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两路
“爱好？”班主任先是与莫测的交谈戛然而止，然后疑惑地道，“我没什么爱好，平时闲暇时间就是打打乒乓球看看电影什么的。”
张亦弛并不愿意让目前仅有的思路中断，所以他没有轻易打消对班主任的怀疑。
班主任刚刚的那套说辞究竟是不是真的，这之后他们会去调查，不过如果班主任真是凶手，照他的手段，应该不会在这方面露出马脚。
得找找杀人的动机。
张亦弛询问起了班主任的各个方面。
良久……
“就先问到这里，打扰你工作了，抱歉。”问了很多，但一无所获。张亦弛意识到不能再这样浪费时间了，于是离开了学校，和莫测整理思路。
回到车上，莫测将冷风打开：“我觉得他不是凶手。”
“怎么说？”张亦弛正脑子乱得很。
“看他的样子不像是个杀人犯，当然这只是直觉……不过我比较信我的直觉。”莫测百无聊赖地拿出了手机，“现在调查他的具体情况，没个两天下不来。”
张亦弛有些诧异：“你的意思是，不建议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嗯。”莫测道，“不过仅是因为我的直觉就做这样较为草率的决定也不太妥当，更何况现在没有别的思路，纸条也没有更好的解释，似乎我们只能在这条道上走到黑。嗯……我的想法还是兵分两路，你不是现在挺怀疑他嘛，就接着查他，我呢，就去找找别的。”
“可以。”张亦弛依旧没有意见。
现在已经过去接近一天，看上去是有了进展，可一旦再花几天功夫深查下去，发现班主任不是凶手，进展将立马退回原点。到时候再想找真正的凶手，时间就非常急了。
兵分两路是个不错的选择，就像是有两种方案共同推进一样，他们完全可以利用人数优势试探多种可能性，在目前这种僵局下这应该是最优办法。
“有点意思。”莫测把手机往张亦弛那边凑了点，以便两人都能看到上面的内容，“那个女明星的死引起了不小的关注啊。”
张亦弛看了一眼，新闻页上用夸张的字眼作为标题吸引着人们阅读：“怎么说也是个明星，跳楼了肯定会引起关注的。”
“我去她的公开社交账号上看看，上面说不准有什么有用的信息。”莫测关掉了新闻，打开社交软件搜索钟明雅的社交账号。
钟明雅的社交账号最后一条消息是跳楼前一天晚上发的，内容是：
【连好好睡一觉都成了种奢望……】
“难不成她的经纪公司虐待她嘛。”看到这一条莫测首先这样想着，然后又很快有了第二个思路，“也有可能是她精神状态不够好，身体有什么问题……”
接着他向下划着钟明雅的社交主页，一条接着一条钟明雅发过的言论都呈现在他眼前。
主要分为三种，第一种是拍一些旅游风景照，附上一些有意境的句子。第二种是一些心里话，时不时还会配上自拍或其他含义不明的图片。第三种是公司安排的活动，社交账号也是进行宣传的主要地点，所以这方面的内容也有不少。
“我想仔细了解一下钟明雅和陈辰，从死者身上找一些线索。”莫测翻着内容，告诉了张亦弛自己接下来计划朝哪个方向推进。
“如果凶手是随机杀人呢？那不论钟明雅和陈辰之前是什么样的都不重要了吧？”张亦弛提出疑问。
“如果是临时起意的杀人，那可能不太重要。”莫测沉思，“我认为凶手确实是随机杀人，因为钟明雅和陈辰之前没什么联系也没什么共同点几乎是两个世界的人，他们应该是凶手随机挑选到的，但杀这两人绝不是凶手临时起意。如果单算死亡时间，陈辰和钟明雅的死亡时间相差只有半个多小时，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到几乎天衣无缝，让大家都认为是自杀，再天才的人都不可能在临时起意的情况下做到这种程度。”
“有道理。”莫测的分析符合逻辑，张亦弛比较认同。
说完这一长串分析，莫测头仰起来，盯着车顶。
他对这个凶手非常感兴趣。
“能让我感兴趣的人不多。”莫测自言自语了一句，沉默许久认真起来，“凶手应该是本地人，在两处地点杀两个人并伪造成自杀，说明他对这些地方很熟悉。死亡时间极其接近，死法也都制造成了跳楼自杀，尤其是钟明雅，在商场窗户待了三个小时左右，吸引了很多人。这些都会对凶手作案有影响，但他依旧选择了这么做，他是个很有自信的人。钟明雅是五天前来这里参加活动的，凶手最早有可能在五天前就开始准备这个天衣无缝的计划……”
莫测一口气说了好几个分析推测。
本地人，很自信，计划最早准备于五天前。
张亦弛将这些一一记下：“还有么？”
“没了，饿了。”莫测依旧仰着头，咽了咽口水。
张亦弛翻了个白眼：“早上不是吃饭了么？”
“走得急，没吃太多。”莫测坐好，“你现在具体准备怎么做？”
“嗯……”张亦弛脑子里已经有了大致想法，他想了一下，“比对纸条的字迹，调查班主任昨天上半天完整出行记录。”
“如果字迹一样，他出现也有异常，那凶手就是他了。我的直觉也会时不时不准，希望这次还是不准，轻轻松松把凶手揪出来，咱也好早点回去。”莫测发动了车子，“但也说不准他的出行记录完全没有问题，去购物商场只是碰巧，纸条也不是他写的，只是某个调皮捣蛋的学生的恶作剧。”
张亦弛系好安全带：“最好是前者。”
“我先把你送回局里，你看着调查，然后我去趟陈辰的家里，再跟他父母仔细了解一下情况。”莫测道。
“好。”张亦弛没有异议。
车子驶回了局里，张亦弛下车，莫测则前往陈辰的家里，试图揭开真相。
第五十九章：推进
张亦弛回到局里立马开始调取相关的视频，挨个排查。
早上同班主任问话的时候，他有问班主任上午的出行记录，也要求其尽可能回忆了具体的时间。他现在着重先按照班主任的说过的地方进行查看，如果视频结果和班主任说的有差别，那就很可能有鬼了。
单是查询这些视频，相对而言比较省力。
张亦弛花了一个小时就基本查完了，按照班主任所说的出行路线挨个看了视频后，确实都发现了班主任的身影。
经过每个监控点的时间比对，时间上也都严丝合缝没有疏漏，排除了班主任伪造出行记录的可能性。
这么一来，疑问就更大了。
如果班主任是凶手，他是怎么做到只和钟明雅打过一个照面就让其死的？如何做到上午没去学校，陈辰还能跳楼身亡的？
难不成和上个轮回世界一样？
张亦弛想起了上一个轮回世界多重人格杀害弟弟的办法，凶手同样有不在场证明，而他的作案办法是通过诱导杀害了患有自闭症的弟弟。
这次案子凶手是否也是通过了诱导的方式杀了钟明雅和陈辰？
这么分析起来，班主任确实可以通过诱导进行行凶。因为陈辰是他的学生，想诱导陈辰并不是难事，加上陈辰的性格比较内向，潜移默化之下说不准真会被诱导自杀。
但班主任是怎么诱导的钟明雅呢？他和这个女明星应该互不相识，目前也没有查到任何他们之间的关联，理论上班主任是做不到诱导钟明雅的。
而且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动机也不明确。
这个猜测还是有一些疑点，不过可以作为一个思路进行参考。张亦弛将这个思路记下，喝了口水放空了一下大脑。
短暂休息片刻，他又拿出了那张纸条。
【你们也去死吧，嘻嘻。】
这是学生的恶作剧还是隐藏在黑暗之处的凶手挑衅？
张亦弛目前有班主任的字迹样本，所以不需要再找材料，可以直接拿去进行比对。
如果是班主任的字，那会是个极好的消息，这将成为指证班主任是凶手的有力证据。如果不是，那会让张亦弛很费解。
陈辰的同学为什么要在陈辰跳楼自杀后写这样的纸条给他们看？
张亦弛想不明白。
他微微摇头，把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法抛开，打起精神，拿好纸条和班主任字迹样本前去进行比对。
——
莫测开车来到了陈辰的家。
目前陈辰的尸体还没有运回来，依旧在进行尸检。
他的家里现在来了不少亲朋好友在安慰中年丧子的陈辰父母。
现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询问时间，不过莫测还是选择有些冒昧地登门来找两个伤心欲绝的白发人。
“很抱歉还要来找你们，我想再问一些关于陈辰的事情，尽快查清他是因为什么而跳楼的。”莫测在挤了一堆人的客厅里诚恳地道。
目前陈辰父母也依旧不知道自己家的乖儿子为什么会跳楼。
陈母精神萎靡，看样子没办法进行沟通。陈父见状，拜托其他亲戚照顾一下妻子，随后带莫测进了陈辰的房间。
陈父将房门关上：“这是陈辰的卧室。”
莫测扫视。
陈辰的卧室很干净，摆放也比较简单，从莫测进陈辰家这一路看过来，很容易就能看出来陈辰家并不富裕，属于普通家庭。
“您坐下。”看陈父脸色惨白，莫测连忙要其坐下。
待坐下后莫测开门见山地问：“您能仔细说说陈辰的情况吗？”
陈父缓缓叹了口气：“我儿子人很乖的，上高中以前是一挺活泼的孩子，谁见了都喜欢。那时候学习也还不错，所以能考到这所学校来。初中毕业的那个暑假查出来得了紫癜，就一直喝中药，在他上高中的第一个学期基本上痊愈了。”
