不天赋。”

    “唐纸给我说,你给他的时间是一个月?”

    大叔没有回答。

    “你设的坎是不是太高了?一个月的时间里,不只要凝练神丹,还要自己琢磨幻形术?幻形术虽然不是强大的神术,但是你让他看了一遍就自己琢磨会,这是一般人能干的么?”

    大叔鄙夷一笑,轻拍着桌子,豪情万丈道:“我教的学生,这就是门槛,做不到,就不配做我的学生。”

    和大叔不对付的姬大妈居然没有提出反对的话,而是纯粹的担忧唐纸的学习状况,担心道:“那,有学成的希望么?”

    大叔一边吸溜着面一边道:“这是天注定的事情,我怎么能说准。不过按照惯例,到了他这个年纪了,即便是用玄神十三杀还能成功成为神术师的,概率也极其之低,我只听说过一位。凝神丹只是修行大道的第一步,第一步他能不能迈出去,我说出来,不算数。”

    姬大妈勾了勾自己的黑色过膝袜,颔首道:“也是。”

    “那要是有希望,大概多久能看到结果?一个月的时间,怕是对他是个煎熬。”

    大叔抬眼看了一眼似乎还真把唐纸唐糖当儿女的姬珂一眼,从容道:“掌握这套功法需要时间,有一定潜质的人才能快速掌握,再加上掌握这套功法之后,潜力挖掘所需要的时间,应该会是在一个月月底的最后几天,那几天都不成,怕是没希望了。”

    虽然也不是什么仇人,但两人向来看不太对眼,但不知道为什么,提到唐纸唐糖,两人居然能够心平气和的聊天讲话起来。

    大叔呼哧呼哧吃完面,看着已经打烊了的朱老八牛肉铺,一边用牙签剔牙,一边漫不经心地问道:“最近他心情不太好?”

    姬珂没想到这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居然也会关心别人,关心的对象还是冷漠蛮横得大家都不愿意照顾生意的朱老八,颔首道:“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以前隔几天还会来我这里吃碗面,已经好几天没来了。”

    大叔不禁笑了笑,道:“可能发情期过了,你这个半老徐娘对他失去了诱惑力。”

    姬大妈蹙眉,刚准备怒然还嘴,大叔就已经拍拍屁股起身,走往了水井湾以外,双手还直接捂住了耳朵,一副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听的架势。

    直到他身影都消失不见,姬大妈才突然一愣,回过神来,“王八羔子还没给钱!”

    ……

    大叔穿着拖鞋,一个人如野鬼一样游荡在荒野,神色比起在水井湾面对姬大妈的时候,变得要冰冷漠然了许多,和身侧那条清涧的温度相仿。

    乘着晚风悠闲地来到了水井湾南面五里地的一座荒山上,这面荒山一片颓坯,但是也有着寻常地方所没有的清凉,周围的山头都是一片盎然碧绿的树丛,在月光下散发出一种奇妙的光彩,尾部发出晶莹绿光的萤火虫则在林间放肆飘舞,如他嘴中叼着的香烟。

    大叔站在荒山半腰,随意地蹲坐在一块石台上,深吸口烟,让烟头的火光明亮到极致,面无表情的看着天上的月亮。

    人们都知道月亮上住着天上地下最美的月神,所以看着月亮,往往思念的也都是住在心头的佳人,大叔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把只抽了一半的烟掐灭,又默默地从口袋里摸出另一支香烟点燃,有一口没一口地抽着。

    月牙渐升,月光越发浓郁,他嘴里的香烟燃烧过半。

    蓦然,场间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道人影从前方的盎然灌木之中钻了出来。

    而当它完全走出阴影,走进之后才看到,这是一具骷髅。

    一具行走的骷髅。

    骨骼虽然精干但是却纤细,并且从骨骼结构也看得出来,这是一尊女性的骷髅架,她的手中还握着一柄和她的身躯一样森白色的骨刀,月光底下她的身躯上反射着令人头晕目眩的苍白。

    她朝着大叔走来,骨架上挂上的树叶树枝,随着她的脚步而不断从身上飘然而落。

    这足够让人惊声尖叫的身躯,就这么明晃晃地站在了这荒坡之下,抬头看着坐在荒坡上的中年男人。

    大叔神情自若。

    骷髅抬手挥刀,将身侧的那块岩石上斩得若琵琶作响,完美的控刀手法还有力道的掌握,让敲击出来的声音竟然有了人类语言的频率和音调。

    “你到底什么时候报仇?”

    大叔低下头看着这具似乎已经因为不耐烦而有了怒气的骷髅架,气定神闲。

    他深深吸了口烟,看起来邋遢但是不像是有什么身体状况的他,忽然开始剧烈的咳嗽,咳嗽声音里,有着几分不为人知的虚弱和绝望。

    咳嗽完后,大叔带着微呛的声音吃力地道:“时机……不成熟。”

    骷髅架愤怒地跺脚,手刀劈砍,道:“时机还不成熟?我还要等多久?我这样的状态还能保持多久?我到底还能不能看到他们死的那一天?姓舒的我告诉你,当初我救你,是因为我爱你,但我从来没想过会因你而死,这是你欠我的!你允诺过我一定会回去报仇,这都十三年了,再过两年我就将彻底变为枯骨,你是不是已经忘记了你当年承诺过的事情,你是不是都忘记了他们的所作所为?!”

    “我没忘,你放心,我没忘,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

    大叔低眉顺眼,略显卑微的姿态,一如当年事发时的自己,最终缓缓垂下了眼睑,“时机是我的时机,你也知道,我养伤需要时间,我变更强也需要时间,我准备一些东西,也需要时间。现在,我也没多少时间了。原本的计划里最近就会去,但是没想到碰到了一些别的事情,等我将事情解决完,我就会去履行我的诺言。”

    骷髅挥刀凌厉:“到底什么事情,比这还要重要?”

    大叔裂开嘴笑了笑,“这辈子没干过几件好事,就让我做这最后一件试试吧,不然自己一无所有的来到世上,又一无所有的走,什么都不留下,什么也未奉献,实在太难过了些。”

    大叔吸完最后一口烟,轻轻一吹,嘴中的烟头便变为了一道白烟,飞向了骷髅架,白烟如同一只温柔的手,环绕着骷髅,轻轻抚摸着这具她。

    她只剩下骷髅,没有了器官组织,自然没有泪腺,但是骨骼每一寸都在颤抖,大叔知道,她在哭泣。

    “不要哭。”大叔话音温柔若耳畔呼吸,“很快,我就来陪你了,再来陪你之前,我一定会做完该做的事情,我会还你我欠你的,而别人欠我的,我也一定,一定会拿回来,无论她到底是不是我妹妹,无论,这些畜生,是不是狗屁的……三大神宗。”

    陡然间山野里狂风呼啸。

    大叔眼中精光爆射,似乎,耀过了明月星辰。

第十九章:要好好把握的机会

    神术的修行是无聊且枯燥的,从来没有接触过神术的唐纸,接触了大叔教给自己的十三个姿势之后,一旦有了空闲就开始练习。

    唐糖睁开眼睛,就看到哥哥已经站在窗边已经在进行练习,一连这么多天,天天如此,从早到晚,只要有空就没有停下来的时候。

    本这些动作在她的眼睛里都很是有趣,开始都会跟着模仿,但是直到现在,连她这个对任何事物都似乎充满了兴趣的小女孩,也都觉得索然无味起来。

    “哥哥早。”

    甚至懒得多看一眼正在练习第十三个姿势,好像是猪撅屁股一样的哥哥,打了招呼之后,小家伙便自己去了洗手间洗漱。

    唐纸一早起来已经一个小时练习了两遍,到了去姬美人面馆帮工的时间了,探出脑袋对着厕所吆喝道:“早饭是馒头,在桌上,洗漱完记得吃了。一会带着课本来找我,我给你补习,我现在就去姬阿姨那里帮工了。”

    小学生的课本还需要辅导,马上就要上二年级了,唐纸希望唐糖这丫头可以多学一些内容,现在学校是还没有联系上,姬大妈让他静候佳音,但是书还是要念的。自己的学还上不上得等舅舅回来了商量,毕竟自己的学费课程不是一个小数目,但妹妹的课程,绝对不可以耽误,这点上唐纸不给任何人商量的余地,就算是去捡废品,也必须贯彻。

    “唐纸,你妹妹的学校找到了没有?”大清早的姬美人面馆人满为患,早上来吃面的吴罪一边吃着牛肉面,一边问道,“姬大妈,你这牛肉全都是从朱老八那里买的呀,老是一个味,下次换换口味嘛。”

    姬大妈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牛肉铺门口,正在放空的朱老八,眼中满是关切,再低下头对着这嘴贱的吴罪道:“就你废话多?不吃拉倒!”

    前一秒还略有不满的吴罪连忙腆着赔笑,道:“吃,我怎么不吃!薰儿姐姐我就说着玩的。”说着连忙大筷子一扬往嘴里塞面。

    把最新的一碗面端给客人,早饭期间人来人往的面馆里,唐纸这才有了点休息的时间,回答道:“吴叔,还没呢,姬阿姨在帮我们找,还没找到。”

    “那也是,小孩子肯定要找好一点的学校,不能马虎了。”吴罪呵呵笑道,对于这有礼貌又懂事的唐氏兄妹,水井湾这边的居民们一个个都喜欢得紧,他当然也不例外,“你呢,没多久就开学了吧,你去哪里上学,联系好了么?”

    唐纸想了想,诚实道:“还没有,我得和舅舅商量一下。”

    “也是,这种事情肯定还是要和家人商量才行的。”

    随便闲聊了几句后,吴罪便乐呵呵地出门上班去了、他的工作是在一家小型搬家公司的做搬家工人,前不久他跟唐纸提起过,他们公司搬家用的交通工具是一头神风运输公司淘汰老年草犀牛,他们搬家公司花了八万将其买了过来,虽然因为身体的原因不太能承受起高强度的公共交通,可是偶尔用来搬运却绰绰有余。

    吴大叔离开没多久,店里面早高峰的客人便走得七七八八了,在这里做了一段时间,经常来这边吃面的人也都认得唐纸,来和离开的时候都纷纷殷勤地和唐纸招呼。

    “刘阿姨张叔王伯都慢走!”

    店里面总算重归清静,有些疲惫的唐纸休息没多久,又跑到了铺子后面安静清闲的后房里接着开始练习大叔教给自己的十三个动作。

    来到后房洗菜的张大妈看见他这般努力的样子,忍不住笑道:“这里这么窄,而且就这点功夫,你都要急着练?”

    后方其实还是挺宽敞的,姬大妈一进来之后,的确是窄了不少。

    唐纸嘿嘿笑了笑,道:“总得争分夺秒不是,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唐纸准备帮姬大妈洗菜,姬大妈直摇头道:“不用不用,你练你的,这点菜我一个人洗。”

    唐纸感激地道了声谢,接着开始练习。第一个动作需要坐地,除此以外没有哪个动作是需要自己坐下的,所以也不用担心这后房环境不够好,地面也全是水渍。

    “你知不知道,你大叔为什么说时间是一个月?”姬大妈用袖子擦着水珠,洗着蔬菜,漫不经心地问道。

    唐纸没有停下摆出的动作,不解道:“因为大叔要考验我?还有大叔的时间是有限的。”

    姬大妈耸耸肩膀,因为当寒续是亲儿子一样,也就没有在意自己的言辞,缓声道:“这当然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部分原因,则是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都不能练就出来神丹,那么其实也代表着,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了。”

    唐纸愣了愣,停下了动作,困惑地看着姬大妈道:“什么意思。”

    “神丹的练就是什么?是天注定的,很多人虽然错过了黄金时期,能够在后天养出神丹,原因在于他本身就有这个潜质在,而且过了黄金时期,那个潜质也还没有消失。其实绝大部分有潜质的人,过了黄金时期潜质一样都会消失,这是玄圣宗早些年的研究结果,而人要是没有这个潜质,或者潜质消失了,就算苦练一辈子也都没有可能成为神术师。

    而他教你的,这是一个很强大而且很神秘的功法,可以说是根基功法里最顶尖的存在,你感觉上没什么特别,但是这个功法的作用就在于,能够让神丹养育的潜质被极限的方式挖掘出来,而这个周期,大概就是一个月,一个月后要是没能挖掘出来,那么证明,潜质基本没有了存在的可能。”

    “最强大的基础功法?”唐纸怔神,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大叔教给自己的这看起来平平无奇,和那招手便是风雨的神术有着莫大区别的动作,居然是一种功法?

    “我知道你肯定在想,功法应该是心法或者口诀,电视都是这样演的,但实际上不是,或者说不全是,只要能够练就基础,能够为一切力量打出根基的或者提供本源的手段,都可以称之为功法,你练就的这个,可是……”姬大妈想到告诉唐纸事实可能牵扯出来的一些风雨,话音戛然而止,虽然这个舒邋遢教给唐纸这套功法就是不怕唐纸知道他的身份,但是现在这个时间点,还是太早了一些,尤其是他的身份还这么特殊,即便自己,也只知道片两。

    唐纸也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只是讶异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没有想到,这自己虽然认真对待,但是始终没有用太崇敬的眼神凝视的十三个动作,居然会是无比强大的功法。

    他神情变得更加肃穆,对大叔的态度,也变得更为恭敬和崇拜。

    而姬大妈关于大叔的描述,也更加彰显出来他们之间那种不太友好,但是并不敌对,甚至似乎还彼此有不少了解的微妙关系。

    唐纸对水井湾的种种有了更多的好奇。

    “我明白了,姬大妈,我会好好努力的,要是一个月都无法成功,那证明我确实没这个天赋,我也不会强求。”唐纸傻呵呵地笑了笑,接着开始练习这十三个动作,关于这十三个动作,还有关于大叔的故事,他心中也有了许许多多的好奇,不过,因为自己病情而有着一定**感的唐纸,也很清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能随意触碰。

    姬大妈语重心长道:“嗯,明白就好,臭小子,好好把握机会啊。”

    一个月的时间,将潜质发掘到极致,所以,大叔给我一个月,其实,也让让我自己给自己一个月,让自己看清楚,这条路,到底适不适合自己走。

    谢谢大叔,您已经做了最好,我知道努力。

    唐纸咬着牙关接着练习十三个动作,他的动作已经越来越逼近与完美动作,任何一个角度和动作转换的速度,与大叔的展示,差距都已经越来越小,当他做完最后一个动作的时候,再度重复的时候,这一次,他的动作,已经和大叔的教导,一致无二。

第二十章:猫和老鼠

    来到了皇城之后整个人的人生似乎都发生了改变,原本的乡村穷酸少年,开始学习起来神术,虽然舅舅还没有回来,生活的状况还是自己在承担,但是很多事情毕竟变得不一样起来。

    大叔教自己神术已经有了七八天,而舅舅,也已经消失了大半个月了,关于舅舅的下落,唐纸的耐心曲线也开始不断下降,担忧如锅中水慢慢沸腾。

    最开始的时候,唐纸逢人便会打听一下,水井湾里几乎打听了个遍,现在,这些被打听了个遍的人他又重新打听了一遍,然而还是一无所获。

    “朱叔叔,你有没有我舅舅的消息?”

    按照姬大妈的嘱托来到朱老八的牛肉铺买牛肉,看着这肥胖如山的老板一刀刀仿佛劈砍山峰一样地劈砍牛肉,唐纸则再度试探性地打听道。

    舅舅走之前没有给姬大妈,也没有给任何人留下自己会长期不回来的交代,现在已经音讯全无一周多的时间了,一开始还能解释为舅舅遇到什么状况,晚一点就会回来,但是现在,这种想法已经不太有说服力。

    在水井湾出了名的冷漠和臭脸的朱老八只是看了一眼唐纸,就再没有给回复。

    唐纸并不失落,毕竟自己只是试探性地问问,也知道朱老板的脾气秉性,没指望朱老板知道答案和回答自己,自然地接过沉甸甸的十多斤牛肉,回到了铺子里。

    唐糖正坐在门口咿呀咿呀地读着语文书,见到哥哥过来连忙抬头甜甜地给哥哥打了个招呼,回答他的是哥哥微笑间的一个响指。小丫头羡慕地瞪大了眼睛,跟着掰起了指头,笨拙地想学,但是力气太小怎么都学不会。

    回到了厨房里,现在没到饭点,姬大妈正在准备着食材,将葱姜蒜全都切好放进料罐中,唐纸在一边帮忙清洗剩下的蔬菜。

    “姬阿姨,你知不知道我舅舅是在哪里上班?或者谁和我舅舅是同事?我想去问问看。”

    “同事?说得好高大上,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舅舅是在哪家公司当白领。”姬大妈一边习惯性地吐槽这,一遍抬起头来,仔细思考了片刻,“我不知道,水井湾好像没有他的同事,上班地点……上班地点他提过一次,好像是在皇城的京扬运河的一个码头,应该是黑湾码头吧。没办法,在皇都这种地方,没本事的人就只能下苦力,你舅舅人虽然善良,但是也没有多大的本领,那啥,皇都不相信眼泪,只要卖苦力。”

    唐纸对于舅舅具体是做什么工作的并没有具体的认知。

    “黑湾码头。”唐纸默默地记住了这个地方,“阿姨,什么时候我可以请一天假吗?我想去那个地方找找舅舅,问问看情况。”

    “他这么长时间没回来是很正常的事情,在码头上班,动不动就要出去嘛,以前的他也经常长时间不回来,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你担心他是有道理的,还是可以理解,陈连环明知道你们过来了,不大可能会把你们单独晾在这边。不过蕙质兰心的我也是能理解你的心态,等两天吧,等两天就周末了,姬大妈跟你一起过去,你一个人人生地不熟的,迷路了我可不想在外面贴寻人启事。”

    唐纸傻嘿嘿的笑了笑,点头说是。

    姬大妈答应帮他们办的事情已经足够多了,不只是让唐纸过来帮工,让他们能够暂时养活自己,还按照唐纸的要求帮他们找医院,帮唐糖找就近的小学,现在,还答应陪着他一起去舅舅上班的地方询问消息。这些恩情,唐纸统统都记在心里。

    把菜洗完之后,唐纸又跑到了专门堆放杂物和清洗碗具的后房,开始重复练习他的十三个动作。

    现在的他做这十三个动作已经完美无暇,而做这些动作时候对体能产生的消耗,比起之前,也有了足够的缓和,一个上午他能够完整地演练三遍,而等他演练结束,又差不多轮到饭点了。

    夜色慢慢降临,白天时候练习了一整天,到了饭点的时候又帮忙做完所有杂活,姬大妈犒劳了两位小朋友一人一碗鸡蛋面,乐呵呵地吃完之后唐纸便将唐糖送回了家,注意到垃圾还没有丢,嘱托唐糖在家里不要出门,自己便带着钥匙到社区门口丢垃圾。

    社区门口的侧边有八个大的铁皮垃圾桶,全社区的垃圾都丢在这里,每天早上七点钟,三头更耐重和耐臭的山矛牛便会拖拽着笨重的白色垃圾车厢,前来清空垃圾桶。

    而这人类垃圾堆放的地方,则是老鼠和拾荒者的天堂,尤其是在每天夜里时分,更是满载而归的时候。

    一根孤单的路灯在头顶上发着虚弱的光亮,一只油毛黑皮的老鼠爬到垃圾桶下面,正准备用它灵活的身躯翻进垃圾桶里,然而它才刚刚扬起自己的前爪,一只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的野猫忽然从旁边的垃圾桶中蹿出,矫健的身躯扑在了老鼠的身上,只听老鼠发出吱吱吱的叫声,便一口被这灰色野猫给咬断了喉咙。

    “嗯?”