莫测认真听着。
大是大非前他也不会继续保持吊儿郎当悠哉悠哉的状态，那对死者不尊重，也对陈父不尊重。
“上了高中他是第一次住宿，一周就回一次家。我们也不能像以前那样天天晚上督促他学习，估计也是因为这个，他的学习成绩一路下降越来越差。后来我和他妈给他报了补习班，但还是无济于事，他好像什么都学不进去。放假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很少有过像小时候那样的沟通，不明白他每天想着什么……”
陈父的声音很沙哑，从面容上看，他似乎很懊悔。
“听您这么说，陈辰初中时候和高中时候是蛮不一样的对吗？”莫测道，“在这个变化的节点上有两件事？一是陈辰得了病，二是他开始住宿了？”
“对。”陈父点点头，“可能学习压力太大，他变得有些内向……另外，陈辰每周花销有点大，不知道他花在了哪里。”
“花销很大？”
“嗯。之前开家长会我有问过其他家长他们孩子的开销，他们一周少了一百多了二百，饭钱是完全足够的。但陈辰不一样，他一周最少要拿三百，多了的时候得四百块钱。问他怎么一个星期花这么多，他也只是说吃饭。”
“他要这么多您就给这么多？”
陈父又是叹了口气：“他得了紫癜后，有很多东西不能吃，变得有些忌口。上了高中，也是第一次住宿，给钱多点我也没意见，孩子只要吃得好些，多补充些营养能更健康点就行。如果有余出来的钱，当零花钱也可以。虽然家庭条件不怎么样，但我和他妈还是会尽力满足孩子的，不希望他吃苦……”
这对夫妻很爱他们的孩子。
莫测略有些失望。
因为目前所有人都认为陈辰是死于自杀，所以在莫测询问时，陈父会下意识地想陈辰是为什么自杀的，因而联系到的事情都是陈辰可能自杀的动机。
比如学习不好，压力太大。
但莫测知道，陈辰是死于他杀。
他与陈父又聊了一阵子，对陈辰算是有了全面的了解。因为陈父的状态实际上也没比陈母好到哪去，现在需要休息，所以他便没有继续问下去，早早告辞。
回到车上，莫测点了根烟，在抽的同时利用陈父给出的信息试图找出凶手。
但是没有结果。
他抽完烟，见时间已经接近中午，开车路过一家餐厅打包了些饭菜，回到了局里。
第六十章：认领
“怎么样？你这儿有进展吗？”莫测回了局里，见张亦弛还在思考，将帮他打包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
“谢谢。”张亦弛将东西收了起来，准备用餐，“有一些进展，也有一些新的疑惑。你呢？”
莫测有点累了，他坐在张亦弛旁边：“差不多吧。那我先说说我的收获吧，你边吃边听。”
“好。”张亦弛也不浪费时间，揉了揉鼻梁，打开饭盒一看，是份蛋炒饭，他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带上了丝笑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蛋炒饭？”
“我随便打的。”莫测点了支烟，“既然你喜欢吃以后多给你带。”
“谢谢。”张亦弛又说了一次谢谢。
莫测抽了口烟：“我上午去了陈辰家，跟他爸聊了会儿。主要还是关于陈辰的性格，他是一挺内向的人，然后每周花销挺大，学习成绩蛮差，高中住宿，回家不怎么和父母沟通……说是以前挺开朗挺活泼的，但上了高中后就变了。这个变化的时间点上发生了两件事，一件是住宿了，一件是陈辰得了紫癜……差不多就是这些。”
“我这边是这样的。”张亦弛吃了一半，放下筷子讲了起来，“我调查了视频，视频没有问题，所以班主任应该没在这里说谎。那如果他是凶手，却没有在案发当天接触过钟明雅和陈辰，那会不会是诱导犯罪，就像上一个轮回世界李彦川那样。刚刚你说完关于陈辰的性格后，我觉得如果是他诱导陈辰自杀，说不准真的会成功，但还是不知道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笔迹呢？”莫测问了个重要的问题。
张亦弛看着莫测：“……不是他的。”
“那应该凶手就不是他了，他和两个死者都有关系应该只是巧合，而且说是有关系还挺勉强的，毕竟他只是在商场见过钟明雅一眼。而且他要是诱导钟明雅自杀，就没必要在那天还去一趟商场增加可疑度了。”莫测对这个结果早有心理准备，所以还很平静。
现在笔迹不一样，没有作案时间作案动机。张亦弛心里也对班主任的怀疑大减，计划放弃对班主任进行深入调查，寻找新的破案方向。
“纸条既然不是班主任写的那就是班里的学生了。”莫测道，“你打算挨个鉴定他们的笔迹吗？”
“我觉得让他们自己认领自己的纸条比较有意思。”张亦弛又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纸条都在？”莫测问。
“嗯。”
莫测一支烟抽完，探身把烟头捻灭在烟灰缸里：“那下午还要去趟学校？”
“嗯。”
“那行，下午你去吧，我再去查查钟明雅的情况。”莫测道，忽然他想起了什么，饶有兴趣地问，“如果有学生认领了那张纸条，你会怎么做？”
张亦弛边吃边道：“我会问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说就是一个恶作剧呢？”
张亦弛的动作停滞下来。
短暂沉默。
“我会问他为什么要做这个恶作剧。”张亦弛给出回答。
“他如果随便找个理由搪塞过去呢？毕竟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做什么事好像都情有可原。”莫测追问。
“你到底想说什么？”张亦弛觉得莫测话里有话。
莫测变得有些严肃，好似在提醒张亦弛：“我保证，那群孩子会像我说的那样做的。”
张亦弛看着莫测，等他解释为什么。
“你自己和他们好好打一回交道就知道了。”莫测没多说什么，因为那对于他来说好像是一个很难形容的东西，可能只有亲身体验过才能彻底明白，所以他懒得浪费过多口舌，“你得提前想好怎么问他们。”
——
下午两点多，张亦弛来到了学校。
班主任不知道是刚睡醒有些迷糊，还是对频频来找他的刑警感到不耐烦，两人碰面后没说几句话，“嗯”、“啊”了几句后就把张亦弛带到了班里。
“什么呀，又来……”
“还上不上课了……”
张亦弛进了班里后，下面有些人在嘟囔着，有一些他听到了，有一些他没听到。
“昨天陈辰跳楼，我拜托你们的班主任让你们写对陈辰的印象，你们班主任让你们在纸条上匿名写，写完交给我。”张亦弛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进入正题，“这些纸条里，有一张写了，‘你们也去死吧’，我想知道这是谁写的。”
下面的议论声更多了，有的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嬉笑着，有的一副八卦脸，讨论这是什么情况。
“都安静！”班主任积压的一些情绪爆发出来，他喝了一声，班里顿时安静下来。
张亦弛看向班主任。
“这是什么情况？您怎么之前不和我说？”班主任低声问道。
“想暂时保密。”张亦弛解释了一下，又面向所有学生，“谁写的，现在站起来……要是你不希望被同学知道是你写的，也可以下课后去办公室找我，我会在那等着你。如果第二节课上课前没过来，后果自负。”
在班里等了一分钟，见没人站起来承认，张亦弛冲班主任微微点头：“打扰您上课了，我先去办公室等着。”
“好，我带您去。”班主任带着张亦弛出了班门。
刚出班门，班里就就热闹的讨论起来。
“对于之前怀疑您的事，我感到很抱歉。”张亦弛边走边向班主任解释，并表达歉意，“因为陈辰和购物商场死的那名女性死因一样，而且死亡时间很接近，再加上纸条上的内容，让我们怀疑这案子并不简单。”
“而我昨天在商场出现过，上午还刚好请假，又是陈辰的班主任，所以会怀疑我，理解理解。”班主任现在情绪缓和了不少，“您要是早和我说纸条的事情，这事儿不就解开了吗？”
“这纸条很像在挑衅我们，所以之前不想打草惊蛇。”张亦弛回答道，“您觉得是班里哪个同学写的？”
张亦弛把那张纸条拿出来给班主任看。
“这字迹不太熟。”班主任道，“我们班都是乖孩子啊，打架什么的都从来没发生过，应该不是他们写的。”
“就是他们写的。”张亦弛步伐加快，用无比认真的语气道。
第六十一章：愤怒
班主任送张亦弛来到了办公室，张亦弛在办公室待客的沙发上坐下。
“我还要去上课，就先不陪您了，等他们第一节课下了课，我和您一起过去。”班主任教的是语文，现在要去带别的班。
“好。”张亦弛没有意见。
到了上课的点，办公室里老师基本空了。
张亦弛静静坐在那里，想起来第一个轮回世界，自己是学生的身份，与警察李响年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老师的办公室。
现在身份对调了，让他略有些感慨。
他隐约有些能理解中午莫测对他说的那些话了，因而面孔有些严肃，甚至阴沉。
还有几十秒就要上第二节课，还没有学生来承认，张亦弛不再等待，立马站了起来向教室走去。
到了教室门口，里面老师似乎是在拖堂。张亦弛敲了敲门，走了进去道：“这位老师，已经下课了。”
“啊我知道我知道，再稍微等一会儿，这道题还没讲完。”老师并不知道张亦弛的身份，继续讲起了题。
“我说，下课了。”张亦弛声音大了些，带着一丝不耐烦。
老师停了下来，看向张亦弛。
“老师，他是刑警，来查陈辰的。”一名学生提醒道。
“啊，抱歉，影响办案了。”得知是刑警办案，老师也不再拖堂，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教室。
他前脚刚走，班主任和第二节课的任课老师一并赶来了。
张亦弛看了眼班主任，班主任同任课老师解释情况，任课老师先行离开，等他们忙完再来上课。
“刚刚是老师在拖堂么？”张亦弛问。
没人回答。
“拖就拖吧，现在再给一次主动承认的机会，一分钟，站起来。”张亦弛很讨厌事情一拖再拖，所以不打算考虑学生的隐私，直接要求写了这张纸条的人在班里站起来。
“五、四、三、二、一。”张亦弛看着班里挂的钟表倒数了五个数，没有人站起来，“没有人承认。”
“谁写的赶快站起来！”班主任恨铁不成钢。
张亦弛将一摞纸条全部拿了出来：“这是昨天你们班交过来的纸条，一共五十一张，我刚刚数了一下，你们班现在也正好只有五十一个人。现在挨个上来找自己的纸条，找到后，拿着纸条站到后面。”
张亦弛把纸条在讲桌上铺开。
没人上来，他直接指了最左边第一排的学生：“你第一个，上来。”
那名男同学有些犹豫，磨磨蹭蹭地上来找到了自己写的。
那是一张鬼脸。
男同学正想拿纸条到后面站着，张亦弛叫住了他：“等等。为什么要画鬼脸？”
“我……”
“你觉得很好玩？”张亦弛阴着脸问。
“没有，我、对不起……”
“到后面去。”张亦弛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面容缓和了一些，“下一个上来。”
一张一张的纸条被拿了下来，其中有一些写了‘不知道诶，你自己问问他去吧’之类的同学都被他拦了下来，他问他们为什么这样写。
每个人都回答不上来。
直到第三十多个，一个坐在中间靠前位置，面容姣好的女生上来。
她站在那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手飘忽不定，最后拿了张写有‘无’的纸条。
“等等。”张亦弛拦住了她，自己下去，从女同学的桌子上拿起了本书，翻开书，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笔记，“那纸条上的字不是你写的吧？”
书上的笔记非常工整好看，而女同学拿起来的纸条，仅是一个‘无’字都写得歪歪扭扭。
“我……”
张亦弛拿着书走到讲台，和那张写有‘你们也去死吧’的纸条对比起来。
“你为什么要这么写。”张亦弛还看着书和纸条的字迹，他有些不愿意相信的这么问道。
“什么？她写的？”班主任更是难以置信，“韩子萱？你这是干什么？！你是班长，你做出这种事？！”
“你是班长？”张亦弛把书和纸条都放下，盯着韩子萱，“……你几岁？”
韩子萱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着裤子：“十、十五。”
“你为什么要这么写？”张亦弛问道，他很费解也很失望。
“我只是开个玩笑……”韩子萱的眼眶红了，“对不起老师，对不起警察叔叔，其实我一交上去我就后悔了……但是我不敢承认……”
说着说着，她抽泣起来。
班主任有些于心不忍：“别哭孩子，没事儿啊，犯一次错不可怕，我们会原谅你的……”
“为什么要这么写？”张亦弛还是问着这句，仿佛没听到韩子萱刚刚的解释。
韩子萱哭得更厉害了，班主任轻轻拍着她的背，叫几个女同学前来帮忙：“没事儿啊，只是开个玩笑，只是开个玩笑。”
“为什么要这么写？”
“张警官，您先等等，您看孩子都哭成什么样了，她只是开个玩笑啊，她也不是故意的。”班主任急了，前脚刚有一个跳楼，这再一个向来娇生惯养的乖乖女受刺激了，那他就完蛋了。
同学的议论声，老师的安慰声，韩子萱的哭泣声。
张亦弛将一切尽收眼底，心头升起无名之火，一脚将旁边的凳子踹开。
“轰通！”
班里静了下来。
所有人面面相觑，就连韩子萱也暂时停止了哭泣，畏惧地看着张亦弛。
“诶……”张亦弛有些哭笑不得，他道，“什么叫开玩笑啊？”
“张警官……”
“我不在乎你挑没挑衅警察。”张亦弛压下去自己的怒火，他脸上不再有愤怒，而是满满的疑惑，“只是……和你朝夕相处的同学死了，你为什么要说这个？什么叫你们也去死吧？你在开什么玩笑？”
“警察叔叔对不起……我当时乱写的，交上去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真的很后悔……呜呜呜……”韩子萱哭得更大声了。
班主任一看班里乱套，张亦弛刚刚的举动也让一些孩子受惊，连忙拉着张亦弛出去：“张警官，您这是干什么？她只是开个玩笑，而且也已经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抱歉，刚刚有些情绪失控，替我跟他们道个歉。”张亦弛沉默许久，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不妥，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勾起了这么大的怒气，“我先走了。”
没再多逗留一秒，张亦弛头也不回的离去。
班主任也没闲工夫送张亦弛，赶快回班处理情况。
第六十二章：视频
张亦弛出了学校，回到车上。
这个位置可以看到教学楼，他透过车窗看向教学楼那一排排窗户。这次没有学生挤在窗户边上，因为已经不再有什么东西让他们感到好奇。
“喂？我是张亦弛。”张亦弛给莫测打了个电话。
“你那边怎么样了？”电话那头传来莫测的询问。
张亦弛张嘴说不出话，半晌略有些泄气地道：“和你想的一样，她说她只是在开玩笑。另外写这张纸条的是陈辰他们班的班长……一个女孩子。”
“是嘛？”莫测得知写纸条人的身份后，语气也是明显很惊讶。
“我问她为什么要写，问了三次，她一直在道歉，祈求原谅。”张亦弛感到烦躁，“我不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还能做些什么，就出来了。”
莫测那头也短暂沉默了一下：“你现在在哪？”
“学校外面，车上。”
“先回来吧，我这边在调查钟明雅，有了点儿新的情况。”
“嗯。”
张亦弛挂断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调整了下状态，发动车子回到局里。
莫测见张亦弛回来，招呼他在旁边坐下：“我这边找到了几个围观群众拍到的钟明雅跳楼视频，你来看看。”
张亦弛坐下，莫测在电脑上播放了第一个视频。
视频应该是手机拍摄的，晃动得有些厉害，周围也很嘈杂，嗡嗡的都是议论声。虽然他们在议论钟明雅，但钟明雅一个人坐在商场顶楼的窗户边却格外孤单，似乎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快跳啊，磨叽什么呢！”
“哈哈，老婆我在商场这边呢，这边有人要跳楼，我等会儿拍视频给你看啊。”
“诶！姑娘！有啥想不开跳下来就想开啦！快跳啊！哈哈！”
出乎张亦弛意料的是，围观者并没有好心劝阻钟明雅，不少都是好事者在怂恿其跳下来。每当有一个人怂恿一句后，都会引起一片哄笑。
“别起哄了！”有消防员在喝止，“人命关天的事情！你们在做什么！”
这番话没有令人群收敛。
现场聚集的人太多，多到好事者可以躲进去，像融入大海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快跳！你都坐了俩小时啦！不累得慌吗？”
“是啊，我们还有事呢，要跳快点跳！”
“别吵了！都散开！别在这聚着！”相关人员还在竭尽全力控制现场。
有消防员已经爬了一半，在尝试进行施救。
钟明雅坐在上面，风吹得她头发有些凌乱。
拍摄者拍着钟明雅，但因为距离有点远，看不清楚钟明雅具体是什么样子。
张亦弛死死盯着视频，听着那一句句冰冷的话，那一声声嬉笑，他的手下意识攥紧了。
很快，这个视频结束了。
莫测也有些不太轻松的样子，他抬手播放了下一个视频。
这个视频是另一个角度的，那些催促钟明雅快点跳下来的声音还在不时响起。围观的人群换了一拨又一拨，可那恶意一直都在。
有人开了直播。
有人在打电话和亲朋好友分享现场情况。