    在乡下经常见到猫抓老鼠的景象,但是来到繁华的皇都之后,没想到也能看到这样的场景,唐纸不禁惊讶地挺了挺身子,连忙跑到了垃圾桶边上,看着这只野猫开心地大快朵颐。

    橘黄色的暖色灯光似乎带有家乡火炉的温暖,他的心思忽然荡漾,恍惚间自己仿佛是回到了岳峰乡,回到了自己小时候,每天陪着邻居家的那只名叫“阿黄”的黄猫玩耍的时候。

    那时候父母还在,那时候的唐糖都还没有出生,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染上灵死病,那时候的他,和每一个孩子一样,不曾有憧憬未来的意识,也更不会想到,之后自己的人生就将和死神作伴。

    野猫瞧了唐纸一眼,本能性的认为这人是想要抢它的食物,叼着老鼠快速地跑到了远端,眨眼就消失不见。

    “有得吃就很快乐了是不是?”唐纸看着小猫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年轻人往往都意识不到生命的可贵,不知道活着这件事情其实本身就已经很值得满足,但是打小就经历绝症的唐纸知道,就像这只小猫一样,生活得无论再落魄,再寒酸,只要能够抓到老鼠,只要自己还是活着的,那么生活就可以拥有很多的快乐。

    再多的困难,比起死亡,又算得了什么?

    唐纸抿抿嘴,就这样一手拎着垃圾,蹲在垃圾桶边上发起了呆。

    人的思绪如絮,能够随风一去几里,他的脑袋里现在则思索起来了更多关于猫也关于自己未来的问题。

    灵死病现在都没有治愈的可能,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而修炼神术是现在的自己找到的一条说不定可以尝试的路子,但是现在这条路子,走得也无比艰涩。

    大叔让自己凝练出神丹,再变成猫,才算完成第一阶段,他才肯继续教我,可现在别说变猫了,就连神丹的凝结都凝结不出来,那该怎么办呀?

    那就算凝结了神丹又怎样?就算凝结了神丹,我也不会这种幻术。

    大叔说让我自己想,回忆他是怎么变的,可是这种变幻,只是用眼睛看都能学会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电视里面的这些人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秘籍,但是现实上这些秘籍都被牢牢把控,是各个地方不传的机密,我又如何才能接触到呢?

    难道,大叔的意思是,真的可以看出来?难道说,大叔已经给我演示了一遍怎么变?他的演示,已经把方法告诉给我了?

    一驾载满了客人的飞鸢车从数千米的头顶上飞过,长翼魔鸢挥动翅膀的轰鸣声渐渐远去,唐纸的思绪则还环绕在这里。

    大叔是怎么变的来着?大叔直接就变了呀……嗯?不对,大叔先是吹了口气,吹了口烟,让烟变成了猫,然后自己就变成了猫。

    所以……是要先让烟成猫?烟肯定不是必须品,所以实际上,是让气成猫?

    所以,变成猫其实就是,控制气息化形猫,或者说,是运转昊气成猫,而后,就有法子让自己变成猫?大叔说幻形术是最基础的神术之一,那么变幻的方法应该也不会太难,难道真的是这么一回事?

    运气成猫……

    ……

    发呆是一个很奇怪的过程,发呆的时候大脑似乎都会脱离自己的控制,开始漫无目的的探索向四面八方。

    关于神术到底是什么唐纸一无所知,关于神术师的修行理念他同样全然不晓,但是此时此刻,他忽然感受到身体当中似乎有一些奇怪的力量再游走,而这片天空上落下的光辉,正在慢慢地聚集于自己的身上。

    唐纸有些木讷地回过神来,看着自己的双手,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轻盈了许多,而自己的小腹里面,有一种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温热正在慢慢地旋转,让热流在身躯游走。

    自己似乎变得轻盈了很多。

    唐纸还处于深思中的恍惚状态,浑然不知,此刻从外部看起来,他的身体正在散发着一层薄薄的光亮。

    原本一如既往地坐在店里看着电视剧,注意力却根本没有集中在电视上的朱老八眉头忽然一挑,因为他感知到了一股昊气,而这股昊气代表的意义,和他本身的身份之间,势不两立。

    他眯着眼睛,挺着肥肉荡漾的大肚子起身,看向门外,然而沉吟了片刻,还是坐了下来。

    “和我无关。和我无关。”默默地摇了摇头,最终缓缓闭上了眼睛,让自己陷入睡眠之中。

    唐纸则还在思考猫,思考刚才那只猫,思考着大叔的吐气为猫。

    他潜意识里也吐了口气,没有气流从嘴中飞出,但是他脑海当中,却有一道气流化为了猫形态。

    唐纸的眼前忽然一亮,一道白光遮蔽了他的世界,等到光芒快速退散,他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大了数十倍,原本只是弃胸的几个铁皮垃圾桶,此刻看起来像是几座伟岸的高山。

    “这……”唐纸眨眨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而他低头一看,自己的双手,已经变了,变得他陌生又熟悉,变成了……猫的爪子。

    “呀!?”他侧头一看,自己的脖子下面也全都是灰色的毛。

    灯光底下,他的影子很是清楚,他转过脑袋便看到,他的影子乃是四只爪子在地,而一条尾巴也无意识地翘了起来。

    唐纸呼吸一滞。

    我,变成猫了?!

    我变成猫了?!

    我成功了?!

    我……是神术师了?

    前几天还只是个悲哀到了尘埃里的普通人,然而现在摇身一变,自己已经成为了之前的自己想都不敢想的,世界上让人尊敬的神术师?!

    哈哈哈哈,唐纸欣喜若狂,很久没有过这么强烈的喜悦活跃在神经,这么多年苦涩的生活里总算燃起了一次希望之火。

    唐纸试着双腿一曲再一跃,整个人轻而易举地便跳到了垃圾桶的边沿,四只脚抓轻巧地踩在边框上,即便很是狭窄,也如履平地。

    “大叔,唐糖,我成功了!”唐纸开心地无以复加,本来还以为没有希望,却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他纵身一跃又落到地面,想要快速地回到家里告诉妹妹和大叔以及姬大妈这个好消息,但是才刚刚落地,他忽然闻到了一股异样的浓郁气息。

    唐纸身形顿在原地,因为有几只异常肥硕的绿毛老鼠从后方的阴影中蹿出,围墙异样横亘在了他的面前,眼中,凶光闪烁。

    唐纸环顾一圈,只见密密麻麻的肥硕老鼠,从四周的阴影之中蹿出,眨眼之间,就有足足上百只老鼠,仿佛一只军队一样,将他团团包围。

    唐纸怔怔地看着鼠群,胆气深埋在性格之中的他,看着这汪洋鼠群,困惑不解。

    “喵——”唐纸尝试着叫了一声,面对自己这只猫,这汪洋鼠群没有丝毫要退去的意思。

    老鼠群中,一只比起其他老鼠都要肥硕一些的存在从鼠群中走出,它的脸上有两道白色的条纹,和其余地方的绿毛形成鲜明对比,另外一只正在流泪的老鼠跑到它的跟前,吱吱吱地说着什么。

    肥硕的白纹老鼠目光逐渐森冷,点头示意自己明白情况了,对着面前这只唐纸所化的灰猫,发出了吱吱吱的叫声。

    唐纸听不懂它们在说什么,但是能感受到他们的愤怒,他完全搞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刚学会神术就要面对这个阵仗。

    他正茫然无措的时候,忽然想到了刚才那只灰猫。

    难道那只灰猫吃了他们的同胞,自己幻形是以他为样板,所以它们把我当成它?

    唐纸连忙辩解道:“不是我,是刚才那只野猫!”

    他一张口就是人言。

    “嗯?原来还是只猫妖?”白纹老鼠一怔之后,旋即也说了一句人话。

    这只老鼠口吐人言,显然,他也不是什么普通的老鼠,而是一只妖!

    “吱吱吱吱——”所有老鼠都开始发出叫声,对唐纸更感愤慨,猫妖的身份和他们之间无疑有着更加巨大的对立,一个个似乎都在摩拳擦掌,准备对唐纸大加伺候。

    深夜水井湾的大门口,一场暴力味道十足的场面,正在上演。

    “吃我同胞的猫妖!给我拿下!”这只白纹老鼠一声厉喝,这上百只老鼠便对着唐纸一拥而上,密集的鼠群把唐纸围得水泄不通,他根本没有闪躲的空间,便被老鼠群所淹没。

    “救命!”

    窒息感还有他的身躯都无力承担的压力感下,唐纸无比慌张地想要变回人形态,然而他只知道怎么变成老鼠,却不明白怎样才能变回来!

    窒息和黑暗只维持了一瞬,老鼠们宛若搬运工一般,合力唐纸举了起来,还有几只油皮老鼠摁住他的身躯,保证他不能动弹,鼠群如同大战后抓住了俘虏的大军,扣着他冲向了水井湾侧面一个霍开的下水道口。

    一眨眼,数百只老鼠统统鱼贯而入,消失不见。

    “妹妹我坐船头,朱哥哥岸上走,恩恩爱爱小船荡悠悠……”姬大妈哼着小曲来丢垃圾,看着唐纸刚才掉落在地的垃圾袋勃然大怒,转头对着社区大吼道:“哪个龟儿子的这么没素质?!出来,老娘保证不打死你!”

    把两袋垃圾都丢进垃圾袋,姬大妈感慨道:“像我这样年轻貌美,又讲文明树新风的女子,实在是不多了。”

    姬大妈拍手离开,目光流连在猪八哥牛肉铺,含情脉脉。

    “妹妹我坐船头,朱哥哥岸上走,恩恩爱爱……哎呀,害羞。”

第二十一章:地下王国

    滴答——

    滴答——

    黑暗的下水道里,一滴滴黑色的水滴坠入同样乌黑的积水之中,泛起轻微的涟漪,而簌簌簌的掠动声还有老鼠们吱吱的叫声则很快将这唯有水滴声的寂静所打破,也将这静谧荡漾的涟漪,践踏破碎。

    白纹老鼠带头冲锋,后方的老鼠群托举着一只猫,,如同开闸外放的洪水,沿着错综复杂的废弃下水道,掠往更黑暗的地下。

    唐纸根本无力动弹,这些老鼠爆发出来的力量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强大,他稍稍想要挣扎一下,身边这摁压着自己的几只老鼠便会裂开它们尖锐的牙齿。显然不只是那只带头的白纹老鼠,所有的老鼠都不是普通的老鼠,因为普通老鼠不可能拥有这么强大的力量。

    刚刚还沉浸在成为神术师的喜悦里,却万万没有想到,刚刚成为神术师,就要经历这么一场横祸。

    “大叔救我……”

    唐纸倒躺在鼠群中,变成猫之后视力都好了一些,能够看到下水道不断地后退,似乎已经奔跑了好几公里,而随着这鼠群的不断奔驰,前方也在慢慢地变得吵闹。

    当鼠群豁然掠过一道人类不知什么时候修建的古朴闸门的时候,周围空间豁然间变得宽敞了不少,从高度上判断这片空间原本的主人也是人类,只是如今,这片宽敞的空间里,密密麻麻全是老鼠!

    这些老鼠形态各异,有最普通最常见的家庭主妇克星的黑毛鼠,也有一些唐纸在动画片上看到的不怕火焰燃烧的火山鼠,还有和现在这群押着自己迅速奔跑的壮硕绿皮老鼠,还有会在黄色地上是黄色,爬到了黑色的墙壁上就变为黑色的变色鼠……让人眼花缭乱的老鼠类别,还有有让人眼花缭乱的老鼠数量。

    庞大的老鼠群如同是沙砾一样铺满了这里的空间,将嘈杂和燥热一并于此间汹涌。

    “这么多老鼠?”

    唐纸惊讶地环顾四周,一双双乌溜溜的眼睛注视着自己,令人毛骨悚然。

    显然,自己来到了一个老鼠的王国。

    这老鼠军队浑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依然在带着他飞奔,所有的老鼠们对于自己的到来也格外感兴趣,许多都吱吱呀呀地大叫了起来,有的很是欢喜,也有的很是愤怒,甚至还有许多爱看热闹的跟着他们跑了一小段的距离。

    乌泱泱的鼠群一移动,就像是海面波涛涌。

    就这样,唐纸在这属于老鼠的世界中被动地飞掠。

    随着奔跑的持续,唐纸慢慢辨别出来,这个地方似乎是一个人类被填埋的古堡,填埋的原因不得而知,以前的主人是谁也不得而知,总之现在,显而易见的是,已经沦为老鼠的世界。

    唐纸看到有一群老鼠正在用它们的牙齿啃噬转头,变成需要的尺寸,再垒叠在一起,显然是在打造符合一座属于老鼠的建筑,还有许多和这群正在押送自己的绿毛老鼠们一样,不过是在这地下王宫里游行的队伍,显然,他们和皇城的巡检司一样,在负责安检。

    唐纸早知道妖族的智商已经和人类没有区别可言,但是亲眼见到由妖族老鼠们统治的世界里是如此模样,甚至有了明确的体制和分工,他不禁还是感到震撼。

    还在感慨的时候,老鼠大军豁然一停。

    这里是一处甬道,墙壁上还挂着几个对人类而言很是袖珍,但是对老鼠们的体型来说,则是刚刚好的火把,唐纸转过脑袋看到,他的面前有一道和符合老鼠身躯比例的门扉,门口,还有两只目露凶光的绿皮老鼠镇守。

    在大门上面,还有,十多只已经死去,被悬挂着的猫尸,这些猫尸已经风干,就像是一张挂在墙上的壁画一样,成为墙壁上触目惊心的装饰品……

    唐纸心头顿冷。

    没有什么情绪发酵的时间,大门在一声轰鸣之中豁然打开,为首的那只白纹老鼠纵身一跃,带头走在前方,另外十多只老鼠共同扣押,带着唐纸走入了大殿中,其余的老鼠们,则朝着两边退开,汇入这座宫殿两侧的守卫部队之中。

    唐纸打量着大殿,内里高度大概只有一米五左右,以猫和鼠的体型来看,也已经算得上高大,墙壁上有许多的金片镶嵌,这些年来穷困的乡村少年看着这装潢的富丽,惊讶地说不出话,墙壁上还有一些小的灯笼状物体,在内里一颗颗夜明珠镶嵌,其散发出来的光亮,将整片土地都照亮。

    噗的一声响,唐纸被老鼠群给背朝地丢到了地上。唐纸连忙爬起身来,一只只凶狠的妖鼠便守在了他的两边,用行动提醒他不要轻举妄动。

    只见这大殿前端的两侧,还有数十只老鼠,而这数十只老鼠,每一只都散发着能够深深寄予它神经压力的气息。

    唐纸就算是刚刚接触神术也明白,这些老鼠,全都是强大的妖!

    姬阿姨那句话再度出现在唐纸的耳畔,这世界,处处是妖魔鬼怪!

    “禀告王,抓到一只猫妖。”白纹老鼠走到前方,声音嘹亮地禀报。

    “猫妖?”

    唐纸闻声看去,一块红色的帘布掀开,露出一只肥硕苍老的红毛老鼠,它趴在二十多阶袖珍台阶铺垫的高处,懒洋洋地打量着唐纸,只是脑袋都比唐纸现在的躯干大,看得出来,它的体型应该很是庞然。

    “禀报王,今天末将带着刚成年的族人外出捕食,有一个孩子年轻和我们走散,结果就被这只猫妖吃了!”白纹老鼠恶狠狠地盯着寒续,咬牙切齿道。

    “不是我杀的……”

    “住口!”唐纸刚想辩解便被一声厉喝给打断,在两侧高台上一字站开的一只红毛母鼠冷笑连连,“口吐人言还不是妖?我族人亲眼所见,莫非还能有假?原地处决好了!”

    “原地处决?”唐纸一惊。

    “这可是只猫妖,不是普通的猫,要是普通的猫杀了就杀了,可是要是招惹到它背后的猫妖王,局面可就不好办了。”另一只苍老的老鼠,用快要沙哑掉的嗓子慢吞吞地说道。

    “猫妖王?你老糊涂了,当年人类大军入侵,妖帝陛下都死了!猫妖王更是死得最早的一批妖王,哪里还有什么猫妖王?”

    “不管猫妖王还有没有活着,当年妖帝有令,妖族之间不允许自相残杀,现在妖帝死了,我们还苟且地活着,莫非就要对妖族人出手了?”

    一位在唐纸眼中显得正气凛然的白毛鼠慷慨激昂地说道。

    唐纸点头,是的,不可以对同族出手!

    “猫妖王还活着的时候也没有少对我族下手,火山鼠一族的首领不久是被那猫妖王找了个理由杀死的?这些事情年轻的鼠们可能不记得,然而我不可能忘记!这猫妖吃了我族人,就应该直接杀死,何况,它本身还是我族天敌!”又有一只苍老的红皮鼠沙哑地说着。

    “对,管它猫妖不猫妖,要我说,直接宰了!”

    “宰了!”

    “宰了!”