有人在录视频拍照片。
有人在怂恿。
一名年轻的消防员绑着吊绳在一点一点接近钟明雅，现场寥寥无几的维护人员在和人群对抗，但他们制止的声音被大海轻易吞没。
“别吵了！万一姑娘真跳下来你们谁负责！都闭嘴！散开！”一个穿着消防衣的中年男子大声嘶吼着，脸部涨红。
嬉笑声仍在继续。
每一个怂恿者在怂恿完之后，缩一下身子或者朝后退一点，便可以躲起来不被发现。
喝止结束，他们又会再度冒出来怂恿。
就像打地鼠一样。
在本应全力以赴救下钟明雅的消防队员们不得不抽出一部分人对抗围观者时，楼上的钟明雅朝前一栽，张开双臂往下坠去。
“嘭！”
坠落得时间非常短暂非常短暂，短到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啊！”
接着响起的第一道声音是吊起来准备营救钟明雅的年轻消防员，他崩溃地嘶吼着。
钟明雅倒在了血泊里一动不动。
“真跳啦！”
“这姑娘脑子有毛病吗？人家让她跳她就跳？”
“跳了跳了老婆！我给你拍个视频！”
“哎呦嘿，这估计没救了吧，真惨。”
“啊！啊！”那名没能救下钟明雅的年轻消防员疯了一样乱叫着。
现场变得更加混乱，笑声没有停止。
视频结束。
莫测放了第三段视频。
第三段视频在商场对面楼上拍的，范围很广，可以看到商场下面密密麻麻的脑袋。
钟明雅跳下去后，人群开始散去。
不过是十分钟左右，人群就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对于他们而言，钟明雅是谁不重要，她为什么跳楼也不重要，甚至钟明雅死了也不重要。
他们只是在看一场戏。
钟明雅在窗台上犹豫时，他们高喊其懦弱，要么就别跳，要么就抓紧时间。而当钟明雅真的跳了下去的时候，他们又开始指责其傻，没有主见，依旧懦弱。
救护车来了，接走了钟明雅，也接走了那名心理遭受了重大刺激的消防员。
那名年轻的消防员认为自己本可以救下钟明雅的，他眼睁睁看着钟明雅在自己面前跳了下来，瞬间的冲击让这个年轻人彻底崩溃。
第三个视频结束。
莫测没有继续播放下一个。
两人一致沉默。
张亦弛紧攥的手松开，胸口吊着的那口气也呼了出来：“他们……”
“……”莫测想说些什么，也说不出来。他默默拿出烟盒，自己叼上了一根，又给张亦弛拿了一根。
两人抽烟，没有说话。
“咳咳！”张亦弛吸得太猛，被烟呛到，开始咳嗽。
“没事吧……”莫测想要扶弯腰咳嗽的张亦弛。
张亦弛摆开莫测的手，自己又咳嗽了好一阵子，然后踉踉跄跄地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上。
“我是想通过视频找凶手的，没想到看到了这个。”莫测解释道。
“哦。”张亦弛目光逐渐变得淡漠，“接着找凶手吧。”
第六十三章：恶意
“有关于凶手的线索吗？”张亦弛问，“现在纸条那边断了。”
“没有。”莫测摇摇头，“排除了纸条排除了班主任，就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了。”
张亦弛呼出口气，眉头微皱：“凶手杀他们两个不可能没留下线索的，不然这轮回世界就不用想着通了。”
“还有个关于钟明雅的事。”莫测脸色不太好看，看上去像是其实不想说出来，“我又仔细看了钟明雅的社交账号主页……之前只是看了她发的内容，忽略了她每条想法下的评论。我点开看了看，很……”
莫测干脆将手机拿给了张亦弛看。
张亦弛接了过来。
上面是钟明雅生前发过的一条内容，内容很简单，是她去孤儿院为孩子们送上礼物，还有和孩子们一起玩耍的照片。
这是一条很有正能量的内容。
钟明雅身为明星，在以身作则做榜样。
张亦弛下滑，查看评论。
点赞量最高的那条评论顶在了第一名。那条评论开头先是三个大拇指朝下的表情，然后是一句话：
“装什么装？看上去和孩子们玩得很开心，其实很讨厌他们吧？你的笑真的很假！”
下面的评论也基本上都是这样。
“买了几盒巧克力几个玩具就想给自己立一个善良大姐姐的人设？”
“为什么衣服穿得这么少？”
“这是在为新剧播出造势炒作吧？”
……
“呵。”张亦弛退出了这一条内容，看别的。
发现别的也都无一幸免。
钟明雅向灾区捐了十万元，并号召大家一起献爱心时，他们在评论区冷嘲热讽，问为什么不捐一百万？明明你住那么好的房子开那么好的车，为什么捐款的时候这么吝啬？
钟明雅参加活动的时候一不小心受伤，怕粉丝担心，在社交软件上说自己没事，评论区便说她是在卖惨，明星收入那么高，受点伤怎么了？
钟明雅情绪低落时，发一条感慨的话，说自己像癌症病人一样活着，评论区也会满是抨击，说她不尊重癌症病人祝她早日得癌症，还P了她的黑白照片。
有太多太多恶毒的言论，张亦弛已经看不下去了。
他退出了钟明雅的社交主页，又在社交软件上搜索了钟明雅三个字。
头条是钟明雅的死讯。
热评内容是：
“为什么要这样对待一个善良的姑娘！”
“唉，估计得了抑郁症。”
“才二十三岁啊，太遗憾了吧，我很喜欢她演的那部剧。”
“你们去看看钟明雅主页的评论区，那些键盘侠太恶臭了！”
“我不相信啊！”
大家都在惋惜钟明雅的死。
张亦弛有些恍惚，不知是有两批网友，还是仅有一批网友，只不过是他们有两副嘴脸。
钟明雅社交主页的评论和死后的惋惜天差地别。
张亦弛关掉了手机，递给莫测。
莫测接过。
张亦弛问：“她有什么黑点吗？”
“不知道。”莫测摇摇头。
“她做过什么坏事吗？”张亦弛又问。
“不知道。”莫测还是摇头。
“现在又搞出这么多事情，我脑子很乱……让我静一会儿吧。”张亦弛到了外面，也没开车，就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想放松下来，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丢掉，不然根本没办法静下心来找凶手。
莫测跟了出去，跟张亦弛并肩走着：“散散步，待会儿直接去吃饭。”
“又吃。”
“钟明雅生前遭受过很严重的网络暴力啊。”莫测没接吃饭的话题。
“……嗯，自杀动机很充分。”张亦弛快步走着，“网络暴力，加上现场那么多人催着她往下跳。我反倒觉得这些人才是杀她的凶手。”
莫测没说话。
“这些人好像对钟明雅有着没来由的恶意。”张亦弛叹了口气。
“恶意本来就没有来由。”莫测道。
“可能吧。”张亦弛双手插在兜里，“今天真是糟糕的一天。陈辰他们班里的同学充满了恶意，网络上的键盘侠们也对钟明雅充满了恶意。”
莫测笑了一声：“这么说来，还挺巧的？”
“就目前来看，陈辰还不太清楚，不过钟明雅我更愿意相信她是被网络上那些有恃无恐的人杀死的。”张亦弛道。
“你觉得他们是凶手？那可数都数不尽。”
“为什么没有线索呢？”
“什么？”
“为什么找不到凶手杀了钟明雅和陈辰的线索？那个人究竟是怎么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让两个人都以同一种死法死去的。”
莫测撇撇嘴：“这不正找着呢么。”
“总觉得不对。”张亦弛喃喃道。
“哪里不对？”莫测反倒是觉得张亦弛有些不对劲。
“不清楚。”张亦弛心里的烦躁感越来越强，“现在几点了？”
“五点多。”莫测看了眼手机，“你这散完步放完松，一会就去吃饭。案子肯定还是要破的，这才第二天，线索找不到很正常。吃完饭咱精精神神地继续找就成了，不是什么大事儿。”
张亦弛停住了脚步。
莫测走得快，走超了几步，疑惑的转身：“咋了？”
“我们再去一趟学校。”张亦弛提议道。
“去学校做什么？现在纸条人家说是开玩笑，还是个小姑娘写的。班主任的嫌疑又基本排除了，去了干嘛？”
“你不觉得很奇怪么？”张亦弛想起了一个疑点，“还是纸条的事。他们班那么多同学，除了那几个恶作剧的，其他都写的是无。陈辰就算再孤僻也不至于他们所有人都这么写吧，更何况他还住宿，舍友跟他相处了快一年，怎么可能连陈辰的一丁点情况都写不出来？”
莫测问：“你还是觉得他们班有问题？”
“对。”
“那既然他们纸条上不肯说，你现在去问他们就肯说了？”
“他们肯定藏着什么秘密。”张亦弛脑子里这个想法一萌生出来，就再也无法去除，“我不去问他们，问隔壁班的也行，问周围任何见过他的人都行。”
莫测看了张亦弛几秒，选择支持张亦弛：“那就走。”
第六十四章：区别
两人乘车再次抵达了学校，这是他们今天第三次来到这里。
“他们还没放学？”莫测开着车缓缓停到学校对面，看着空落落的校门口问道。
“初中和高一都是六点放学，高二高三九点。”张亦弛回答道，这些他已经打探过，现在门儿清。
莫测拉上手刹：“进去？还是怎么？”
“他们在隐瞒消息，要是进去问就太明目张胆了。”张亦弛来的路上已经做好打算，“在这儿等着吧，高一的和初中的一起放学，校服颜色又不一样，我们很容易找到高一的孩子。到时候抽几个人问问，如果问不出来再进去直接敞开了查。”