    一只只强大而苍老,同时也是这一鼠群中德高望重的存在都开始附和。

    “都安静。”喧闹声奔涌大殿,鼠王耷拉下眼皮,一声无力地长叹,却让所有的老鼠都闭上了嘴巴。

    耳根子都清静下来,鼠王再缓缓睁开眼,看着唐纸,用异常缓慢的声音道:“你们这帮家伙都老糊涂了?也不好好看看,这只猫哪里是只妖,分明是人类,而且,还是个修为浅薄的人类。”

    唐纸心头一冷,前不久面对蜘蛛妖时的对立局面出现在他的脑海。

    虽然知道幻形术是低阶神术,不然也不可能让自己这么轻松就掌握,但被鼠王一眼就看穿,还是出乎了唐纸的预料。

    既然已经被看穿了,而且自己显然也没有抗衡如此多妖的力量,只能点头道:“对,我是人类,我没有杀你们族人,我是人类,不是猫妖也不是猫。”唐纸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冒犯你们的意思,我只是刚好路过,那只老鼠也不是我吃的,是另外那只小猫吃掉的。我本来想变回人,但是我才学会神术,我不知道怎么变回来……我们可以一起去找大叔,我让大叔把我变回来。”

    刚刚好喧闹至极的大殿,场间刹那一片寂静,鸦雀无声。

    唐纸环顾四周,看着一只只老鼠此刻似乎僵硬下来的脸庞,单纯的乡村少年现在根本无法揣摩此刻的氛围是比刚才更好,还是更糟。

    本来懒洋洋趴在高台上的鼠王微微笑了笑,然后缓缓地站起了身来。

    而它一起身,一块庞大的影子便笼罩了半个大殿,足足一米之高的身躯,让面前变为捕食者的唐纸,看起来反而更是被捕食的那一方,墙壁上装点的一颗颗夜明珠,如同忽逢疾风的蜡烛,灯光忽然间虚弱到了将要熄灭的程度,然后又渐渐恢复亮光。

    “人类,神术师。”红毛鼠王促狭的小眼睛看着大殿上这些它们自己修建的砖墙,缓缓地摇了摇头,“你是个小孩子吧?”

    唐纸仰视着这庞大的身躯,点了点头,又摇摇头道:“我应该是少年?”

    “少年,十多岁了?”鼠王好奇地看着唐纸,人畜无害。

    唐纸心头的压力面对这么庞大,显然也最为强大的鼠王,反而压力减轻了许多,颔首道:“嗯。”

    “十多岁还是最低阶黄阶下品的神术师,你不是什么有修行天赋的人类。”

    唐纸不置可否,本能让他没有去纠正自己其实是十多岁才刚刚成为神术师这一事实。

    “……差不多了,在我眼里,都是小孩子。你知不知道,人和妖的关系,其实比起猫和鼠的关系,要敌对得多?”

    唐纸怔怔地看着鼠王,缓缓地点了点头,蜘蛛妖差点杀死自己的经历历历在目,蟒车上魂胎的屠杀他也不可能忘记,道:“我只是想说,我没有吃你的族人。”

    “从你是神术师的那一刻起,你杀没杀我族人其实已经不重要了。”鼠王笑了笑,他对着唐纸轻轻地吐了口气,一道白光便顿时将唐纸笼罩,唐纸的身躯顷刻间动弹不得,只感到好像要一道密不透风的紧身衣死死地套在了自己的身躯上。

第二十二章:关于过往

    鼠王的两只爪子上燃起了两团绿光,而后朝着唐纸射出,唐纸的眼前忽然间恍惚,磅礴的绿光笼罩了自己,只觉得整片世界都只剩下了绿色。

    绿光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消散开来,等到他再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已经处在一处狭窄但是金光闪闪的甬道,好像气球一样悬浮在半空,周围唯有鼠王和黑暗坚硬冰冷的甬道壁,而刚才那些嚷嚷着要杀死自己的妖鼠,都已消失不见。

    唐纸凝望着鼠王宽阔的背影,心中有股极度的不安的感觉,这片黑暗的隧道中,如此近的距离,鼠王要是要在这里了结自己,那么他根本没有任何的招架之力。

    谁知鼠王没有立即出手,庞大的身躯朝着前方走去,一根无形的绳索似乎连接在了他们两人身上,伴随着鼠王的移动,拖拽着一动不能动的唐纸跟着前进。

    “你今年多少岁?”鼠王声音平缓,肥硕而庞大的身躯行走着,还带着一点轻微的气喘,恍惚间让唐纸产生出来自己不是面对的一只妖鼠,而是面对的自己爷爷的错觉。

    唐糖对爷爷一无所知,因为爷爷在唐纸四岁那年便过世了,那时候母亲都还没有怀上家里那个可爱的小家伙。在那个记忆不过刚刚形成的年纪,唐纸对爷爷的记忆也相当稀少,但记忆中的爷爷也是那么的慈祥。

    把慈祥一词用在一只妖的头上显得似乎有些不合时宜,但是大叔教给他的第一个知识就是,不要用种族来区分善恶,除了神明,没有绝对的善类。

    “十六岁。”

    “十六岁。”鼠王笑了笑,“十六岁可真是小呢。”

    鼠王微微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了脑袋,“你知道我多少岁么?”

    唐纸发现自己的脖子可以动,摇了摇头,但是此刻鼠王是背对自己的,看不到自己的动作,所以他又补充道:“不知道。”

    “我三百多岁了。”鼠王叹息一声,沧桑沙哑的声音似乎极度悠远,“已经很老很老了。”

    “三百多岁……”唐纸惊诧不已。

    “你也看到了,它们都叫我大王,我是这片区域的鼠王,不过你不要以为我就是妖鼠王,妖鼠一族和绝大多数的妖族分支一样,早已经分崩离析,妖鼠一族早没有了妖鼠王的概念,我只是妖鼠王大人的孙子,它老人家在七百年前已经去世了。我是承接的,是我父亲的班,我在这边,已经统治了这些家伙快三百年了。”

    “妖鼠王?”唐纸对于这个词汇略感陌生,虽然现在各种媒介层出不穷,各种形式的节目也层出不穷,关于五千年那场人类开天之战的电视剧和电影也拍了不少,但是唐纸其实没有真正意义上去了解过那段历史,知道的内容也为吉光片羽。

    “统治整个分支的才被称为妖王,例如妖王魔鹏,他统治的便是整个妖翼族。”鼠王慢条斯理地解释,“这样你能理解了么?”

    唐纸这才恍然大悟,魔鹏他就不可能不知道了,这位妖王经历了五千年前的战争,是为数不多的至今在世,并且依然对人类造成着巨大威胁的妖王,在东部沿海一带,偶尔还会出现他现身的传言,而且每一次他现身,都会对人类的城邦一番血洗。

    七年前三大神宗八大武宗中位列东境的灵山剑宗曾奉陛下之命,组成队伍出海寻找试图铲除它,但是并没有找到他的身影,磅礴舰队,最终因为寻不到敌人身影而铩羽而归。

    唐纸的心情变得古怪起来,人类与妖、魔、魂等可以说是势不两立的状态,但是几千年的时代变迁,也让种族关系在保持敌对的基础,又有了一些微妙的体现,此刻和一位妖族的高贵存在谈论到这样尖锐的话题,显得很是莫名其妙和古怪。

    刚才那些妖鼠高层对自己喊打喊杀,那么这位妖鼠王,现在到底是要干嘛?

    “妖族族类繁多,只是我们鼠族,就又有各种不同的小支,我是红阳妖鼠,是妖鼠族中最强大的存在,也是妖鼠族中一直以来的王族,把你抓到这里来的绿毛长尾妖鼠也是贵族之一,现在在我们这片地下王国里,担任着教导后辈的任务。

    各大妖族分支之间关系也错综复杂,很多常年征战不休,我们与猫妖族便是一个例子,妖帝的出现让妖族得以统一,然而妖帝被天帝杀死之后,妖族便分崩离析,各个妖族分支内部也分崩离析,我们这里,也只是妖鼠族中的极小的一部分,至于其余妖鼠们现在生活在哪里,我也不知道了。”

    唐纸从鼠王的话语中感受到了不尽的落寞,关于这片世界的生存权的争斗,总是会有一个结果,姬大妈一开始就告诉过他,人类会有今天的繁华,都是建立在其余种族的灭亡之下的。

    对于妖族,兔死狐悲会显得太惺惺作态,但是唐纸却由衷地感到了同情。

    和家人和同胞分离的感觉,有多难过,唐纸一清二楚。

    “你应该也看到了现在这地下世界的模样,虽然日子过得狼狈了些,但是,整体上还行,王宫城门口上挂着的几只猫脑袋……算了我还是不解释了,解释起来,似乎并无法缓和气氛。”

    唐纸好奇地看着这两端都黑黝黝,看不到尽头的甬道,“鼠王陛下,你现在带我去哪里?”

    “这是一个地下的甬道,已经有快一千年的历史了,以前这里是片山地,不过发生了地震,当然,其实也不是地震,而是潜伏在皇城的魔将恶双杀被当时的镇安司司首发现,皇城三千禁卫大能出手,加上当时的最强神术师之一雪飞河的加入,将恶双杀诛杀在皇城,这片区域被战斗所引发了山崩,原本一位贾姓商人的修建的大型殿宇便被掩埋了,现在成为了我们居住的地下宫殿。”

    鼠王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从容不怕地自顾自地说着,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人人类,也仿佛面对的不是一个其他鼠族存在都喊打喊杀的神术师,只是他们族类里一个普通的孩子。

    “如果我没判断错,你应该是水井湾的小孩子吧?白牙——就是抓你过来那只绿猫长尾鼠,它今天应该是带队在那附近活动。”

    “嗯,是的。”

    “说起来也真是凄惨,现在许许多多的妖族都混迹在人类世界里苟且偷生,然而我妖鼠一族一直式微,力量也并不强大,所以即便是今天,也只能躲在地下,过着和普通老鼠无二般的生活。”鼠王自嘲道。

    墙壁上的火把将鼠王的影子拖得长如列车,在一个分叉口带着他右转,停在了一个洞口,没有停下脚步,带着唐纸钻了进去。

    进来之后便看到,这是一面面巨大的洞壁并排而立,而每一个墙壁上面都打满了一个个小型的洞窟,洞窟内里,则放置着一只只各种种类的幼鼠,它们都出生不久,而许许多多的成年老鼠正在这里照顾着他们,给他们分配**。

    分工安排也很有条理,有的妖鼠在用尖牙啃咬着墙壁,以挖掘出更多的洞穴,还有妖鼠身上绑着绳子,绳子后方则是一块木板,而木板上面则是这些幼鼠们的粪便,它们在将粪便拉出这个房间,以营造出良好的环境。

    而许多妖鼠看到一只猫堂而皇之的进来,纷纷发出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又立马进入警戒状态,蓄势待发,准备扑向唐纸,但是在看到最前方的鼠王之后,所有妖鼠慢慢地恢复了平静,这才意识到这只猫似乎是鼠王带领而来。

    在鼠王轻轻颔首之下,仿佛是机器的电源按钮重新拨下,所有的妖鼠们又按部就班地接着做着自己的事情。

    唐纸惊叹于妖鼠们的执行力还有内部系统的分配条理。

    “这里是抚养后辈的地方,有点像是你们人类医院的婴儿房,说起来我已经有些年没有去过那种地方了,现在的医院里,还有这种东西么?”鼠王问道。

    唐纸点点头,虽然有段时间没去过大医院,但是凭着常识也知道,医院里是有这样的婴儿房的。

    唐纸发现锁定在自己身上的那层禁锢消失了,他也慢慢地落到了地上,四只爪子抓了抓地面。

    “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唐纸不解地问道。

    鼠王温和地笑了笑,道:“只是想你看看而已。”

    唐纸不太理解鼠王的善意来自于哪里,不过本能让他没有戒备,好奇心的驱使下慢吞吞地走到了一只幼鼠所呆的洞穴门口,相对于幼鼠来说庞大的脸庞就这么凑到了人家的面前。

    鼠王提醒道:“你不要过去,这是我妖鼠一族中最凶狠的火狼鼠,刚才说要杀死你的妖中,其中一位便是此族人。”

    这种火狼鼠凶残至极,是鼠中全然不惧怕猫妖的存在,甚至都不惧怕比它们强大更多的妖,也正因如此,此类妖鼠在妖鼠一族中都担任要职,在战场上更是主力。

    而让鼠王感到困惑的是,这见到猫类存在应该更为嚣张的妖鼠幼儿,盯着唐纸的脸庞,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厉态,反而,开始惧怕得瑟瑟发抖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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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就此

    唐纸注意到幼鼠的反应,觉得是自己这张猫脸吓到了人家,连忙退开了脚步。

    鼠王摇摇头,带着唐纸离开了这个大厅,回到了之前的甬道之中。

    随着不断地朝内里行走,甬道开始慢慢地宽敞,走到了一扇按照人类比例设计的大门前,他轻轻挥手,门扉便主动打开,而这内里,浑然便是一个人类的房间。

    房间点着蜡烛,床铺上挂着有点古式的蚊帐床帘,上红漆的木桌,墙壁上挂着的,也是人类的一些画作,其中赫然有着死去了才两三年的王朝知名书法家张朝先生的书法。

    唐纸好奇地张望着,不太能理解为什么妖的住所,会布置得那么地像人类的起居室。

    鼠王身躯表面突然散发起来红光,他身上粗糙的红色长毛仿佛在光中燃烧了起来,等到唐纸回过头来的时候,这本来身形就庞大的鼠王身躯开始变得更加高大,紧接着红光褪去,一位苍老的老人形象便出现在了唐纸的眼前。

    “妖族的妖术和你们人类学习的神术不一样,这源于我们的种族差异,也源自于妖术与神术之间的诧异,你们要化形很简单,基本是神术中最简单的一类。但我们不一样,我们只有修行到玄阶,才有化形的能力。不过也有的种族天生就可以化形,我是妖鼠王的后裔,鼠中最高贵的存在,所以,我从出生开始就可以化形。”

    唐纸好奇地问道:“您们化为人形态是想就化什么样子就什么样子么?”

    “理论上是,但其实也不是。我们有最稳定的形态,一般来说都会化为那样固定的人形,而且那个人形也会随着时间流逝而衰老,要强行化为其余形态也可以,只是会不稳定,而我们化为人形的原因便是为了在人类世界里有立足之地,不稳定的话,就意味着高风险,要是再大街上突然暴露出真身,那等待我们的就只是死亡。”

    唐纸大概能够理解这种特质。

    这个时候的鼠王,更加清楚地让唐纸联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唐纸心中更没有了危险的感觉,稍微离鼠王近了一些,看着这间房间,好奇地问道:“这里是您居住的地方么?”

    “嗯。”鼠王微笑。

    唐纸忽然注意到有一个人影在屏风背后,怯生生地探出了半个脑袋,注意到唐纸好奇的目光,屏风背后的脑袋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小吱,还不出来见见客人?”老人微笑着轻喝了一声,屏风背后一个模样十五六岁的小女孩便走了出来,她有着一头红色的头发,皮肤白皙之余也有着一种很朦胧的红润,好像是涂上了一层淡淡的胭脂。

    “爷爷,他是人类。”

    女孩儿一语就道破了唐纸的身份。

    唐纸怔了怔,没想到自己的幻形这么容易被看出。

    “上一次见人类,以及过去了有些年了。”鼠王点点头,苍老的手指点了点唐纸,“这个小家伙因为一场误会被抓了进来。”

    “您相信我是被误会的?”唐纸开心地扬起了脑袋,四只脚忍不住蹦了蹦。

    鼠王颔首,微笑道:“你撒不撒谎,我看得出来,也没有哪个神术师,会变成猫去吃老鼠的。”

    唐纸如释重负,这个答案至少让它有所放松,而鼠王带着它一路走到了这里,都没有提到过要对他施加惩罚,也让唐纸对鼠王的态度感到了更多的困惑和好气。

    “你是神术师,你为什么不变成人?”名叫小吱的女孩儿蹲在了他的面前,低头看着他。

    唐纸摇头道:“我不会。”

    女孩捂着嘴巴笑道:“那你真是太差劲了。”

    唐纸有些尴尬,用爪子挠了挠自己的脑袋。

    “小吱,你送他回去吧。”老人摆摆手,尽是慈祥和温柔。

    唐纸都惊讶地抬起来头,人类和妖族之间的关系很紧张,虽然能察觉到老人家对自己没有恶意,但是也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地便让自己离开。

    “您说什么?您要送他回去?!”门口一声轻响,一位身穿红袍的女人走了进来,这位显然并非是人类,其身上的气息,也告诉了唐纸,这人便是在大殿中最开始就打断了自己的解释,并且说要杀死自己的那只红色妖鼠——也是妖鼠族最凶狠红狼妖鼠。

    “爷爷,您也是我的爷爷,您是老糊涂了?!这可是人类,我们死在人类手中的同胞数量不知道有多少,就算不是他杀死我族族人,那他骨子里也一样是肮脏的生物,怎么能够这么轻易地放他一马?”