“随意。”莫测无所谓。现在张亦弛想法很多，他也乐得轻松。
六点的时候，校门口的学生陆陆续续多了起来，也有不少家长开着车前来接孩子回家。
张亦弛、莫测开来的车并不是警车，而且都穿着便装，因此并没引起注意。待到了放学高峰期，有大批学生源源不断涌出来时，他们两人下了车。
见有的学生奔向他们的父母，张亦弛和莫测走了过去，向家长出示了警官证，然后在私家车里对学生进行了询问。
这样做的原因也是担心学生害怕。
毕竟只是高一，说到底十五六的孩子，两个大男人过去围住就是一通问话怕是会被吓到。所以选择有家长在的，这样家长在旁边，孩子也会相对冷静，可以问出更多有用信息。
张亦弛怕学生一会儿都走光了，便让莫测也去问别的学生。
十分钟左右，一大半的学生都已经走了，只剩下零零散散的学生不时从学校出来。
张亦弛和莫测都问了几个人，因为事先准备好了问题，所以问的速度还比较快。
“你那边怎么样？”回到车上，张亦弛问莫测。
莫测不徐不疾地点了支烟：“问了俩，有个说了，有个看上去知道些什么，但是没说。”
“那个说了些什么？”
“说陈辰在他们年级还挺出名的，不过他没怎么了解，只是知道陈辰经常被他们班的同学欺负。”莫测道，“最出名的一次是被逼着在学校楼道里给他们班的人下跪了，逼他的人好像是班长，叫韩什么。”
“韩子萱。”张亦弛对这个名字记得很清楚。
“应该是这个名字。”莫测对具体的名字倒是不在乎，“还说陈辰得了什么传染病，所以大家都离他远远的。差不多就是这些，毕竟问的不是一个班的，不可能太清楚情况。”
张亦弛觉得车里有些呛，稍微开了点车窗：“我这边问到的也是这些，看来这事闹得真的很大，不然也不至于整个年级都这么多人知道了。另外还有个学生说，他刚好是住陈辰他们宿舍对面，每天见陈辰负责宿舍全部卫生，还会时不时被欺负。”
“校园暴力啊这是。”莫测弹了下烟灰道。
“我们才问了几个人，而且都不是他们班里的，都已经知道这么多情况了，那恐怕实际上遭受的要超出我们的想象。”张亦弛这一阵子眉头就没舒展过，整个人看上去都不太轻松。
“诶，问你个问题。”莫测面向张亦弛，“你以前上学那会儿被欺负过吗？”
“没有。”张亦弛摇摇头。
莫测有些惊讶，然后坐好道：“我以前被欺负过，印象最深的是有个高年级的，我那会儿上幼儿园，他上一年级，放学后他会过来堵我。我上了一年级他上二年级，还是会经常翻我书包，抢我的零花钱。”
“然后呢？”
“然后我上了六年级，他留了一级，不巧跟我一个班。”莫测露出笑容，“可算让我逮到机会了呀，我就揍了他好几次。这叫啥，这就叫风水轮流转。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别扯了。”张亦弛脑子有些乱，没心思听莫测胡侃，“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莫测很快就恢复平静，吸了口烟：“哪里？”
“钟明雅死前遭受了大量的恶意评价，跳楼的时候还被围观的人催促跳下去。陈辰也遭受过严重的校园暴力，这刚好能和他父母所说的陈辰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起来变得自闭内向联系起来。”张亦弛说着自己的疑惑，“他们两个人都有充足的动机决定去自杀，而且从学校的监控可以看到并没有人跟着陈辰上到顶楼，钟明雅跳楼的视频里也没有异常情况出现，他们无论从哪个方面看上去都不可能是死于他杀。”
“但他们的死亡时间很接近，你觉得这是巧合？”莫测提出问题。
“我觉得是巧合。”
“那任务怎么解释？”莫测虽然也是这样认为，但现实情况不允许他们朝这边思考，“任务说杀他们的是同一凶手。”
张亦弛语塞。
莫测见张亦弛没说话，也闭嘴了。
两人都靠着座椅，看着前方。
此时已经过了高峰期，走在路上的学生不多，有的一个人走，有的父母接送，有的相伴而行。
“同一凶手。”张亦弛低声念叨着。
现在他们之所以面临僵局正是因为任务里的这四个字。
“可我认为凶手不止一个。”张亦弛露出惨淡的笑容，“可能那个凶手真的很厉害吧，杀了他们两个，还可以做到不留丝毫痕迹。但我觉得陈辰、钟明雅早就被杀死了，有一群人手里攥着杀人不见血的刀，在阴暗处趁他们不备狠狠地捅上去。”
莫测知道张亦弛在说谁。
“他们捅了一刀又一刀，一刀又一刀……”
“先去吃饭吧。”莫测道。
吃完饭两人回到了局里，局里刚好出了陈辰和钟明雅的尸检报告。
他们两人希望可以通过对比尸检报告来找出端倪。
陈辰的手部、肘部、腿骨都摔断了，致命伤是脑袋。
钟明雅是致命伤是五脏损坏严重，有一部分是因为坠楼直接砸碎，有一部分是被骨头断裂后刺破。
“都是跳楼自杀，怎么受伤位置完全不一样？”张亦弛问法医。
法医见过很多这样的例子，推了下眼镜道：“手部、肘部有伤说明他坠楼的时候有尝试用手护住自己，像是想撑在地面上。一般这样的都是跳楼的时候后悔了，忽然不想死了。那个女的死的时候是仰躺着，这类基本上都是已经对生彻底不报以希望的人，所以死亡时也没有做任何挣扎。”
第六十五章：再至
得知结果后，张亦弛心里有一点不太舒服。
通过受伤具体位置甚至判断出了陈辰、钟明雅面对死亡时的不同态度，一个死时后悔，一个彻底绝望。
“是这样啊。”张亦弛攥着两张尸检报告，来来回回看了许久。
——
深夜，莫测拉着张亦弛去了一家深夜面馆，两人相对而坐，每个人面前都有一碗热腾腾的面。
莫测大口大口吃着，发出吸溜的声音。
张亦弛不是很有胃口，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筷子：“从尸检报告上你看出什么线索了么？”
“会让人更疑惑吧。”莫测停顿了一下道。
“怎么个疑惑？”张亦弛抽了张纸巾擦嘴。
莫测夹了口凉菜：“他杀的话，那跳楼应当是被迫的。陈辰的那个可以理解，法医也说了，那个姿势应该是跳楼的时候还想活下去。但是钟明雅就不一样了，她……怎么说的来着？”
“没有挣扎，彻底绝望。”
“嗯，反正意思就是跳下来的时候也没后悔也没害怕什么的，不像是被迫而是自愿的，这就和他杀说不通了嘛。”莫测搅拌了一下面，又吃了起来。
张亦弛看了眼时间：“现在知道了些底，明天可以直接去找陈辰他们班的班主任，把隐瞒着的那些事情翻出来。”
“可以，呃……那个，你的面还吃不吃了？”莫测碗里只剩下面汤。
“你……要吃？”张亦弛挑起眉头，有点惊讶。
“浪费可耻！”莫测伸手端过张亦弛的碗，把他的面都夹到自己碗里，“以后不带你吃东西了，你这人饭量连个女人都不如。”
张亦弛无话可说。
他心没莫测那么大，胃口自然也没有。
——
陈辰、钟明雅死亡的第三天。
张亦弛和莫测一起来了学校，这次依旧提前和班主任打了招呼，班主任迟疑了一会儿才应下，恐怕是因为上次张亦弛来时吓到了班里的同学，担心这次又闹出什么。
“马上就是这学期的期末了，现在学习比较紧，如果两位不是特别急，而且需要的时间比较长，我还是建议等他们第二节课下课了再去见他们，我待会儿跟教导主任说一下，我们班今天就不去跑操了。”班主任试图调度时间。
“大概能空出多久？”张亦弛问。
“嗯……跑操时间再算上休息时间，应该有半个小时左右。”班主任给出了大致的时间。
张亦弛和莫测对视了一眼，在办公室里坐下：“那我们就等到十点。”
“好，我这就去和教导主任说一下。”张亦弛他们来的这事比较急，班主任还没来得及通知教导主任。
“我们可以在学校里随便走走吗？”莫测可坐不住。
“……可以吧。”班主任觉得让这两位随便走走不是什么好事，不过他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班主任去通知教导主任，教导主任立马前来询问，以为有什么大事。张亦弛表示只是再具体询问一些情况，不是什么大事，而且已经同意班主任的调度，等十点的时候，利用跑操时间进行询问，不会耽误同学们的学习时间。
教导主任这才放下心来，没有和更高一级的领导进行汇报。
两人在学校里随便走着，因为课程安排不一样，所以有的学生在班里上课，有的在外面上体育课，教学楼外面始终有些吵闹。
走着走着，他们来到陈辰坠亡地的不远处。
那里昨天还拉着的警戒线已经不见了，地上的血迹也已经被清理干净，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这方面的处理速度出奇的快呢。”莫测道。
张亦弛抬头望向楼顶，这一次看向楼顶，心里更加五味杂陈。
他脑子里浮现出陈辰站在楼顶，那时其他同学都在教学楼后面的操场上跑步，陈辰一步一步接近边沿，最后跳了下去。
在陈辰跳下的那一瞬间，他就后悔了，他撑起手想护住自己，可这根本没有什么用，身体狠狠地砸在了被烈阳炙烤得有些发烫的地面上。
“走，上个厕所。”
张亦弛回过神来，跟着莫测去上了个厕所。
在厕所里，莫测顺便逮到一个偷摸摸抽烟的男同学，好一顿教育后，以没收烟盒并口头警告一次收尾。
时间过得不快不慢，终于到了十点钟。
两人同班主任一起到了班里。
同学们安安静静坐着，昨天被张亦弛说哭的班长韩子萱也重新恢复了平静。
“两位刑警过来想再问一些陈辰的事情，大家一定要积极配合。”班主任先开了个头，希望张亦弛他们把该问的都问完，学生们也把该说的都说完，让这事早点结束。
“韩子萱。”张亦弛走到讲台上，叫了韩子萱的名字。
“啊？”韩子萱看向张亦弛。
“我先问你一个问题。”张亦弛环顾了一下班里，随后盯着韩子萱，“陈辰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
韩子萱坐在那里，摇摇头：“我不知道，我和他不太熟。”
“再不熟也已经是相处了一年的同学。”张亦弛道。
韩子萱知道张亦弛是必须要从自己嘴里得到答案了，但她不清楚为什么要第一个问自己，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写了那个纸条吗？
“平时是个挺乐于助人的同学，但有些孤僻。”韩子萱回答道。
张亦弛对韩子萱描述陈辰实际上毫不在意，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继续问了下去：“陈辰得了什么病你们知道吗？”
“紫癜。”韩子萱说道，接着又连忙解释起来，“我有负责统计班里同学的病史，所以知道这件事……”
“你说紫癜会不会传染啊？”张亦弛问。
“紫癜不会传染。”韩子萱有些疑惑。
张亦弛随机指了几个同学，都问了同样的问题。几个人的回答一致，紫癜是不会传染的。
得到这个答案后的张亦弛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走到了韩子萱的课桌前：“你身为班长，对班里的大事小事都应该很了解吧？”
“……嗯。”韩子萱察觉到张亦弛这么问不怀好意，但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也问你们班里所有的同学。”张亦弛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为韩子萱带来莫大的压力，“陈辰生前在班里有被欺负过么？”
韩子萱抠着手指，坐得很端正，面容僵硬：“没有被欺负过，起码我没听说过。”
“是么？”张亦弛用手指关节敲了一下韩子萱的课桌，“抬起头看着我。”
韩子萱有些机械地抬起头，看着俯视自己的张亦弛，张亦弛目光如炬，她有些不敢与之对视。
“陈辰，有被欺负过么？”
第六十六章：无言
“我不知道。”韩子萱干脆直接说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张亦弛一副信了的模样，朝后面走去，每路过一个学生都会问同样的问题，而得到的答案，也是一样的。
走到了最后面，已经没有了学生，张亦弛面对着墙壁，脸上还带着一丝笑容，那笑容下隐藏着愤怒，他盯着墙壁许久，转过身来道：“谁和陈辰是一个宿舍的，站起来。”
有几个学生面面相觑。
“站起来，听不懂么？”莫测帮着催促道。
有七个男生站了起来。
“叫什么名字？”张亦弛看着七个站起来的男同学的背影问道。
他们一一回答。
“有人说，陈辰生前在宿舍里一直被你们欺负，还一个人承担了宿舍的全部卫生。”张亦弛道，“有这回事吗？”
“没有啊，我们没欺负过陈辰啊。”
“谁说的，我们宿舍关系一直很好。”
“我还经常在宿舍辅导他做功课呢！”
听到张亦弛说这话，好几个同宿舍的人立马开始反驳。
张亦弛静静听着，心却是越发冰冷。
他和莫测问了几个和他们完全没有利益冲突的同一年级的学生，都得到了一样的答案，那些人没有理由和他们说谎。
这些人显然是在狡辩，每辩解一句都会让张亦弛的心冷一分。
“陈辰的尸检出来了，上面说他有被殴打过，而且我们得到了一些暂时不能透露身份的目击者的口供，你们还想继续辩解下去么？”张亦弛随口一诈。
那几人一愣，然后惊得说不出话来。
“有没有欺负过他？”张亦弛问。
那几人还楞着。
“有没有！”张亦弛吼了一声，吓得几个同学身子一颤，承认了。
班主任原本见张亦弛有搞得班里人心惶惶，想要阻拦，但见到现在这一情况却是说不出话来。陈辰的死不一样了，学习压力大可能不再是他跳楼的原因，校园暴力才是。
一方面跳楼自杀，已经造成恶劣影响，如果再爆出来校园暴力，这种热点新闻恐怕是压不下去了。
“韩子萱。”吼完之后张亦弛迅速恢复了镇静，“你有没有当众让陈辰给你下跪过？”
“……有。”现在很明显张亦弛是了解了详细情况才来问他们的，韩子萱觉得已经没有必要隐瞒下去。
“还有谁，都站起来，别等我一个一个查，等我翻脸你们没有好果子吃。”张亦弛一字一顿道。
莫测饶有兴趣地看着张亦弛发飙。
“五秒钟，五、四、三、二、一。”见没有人站，张亦弛直接倒计时。
短短的五秒里，班里一大半的学生站了起来。
张亦弛没有料到会有这么多人，以至于倒计时到后面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你们……”班主任恨铁不成钢。
莫测双手插兜，站在讲台上看着这群如今低着头好似已经意识到错误的人。
张亦弛走到一个没有站起来的学生跟前：“你没有欺负过陈辰么？”
“没、没有。”那学生很害怕。
“那你见过陈辰被欺负么？”
“见过……”
“没有帮忙？”
“……”
“因为他们人太多，怕惹祸上身？怕自己也被欺负怕自己也被孤立是么？”
“……”
学生没有说话，但张亦弛知道事实就是他所说的那样。
“你们这个班里，有优等生，有差等生，也有加害者、被害者……旁观者。”张亦弛拍了拍那学生的肩膀，走到了讲台边上，“跟我说说，为什么要欺负陈辰？”
没人说话，哪怕张亦弛一个个问也没有人说得出来为什么要欺负陈辰。
“没有原因是么？没来由地就想欺负。”张亦弛道，“明明都知道紫癜是不会传染的，只是因为没来由讨厌陈辰，所以就谣传他得了一种传染病，孤立他。明明他从未招惹过你们，但看他就是不爽，所以就要合伙欺负他。”
班主任想说些什么，但目光掠过莫测时，发生莫测在冲他微微摇头，只得先噎回去。
“老师？”张亦弛看向班主任，“陈辰近一年来被孤立被欺负，你完全不知情么？”
“我完全不知道，他也从来没和我说过，我以为他性格就是这样……”
“那你当什么班主任？”张亦弛问。
“我们出去说吧。”班主任拉着张亦弛到了班外。
莫测没出去，直接坐在了讲桌上，看着这群站起来的人：“都低着头干什么呢，把头抬起来呀，难不成觉得这是件很难以启齿的事情？我觉得对于你们来说不会吧……要人当众给自己跪下一定特威风吧？嗯？韩、韩什么来着，反正就你，没看出来啊，看着挺乖巧可爱的小丫头片子这么厉害呢？”
……
“这事儿能不能交给我们校方处理？”班主任出去后和张亦弛协商，“这事说出去对谁都没好处，我会上报领导，我们一定会严肃处理，该检讨该处分该回家我们绝对一个不落……”
“你觉得这是一个私事？”张亦弛问。
他今天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陈辰被霸凌近一年的事情，只是今天才意识到霸凌程度有多么严重。陈辰就算是死于他杀，张亦弛也不觉得和这群表面上善良单纯的同学没有什么联系。
这群学生也很有可能是主要线索。
凶手利用这些学生、购物商场下面那些围观的好事者吸引注意力，然后藏在暗处精心布局杀害了陈辰、钟明雅。
张亦弛认为现在只有先把这群学生隐瞒的事情彻底掀开，才能发现被他们遮盖住的，小心翼翼隐藏着的凶手。
“这不是个私事，但它终归闹大了影响不好。”班主任很清楚，这事儿闹大了他也别想干了，“我们这边一定会给你们给陈辰的父母一个满意的交代，并且以后保证绝不会发生这种事情。这事不止是对孩子们的一个教训，也是对我们的一个教训，这我们很清楚，我们也会反省我们的问题……”
班主任说得很诚恳。
张亦弛不知道班主任这么做法是否是最正确的选择，不过他也想暂时不要把事情闹大，尽量不惊动凶手。这些霸凌者固然可恨，但真正的凶手还在逍遥法外，不能拣了芝麻丢了西瓜。
见张亦弛没说话，班主任有些急了：“哎呀！您说！我这法子难道不是最好的法子吗？您难不成还想抓了他们？他们都是群十五六岁的孩子！您拿他们有什么办法？法.律拿他们有什么办法？！咱不是说这办法能让所有人都接受，但这是现在最好的处理方式！”
“……”
张亦弛哑口无言。
第六十七章：放松
“您说是不是？”班主任情绪略微激动，他看上去要比张亦弛年长几岁，但还是用了敬称。
张亦弛下意识想说不是，因为这有悖于他的三观、他的认知。但这话说不出来，硬生生憋在喉咙里憋得他脸色铁青。
“……是。”张亦弛含糊不清地道。