    “再说了,他知道我们的存在,要是给镇安司或者是什么泄密,我们全族都有灭顶的可能。”这个尖腮女人的两只手明亮起了两团红光,这两团光芒里带着一股强烈杀气。

    唐纸现在对于修行者的境界没有概念,他并不知道,这只妖此刻所展现出来的境界,赫然是黄阶上品,要杀死他这样刚刚成为神术师的菜鸟,几乎只是眨眼的事情。

    老人默默地起身,站到了唐纸的身前,缓声道:“我们妖鼠族在妖族当中一直卑微,是个数量庞大但是作用微小的部族,强大的妖族们向来看不起我们,而今又因为妖族的破碎而藏身地下,终日不敢放肆。三年前,我受够了躲藏在地下的日子,决心外出看看风景,然而却碰到了一位玄阶中品的战师,我将死之际,是一位人类救了我。

    他知道我是妖,但是依然救了我。”

    老人直视着女人的眼睛,缓声道:“没有那位恩公,就没有我的今天,这是我欠人类的。”

    女人眯着眼睛没有回话,只是她眼中的锋芒,渐渐变得柔和起来。

    所谓的爷爷这个概念,不过只是一个概括性的称谓,基本所有贵族都会叫鼠王爷爷,小吱则不同,因为她是有直接的血缘关系。

    至于鼠王三年前遇到危机的事情,族人无不皆知,只是他从来灭有提起过究竟是谁救的他,这只没有想到的是,居然会是一位人类。

    “小吱,你带着孩子离开吧,从暗道走,这件事情本就误会一场,就此作罢。”老人摆摆手,示意女人退下。

    而小吱则乖巧地点头,抱着唐纸走向了后方。

    女人看着鼠王,还有消失在鼠王身后屏风背侧的,抿了抿嘴唇,冷眼道:“但愿您的决定是正确的,年龄大的人,做事总是欠考虑。”

    这句话中浓郁的冒犯意味,比起她往日里的表现还要直接,就和她的身份直接冲入鼠王寝宫一般的放肆,然而鼠王只是微微笑了笑,“或许。”

第二十四章:奇遇记

    小吱抱着唐纸在甬道中穿梭,这条甬道应该是鼠王暗中挖掘的,因为和来的时候不同,除了甬道本身以外,唐纸没有看到任何一只其余妖鼠,并且通过路径的方向可以感知到,修建的目的也考虑了尽快到达地面。

    这个好像是邻家女孩一样的小妖就这样把唐纸抱在了自己暖呼呼的怀里,幻化了形态之后才能体验到的独特感觉,让对许多事情已经有了一定认识的少年不禁有些燥热。

    “这边这条道路我们已经挖建了快一百多年了,是爷爷用来应对危险的暗道,要是碰到敌人入侵,我们就从这里逃跑。”

    这个名叫小吱的女孩一边保持着奔跑,一边细心地解释道。

    唐纸点点头,即便她不解释,他也可以猜测到大概的用途。

    “刚才说要杀你那位是我族的将军之一,这些年爷爷老去,她也越来越放肆,不过你不用太在意,她说话不算话,爷爷说话才算话,我觉得她也不坏,只是小心谨慎了一些,谨慎总是没错的。你也不用担心,爷爷说了就此作罢,那就就此作罢。”

    “嗯。”唐纸点点头,出生在乡村所以至今都还保留了一颗纯真的心,然而他也清楚人类与妖族之间的对立状况,两大种族之间的间隔乃是汪洋血海,在以往的认知里,妖和魔都代表着与人类绝对的对立,所以可以都归位坏这一类,可是如今在大叔以及这次经历的影响下,他已经很清楚,妖和人一样,有思想有情感,只是大家种族不同立场不同而已。

    好和坏,不能以种族作为判断标准,极为难得的,已深入他心。

    不过刚才那位红衣女人,或者说红狼鼠与鼠王和鼠族之间的关系,显然并不简单。

    小吱灵活的身躯沿着黑色的甬道里面的台阶奔跑,过了约莫二十多分钟后,来到了一块石门面前,小吱白皙细嫩的手指轻轻摁在石门侧边的一个碧绿色平面上,一道轻微的绿光便从她的指尖掠入了平面之中,和山体紧密结合,从外面根本看出来异常的石门便缓缓打开。

    唐纸顺利地回到了地面,一片山谷呈现在了面前。

    现在天色已经一片暗沉,圆圆的月牙高高镶嵌在天空,把这里是一片山谷照耀得明媚如铺上了一层白雪,而也遮挡不住纷红骇绿。重回大地,那份清新和畅快,让在地下饱受压抑的唐纸长松了口气。

    “你自己回去可以吗?”小吱问道。

    唐纸环顾了一圈,看着这片陌生的茫茫山谷,没有找到方向。小吱会意抬手指了指山谷的西边的一个出口,红扑扑的小脸上满是稚气和善意,道:“你是水井湾的,你的家在那边。”

    唐纸连连颔首,抬起猫脑袋道:“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下次不要随便乱用幻形术,不然又像这次这样招惹了麻烦就不好了,我们妖鼠一族现在都活得偷偷摸摸的,不敢招惹人类,人类真的很可怕,如果你不是变成了猫,也不会有今天的事情。”

    唐纸抬起前爪挠挠头,作为人类被一个妖鼠这样下定义,心里的感觉奇奇怪怪的。

    小吱噗嗤一笑,长长的黑睫毛忽闪在眼前,道:“看见你是只猫,都忘记了你其实也是人类了,总之,你要小心一点,对谁都要防范一些,用神术的时候更要小心一些,不然你以后要遇到的危险,会不只是现在面对的。”

    小吱自顾自地说着:“如果不是因为人类可怕,族人们也不会提出杀死你这个想法,就是因为他担心你会揭发我们住在这里的消息,你不会这样做的,对吗?”

    唐纸点头道:“嗯,你放心,我不会的。”

    小吱点头道:“爷爷相信你,我也相信你,就像三年前救爷爷的那个人类一样,他相信爷爷不会恩将仇报,所以爷爷也相信你。今天的事情,你也不要跟任何人提起,可以么?我们居住的地方离人类居住区很近,但是我们从来没有招惹过人类的麻烦。”

    “好,我知道了。”

    唐纸点头,准备离开的时候,看着这个小女孩这单纯天真的笑容,心里不禁有些开心和羞怯,道:“谢谢你,你真好,你也真好看。”

    小吱脸色微红,道:“真的吗?”

    唐纸用力地点头:“嗯。”

    小姑娘手抚摸着自己的青色发丝,微羞地说道:“你说的好看也只是你们人类的审美,在妖鼠里面,我长得就不好看。”

    “是吗……我觉得你很好看。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玩儿吗?当然,得有空,我好像还有点忙……”星空下的草堆中蛐蛐叫个不停,唐纸的想了想,说道:“要是可以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玩,我在这边都没碰到同龄人,你是我碰到的第一个同龄人。”

    “真的呀?”小吱开心地说道,月光在她脸上似乎织成了一道白纱,“你也四十八岁了吗?”

    “嗯?”唐纸一懵。

    “哈哈哈,我们妖鼠的年龄是你们人类的三倍,我今年已经四十八岁了。”

    唐纸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觉得话题好像忽然间就变得尴尬了……

    “那,我们后面可以一起玩吗?我可以来这里找你么?”唐纸问道。

    “你找不到我的,因为这里设置了幻境,石门的出口位置会发生改变,你下次再过来,就不再是这个位置了。”看着唐纸有些遗憾的神情,小吱伸手摸了摸他的,猫脑袋,“所以说,爷爷这么放心让你走,一方面是信任你,一方面也是你想揭发我们也揭发不了,嘻嘻。话说回来,我可以来找你玩,水井湾后面有一面小荒山,平日里没什么人,我可以来那边找你。”

    “好。”唐纸开心地点头,旋即想到一个关键问题,又困惑起来,“你没见过我的真实相貌,你怎么知道谁是我呢?”

    小吱凑过身子,在唐纸羞躁的目光中,将鼻尖凑到他的颅顶,轻轻嗅了两下,道:“我记得你的味道,认得出来你的。”

    “行了你快点走吧,早点回家,别让家里人担心。”小吱拍了拍他的后背。

    “嗯。”唐纸愉快地点点头,说了声再见之后,就迈开四腿,朝着水井湾的方向跑去,变身成猫的小身影很快就消失。

    等到他的背影彻底地不见之后,小吱对着自己很多年来第一次见到的人类挥了挥手,然后纵身跃回了石门之中。

    石门传出刺耳的摩擦音缓缓关闭,山谷在月光下、晚风中静静荡漾,一片宁静。

    ……

    唐纸马不停蹄地奔跑,很快就跑出了这片山谷,他的心情也慢慢地从愉快变成了焦急,因为如此深夜自己都没有回来,他很担心唐糖现在的情绪。

    小丫头看不到自己,会不会哭?她会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危?这个点了,她自己有没有乖乖地洗漱?

    认识了新朋友的喜悦已经被对妹妹的担忧给全然挤到了脑后,速度保持着自己所能维持地最大状态。

    唐纸掠过一面山丘的时候,天空当中忽然有几颗紫红色的流星飞快地划过,近乎贯穿了半面天空,这等壮阔精美的景象让唐纸不禁痴神,而他回过神来则看到,一道道人影,大致有三十多人,正在土丘前方两公里的空地上排成一字长列,行走着。

    荒山野岭之中,这支队伍说不出来的诡异。

    唐纸感到诧异,如此深夜,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他下意识地停下了脚步,躲在土丘侧面的岩石后面仔细地瞧着。借着月光细细看去,可以发现这些人走路的姿势都一模一样,大家都耷拉着肩膀和脑袋,步子有气无力。最诡异的事情是,他们的步子出奇的统一,仿佛拧上了同一根发条。

    而在他们后方,有一位戴着草帽的男子,一手握着皮鞭,一边用缓慢的步伐,驱赶着队伍。

    “人贩子?”唐纸心头略有不安,人贩子这个猜测的可能性不小,但是问题在于,这些被驱赶的人影,看起来应该都是成年人,虽然因为光影和距离的问题不能准确地区别性别,但是其中应该还是有一些人是男性。贩卖男性的人贩子?虽然有,但是概率不会太大。

    唐纸忽然又了弄清楚的打算,他整个人都埋在了山丘后面,只露出一对猫耳朵还有小眼睛,仔细地盯着这支队伍。

    走在后方的这位草帽男心中默默计算着什么,倒计时的秒表在他心里差不多走完,他的手从口袋中掏出了一把纸钱,对着前方的天空散去。

    纸钱纷纷若雪,哗啦啦的下落,不过在落到地面之前,又纷纷燃烧,变成了一团团的绿火,消失不见。

    这些正在行走的人影,脚步则微微快上了一份,眼中冒出森然绿光,仿佛重新充沛了力量。

    唐纸的双瞳骤然一缩。

    他闻到了一股极其恶心的臭味,在乡里出生,平日里帮着干过不少的活,也接触过丧事,他知道,这是尸臭。

    这不是一群人,而是一群,死人……

第二十五章:并不简单

    以前的唐纸对于岳峰乡以外的地方,各类信息了解得很少,对于神术的了解更少,但是最近这些日子来,因为自己接触了神术,舅舅家中也有一定的藏书,以及他在姬大妈那里帮工闲暇时候不少,所以也有时间读一读关于修行者这个世界的书,所以他知道,这是一支赶尸的队伍。

    这是必须修行魂族的魂法才能施展的赶尸之术!

    心中崇神才能修炼神术,而修炼神术也是受神明庇佑,借助神明撒向世界的力量。

    但这个世界上,除了神术以外,与阴阳鬼物打交道的魂族魂法,与魔族沾染了一定关系的魔功,甚至还有妖族的妖术,也都是人类可以修行法门。

    这当然也是因为有人类先祖误入歧途,再钻研所得,正是一位位这样的人类先祖共同沉淀,付出了多年的岁月,甚至追溯到汉唐王朝建立起来的近万年之前,他们血泪结晶叠加,才创造出了如今完整的其他法门修行之道,然而各族与人族之间本就势不两立,修行其余种族的力量,自然也在一定程度上代表着对人类的背叛。

    在三千年前,修炼魂法的邪派——婆门派,教主余霜风带领四百教众于巴州一带集体活埋自尽,以此将灵魂献祭给魂族的领袖厉魂王,死去后的亡魂变为厉魂,在巴州作乱,导致不同城市共计数万人死伤。

    此事一出震惊了王朝,从此王朝下令全面封锁异功,不允许任何人修炼异功,崇拜非天神以外的任何存在,而无论是否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只要修炼了这些法门,都被判为死罪,修炼这些法门的人,也都和魔族以及妖族以及魂族余孽一起,被无任何缓和余地地统一当作人类的敌人。

    所以看到这样一支队伍,并且判断出来他们或者说那位草帽男的身份之后,唐纸便因为震惊而屏息。

    在皇城边沿,天子脚下,居然还有修炼魂法的魂法师?!

    他居然在皇城边沿赶尸,目的又是什么?

    在皇城边沿进行这么危险的活动,若是没有目的,是不可能的,谁会无缘无故在刀尖上跳舞,若是被皇城发现,他将要面对的,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承受的,汉唐王朝的怒火。

    庞大的岩石遮挡住他变成小猫的身躯绰绰有余,这位戴草帽的魂法师没有发现他的存在,驱赶着队伍,慢慢地走往北边,渐渐有了要消失在视野的迹象。

    唐纸咬紧牙关纠结无比,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这支队伍,要是这支队伍是有什么破坏王朝的计划,自己放任了他们,岂不是助纣为虐了?可问题在于,自己要是被发现,以自己的实力,绝对没有生还的可能。

    而他还没有思考结束,澄净的天空东方忽然出现一辆飞马拖拉的马车车,自东向西的掠过。

    看着飞马车的出现,唐纸顿时惊喜又焦灼起来,敢这么堂而皇之驾驶飞马车的人,自然都是身份显赫的富贵人家,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提醒对方飞过来,或者将求救的信号传递给他们,好让它们向巡检司或者镇安司通报情况。

    幸运的是赶尸的队伍在森林边沿,并不难发现,在唐纸还没有想到办法的时候,飞马车上面的人便自己注意到了这里的异常。

    飞马车内的人没有任何迟疑,当即驾驶马车偏移了一个巨大的转角,如同空中拐过的烟花,迅速地飞往此地。

    等到飞马车逐渐逼近,唐纸看清楚其上的标志之后,他心里更是欣喜,因为这飞马车乃是双翼飞棕马,而它拖拽的蓝色车厢上,赫然有着巡检司的白色盾牌图标!

    这是他在蓬月镇目睹过的巡检司的巡逻车!

    真是幸运!

    巡检司的出现无疑及时至极,再晚一点可能这赶尸队伍就要进入森林,再难被发现。

    大叔说过,这些事情巡检司这等由皇室设立的机构来处理,才是最佳选择。唐纸压抑住心头的欣喜,年纪轻轻但是稳重的心性没有让它贸然暴露身影或者发出什么声音,仍然安静蛰伏着,等待巡检司来解决问题。

    魂法师微微抬头,他也看到了巡检司车辆的出现,不过他没有像唐纸所想会慌张逃跑,而是缓缓停下了脚步,手轻轻拉了拉帽檐,整个脸全然埋在了草帽所制造的阴影之中,只有略显厚实的嘴唇还泡在月光里,没有丝毫神情的弧度。

    轰——

    双翼飞棕马十多个呼吸的时间便到达了场间上空,烈马稳健的四蹄落地,附加了神纹而轻巧的车厢在一声轻微的轰鸣之中落到地面。

    两位穿着巡检司蓝色战装的男子,从车厢之中出现,两人一人手中握着一柄雪白的弯刀,在弯刀刀柄的尾端,还挂着战神“天默”的战锤挂件。

    另一人手中,则拿着蓝色琉璃盾牌,这是一面丙等的防御性术器,同时,也是神术师可以用来进攻的兵器。

    两位全副武装的巡检司司员彻底看清了这乃是一支赶尸队伍之后,神情同时大变,手握长剑的那位当即重重一跺脚,劲气暴掠开来,地面上的落叶哗啦外扬,而他一声厉喝当即撕碎了此间的宁静:

    “魂法师?!无论是何人,转过身来!你已触犯王朝律令,现在束手就擒,还能从轻发落!”

    神术师则立马转身来到车厢门口,摁下了三次按钮,这依靠术器打造的系统将传递出危险的讯息,代表着事情的危机程度。

    在巡检司的警报体系中,三级已经是最高等级,要求附近最近的所有王朝体制内的强者,都立马赶来支援。

    汉唐王朝的都城,天子坐落之地,安检体制何等严格?官府内部的通迅系统都安排了两套,一套是传统的术器,还有一套则是工业时代到来安排的电子设备,当一套系统不能使用的时候,另一套系统就有可能发挥余地,神术师率先使用的,便是术器体系。

    “报告司部,报告司部,巡检司巡逻组十二队于皇城五环南郊环山林西带碰到赶尸魂术师,境界不详,保守估计黄阶上品,请求支援。”

    “重复,报告司部,报告司部,巡检司巡逻组十二队于皇城五环南郊环山林西带碰到赶尸魂术师,境界不详,保守估计黄阶上品,请求支援。”

    神术师迅速地报告完,而另一头也很快地给了回复:“支援立马到达。”

    “我们已经通知了巡检司司部,你现在束手就擒,还能够从轻发落!”握剑的司员再一次厉喝,剑于手心中略显紧张地轻轻扭动了两下。

    神术师握着盾牌,蹙着眉头站到了战师的旁边,另外一只手中,淡蓝色的电弧开始在指尖闪烁。

    黑夜中,冷风轻拂而起,地上的落叶沙沙作响。

    带着草帽的魂法师这才微微侧头,看向了身后的两位司员,一张阴影笼罩的侧脸不知神情,但嘴角慢慢的轻抿,仍然露出轻蔑的神色。

    他如煤炭一样乌黑的手指轻轻一拧,一张惨白色的纸钱便出现指尖,随着他弹指而出,轻飘飘的纸钱却带动出一声轰然巨响,整片大地也同时都有了一声震动,如同一柄巨锤轰然砸下。

    而他身前这二十多道尸体同时豁然抬头,原本已经没有了光彩的双目之中,陡然发现出诡异而惊悚的深绿光芒。

    咻——

    只听一声声几乎交叠在了一起的急速破空声,二十多道尸体如同活过来了一般,如同爆射出的利箭,转身飚射向两位巡检司司员!

    两位巡检司司员同时露出震惊的面容。

    唐纸的嘴巴也惊讶地张开,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位魂法师竟然如此地暴躁胆大,直接便对着巡检司的司员出手!

    对巡检司司员出手,这,可是死罪!

    身在巡检司,负责的便是治安事件,尤其还是天子脚下,他们每日都在进行严苛的战斗训练,所以两位也立马做出了最佳的应对。

    “大胆!”

    握剑的战师左脚重重朝前踏下,松软的土地刹那在劲气地推动中朝着两侧滚开,形成一面环形的微型土丘,而他的身影则弹簧一般对着前方暴掠而出,手中的剑舞出密集的剑光!

    出自并州上郡的小宗门飞山宗的武学——莲花暴雨剑。

    “掩护!”

    神术师紧接着出手,他面容紧拧,手中的盾牌对着前方用尽全力地砸出,而同时另一只手里的雷电,也对着前方爆射出去!

    场间被照耀得一片惨蓝,蓝色的电束轰然间撞击在了盾牌上,琉璃般的盾牌成了完美的发散工具,将雷电变成一面均匀摊开的电网,护在了剑师的身前。

    本身境界不高,但是这等手法的运用,却让这位神术师施展出来类似于玄阶下品神术师的力量!而两人这等配合之下表现出来的战力,更是现在的唐纸,望尘莫及!