“对嘛！”班主任松了口气，脸上洋溢起了胜利的喜悦，开始松缓语气，“您也是明事理的人，知道这么做一定是最正确的选择。我会争取让上面对陈辰的父母进行补偿，相关学生也会进行严厉处罚，以后一定杜绝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定’这个字眼出现了太多遍，听得张亦弛有些烦躁。
这几天他发现自己时常会烦躁，甚至有时候自己都控制不住自己。
“我们一定会竭尽所能……您放心……”
“好了，别说了。”张亦弛打断了班主任的话，“这事就交给你们处理，希望能有一个好的结果吧。我再去问一些事情，问完就走。”
“您待会儿可别又把孩子吓到……”
张亦弛正准备进班，听班主任这样说，便深深看了他一眼：“若是当初你能对陈辰这么体贴……多好。”
班主任语塞。
两人进了班。
莫测正在那训话，见两人进来了，说完最后一句不再说话，等着张亦弛发言。
“这件事在我这边可以既往不咎，但接下来我问你们任何事情，你们都必须诚实回答，将功补过。”张亦弛也语气柔和了一些，但心里那股气仍聚着，“你们知道陈辰有什么仇人么？”
“不知道……”韩子萱很积极，率先回答。
其他人也是纷纷摇头。
“陈辰跳楼前半个小时，或者那一天上午他有异常么？”
还是摇头。
“你们见他有接触过什么陌生人么？”
还是摇头。
什么都没问出来，张亦弛有点泄气，他看向莫测，莫测只是微微摇头。
学生们等待下一个问题，班主任在旁边眼巴巴等着张亦弛问完然后自己赶快处理这件事。
“就先这样吧。”张亦弛不知道还能问些什么，有些失望地走了出去。
莫测和班主任都跟上。
“您刚刚那么问，还是觉得陈辰和那个跳楼的是被杀，而不是自杀？”班主任意识到了些什么，赶上张亦弛进行询问。
张亦弛边走边点烟：“如果死于他杀对你们学校来说不是件好事么？”
“话不能这么说啊，那在我们学校被杀了，说明我们学校安保不到位啊。而且本来这事儿过了这两三天已经压得差不多了，翻起来来回炒就是把我们学校放火上烤啊。”班主任可不觉得好。
“这也不好那也不好，学校从来没陈辰这个人存在过才是好对么？”张亦弛停下脚步，紧盯着班主任，“我警告你，那些学生的事我可以不追究，但杀人，你一个老师别想着把手伸这么长。”
班主任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不妥当，听上去好像是要让张亦弛他们别查下去了，可他一个小老师哪里来的权力要求刑警不去找出真凶。
“我、我不是那意思……”
张亦弛和莫测没有再理会他，直接出了学校。
又一次坐回到车上，两人心里都是别样的感受。
“真就找不出什么线索了么，这凶手这么厉害？”张亦弛非常疑惑，这都第三天了，他们来来回回绕来绕去，发现还是在原地，案子没有任何的进展。
“干扰信息太多了，什么自杀原因，钟明雅跳楼有人催促她跳，网络上很多人在辱骂她，陈辰被霸凌一年，这些可能都只是用来干扰我们的，这些事情可能和凶手一丁点联系都没有。他之所以选择杀陈辰和钟明雅，只是因为他们身上都有这样一个背景，所以伪造成自杀别人也很容易接受理解。”莫测道，“我们现在退回原点，好好梳理每个地方，不要再被这些信息牵着鼻子走。”
莫测并没有提出新的思路，而是建议把现在所有有用的没用的信息都扫到一边，重新来一遍。
“那就这么来吧。”张亦弛道。
“下午再说吧，放空大脑回到原点也是需要时间的，看你现在的样子还是感觉乱糟糟的。”莫测瞥了一眼张亦弛，发动了车子。
“那现在去哪？”
“兜兜风，坐稳了。”
……
车子开到了郊区，这里没什么车辆，莫测直接踩油门飙起了速度。
此时车窗被摇了下来，劲风灌了进来，吹得张亦弛连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莫测兴奋地大叫着。
“你……慢点……”张亦弛可不想在轮回世界里自己把自己作死。
轮回者不是因为任务失败被惩罚致死，而是在轮回世界里太浪，飙车出了车祸死亡。得亏传不出去，这事儿要真发生了而且还传了出去，怕不是够其他人笑一年的。
“怎么样！爽不爽啊！”莫测大喊着，生怕张亦弛听不到。
“靠……”
……
十来分钟后，兜风结束。
莫测将车缓缓停在路边。
张亦弛长舒一口气。
“现在脑子放空了吧？”莫测看向张亦弛，“噗哈哈哈哈，你的脑袋怎么成鸡窝了？”
“嗯？呵，你不也是么？”张亦弛一抹自己的头发，果然都炸起来了，而莫测也差不多，这滑稽的模样不由惹得他笑了一声。
“哈哈哈哈！”莫测掏出手机，点开照相机，“来，咱俩自拍一张。”
“你自个儿拍吧！”
“咔嚓！”
莫测才没管张亦弛同意不同意，上来比了个剪刀手，咧着嘴将两人拍下。照片里莫测笑嘻嘻的，张亦弛正捣鼓自己的头发。
拍完照片莫测也没理会发型，将车窗升了上去：“好久没这么畅快地开过车了。”
“我还从来没体验过这种感觉。”张亦弛差不多弄好了头发，靠在椅背上，“说起来现在还真挺轻松的，感觉心里的东西都被甩在了车后面。”
“这就是我那句话嘛。”莫测道，“开着敞篷跑车，以最快的速度疾驰在笔直的公路上，将诸事甩于身后。”
“可惜不是跑车。”
“那不重要。”莫测重新发动了车子，“该玩也玩了，该放松也放松了，现在调整好状态，咱去吃个饭，然后就全力以赴把这案子给破了吧。”
张亦弛抿着嘴，良久道：“好，破了他。”
第六十八章：排查
吃了顿饭，两人开车向局里赶去。
“脑袋也空了，饭也吃了。”莫测开着车，“重新想吧。”
“想完了。”张亦弛松了松衬衫的领口，吹着冷风，“我判断凶手应该是知道陈辰、钟明雅背景的，而且是个惯犯，专挑那种看上去有自杀倾向的人动手，这样可以通过伪装变成合理自杀。他知道钟明雅在遭受网络暴力，这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毕竟钟明雅是公众人物，但知道陈辰被校园霸凌这并不容易，甚至陈辰的班主任都说不知道，那凶手是怎么知道的？”
“所以你认为凶手还是陈辰班里的学生？”
张亦弛叼着根烟看上去在发呆：“也不能说是他们班里的同学，虽然说他们班里的同学都知情不假，但知道陈辰被霸凌这么久的不止他们班的人。我们问过同一个年级的，基本上也都知道，这些人也是怀疑对象，他们还有可能把陈辰的事情说出去，那范围就更大了。”
“光是一个年级的都很难查，这要是他们说了出去，那范围根本不是咱们两个人几天内就能排查清楚的，而且万一查完还是没有结果呢？到时候我们就彻底没时间了。”莫测不太认同，“我觉得这个案子不会是走这样大规模排查工作就能找出来的，那也太没技术含量了。”
“那你有什么思路么？”
“刚刚经你这么一说还是有了点想法的。”红灯，莫测将车停在了路口，“你刚刚说对了一半，凶手肯定是知道陈辰被霸凌的，这可比知道钟明雅被网络暴力的范围要小得多，但我们还是不应该从这儿开始查起，范围还是太大。”
张亦弛默默抽烟。
“没有人第一次就挑战同一时间段里在不同地点杀掉两个人，还让他们看上去像是自杀。如你说的，这肯定是个惯犯。”绿灯，莫测直视前方，车子继续行驶，“他设计出了看上去这么完美、无懈可击的案子，一定很得意，我觉得他会到现场围观。”
“钟明雅跳楼的时候？”张亦弛来了兴趣。
“对，有那么多人录下了视频，一个一个找，说不准可以找出来可疑的人，如果这个可疑的人还和陈辰、陈辰他们班、他们年级有直接、间接联系，那就很有可能是凶手。”莫测说完了自己的思路。
“有意思。”张亦弛露出笑容，“那回了局里就排查那些视频吧。”
莫测道：“除了这些围观者拍的视频，现场一切可以拍得到围观群众的监控都要进行排查。先前我们的注意力都被死者吸引去了，说不准凶手其实一直坐在我们的旁边。”
张亦弛听到这话，默默扭头看向莫测。
“啊不是，我打个比方，不是说你是凶手。”莫测尴尬笑了笑。
……
回到局里后，两人整理了目击者拍下来的视频以及现场的监控，开始逐一排查。
最终经过一下午的时间，初步排查出了几十个他们认为有嫌疑的目击者，随后又调查了目击者的身份背景，其中有两个人的亲属在陈辰所在学校上学。
这两个人被列为嫌疑人。
找到了他们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但张亦弛和莫测没有打草惊蛇。
将一系列工作做完已经是晚上，莫测提议明天再去挨个登门调查，现在先去吃饭。
“我怎么感觉一和你待在一起，吃饭就变成了一个很频繁出现的字眼？”张亦弛有些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一天只吃三顿饭，但跟你待一起感觉每天有十顿饭等着……”
“这能怪我？”莫测指着自己，一脸无辜，“搞得好像我很能吃一样，我明明每天也只说三次啊。”
“算了，饿了，走吧。”张亦弛没再深究。
——
第四天。