    轰——

    雷电后一步出手,却比起剑师的剑率先接触到尸体,两方之间交接,雷电之威当即让尸体的肉身爆发出来一声被撞击之后的轰鸣,道道白烟从身体上升腾而起。

    然而让神术师感到意外而张大嘴巴的是,这些尸体前掠的速度,根本没有受到丝毫地阻碍,如同一股洪流,直接撞过雷电之网,肆虐向了冲锋在最前方的战师。

    这雷电对寻常人能有效果,对不知痛苦的死人,如何能有效?

    战师压制下心中的惊惧,十多道剑光收敛为一道,有如落在房檐上的雨收敛为一束,力量发生了质变的汇聚,手中的剑带着狂暴的剑威,重重地斩在了最前方那道尸体的身躯之上!

    然而战师也紧接着感受到了惊恐,因为他这带着悍然战气的剑,根本无法劈开来这尸体的肉身!

    “这些尸体全都炼化过?!”

    司员心中惊诧不已,手中的剑没有丝毫地放缓,更为极速地劈砍起来,密密麻麻的剑光在他面前画开,然而这等攻击仍然毫无效果,这只有二十多具,但是观感上却如山的尸体群刹那间都笼罩在了他的面前。

    尖牙利爪朝他而来!

    又是两剑沉重地挥坎出去,给自己争取了一定的时间之后,手腕水蛇那样猛然扭动,格挡在了自己的右侧,一张朝他撕咬而来的嘴便被长剑所卡住,而他本来前掠的身影这时候已经完全停止了下来,脚重重地再一踏地面,根本无力穿透尸体群的他朝着后方暴退。

    借着惯性,将卡在尸体口中的剑奋力拉扯,尸体的下巴便被切割下去,在惯性下飞向远处,而尸体中没有一滴鲜血外流。

    长剑表面,已经有了一个个细微的缺口。

    战师已经可以彻底确定这个事实,所有的尸体,都被炼化过,并非寻常的尸体!

第二十六章:大人物

    又是一道雷电光芒掠来,轰击在尸群之中。

    电光爆炸开来,几道尸体在冲击波中翻倒,然而又不知恐惧地迅速爬起身来,身上还带着雷电轰出的火焰,接着两位司员撞去。

    本来已经死亡的存在,自然不会畏惧死亡,更不可能畏惧疼痛。

    两位司员的脸色,都变得一片苍白。

    “快走!请求镇安司支援!”

    这个层面的存在,已经是不巡检司所能摆平,更不是他们两位小小的司员可以处理,这需要镇安司,以及皇城内的其余大能高手,他们能做的,只有通知和逃跑。

    两位司员当机立断,立马转身掠向了马车,然而两人才掠到车旁,都还没有迈上车厢,戴着草帽的男子身躯彻底转朝了他们,这双漆黑的手豁然上抬,空荡荡的袖管哗啦振动,而两道纸钱便豁然掠出。

    纸钱于半空中变为了两道青烟,撞击在了双翼飞棕马的头颅上,这匹生着双翼的马匹眼神立马暗淡,在他们刚刚要迈上车厢之际,四腿一软,轰然间倒在了地面,于两位司员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变为了一滩脓水。

    草帽男再豁然张开嘴巴,一黑色的鬼气,从他的口中喷涌而出,掠过群尸,涌向两位司员。

    “小心!”

    战师身躯一转,护在了神术师的身前。在巡检司的组合安排中,战师就是要保护住身体孱弱许多的神术师,此刻这本能便驱动了战师。

    他手中的剑本能性地对着鬼气竖斩而出,劲气将鬼气撕裂成了两半,而这两半,在他即便屏住呼吸的前提下,仍然各自顺着他的鼻腔,涌入他的肺腑。

    战师的脸色于瞬间变得乌黑一片,当即捂着自己的喉咙,跪倒下来,身体内里的脏器正在迅速发黑,浓郁的生气在不断的消失,变成如同风干了数月的腊肉。

    “黄宇!”神术师仓皇搀扶住他,可通过这位名叫黄宇的司员的神情便能看出来,他此刻痛不欲生。

    草帽男堪堪露出阴影的嘴角,仍然没有弧度,仿佛杀死两位巡检司的司员,于他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

    神术师的脸色已经一片苍白,无力地威胁道:“你出手伤害朝廷官员!这是死罪!现在回头是岸,还有一线生机!”

    绝境之下无脑也无力的威胁当然换不来任何的转折的机会,尸体群这时候若根根射来的箭雨,将他们团团包围,草帽男只是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抬起了手指,准备下达最后的命令,让尸群解决掉这巡检司的鹰犬。

    两位司员都露出了绝望的眼神,此刻没有任何的声响出现,在镇安司的人手出现之前,他们就将要殒命于此了。

    躲在暗处的唐纸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心急如焚。

    从来没有见过这等场面的他,弱小得都保护不了自己的他,这时候在内心深处反复提醒着自己,千万不能现身,不能莽撞地想去救人,现在的自己,就连自救都困难,千万不要现身,千万不要……

    可是,自己不现身,这两位无辜且正直的司员将会死亡,而这位魂法师,显然也可以在救援部队到来之前,就脱身离开。

    我该怎么办?

    正当场面陷入唐纸所难以接受的地步,而自己又手足无措,任何决策都没有任何意义的时候,北边的低空处忽然亮起了一粒黄光,朝着他们这里,陡射而来。

    这道光的速度似乎和刚才那划过星空的流星一样的迅捷,只是眨眼之间便贯彻了半面天空,悬浮在了赶尸人的头顶上。

    等到光芒从此人身上退散,唐纸清楚地看见,这道人影只有三十出头,踩踏着一柄深红色的长剑,留着一头颇带古式风韵的长发,还顺着极速掠动产生的狂风而飘摆着。他身上穿着的,则是一身淡黄色的作战装,白色的月牛皮战靴,拥有着超强防御力的黄缕丝面料的作战衣裤。

    这身,乃是只有联邦至高学府之一的汉唐皇学院的存在才有装扮的资格。

    唐纸从《我的时代》这本书中了解到,在联邦有着三大神宗十大武宗的说法,但是在这些年,由太子殿下所提议而大力发展,由皇帝陛下亲自监督创办的皇家综合类全新教学模式的学府——汉唐皇学院,已经足够与这些学府并驾齐驱,甚至凭借着天然的地理优势,以及皇家亲创的关系,有着比起这十三大宗门更为优渥的教学资源以及生源,甚至就连昊天榜第一,有着汉唐王朝最强者之称的李夕阳如今都有挂名。

    能在和这所皇学院攀上关系的,无一不是天才,亦或者是与皇室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唐纸敏锐的目光能够捕捉到,在这身黄蝶战装,也就是这所院校的专属战装上,在其手臂处还有几道蓝紫色的条纹,服装的纹饰也多了一些紫色韵调,比起书中有图片的书籍更为高贵,再结合上他的年纪……显然,此人不是学生,应该是汉唐皇学院的讲师。

    踏剑眨眼掠长空,这个境界,应该是到达了什么境界的战师?唐纸不清楚,他只知道,是一位强大到他只能仰望的存在!而能过在汉唐皇学院担任职务,能够说明,他高贵的身份还有强大的实力!

    他的出现,无疑将会终结这位魂法师的生命。

    唐纸心里长松了口气,无论这位魂法师是什么身份和目的,事情终究会有一个结果了。

    同样的惊喜也来自于两位司员。

    “是武怡武剑侠,武剑侠来的及时!此人乃是魂法师,还欲图杀死巡检司司员!”神术师看着这位脚踏飞剑的剑侠,劫后逢生般喜悦地吼道。

    “是武怡?”

    武怡这个人,唐纸在面馆里偶然听到人提起过,他在汉唐皇学院里担任要职,貌似是战师系的主任,乃是地阶上品的宗师级战师!是很多人眼中的英雄豪侠,六年前在沿海一带为了拯救一个村庄,还只是中阶的他力战地阶上品的水妖,自己身负重伤,但也杀死那只远比他强大的水妖,保卫了那个村庄的安宁,从此扬名天下。

    他的到来,毫无疑问是对这出悲剧最好的拯救。

    然而这位来自汉唐皇学院,与皇室之间有着密不可分关系的男子并没有对着赶尸人出手,而赶尸的魂法师,也其抬头与战师对视。

    月光在武怡这双正直稳重的双眸中映荡着浩然神辉,他神色也维持着平静,将袖口慢慢抬到了嘴边,摁下了袖口处的微型通迅术器,轻声道:“我已到达巡检司十二号巡逻族现场,不用再派人过来,事情我来解决。”

    “好,麻烦武先生了。”手臂上的圆盘状通迅类术器很快传来巡检司司部的联系员的声音,这个信息传递过去之后,无疑关于此地的事情,就彻底告上段落,短时间内不会再有巡检司或者镇安司的人员出现。

    在神术师还有面色痛苦的展示期待和喜悦的目光中,武怡轻轻挥了挥手指。

    他脚下所踏的飞剑剑刃上当即划过两道凌厉的剑光。

    剑未动,可剑光贯空而过,刹那撕裂空间,没有发出一声轻响,便刺穿了下方人的胸膛。

    然而并非是魂法师的胸膛,而是两位巡检司司员的胸膛。

    剧烈的痛苦瞬间锁满了神经,鲜血从口中汩汩喷涌而出,两人瞠目结舌地看着武怡。

    唐纸的神色,也一片苍白。

    武怡与那位赶尸人,则彼此点了点头。

    显然,他们并非敌,而是友。

第二十七章:没看错人

    武怡武剑侠,朝廷命官的武剑侠,舍生取义救了一个村庄的武剑侠,居然勾结异徒,一剑杀死了两位巡检司的司员?!

    唐纸不可置信地瞪大了双眼,身躯也因为这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并且对他的三观造成了严重冲击的画面,而感到了彻骨的冰冷。

    ……武怡的身躯缓缓下落,在距离地面还有半米之距时,如同一片落叶从剑上飘下,手一招,这柄专属于他的凯亡剑便噌地一声飞回了剑鞘之中。

    “你的速度太慢。”武怡抬起头,冷声说道。

    “走得太快,这些尸身的损耗会较大,况且你不出现,我也能将问题圆满解决。”魂法师压低了帽檐,手指轻轻地转动,一圈幽绿色的光彩便从指尖涌出。

    二十多具雕像一样的尸体重新开始移动,仿佛是一群捕猎成功的狼群,啃噬起来两位司员的尸体。

    两张黄色的纸钱再从魂法师的袖口掠出,飞刀一样贴在了那面琉璃般的盾牌以及长剑上,这两个镇安司配发,刻有镇安司图样以及战神“天默”挂饰的兵器,缓缓消融成了一团碧绿色的气息,融入了土地之中。

    武怡冷笑一声,道:“完美解决?若非我知道今夜行动,于是选择了在这一带区域值守,或许率先赶来这里的将不是我,而是镇安司的其余高手,那个时候,你怎么办?事情败露的责任,你承担得起?!”

    魂法师没有辩解,只是看了他一眼,一股似乎也不像是朋友该有的杀气,便在两人之间奔流。

    武怡蹙眉,剑目之中有着浓郁森然,“一个黄品的晚辈也敢放肆?就凭你也要挑战本剑侠?不要仗着你师父,便认为你有在本剑侠面前放肆的资格!”

    魂法师没有回话,那双遮盖在阴影里的眼睛只是看着武怡,片刻后,他最终还是垂下了脑袋。

    这个垂头意味着很多。

    黑手手扶了扶帽檐,不再作答,扬手对着天空再撒出一把钱雨,纸钱和之前一样迅速地燃烧,而这一尊尊尸身身上的伤势,像是注入了药剂一样迅速地愈合。

    尸体开始沿着原本的路线移动,魂法师重新驱赶着尸群,好像是赶着鸭子回家的农夫,走入森林之中,慢慢地消失在视野。

    场间只剩下武怡一人。

    武怡嘴角满是鄙夷,转身看着孤零零的车厢,还有地上的尸水,脚轻轻踏地,一股朝着内里卷来的环形气浪,带着大批的落叶将这里的狼藉掩埋,归鞘不久的剑再度出手,对着四方随意挥坎起来,罡纯剑气将这片树林惊得哗啦作响,大批的剑痕出现在了树干还有地面上,一棵棵大树甚至断倒下来,场间一时之间妖风大作。

    原本的战斗痕迹全部破坏,这里变成了一片狼藉至极的战场,看起来就像是经历过一场惊心动魄的大战,根本无法再摸索出来任何的线索。

    武怡抬起手,再次启动了通迅术器,“已经成功杀死异徒,异徒死前化为了黑烟,没留下可查证信息,两位司员不幸罹难。”

    “牺牲了?遗憾……感谢武剑侠,我们的调查人员已经在路上,将对事情展开调查,再次感谢您的付出。”

    “不必客气。”

    毫无破绽的撒谎后,通话结束,对武怡而言事情也算了结,他很清楚,随着自己这简单的两通传讯后,一场本来该掀起极大关注度的案件,就此沉没,他们要进行的那场大事,也转危为安。

    他准备离开,而无意之间的一个回眸,注意到了后方那面山丘上的岩石。

    本能让他觉得,这颗岩石似乎没有那么寻常,本能让他隐隐感觉,这里,好像是还有一双眼睛。

    躲在岩石后方的唐纸在他转头的刹那就缩回了身子,心中咯噔一声。

    武怡微眯着眼,举起了手中剑,左手二指并拢搁到了剑面,只要两指朝前滑出,地阶上品的超强剑师的剑气便可以将这面岩石轰成齑粉。

    唐纸屏住了呼吸,目睹了刚才的一切,武怡必定会杀人灭口,面对这样一位大能高手,自己这样的小喽喽,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他现在性命,全都仰赖在了这面岩石上,岩石破碎的刹那,也代表着他性命的终结。

    唐纸一动不动,不敢发出任何一个轻微的声音,因为任何的异响,都会出卖自己。

    然而现在,不动也代表着死亡。

    夏夜森林凉爽的夜风吹过,武怡一身战装随风摆出凛冽的弧度,贴在剑面的手指刚刚滑动了半寸,躲在岩石后面,呼吸也都完全屏住的唐纸便察觉到那股直刺骨髓的危险正在逼近,而这千钧一发之际,武怡耳畔的通讯术器忽然响起了学院内里的声音。

    “武主任,您现在在哪里?还请快些返回,张大人有要事找你,学院下个月的天下第一快剑的比拼大会,打算临时让您来取代张前辈作为主办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您现在能赶回来么?”

    武怡笔直的二指缓缓松弛下来,目光也逐渐缓和,露出笑意,这段话所传递出来的信息更是让他心情激荡,颔首道:“嗯,好,刚刚处理完一起事故,立马过来。”

    说完他脚重踏地面,身影在一声轰鸣之中冲天而起,掠起了数十米高,月光没有丝毫保留地笼罩了他威武之身的全身上下。

    佩剑噌地一声飞到了脚下。

    和他来时一样,变成了流星一样的黄光,掠向了北方那座繁华雄城,眨眼,变成了一颗星辰,消失不见。

    而唐纸,没有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之中,而是立马狂奔起来。

    这里发生的事情不简单,这里发生的事情,也给单纯少年的三观,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武怡是杀人犯?武怡杀死了两位正直无辜的巡检司官员?!赶尸人在皇城边沿赶尸,又是在做些什么?!

    三观受到了冲击的唐纸脑袋一片空白,只想快点离开这片是非之地,他也很担心武怡会杀回马枪,那时候的他想逃也不行。

    森林飞快地倒退,半个小时的狂奔,森林被甩到了身后,一条孤零零的银灰色马路出现在视野之中,而马路中央的一侧,蹲坐着黑漆漆的水井湾楼房。

    凌晨时分水井湾的灯光都已经熄灭得七七八八,只有极少数的几盏灯不只出于什么原因单薄地明亮着,整个水井湾建筑群仿佛是一根根月色下的岩石柱,古老且没有生气。

    而看到水井湾,唐纸才终于长舒了口气,刚才那副场景给予自己的压力,也随着这个已经逐渐成为了自己新家的出现而消减。

    “大叔大叔……”

    他现在只想快点告诉大叔这个消息、

    急匆匆地奔向到了水井湾,如此狂奔下呼吸变得急促,在距离大门都还有五百米的时候,一道身影忽然出现在了他的视野之中。

    人影正坐在街道旁边的石碑上,水井湾三个字被他身躯的阴影遮挡而模糊不清。

    唐纸的身躯先是本能地一紧,紧接着长舒了口气。

    那人嘴里叼着的那根火光说明了他的身份,这道身影,现在也能提供给他一股莫大的安全感。

    “大叔!”

    大叔微微转头,看着这只浑身脏兮兮的小猫。

    “兔崽子,还真是出乎我的预料,居然这么快就成神术师了。”大叔蹙眉,一口香烟吐出,脚上耷拉着的拖鞋坠落到地,顺便垂头咳了口青痰,“老子,没看错人。”

第二十八章:夜色下的探索

    “没想到,你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够成功凝练神丹,并且修成幻形术。”

    幻形术本身也有难易之分,变为身边这些寻常之物是里面最简单的之一,难的还有幻形成为妖兽,并且让天阶强者都无力识别的。可是简单还是难都只是相对的,说起来简单,步骤也不复杂,可神术始终还是神术,想要迅速掌握一门神术,绝对不是容易的事情。

    预感之中,大叔想到过唐纸应该能够完成自己的任务,但是没有想到,他完成的时间会远超自己的预期。

    大叔的表扬对此刻的唐纸来说显得无关紧要,他连忙跑到了大叔的跟前,抬头看着因为自己身躯变小,而显得格外伟岸的身影,着急道:“大叔,我刚才看到了,我刚才看到……”

    大叔深深吸了口烟,道:“看到了什么?”

    唐纸咽了口唾沫,道:“我看到了一个赶尸人,我看到了武怡武剑侠,武剑侠,他杀了巡检司的司员!帮助那位赶尸人离开!”

    唐纸因为心情急切,说出来的话都带上了一点的堵塞,而听到他这番话,大叔的脸色顿时一变,锁着眉头道:“你说什么?”

    “我看到了武怡,那个汉唐皇学院里任职的武怡,他勾结异徒,杀死了巡检司官员。”唐纸再一次重复道,语气缓和了很多。

    大叔一改邋遢神色,冷声道:“你知道你说的意味着什么么?这容不得玩笑。”

    “大叔,我没有开玩笑!”唐纸斩钉截铁。

    “你在哪里看到的?为什么武怡要杀死巡检司的官员,那个赶尸人是谁,在哪儿,又去了哪,你知道么?”大叔叼着香烟跃到了地面,锁下了眉头。

    大叔虽然之前矢口否认了大侠一说,但是此前的种种,唐纸都能看出大叔的忠肝义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大叔绝对不可能放任不理。

    唐纸并不知道地方,回忆着那位巡检司司员的话,道:“南郊环山林西带,距离这里,可能有好几公里。”

    大叔沉吟了片刻,缓声道:“你先回去,我过去看看。”说完将烟杵熄在石碑上,作势起身。

    “大叔我跟你一起。”

    “你先回去,武怡乃是汉唐皇学院的人,他勾结异党,这是足够震惊全王朝的重大事件,你还太弱小,这些事情,你最好不要扯上关系。”

    大叔手掌扭出一个弧度,而后掌面隔空落在了唐纸的头顶,变成了小猫的他,只感到身上充斥的那股奇妙力量在消散,肉身的熟悉感如同潮水一样不断地回涨,眨眼他重新变成了人类,不过身上脏兮兮的全是泥灰。

    “你是去工地上搬砖了还是跑到了沼泽地里蹲坑了?”这种时候大叔还有心情调侃。

    那份身躯的熟悉感让唐纸如蒙大赦,他更加坚定了要和大叔一同回去的决心,“大叔,我跟您一起好不好,拜托让我一起,我不是什么胆小怕事的人,我想帮帮您。”

    “大叔,您相信我,我不会给您添乱,而且我知道他往哪里跑的,我跟您一起,您才能快速地找到地方,也能更好地追到目标。”

    大叔看着唐纸渴求的眼神,略微沉吟了片刻后,还是点了点头,“一切听我指示,你不要轻举妄动。”

    没有喜悦感,因为这本身就不是什么美差,唐纸重重地点头,“嗯。”

    ……

    ……

    “重新变成人需要的是你将心中凝成的那股气散掉,也就是控制着昊气散掉,同时,心里也需要回归彻底的平静,不能再有任何关于自己所变形态的思考,将体散掉的昊气收回,你就能重新变回人形,如果没有成功收回昊气,你也无法变回来。”

    快速奔向目的地的路上,大叔一边还教唐纸如何变化形态。

    两人一路疾驰,赶到目的地的时候,唐纸心中也已经完全消化了这段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简单的神术。

    唐纸又变成了猫,然后心念一动,重新变了回来,这种变化对他来说,顷刻就已经十分熟稔。

    大叔惊诧地看了一眼唐纸,这个小子表现出来的天赋,真的超出了他的想象。

    唐纸没有什么功夫喜悦这件事情,看着前方一片狼藉的树林,还有自己躲藏的那面山丘和岩石,他抬起手指道:‘’大叔,我们到了。”

    大叔抬起手示意唐纸减速,两人同时放缓脚步,小心翼翼地走到了这片树林边缘。

    此刻已经凌晨三点,天色漆黑如墨,月牙也拉满了弓弦,让这片充满了剑痕而满目疮痍的场地,看起来如同一片古老的战场一般,肃穆森严。

    大叔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想到事情的严重性,又抑制住了发作起来的烟瘾,护在唐纸的身前,站到了那辆颓然在地的马车边沿。

    此地没有一具尸体,然而一些零星的碎肉和鲜血,仍然在草叶之中反射着皎洁的月光。

    大叔蹲下身,没有丝毫嫌弃的用二指抚摸向地上一片脏兮兮的树叶,抬起手,指肚上那颗细微且晶莹的碎肉便出现在唐纸的视野中。

    鲜血的表面,有一层淡淡的,显然不属于这碎肉主人的红色沙点。

    “那些尸体会啃噬人,所有人都被吃干净了。”唐纸抿着嘴唇,压低了声音说道,似乎是声音稍微大出了一些,就会惊动到那早已进入了森林深处的赶尸人。

    大叔蹙着眉头颔首,这些残留的信息,已经向他说明了这一点。

    “血炀养尸术。”大叔凝望着沙点,冷声道出一个唐纸未曾听闻过的名词。

    “什么?”

    “魂法中的一种,养尸体的一种独特魂法,能够让尸身成为自己可控制的傀儡,并且通过魂法滋养鲜血的方式来强化尸体的力量,能够掌握这等魂法的,至少都是黄阶上品的神术师。”

    唐纸点头道:“嗯,应该是,那两位神术师也说是黄阶上品。”

    “黄阶上品在普通人来看强大,但是在汉唐王朝这座庞然大物,尤其还是在皇城面前,是颗毫无疑问的沙砾,区区一颗沙砾,怎么敢和王朝作对?”大叔的双眼眯得如同地上随风摆动的叶片边棱。

    “这两位司员出现没多久,武怡便到了,武怡的出现也阻止了其余本来会赶到这里来的巅峰高手。”唐纸接着解释道。

    “武怡从哪边出现的?”

    唐纸抬首望向北边,这片区域以及这个高度,已经无法见到皇城威武的楼宇,只能看到一点微弱的灯光照亮了那面区域的天空,武怡便是踩着星辰一样的剑光,从那个区域而来。

    “皇城里面过来的?”

    “嗯,我听到了他和魂法师赶尸人的对话,他说他是很早之前就在附近,就是为了照应他。显然这次事情他们早有准备,不过这巡检司巡逻车的出现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唐纸和之前所展现出来得一样冷静的分析得到了大叔的颔首,他收回凝聚在指肚上的视线,将碎肉抹在叶片上,冷声道:“他们是有组织的。”

    唐纸也重重地点头,“嗯,他们还提到了一些有关于‘师父’,以及一些莫名其妙的词汇,大概是,那位魂法师其实还有位师父,这位前辈应该和武怡同级别的存在,魂法师只是效力的弟子,而武怡和魂法师之间,应该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否则也不会联系在一起。”

    唐纸蹲在了大叔的身边,看着大叔这不修边幅,但是此刻看起来因为深思和沉着而别有韵味的脸,不解道:“大叔,你说那位赶尸人的师父是谁?而他们共同的目标是什么?”

    “不见得是共同的目标,”大叔摇头,“也可能,他们是给同一个人效力。”

    唐纸蹙眉道:“什么人能够让武怡武剑侠,这誉满天下,又身居王朝高位的人都为之效力,从事这等极徒行当?”

    大叔摇头道:“我不知道。”

    唐纸陷入了沉思之中,夏夜让他的肌体感到了些许的微凉。

    遥远西南地区的乡村世界,人心没有这么复杂,即便有所斗争,但是那根底线始终还在,所以他的所有认知都建立在那根底线之上。今天夜里自己经历了两件事情,都让单纯的他多些认识了这个世界,前一件事只是危险和奇妙,让他更了解妖族,后一件事情,则是让他进一步认识到了人类这种生物的复杂性,还有那根底线原来这么容易破碎。

    人和妖,哪里有什么区别?

    大叔不解道:“你是怎么跑到这片来的?”

    唐纸一时语塞,他不能说是自己被妖鼠给抓来的,因为他承诺过自己不能向任何人透露他们的藏身之地,于是只能含糊道:“就是无意之中过来的……”

    大叔没有就这个不太有说服力的回答探索下去,忽然想到唐纸刚才所说,他既然都听清了他们之间的对话,那证明唐纸和武怡等人的距离不算太远。大叔环顾了一圈,不禁好奇地转移了话题:“你是躲在哪里的?”

    看着唐纸指向那面距离此地不过四五十米的山坡,大叔的眉头微微扬了起来,旋即又死死地蹙下,声音冷酷如冰:“你躲在哪儿的?你躲在那里的?!怎么可能?!这么近,那魂法师和司员可以不论,武怡这地阶上品的强者,怎么可能会察觉不到你的存在?”

    大叔豁然起身,之间一股股烈火环绕着大叔的身躯开始翻涌奔腾,他于瞬间进入了备战状态,急忙四顾,锐利的眼神扫描着每一个角落,同时将昊气奔涌向四面八方,试图找出那道早已埋伏在此,只在请君入瓮的身影。

    “谁,出来!”

    然而足足十秒钟的时间过去,场间都没有任何异动,大叔也确确实实没有感到任何的其余气息存在,这些都有力地证明着这里并没有埋伏。

    没有埋伏,大叔的神情却变得更加凝重起来,因为这证明了事实就是唐纸所说:

    强大地阶上品的战师武怡,没有察觉到区区刚刚修炼神术的毛头的存在。

    这无论如何都不符合常理,这无论如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初出茅庐的唐纸觉得没有异常,但是他闯荡修行界近三十多年,知道这绝无可能。

    除非唐纸身上带有什么强大的术器或者别的器物,能够掩盖气息,可是唐纸身上绝对没有这样的术器,除了他本身才从乡村上来没久,没有这个机缘以外,还因为大叔此刻可以清楚地感知到他身上的气息,绝无可能有强大术器遮挡。

    大叔异样而凝重的眼神让唐纸感到浑身不自在,他茫然地站起身来,揣测道:“或许是他的注意力没有发散开来?大叔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们先去找到那个魂法师吧,这边离水井湾很近,我很担心他们要做的事情会不会对水井湾有威胁。而且巡检司的官员应该很快就会过来,毕竟这里死了两个人。”

    水井湾已经是他的家,是他舅舅陈连环的家,那里现在住着一个个亲切的面孔还有自己喜欢的长辈们,他不允许这个地方遭到破坏。

    大叔缓缓解开眉头,这个问题他一时之间无法理解,也不是现在这个时间该去理解的,只觉得这个毛头小子真是有着不少让自己都困惑的地方。

    不再多想,在唐纸的指引下,两人朝着森林内部迅速地跟去。

第二十九章:尸群

    朦朦胧胧的云层破出大片的空白,鱼肚白从天空翻出,月神居住的弯月船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在了天空,日神赤公的曙雀神车,已经吹响了即将登临王朝苍穹的号角。

    这片森林长满了蕨类植物,还有汉唐王朝特有的蒲叶树,深绿色的宽大叶面上沉积了许多的露水,其中一页被一双少年折下,用秀气的手指卷了起来,内里的水珠汇成一股甘源,顺着滚筒流入了少年的嘴中。

    把叶子扔到地上,唐纸又卷上了一片叶子,跑到了前方的大叔跟前,“大叔喝水。”

    大叔接过树叶一饮而尽。

    “大叔,还能找到么?”

    唐纸很确定魂法师离开的方向,但是在树林中已经走了好几个小时,沿着这个方向深入到现在,整个树林中都没有发现任何一点有人走过的踪迹,更别说找到那魂法师所在。

    这么大一群尸群,再怎样都会留下痕迹,无论如何都不应该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才对。

    大叔沉默不语,接着朝前行走着,同时对唐纸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以往邋遢不着边的大叔,从昨晚到现在的神情,都凝重得仿佛是另外一个人。

    唐纸安静下来,不言不语地跟在了身后。

    金乌很快从天际线上升起,万丈光芒笼罩汉唐王朝的苍茫大地,整片森林于日光下都绿得似乎流下了油光,而大叔这一刻不停的脚步,也终于在越过了一面低矮的小丘之后,慢慢地顿下。

    他眉头微锁,俯瞰下前方。

    他们面前是一面陡峭的悬崖,悬崖下面连接的是一片山谷,山谷里面长满了紫色的奇异花卉,花朵异常的宽大,每一片花瓣都非常肥满,远非其余花朵所能比拟,而即便是站在这近百米高的悬崖上方,也能嗅到这些花朵所散发出来的迷人清香。

    大叔在水井湾居住了十多年,也从来没有来过这片区域,没见过这片山谷,然而,他认得这些花。

    大叔的神情凝重得如同侧方一面干涸而龟裂的水塘,“葬怨花。”

    “葬怨花?”唐纸困惑地看着大叔。

    大叔手插在破烂休闲裤的口袋中,眯着眼睛道:“一种灵株,有着压制体内阳火的作用,是阳火太重,抑阳补阴时常用的植株。”

    唐纸不理解大叔为什么要介绍这种植物,不过他心中也坚定了,自己下来一定要多看书的决心,不认识便代表无知,不认识,便会让自己错过许多关键信息。

    一条绿色的小蛇从他们斜侧方的山壁上探出脑袋,注意到这里有两道人影之后又畏惧地退回,大叔的声音响起,也落入了它的耳中,只可惜它并听不明白人类的语言,更不会明白,这语言传递出来的信息,究竟会是何等震撼。

    “这种花只开在被魂法炼化过的尸体身上,尸体身上的阴气才能滋养它开放……这里生长了这么一大片,证明这里埋了许多的尸身。”

    “意思是那二十多道尸体都埋在这里?”唐纸呼吸顿止,眉头一挑,不可置信地看着下方的山谷,幽静的山谷里,在他眼中似乎多了许许多多的不洁黑气。

    大叔摇摇头,从怀中摸出了一根烟,含到嘴里,道:“不止。”

    他长吐出一口香烟,烟雾袅绕让他的脸庞显得朦胧,而他接下来说出的话语,则让唐纸的大脑有些恍惚。

    “一道尸体开一朵花。”

    唐纸放眼望去,这下方山谷中,密密麻麻,全是这紫色妖媚的葬怨花,成千上万,不计其数!

    “这……”唐纸不可置信。

    这小小的一片山谷里,埋着成千上万的尸体?

    可这里孤冷凄清,怎么可能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埋藏在这儿?

    汉唐王朝律法严苛,人死后的尸身要是采用土葬,很有可能便遭到一些魂法师的利用,也会造成王朝土地面积的浪费,所以律法当中关于人死后的殡仪和尸身处理都有要求,尊神国教中殡礼部中的殡礼神官,便是专门负责殡仪法事以及尸身的火化,王朝在特定区域有划定陵园,骨灰只能埋葬在陵园之中,许多人家也会花大价钱买上上等的碑位,以求自己的家人可以早些转世,自己家也能更好地得到先人在天之灵的庇佑。

    这等规定就算是在唐纸他们乡村,也都严格贯彻,前些年隔壁徐家庄的有位鳏夫,一直恶待自己的继母去世之后,因为家境贫寒,不愿意花那低廉的费用去尊神国教走殡仪流程,而将尸体偷偷埋在了后山,然而被人举报给了乡里的尊神国教神员之后,这位鳏夫便被判了长达十年的牢狱之灾。

    如此沉重的惩罚,自然无人敢轻易以身证实它的严苛,所以要囤积成千上万的完整尸体,还是在皇城边沿,这根本便是不亲眼所见,就怎么都无法相信的天方夜谭。

    日神赤公在上,宏光万丈,甚至这夏夜的炎热也在慢慢地笼罩这片森林,然而被阳光笼罩的唐纸,却感到了一股分外浓郁的阴冷寒气。

    “这片阴气并不重,甚至还在皇城脚下,本就处于天帝神辉庇佑的边缘,绝对不可能成为进行炼尸的地方,所以这些尸体都是运输过来的,你碰到的赶尸人,应该就是把炼好的尸体运到了这里来。”

    唐纸无法想象,要埋葬成千上万的尸体在这里,像昨夜那魂法师一样的赶尸方法,究竟需要多长时间。

    唐纸抿紧了嘴唇,问道:“为什么要运到这里,又为什么要埋在土下?”

    大叔眯着眼睛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也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畴,我所知的魂法中,没有哪个炼尸需要将尸体重新埋回土里,而且皇城脚下昊气浓郁,更有天帝神辉笼罩,绝对不是任何魂法师修炼以及孕养尸身的合适之地。”

    “大叔,我们该做些什么?”唐纸攥紧了拳头,看着大叔。

    “要是老子知道该做些什么,就不会跟个要饭的一样杵在这里抽烟了。”大叔将烟长吐而出,是姬大妈不再,否则非要说一句,事实上他就算是站着,也像是要饭的。

    “最主要的事情是,这些炼造过的尸体埋葬在这里是要干什么,为什么武怡又会插手入这件事里,这背后到底有什么秘密?”大叔想不明白。

    唐纸蹙着眉头,这里绝对有秘密,这当然才是问题所在,但是显然,这个问题并没有答案,至少暂时找不出答案。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大叔叼着香烟,“现在,现在没有思考的时间。”

    唐纸一怔,道:“为什么?”

    大叔没有回答,因为场间紧接着出现的异动,便做出了最有力的回答。

    大地开始猛烈的颤抖,如同地震爆发,周遭的山体上簌簌簌地滚落下来碎石,那洞窟中的小蛇惊吓得连忙从洞中掠出,然而只钻出来一半,便被一面猛然从地面豁然钻出来的青灰色墓碑所挤压成了烂泥。

    唐纸环顾而去,所有的树木都如同狂风中的旗帜一样摇晃,落叶若暴雪狂飘,而剧烈颤抖的大地上,成千上万的墓碑从他们周遭轰轰轰地升起,场间刹那成为了一片森然墓地。

    唐纸发现大叔身上奔涌起来一股澎湃昊然之气,大叔那穿着粉红色的拖鞋的左脚重重地踏下,只听脚下的土地内里一声轰鸣,还没有破土而出的石碑在地下炸裂,道道金光从因为震动而裂开的缝隙中迸射,金色光芒形成一颗金色的球体,将唐纸包裹其中。

    一股股黑色的气流从墓碑上散发而出,眨眼之间便环绕了此间的树林,那股瘆人心谷的阴气还有唐纸在蟒车曾领略过的厉魂之气,在此间万分浓郁。

    此间的一棵棵大树开始迅速地枯萎,所有的嫩草一瞬之间便转为了枯黄而后凋零,黑气触碰到唐纸体外的护体金光,当即发出嗤嗤嗤的声音,消解无形。

    而大叔根本无需任何护体的金光,所有的黑气,在距离他的身躯还有十余米左右,便似乎火焰畏惧汪洋一般,而自动消解。

    那悬崖下方的山谷里紧接着响起了良久的颤动声,足足数秒之后,一只只漆黑的尸体手臂,接二连三地破土而出,娇艳的葬怨花朵朵摧残!

    轰轰轰——

    成千上万的尸体开始从土地之中爬出来,这便形成了剧烈的轰鸣,刚才还带着几分阴冷美感的山谷,忽然成为了一片炼狱,没有一面完好的土地,全是密密麻麻如同正在翻土而出的地下蛆虫般的死人!

    唐纸惊诧地看着下方,他什么时候见过这等景象?

    大叔的脸色则淡然无比,那根嘴角的香烟将他们的气质又烘托上了数分,仿佛眼前的景象也不过是屁大点事。

    尸体们开始互相踩踏,如同正在爬出死人坑的难民,朝着悬崖上方爬来。

    “大叔?”虽然这个景象并不会让唐纸这好像是天生就有的强大心脏感到茫然,可是从来没有应对过这等情况的他,还是手足无措。

    大叔没有看下方的尸群,视线而是慢慢上抬。

    随着他的视线上抬,所有的黑气都畏惧地让开了一道空白,让他的视线可以顺利地落向了山谷后方,那里有一块比起其余墓碑大出了数倍的墓碑骤然破地而起,宽大的墓碑上方还托着一口蓝紫色若琉璃的棺材。

    棺材在一声轰鸣之中豁然翻开,内里,一位身穿女式灰色战铠,满脸皆是腐肉的女子,站立而起。

    她双目早已腐烂,身上也没有半点生气,身上传递出来一股强悍到唐纸陡然感觉天地都微微黯淡了一分的死气。

    周围的山壁上,一道道阴秽繁琐,看起来便极度阴暗不洁的紫灰色光路明亮起黯淡的光芒,镇压着此间扩散出的黑气,也让这里这等足够惊动皇城的气息,无法外泄。

    “魂符凝墙,锁气息,千尸埋葬,原来是在温养一尊尸王。”邋遢的大叔嘴里的香烟撬动,烟灰滚过,随风而散,他的目光,也变得犀利如剑,“他奶奶的,在这里养尸王?还是个女尸王?是想要组建成一支尸军,冲击皇城?不过也未免太异想天开了,还是哪个变态,喜欢玩弄女尸?”

    女尸王张开腐烂的大口,一声怒吼,那怒吼之声似乎足以撕裂这片山谷,而在周围这魂符的镇压之下,让其没有肆意外散而出。

    轰——

    尸王的脚朝前一迈,踏在了棺材板的侧棱上,体格普通的身躯却只是一脚的重量,便让侧棱咔擦崩裂,而紧接着整口棺材便在巨大的力量下碎成齑粉,尸王的身躯,如同一颗术器神炮射出的炮弹,朝着大叔轰然而来!

    大叔嘴中的烟头朝前吐出,双拳铮铮攥紧,浓郁金光便从大叔身躯中爆射而出。

    “好久没碰到过能打的了,那就让你舒爷爷,玩一次人鬼情未了!”

    轰——

第三十章:大叔救我!

    大叔脚下的土地突然响起一声轰鸣,十米开外挺立起来的墓碑轰然炸裂成了齑粉,唐纸只感到整个地表都变得燥热了一分,还没来得及转头,大叔的身影便拖带着金光,朝着这轰击而来的尸王爆射而去!

    这股迎敌而上的霸气,让唐纸刹那热血沸腾!

    两颗陨石一样的身躯眨眼贯穿了山谷顶端与这崖壁上方之间的空间,打了照面。

    超高速运动之中大叔仍然可以清晰看到这尸王狰狞可怖的暴怒面孔,已经死去,但是又以这种丧失了意识的方式存活,让他想到了许多的自己的经历还有自己的人生,竟然不禁有几分伤感和悲哀。

    不过这丝毫不会让他手下留情。

    大叔在飚射而出的同时,那在他身躯表面爆散开的金光开始迅速地聚拢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面巨大的圆弧面,弧面之上密密麻麻的金色上古神纹还在若鱼儿游动,在接近尸王的刹那,所有的神纹更是如同受惊了一般极速乱蹿。

    大叔的双眼之中,也有金光透射出来,恍惚间,如若神邸。

    女尸王身外黑色的死气奔腾。

    这是昊天神术与魂族魂法之间的巅峰对碰。

    尸王那枯槁的手指攥拢,五指蜷缩之间,场间的空间开始极速坍塌,形成了大片的虚空裂隙,而后又在她朝前方蛮横轰出的同时,疯狂破碎!

    这超越绝大部分战师的肉身,只是依靠纯粹的肉身力量,这一轰拳之间山谷内便洪风肆虐,被翻卷而起的地皮更是海啸般的掀飞而起。

    轰——

    尸王的拳轰击在了弧面上,整个金光璀璨的弧面如同一面玻璃,轰然破碎,密密麻麻的神纹若玻璃碎片一样溅射迸飞。

    “大叔!”唐纸着急地大喊了一声,没有想到大叔的这一记神术竟然如此脆弱!

    而一切却都在大叔的预料之中。

    他身躯没有丝毫如同鲤鱼一般地于半空扭动了个半身,极为流畅地与尸王交错而过,尸王一拳余下的拳威从他的脸颊侧畔掠过,轰击向了前方,砸在了那一面崖壁之上,整个上还在朝上攀爬的,或者是爆发出惊人爆发力跳跃的死人们遭到攻击,爆炸成了团团血浆。

    脚下的土地龟裂开狰狞的纹路,而后瀑布一样哗啦下塌,唐纸连忙后退了数米,才免遭了摔下山谷的命运。

    山谷下方成千上万的狰狞死人在张牙舞爪,若是掉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唐纸连忙抬起头,天空中那电光火石足以定生死的战斗还在继续。

    在两人身躯交错过的刹那,大叔眼中的金光极速消失,那漫天迸射开的金光神纹们也便豁然间凝滞,而后以更为恐怖的速度飞回!

    仿佛是遇到了磁铁的铁钉,叮叮当当地爆射向了尸王的肩膀、膝盖、脚踝、手肘等等关节部位以及脖颈!

    所有的金色神纹都如同是早已经设计好的零件,没有丝毫错位地归向了自己的应该坐落的区域,和尸王身上那古战甲相比显得神辉浩荡的金光锁如同一副另外的战甲,死死地扣锁在尸王身躯,同时一根拴在尸王脖颈上的金锁链,落在了大叔的手中。

    这等招数,尸王猝不及防!

    两道极速飚射且交错开的身躯因为锁链的拉扯而豁然同时停滞在了空中,金光闪闪的锁链内里发出了一身巨力撕扯下的尖锐嗡鸣,嗡鸣之声也具备着昊然之力,让下方的大片尸声惨叫着翻倒,耳孔内里嗤嗤嗤地翻出黑气,而女尸王的双瞳之中,也出现了一分猝不及防下的慌乱。

    大叔狠狠地一拽锁链。

    尸王的身躯陡然倒掠而出,掠过大叔身侧,砸向了后方的山壁。

    整个山璧都发出了猛烈的轰鸣和颤抖,那面不过数十米高的山壁上半截开始崩塌,而尸王的身躯,则将整个山壁撞了通透,从后方倒射而出,砸到了近百米外的山林之中。

    大叔霸气万分的身影,漂浮于天空,脚踩粉红色拖鞋的他,默默地摸出了根香烟叼在嘴里。

    “吼——”

    于唐纸而言,尸王的怒吼声远隔百米仍然震痛耳膜。

    尸王受伤,尸群纷纷回首,不再朝着山壁上方涌去,而像是保护蚁后的蚂蚁一样,朝着尸王被砸去的方向争先恐后地蜂拥而去。

    大叔悬浮在半空,看着下方那密密麻麻的狂奔的尸群,再回头望着崖壁上方的唐纸,交代道:“你就在这里等我。”

    说完,身躯一闪,掠向了百米之外,很快,那边便传来了震耳的轰鸣声,而后那轰鸣之声随着战斗的爆发,不断地远去,那轻易越过层叠山面还有绿嶂的阻挡的神术神辉,也不断地远去。

    山壁上的一道道魂符不断地闪烁着光芒,如同夜中不愿熄灭的月光,而也正是这些魂法光芒的存在,让这片山林中发生的任何异响和战斗之气,都不会扩散到外面的世界。

    此刻此地已经没有了一具尸体,整片山谷显得一片狼藉,给了唐纸一个喘息的机会,而他眼中的光彩则也越发的浓郁。

    大叔展现出来的力量,无疑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强者的认知。

    大叔,到底有多强?!

    自豪感在唐纸的心头浓郁如天空的骄阳。

    唐纸抿着嘴唇,看着环绕着自己的护体光芒,以及周围这一面面墓碑,焦灼地等待着,等待大叔结束掉这一切回来。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又消失,因为有一道墓碑像是鲨鱼露出海面的鱼鳍一样滑动着,从背后的远处掠来,在距离唐纸还有数十米的时候,忽然拔高了数米,露出了下方的那口质朴的棕漆棺材。

    这早被汉唐王朝律法废除,也早已经没有作坊或者企业生产的棺材自动滑出,一道身影推开棺盖,从里面匆忙闪出。

    此人头上戴着一顶草帽,身上穿着简陋的衬衣,即便是烈日炎炎,草帽的阴影也浓郁得如同夜色,遮挡了他几乎整张脸庞,他身上还有一股阴冷寒气,让此间的温度,都明显地下滑了数分。

    唐纸的目光骤然一缩,此人,正是昨夜那位赶尸人!

    “糟糕……”

    他匆忙转头看向大叔刚才消失的方向,层峦叠嶂之间,就连神辉的光彩都已经看不到,和尸王之间那凶悍至极的战斗,已经打去了更远的方向,根本看不见踪影。

    此间,只有他与这位魂法师。

    望着此间的狼藉,还有下方山谷中辛苦培育的尸群已经破土而出,心血被破坏的愤怒,让昨夜面对武怡,面对巡检司以及武怡时都极度沉着的魂法师,双手竟然隐隐颤抖起来。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做了什么?!”

    墙壁上的魂符明亮起来更为浓郁的光芒,远处又恰是时候地响起了一声缥缈的轰鸣,山体的颤动同时映入两人的眼中。魂法师愤怒以及恐惧而颤抖的双指骤然一停,他已经完全意识到了情况如何。

    头颅转动,他阴冷若冰的视线,锁定在被神术保护住的唐纸身上。

    强烈的危险气息,瞬间漫入了唐纸的骨髓!

    他要杀我!

    呼——

    年轻但又比起寻常年轻人有着更为强大心性的唐纸当即转身,朝着另外一个方向拼尽全力地狂奔!

    魂法师双足未动,而手中两张纸钱弹射而出,凌厉的指风推动纸钱飞向两个方向,一张掠向唐纸,一张贴拢地面。

    纸钱拍打在唐纸身外的那道护体光芒上,黄色的纸钱上汹涌出来的则是蓝紫色的阴暗光彩,光彩变成了一条条来自地狱的噬骨毒蛇,对着本就是大叔随手施展出来护体神术啃咬,唐纸只跑出了不过十步,护体光芒便为之消失。

    而那贴在地面的纸钱,牵引出来了来自地下的力量,唐纸脚下的土地轰隆作响,而后一根根茎叶粗壮,内里还有红色血液一样的液体涌动的地狱紫兰藤蔓破土而起,死死缠绕住了他的双脚。

    少年噗通摔倒在地,两只手急忙护住脑袋,才免遭了头撞在墓碑上的命运,然而这样急速奔跑下的摔倒,还是让他落地的那一侧躯干感到了强烈的麻木和痛感。

    地狱紫兰藤蔓如同跗骨之蛆,沿着他的身躯不断往上攀爬,似乎要将他活生生缠绕成一只虫茧。

    唐纸奋力地挣扎,想要挣脱开来,然而根本没有任何效果,这强大的力量之下,他只感到自己几乎快要窒息。

    他并不知道,这等魂法足够捆锁住黄阶中品的战师,又怎么可能是他这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可以挣脱开来来的?

    强大的心脏让他迅速冷静下来,试图启动开幻形术,然而这紧紧缠绕着它双腿的紫兰藤蔓那夸张得让他脸部都扭曲的收缩力,却在提醒着他,就算自己变成了猫,也会立马被束缚住,甚至因为身躯变小,会死得更加凄惨。

    只能打消这自己唯一掌握的求生机会,眼睁睁地望着魂法师踱步而来。

    魂法师那双掩藏在阴影中的双眸里杀气奔涌,他手摸向后背,一把蓝色的匕首便握在了手中,随着他的脚步,不断逼拢唐纸,匕首上的锋芒,也因为位置的移动,而于日光下越发璀璨。

    死亡就这么轻而易举,且毫无反抗之力地走向自己。

    “大叔……”唐纸绝望地看向侧方,大叔的身影仍然不再视野。

    ……

    与此同时,这片除了他们三人之外没有任何人类存在荒野中,唯一可以救唐纸,此刻也被唐纸寄予了最后希望的大叔,轻盈的身躯向在了一根蒲团树的顶端。

    在他落下之前,所有树叶呼呼焚烧起来变成了一面熔炉,然而奇异的是树干和树枝却仍然存在且丝毫无损,他轻盈地站在一根树枝上,而那满身古战甲已经破碎的尸王,一声嘶吼之后接着向他爆射而来。

    大叔的嘴里叼着一只香烟,他的身周,也凭空出现了一团团的烈火,烈火足足有数百道,在他一个弹指之下,所有的火焰,对着尸王还有他身后那汪洋一样的尸群爆射而去!

    ps:今天差不多七千字!给我投票啊兄弟们!给我鼓励啊兄弟们!我自己琢磨着开头是比卡焰写得好的呀。

第三十一章:我的哥哥

    轰轰轰——

    一团团焰火如同是轰击而出的炮弹,轰击在了那汪洋死人群中,团团烈火伴随着这些死人所独有的凄厉叫声汹涌扩散,火舌把更多的尸体都吞入其中,而尸王冲锋在前,所有的火焰于她而言都没有效用,在她的闪挪之间从身侧划过,身躯表面因为溅射而燃烧起来的那些焰火,丝毫不足以减缓她的步伐。

    一张巨口张开,发出了和任何生物都不同的嘶吼,肉眼可见的气浪的堆叠,朝着大叔汹涌而来。

    大叔眉头微微一挑,并不觉得紧张,反而,愈发的兴奋。

    他因为挖鼻孔、抠脚等诸多操作而指甲缝里填满了黑泥的五指缩拢,再朝着前方迈力地弹开,五道金色的竖痕便垂在了半空中,好像是拨弄船舶的船桨一样,发出轻微的摆动。

    拨琴破浪纹——玄圣宗神术!

    而这有着实质性杀伤力量的音波气浪,撞击上去之后,朝着四面溅涌开来。

    周遭的一棵棵大树咔擦断裂,数十米的山壁上沉积了多年的碎石和灰尘被裹挟着飞向了远方。

    一道身影豁然穿破了前方大作的落叶和灰尘,而双臂交叉在一起,两手中仿佛是两把利剑一样,隔着数十米远对着大叔奋力地挥开。

    并没有实质的利剑,然而却有了实质的剑气,两道呈现交叉态的紫黑色剑气陡然贯空而过。

    大叔体表的衣衫抖动起来,并非因为剑气,而是因为他内里奔涌而出的昊气,大叔的身影变得模糊起来,在这剑气轰击中前的刹那,其身影顿时消失。

    那棵无辜的大树炸裂,纷扬而起的碎屑没有燃烧,却在半空当中变成了片片黑色的死灰,纷扬一地。

    大叔的身影再度凝现的时候,已经在了尸王的身侧。

    大叔的眼中尽是嚣张和霸气,浑然不见往日的痞态,嘴角微微挑起,嘴角的烟头喷射而出。

    这根香烟和那日救下唐纸时一样,在半空当中迅速的解体,脆弱的烟支裂开,内里的烟草则迅速地燃烧,明明微小的香烟变成了一柄烈火长剑,旋转着穿破两人之间不过数米的距离,刺向尸王的胸腔!

    骄阳底下,这柄烈火神剑上的火焰越发地浓郁,而这足够天下诸多人色变的长剑,就这样如若雷霆一样扎在了尸王的心脏。

    ……

    ……

    大叔正在数公里外与尸王展开酣畅淋漓,即便是在皇城,也难得一见的战斗。

    他施展出了王朝三大神宗之一的玄圣宗的顶尖神术,这具也并非唐纸能够判断出实际战力的尸王,也爆发着寻常的战师所根本不能拥有的强悍实力。

    无论这尊尸王被养育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它的对手是大叔,是足够笑傲芸芸众生的大叔。

    几乎也是第一次与这种手段的魂法师傀儡交手,大叔的双眼中透射着多年未曾出现过的愉光。

    然而他因为战斗的热血所引发的疏忽,一时都忘记了,尸体是魂法师所炼,那么这片区域里除了这些死人之外,还应该有一位魂法师才对,他也并不知道,此时此刻的唐纸,已经在那手段干脆利落的魂法师手中,走向死亡。

    青山掩映之间的那面颓坯山崖上,躺在地上的唐纸双瞳清楚地看到,这位带着笠帽的魂法师一步步朝自己走来,如同是挥舞着锁链的魂差,正在朝自己索纳魂魄,缠绕着自己的藤蔓以及那根锋锐无比的匕首,就是让自己走上奈何桥的最后推手。

    “我要将你的亡魂锁入尸身内,将你的尸体练成尸傀!”

    魂法师的手微微一抖,匕首尾端便在一股紫色气流的推动下,对着唐纸暴刺而出。

    大叔无法现身拯救自己,唐纸更没有挣脱开这地狱紫兰藤蔓的能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根匕首朝自己刺来!

    唐纸这时候脑子一片空白,只能看着这根索命匕首刺向自己,而做不出任何的反抗。

    噗嗤——

    匕首精准无误地刺上了腹部,剧烈的疼痛,还有那像是皮球被刺破了一样的泻力感,当即扩散遍了唐纸的浑身上下。

    “嘶——”

    唐纸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嘶鸣。

    脸色极速苍白,嘴唇颤抖,眼前的世界,都开始变得昏暗和旋转。

    ……

    ……

    “唐糖,过来吃点东西。”

    姬阿姨端着一个可爱的小碗,里面盛着一碗黄色的小米粥,这个在别人眼里觉得万般丑态的姬大妈此刻满脸都是疼爱和谄媚,将早餐放到了唐糖的面前。

    唐纸一夜没回,唐糖开始没觉得异常,只是以为哥哥又要帮忙收拾面馆,起先还能津津有味的一个人看电视,随着夜色渐深还是没有哥哥的身影,她就乖乖地自己洗漱完,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在客厅抱着蜜黄熊,等待哥哥回来。十一点的时候哥哥还是没回来,小丫头一个人摸着黑下楼,来到了姬阿姨的面馆拍打已经关了的卷帘门喊哥哥。

    好梦如春的姬大妈美妙的春闺美梦就这样被打断了,勃然大怒的她拉开窗户就准备口吐芬芳,这辈子酝酿的脏话都打算发泄出来,然而发现是这个小丫头后,像是接祖宗一样急忙地把她接到了屋子里来。

    唐糖嚷嚷着要找哥哥,以为是哥哥没回来还在这里,发现哥哥也不在这里之后哭了一宿,眼睛都已经肿得像是两颗小葡萄。

    “唐纸是个猪,唐纸是猪,唐纸是猪……唐纸跑了不要唐糖了,唐纸不要唐糖了,我不吃……我不吃……”

    刚刚消停了没多久的妹妹抱着已经被她挤压变形的蜜黄熊,蹲在角落里一边哭着一边念叨,姬大妈说什么都不好用。

    在水井湾威风八面,谁见到了都要低下头喊声姬姐姐,只有朱哥哥敢甩脸的姬大妈什么时候这么手足无措过?她急得团团转,面馆今天都延迟了开张,就为了哄这个丫头,结果说什么都没用,她并不生气,看着唐糖那我见犹怜的模样,只是心疼不已。

    今天一大早她就在水井湾转了一大圈,把唐纸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姓舒的不开门,但显然唐纸也不在他那里,毕竟她敲了十多分钟门里面也没有反应,姬大妈也实在是不知道唐纸还能去哪里,要知道这家伙昨天明明是下班回了家的啊。

    “喂,老板娘,下来煮面啦!”

    一个呆头呆脑的男人电线杆一样站在楼下,大声地喊道。

    “煮个屁!看不到没开门吗?!自己滚去厕所吃你的!”被触了霉头的姬大妈勃然大怒,从窗户探出头,连带着作业的怒火一起怼到了男人的头上。

    男人一脸茫然,道:“那你好歹借个厕所给我啊?”

    姬大妈嘭地一声关上了窗户。

    “唐糖,小可爱,别哭啦!唐纸只是外出有事,肯定马上就回来了!姬大妈跟你一起看动画片好不好,你喜欢看什么?哦,你哥说你喜欢看言情剧,姬大妈也喜欢!我们一起看好不好,哦,还有你最爱的棒棒糖,姬大妈之前买了一大包呀,来来来,我们快来吃……”

    “我不吃我不吃……”唐糖脑袋摆得像个拨浪鼓,撅着小嘴泪眼汪汪。

    “唐纸那个不要脸的不要我了,舅舅也不要我了,唐糖没人要了,唐糖没人要了,唐糖没人要了……”

    下丫头手指在扣着墙壁,把姬大妈前几天才糊好的墙给扣得稀巴烂。

    “哎哟姑奶奶,唐纸你个畜生,你跟你舅舅一个德性,我求求你买个手机吧,老娘联系你都没办法,这可咋整啊,再不回来姑奶**都要炸了……”姬大妈欲哭无泪。

    “唐纸不要唐糖了,唐纸不要唐糖了,唐纸不要唐糖了……”

    小丫头像是复读机一样不断重复着这句话,窗外一片落叶被风拍打在窗户上,而唐糖的哭声也蓦然停止,毫无征兆地站起身来。

    “嗯?”姬大妈顿时觉得天地似乎都宁静了,诧异地看着这个忽然消停了的小女孩。

    唐糖忽然走到桌旁,坐到了椅子上,开始像以前一样,一小口小口地嘬起了粥。

    “唐糖?”

    “阿姨,你还煮得有多的粥么?”唐糖抬起头,一脸平静地看着姬大妈,问道。

    姬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完全不明白她怎么毫无征兆地就变了脸,一晚上没消停,现在却突然安静了下来,明明什么都不愿意吃什么都不愿意喝,突然又问自己还有没有多的?

    不过她能缓和下来,无疑是姬大妈千盼万盼的局面了。

    “有!不够吃我还可以煮!阿姨把买的几斤米全煮给你吃都没问题!”

    唐糖举着筷子,眼睛里面还残留着泪光,脆生生地说道:“我哥哥没有跑,他只是遇到了危险。”

    姬大妈一头雾水,看着这个认真无比的小丫头,头皮又顿时一紧,不可置信地问道:“为什么这样说?你怎么知道?”

    唐糖喝着粥,仿佛魔怔一样自言自语地碎碎念叨:“我哥哥没有不要唐糖,他是遇到危险了,但是唐糖不怕,哥哥也不怕,没有人能伤害到哥哥,没有人,能伤害到哥哥。

    哥哥,你说,是吧?”

第三十二章:迷雾

    ……

    ……

    这柄魂法师在焚炉中烧制了足足三年才打造而成的匕首,有着强悍的穿透力,面对诸多修行者,都能产生巨大的威胁,何况是区区刚刚成为神术师的唐纸?

    所以没有任何意外的,匕首轻而易举地刺入唐纸的腹部。

    这噬魂匕刺入身躯之后,将会迅速地吸纳对方的魂魄,将对方的亡魂短暂地锁在短匕之中,一般的神术师根本无法抗拒,唐纸这样小喽啰级别的人物,更没有反抗的可能。

    唐纸的身躯将会立马变成一片铁青,仿佛是冰块一样的冰凉,而他内里的内脏则会长时间的保存良好,身体里的血液,会全部停留在身躯内里,成为炼尸的良好材料。

    瞧见这一幕,魂法师的神色便趋于了平静,已经在思考着杀死唐纸之后自己的下一步举动,更好奇那位正在和尸王展开战斗的巅峰强者,是什么身份,又代表着什么立场,面对这已经超出了自己掌控的局面,自己下一步应该先通知谁。

    有太多太多的问题需要思考,这背后牵扯到了关系,让他感到芒刺在背。

    然而魂法师的面色却为之一紧,和他在思考的这些复杂后续问题无关,而是此时此刻便给了他一股莫名的危机感。

    他转过脑袋,看着被匕首刺穿的唐纸。

    那本来应该吸纳魂魄变为灰色的匕首,仍然还是那妖艳的蓝紫色,且后者本来应该化为尸体的身躯内,还有生命的气息跳动。

    魂法师好奇地朝前走去,手指指端上两团浓郁的紫光闪烁,在他挥手间飞出,落在了匕首的尾端,匕首上的蓝紫色更为妖艳。

    可是那本来应该出现的,唐纸体内魂魄被吸走的画面,还是没有发生。

    魂法师挑起来的眉头死死地蹙下,此刻的画面他也完全无法理解。

    他修炼魂法至今,已经十多年,从来灭有碰到过中了噬魂匕,还能坚持这么长时间没有死去的人,更没有见过,就连魂魄都没有丁点被索去的人。

    而更无法理解的事情是,脸色苍白的唐纸体表缠绕着的紫兰藤蔓忽然开始不受唐纸控制地褪去,好像是碰见了猛虎的小蛇,只想钻入地缝之中。

    魂法师双瞳骤然一缩,再不理解此刻的画面,战斗的本能还是让他脸色冷酷地将数张纸钱呼呼呼地拍至地面。

    纸钱燃烧,浓郁的魂法术逼迫这些藤蔓重新缠绕住唐纸的身躯,然而它们仍然不受控制地后退,眨眼便钻入了地下。

    “为什么会这样?”魂法师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双手,他第一次对自己的修为产生的质疑,莫非是自己修炼的魂法术出现了问题?

    而本来应该死去的唐纸,手则本能地慢吞吞地抓到了匕首,在魂法师惊愕的目光中,将其缓缓地抽了出来,脸色虽然有些轻微的扭曲,但是却似乎没有太大的痛苦,就好像是拔出被蜜蜂蛰了之后的蜂刺一样随意。

    本来在任何人的理解里,在唐纸自己的理解里,自己都该昏迷过去才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唐纸只觉得自己似乎毫发无损一样,就连刚才的虚弱感,也都在迅速地退去。

    他低头看去自己的腰腹,鲜血淋漓的匕首刺入处,那狰狞的伤口,正在不可理解地飞速愈合!

    魂法师的脸色彻底变得苍白。

    他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世间上还有如此奇妙的人类身躯。

    “自动愈合……你是精灵族的?!还是妖族的?!”魂法师不可置信地冷喝。

    神术师和普通人类,绝对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甚至普通妖族和精灵族,也不可能有这样的力量。

    而同时,他手中两张纸钱爆射出来,如同飞镖一样射向唐纸。

    纸钱在空中燃烧成了两团蓝色的幽火。

    身躯中本来应该感到虚弱,但是实际上却毫无无损的唐纸望着这两团火焰,身躯本能性地朝后一仰,这根本不是寻常人所能做出的动作和反应,两张纸钱便掠去了后方,飞到了两颗无辜的大树上。

    两颗大叔发出一声哗啦声响,而后变成了一颗颗蓝色的晶体,随风崩散!

    唐纸没有选择直接回过身来,而是整个人的身躯灵活到了极点地借势再朝后仰,两脚爆发出来强悍的力量,让身子游龙一样在空中后翻了一身,而同时手臂奋力一舞,手中的匕首便爆射而出。

    魂法师根本没有想到这个少年居然还有如此身手,他更无法理解他既然有如此身手,那么为什么刚才施展不出来,而是现在才爆发?!

    唐纸自己也完全无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战斗力量,自己学习的是神术,但是爆发出来的本领却完全是战师才有。

    可是这股澎湃的战斗力量好像是深埋在了他的身体之内。

    魂法师脑子飞快地转动,却根本想不出任何一个解释,手上的动作则一点都没有耽误,猛然掀起自己身上的衣摆,朝着前方遮挡而去,一道黑气从衣襟下喷涌出来,形成了一块薄薄的黑幕,护在了面前。

    这足以抵挡刀枪的黑幕,却是响起了一声锐利的撕裂声!

    魂法师不可置信地低头,只见衣衫上一道裂缝,而那柄自己锻造出来的匕首,已经刺在了自己的胸膛!

    “噗——”

    魂法师的魂气极速地滚荡,将自己的噬魂匕首推出体外,立马运气封住伤口,然而他的脸色还是变得极度虚白,自己的性命,已经危在旦夕。

    魂法师轻盈的步伐呼呼呼地后退,与唐纸拉开距离,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年,如同看着魔鬼。

    这位能够轻易击杀两位巡检司司员的魂法师,竟然在一位毛头少年的手下重伤!

    “你究竟是什么人?!”

    “你知不知道,你们得罪的,是什么人?!”

    魂法师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厉喝。

    现在的问题是,无论唐纸是什么人,已经不只是那位神术师的存在,让此地的掌控彻底易主,这个少年神秘的能力,就连让他挑软柿子开刀的可能,都已经剥夺!

    逃。

    魂法师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噗的一声轻响,草帽翻滚落地炸裂成齑粉,他则变成了一团黑灰,掠向了身后那口棺材。

    棺材盖在他飞掠的同时飞扬而起,他落入棺材之后,便骤然合上,而后整口棺材如同车辆一样掠入了木碑下的黑洞中,和它来时一样的方式,迅速地遁离!

    躲在地下控制着魂力注入,让棺材保持飞速行驶的魂法师惊魂未定,他怎么都想不到这片至关重要的尸体种植地会被人发现,更想不到一个看起来普通的毛头小子居然让自己都感到了畏惧。

    而不可置信的事情还在发生,他的脸色突然因为气血的极速抽离而苍白。他张大嘴巴看着自己刚才中刀的位置,自以为刚才噬魂匕的一击下,他反应及时没有致命危险,然而现在他才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生命在飞快地流逝,支撑肉身的灵魂,正在被抽离,锁入手中的这柄噬魂匕中!

    他望着手中的匕首,感到了恐惧,也感到了愤怒和不甘,自己锻造的武器居然要了自己的性命,而他也更加无法理解,为什么那少年中了噬魂匕如此之久,居然会一点伤情都没有,反而身躯还会愈合!

    鲨鱼鱼鳍一样的墓碑远离了唐纸的视野,在移动了数公里后土地下方响起了一声爆炸,墓碑刹那间停止,而后一道道黑烟从地下冒了出来。

    只见墓碑上面密密麻麻全是裂缝,然后迅速地碎裂,崩碎一地,而墓碑下的土地也出现了塌陷,露出了那口棺材。

    棺盖已经炸裂,而里面那位戴着草帽的魂法师,却已经殒命,而后迅速地变成了一团黑气,逸散在了这片神明俯视,但是仍然各族作乱的天地之间。

    他临死之前拼尽最后一丝力量,让头盖骨所化成了一只黑色蝴蝶,蝴蝶振翅翩翩而飞,飞向森林远端,人虽然已经死去,但是关于此地所发生的事情,忠心耿耿的他必须转达给此地真正的主人。

    ……

    “刚刚发生了什么?”

    悬崖边,唐纸还沉浸在刚才的奇怪体验之中,他看了一眼自己刚才中刀的位置,现在已经毫发无损,好像刚才自己差点死去的事实从来没有发生过,自己从来没有中过刀,没有发生过战斗,而此间空落落只有自己一人,似乎连那位魂法师都没有出现。

    现在身体没有大叔的神辉护体,周围这些有毒的黑气,却仍然没有靠近唐纸的身躯,不过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惊魂,以及自己刚才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反应,让唐纸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些黑气的异常。

    “为什么我会没事,为什么我突然会有奇怪的力量?为什么……为什么……”

    唐纸很少感到恐惧,然而此时此刻他满头都是虚汗,一种自己对自己的恐惧感,让他的骨骼都有着酸涩的感觉。

    他感到自己左手的手腕忽然有一些的瘙痒,剥开黑色护腕便看到,那朵本来只有根茎的黑牡丹画,多了一个极其细微的线条,多年未曾生长过的牡丹花瓣,有了开始生长的迹象。

    少年乐观且在刚才的战斗中,因为身体的反应而感到了庆幸的少年,脸色骤然一暗,一声霹雳,出现在了头顶。

    身体刚才忽然痊愈了一遍,而灵死病的病情,也开始恶化?

    我,还能活多久?

    ……

    ……

    在皇城外的那片森林里,因为魂符的存在,两场战斗正在爆发,这等级别问题的处理,已经不在巡检司的掌控范围,而是镇安司的工作。

    只可惜,镇安司以及整个庞大的皇城,都暂时也不会知道这场战斗的一切信息。

    皇都皇城边沿的诸多重大机构中,镇安司的办公院便坐落在这里,密密麻麻的人影飞进飞出,一辆辆属于镇安司的小型鸢车不断地起飞和降落,整个皇城的安全信息近乎都要在这里录出录入。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坐在院中一栋现代化低楼,内里装置却仍然充满了王朝古韵的房间内里。

    房间了满是神龛,摆放着十二大主神和天帝的神像,香薰灯散发着朦胧的淡黄色神色光晕,淡淡的清香在屋中袅绕,这位老人便盘坐在房间中央的蒲团上,垂着双目静静冥想。

    这些日子是皇城的狂欢,马上就是“天下第一速度大赛”的比拼,万众瞩目,而再之后就是太子殿下的成人大典,陛下将会亲自主持,引天帝之光护住太子龙身,而前不久,又是新任国师的上任大会……一场场盛会,一场场狂欢,汉唐王朝,尤其是都城,似乎良久都无法归于平静。

    然而这位老人却和所有亢奋的皇城人不同,从零山国师去世以后便郁郁寡欢,尤其是在得知零山国师的遗之命言并未准确,并且陛下下令关于国师遗之命言的一切调查就此作罢之后,更是再没有离开过这间房间一步。

    他是汉唐王朝举足轻重的人物之一,赫赫威名,是前任国师——零山最好的朋友,也是镇安司现今副司首,同时也是尊神国教地位仅次于主教大人的三大护法之一的驱魔护法——钟炎。

    作为神术师,也为尊神国教驱魔护法的他,最主要的工作便是提防魔族的动作,当年魔族惨败西退后,对这片土地以及霸权仍然虎视眈眈,而这些年多次魔族大逆的计划统统破碎,皆是因为他的存在。

    而此刻,他手中转着的两颗一黑一白的圆球,两颗圆球突然从手中滑出,滚落在地,然后在地互相环绕对方盘旋。

    他身后的学生身躯忽然一颤,因为师父这么多年,这太平二极珠,从未从手中滑落过,就算是三年前天阶中品的魔族超级大逆“魔三骨”,藏身王朝之中,掀起南阳城血潮,造成二十万人类大军全军覆没,师父手中的二极珠也都未曾掉落。

    学生望着静止在地面的两颗一黑一白的圆球,双目浑圆,这,代表着什么?

    钟炎缓缓睁开了眼睛,一闭眼便是大半个月,而一睁眼,眼中的沧桑,如同有了十年。

    房间内所有的神像依然肃穆,他的视线投向了正前方敞开的窗外,白日晴天,一颗黑色的流星,却一划而过,整面天空,都被它切割成了两半。

    “妖星再现。”

    “老夫千等万等,没想到,这么快就等来了预兆的再现。我就知道,零山不可能错。”

    钟炎摇头,“魔帝心未死,妖帝心未死,怨鬼王心未死,他们一直在等待卷土重来,人心,怎能先死?所有人都觉得零山又错了,但是我始终坚信,就像他的身体不会无缘无故出现问题一样,他的命言也不会无缘无故出错,遗之命言,更不可能。”

    “有太多谜团,既然我们尊敬的国师大人和陛下都不愿意再查蟒车事件,那么本座以镇安司的身份再查一次,本座要查零山到底为什么身体会出毛病,更要查清楚,hah1314这辆蟒车里的一切信息,还有零山身体重病的一切信息。你下令下去,调派三十位镇安司亲信,暗中重启此事,所有事情,由我直属。”

    老人站起身来,他身后这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人,脑袋则躬得更低,身子更是害怕地颤抖了起来,“师父,遵命。”

    “我知道你想说为什么神明没有反应。”钟炎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学生,望着一尊尊神像,眼中精光闪烁,“因为神明也不可能算无遗策。”

    他眯着眼睛看着天空,那颗黑色的流星已经不见了,但是他心中的那颗黑色流星,却彻底地开始盘旋。

    “零山,你离世时所看到的国之厄运,究竟是什么?”

    “不管是什么,都必须,揪出来。”

    老人苍老十指死扣,骨爆咔擦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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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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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或者死亡,重生或者沉沦,征服或者被奴役? 战争是种族生存道路上的必然选择! 一个从兽人营地走出的人族少年,无意间揭开了一段尘封万年的种族战争之谜。 魔法与斗气争辉,巨龙与魔兽并舞,人族与兽人延续了万年的恩怨,优雅的精灵、狂暴的矮人、神秘的海族、消失的巨人纷纷登场,贝兰德大陆再次风云激荡……贝兰德传说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贝兰德传说,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贝兰德传说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