上午张亦弛和莫测赶往第一个嫌疑犯的家。
莫测开着车，张亦弛坐在副驾驶上，用手机看着目击者视频。这段视频里拍到了他们此行要去见的嫌疑人，视频里嫌疑人正嚷嚷着要钟明雅赶快跳下来。
原本张亦弛想象的凶手应该是比较安静一类的，他或许会到现场，但不会大叫引起不必要的注意。毕竟凶手能布置这样一个目前来看天衣无缝的局，应当心思缜密。
但莫测觉得凶手需要宣泄途径。
杀人制造出的恐慌本来能让凶手获得快感，但凶手为了自己的安全选择将两个人的死掩盖成自杀，这使得死亡的恐惧没能蔓延。
凶手没有获得太多的快感，因而选择融入人群，围观自己的杰作，并且通过催促其跳下来，以此宣泄、获取快感。
车子停到了第一个嫌疑人家的附近。
第一个嫌疑人是个三十出头，独自生活的无业者。
独自生活、没有工作、没有经济来源。
有个表妹在陈辰他们学校上高一。
“接下来怎么弄，进去直接问他是不是凶手？人就算是也不会承认的，得找些证据。”张亦弛在下车前说道。
莫测毫不在乎：“任务是要我们找出凶手，又不是要抓起来，需要什么证据？只要我们觉得他是，而且他真的是，那否认也没有用，该通关还是得通关。”
“既然有这法子，一天问一千号人也没问题吧。”张亦弛不这么觉得。
莫测笑着下车：“哈哈，也不能说完全不需要证据，还是要一点的嘛。”
两人上了楼敲门，男子开门后，莫测一脸严肃，亮出警官证，跟张亦弛直接进去坐在了沙发上。
男子看上去很普通，不高不低，属于扔人群里一眨眼就找不着了的那种。
“这、这是什么情况？我犯什么事儿了吗？”男子一脸疑惑，见两人大大方方坐在了沙发上，自己不知道是该站着还是坐着。
见男子手足无措的样子，莫测清了清嗓子：“星期一上午你在哪呢？”
“星期一？等等，我想想啊……我、我那天出去去商场了。”男子回忆后回答道。
“你先坐，别怕。”莫测让其坐下，然后环顾了一下带着些异味、乱糟糟的屋子，“去商场做了什么？”
“买手办，那里新开了一家手办店。”男子继续乖乖答道，不知道自己买手办犯哪门子事儿了，“难道我买的是盗版的？不可能吧……这价格这做工……”
“手办呢？我看。”莫测不信。
男子将一个性感、穿着暴露的二次元女性小手办捧在了手上给莫测看。
“就这个？”
“昂，就这个啊。”
第六十九章：发泄
“你那天上午还干嘛了？”莫测不再管那个手办。
“没了啊，就是去买了个手办。”男子回答道。
“呵。”莫测看向张亦弛。
张亦弛心领神会，点开了那个目击者视频。
“你快跳啊！大家都等着呢！”
“快啊快啊，你是不是怂了呀？又是炒热度的网红？”
“浪费公共资源！去死吧你！”
这一声声在嘈杂声中显得更加刺耳的话，都是面前这个男子周一的时候，在商场下对准备跳楼的钟明雅说的。
“我……不是、这、这个东西、我……”
男子急了。
“现在知道慌了？那时候吐沫横飞的时候想啥呢？”莫测道。
“警察叔叔，我知道错了，我这人就是嘴臭，我……”
“你特么看看我的脸，我比你显老？叫我警察叔叔？”一听这话莫测笑了，“给你爹我气笑了，哈哈，我天呐……”
男子现在哪敢还嘴，一个劲道歉：“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当时真没想到我说完她就跳楼了……如果可以回到那个时候我肯定不会这样说了，我肯定会去救她的！但人死了真不管我的事啊，而且我现在很内疚，我这几天一直盘算着捐点钱，回报社会，缓解心里的不安……”
“捐，你现在就捐。”莫测瞪着眼睛才不信男子的鬼话。
“呃……”
“说谎是不是？压根儿不想捐是不是？应付警察叔叔呢？”莫测一副生气了的样子。
“捐！”男子掏出手机，操作了一通，准备转账时，试探性问道，“您看捐二十块行不行？”
莫测和张亦弛对视了一眼，又忍不住笑了：“五百打底。”
“那就五百。”男子一脸不舍。
“诶，等等，换个渠道，红卍字会不靠谱。”莫测让他换了个渠道。
捐完钱之后，男子总算放松了点：“这下可以了吗？”
“你不是没有工作么？哪来的钱？”张亦弛问。
“我打游戏代练、卖装备什么的。”男子说道，见两人有点不信的样子，还把笔记本电脑拿了过来给他们看，“瞧见没，白帝圣剑，天下第一剑……”
“你是不是有个表妹？”张亦弛见男子开始对游戏装备聊得起劲，换了话题。
“嗯？”男子有些懵，叔叔们找上门不是因为他星期一的时候看人家跳楼还口嗨吗，怎么说起自己的表妹了，“啊……是啊，有个表妹，这会儿还上学着呢。”
“你知道她在哪所学校上学么？”
“不清楚，好像是XX中学吧……”
看上去男子真的不太清楚，张亦弛紧盯着男子的眼睛，放慢语速：“你和她不熟？”
“她今年才上高中，平时又不怎么见面，也没啥共同语言，就是表兄妹能熟到哪去啊。”
“看看你手机。”张亦弛要过了男子的手机。
钟明雅来他们市没几天，而且知名度也不高，如果不是一直关注钟明雅的人，应该不会知道她在这里，就算知道在这里参加过活动，也不容易清楚她还在这里一个人多待了几天。
如果真的有在关注钟明雅，手机里肯定有线索。
男子现在已经摸不清情况了，他不知道这两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但为了证明自己是无辜的，还是将手机给了张亦弛。
见张亦弛翻着手机，男子有些不好意思。
“哟，怎么还脸红了。”莫测没看手机，这种事儿交给心细的张亦弛比交给他好。
“咳咳。”男子尴尬地咳嗽了几声。
张亦弛翻了个底朝天，手机里各个软件并没有关注过钟明雅，没有任何关于钟明雅的信息，图库里一大半都是cosplay的照片。
目击者拍摄的视频里，男子催促楼上的钟明雅跳楼，看上去也是完全不知道钟明雅究竟是谁。
“没有异常。”张亦弛将手机还给男子。
莫测脸色变化了一番，撇撇嘴起身：“那走吧。”
“嗯。”张亦弛也觉得没有待下去的意义了。
“完了吗就？”男子一直处于懵圈的状态下。
“怎么着，还想让叔叔们陪你玩儿？”莫测问。
“没有没有。”男子一脸堆笑。
张亦弛走到男子的跟前：“如果把周一跳楼那个女人的死怪在你的身上，你会觉得不妥么？”
“她的死真的不关我事啊，我真的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但那么多人都说了啊，您不能只逮着我一个兴师问罪啊……”男子哭丧着个脸。
“是啊，那么多人都说了。”张亦弛轻声道，“但他们说，你就要说么？”
“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的死和你们每一个人都有关系，别觉得自己是无辜的。”张亦弛皱着眉头，但似乎是心有些累了，语气并不强硬，“如果钟明雅的死，能让你们有所警醒，有所收敛，或许……她会得到一丝安慰。”
男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嘴上积点德。”莫测将手放在男子肩膀了，捏了捏，“别让叔叔们操心。”
“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这么说了，你们相信我……”男子很认真地道。
张亦弛已经在短短几十秒里见男子变过好几次脸了，他对男子的话并不抱以期望，目光垂下，随后掠过男子：“但愿吧。”
莫测跟着张亦弛出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男子泄了气一样瘫在了床上：“都他妈什么破事……还花老子五百块钱……你们迟早被车撞死！等着遭报应吧！”
……
“你觉得这个是凶手么？”在楼道里，张亦弛问道。
“不像。”莫测摇摇头。
“我也觉得不像。”张亦弛出了楼道，外面的阳光和楼道里的黑暗差别太大，他眯了下眼睛，“你说他们为什么要对钟明雅充满这么大的恶意。”
莫测去开车门：“恶意本就没有来由嘛。”
“没有来由……这并不是个让我满意的答案。”张亦弛上了车，“他们在网上听信别人毫无根据的污蔑，跟风辱骂钟明雅，总归有原因吧。”
莫测转动了车钥匙，然后靠在椅背上，平静地道：“他们需要的是发泄，而不是真相。”
第七十章：小说
“只是发泄啊。”张亦弛似乎是明白了，又似乎更不懂了，“走吧，去下个嫌疑人的家。”
莫测开着车向下一个地点赶去：“你觉得第二个会是凶手吗？”
“有可能他们两个都不是。”张亦弛并不乐观。
“第一个是我认为的凶手，第二个是你认为的，现在这么没自信？”
“他们两个只是看着可疑罢了，又不是已经确定是凶手。”张亦弛道，“当然，他是凶手那最好。”
莫测没再说话，专心开车。
忽然，张亦弛的电话响了，他打开一看，来电备注是陈辰班主任。
“喂？”张亦弛接起电话。
“是张警官吗？”那头确实是班主任的声音。
张亦弛看了一眼莫测，点开免提：“我是张亦弛，什么事？”
“那个，班里那些学生，情节轻微的已经叫过家长并且写了三千字检讨，情节严重的那几个都已经记了处分，现在安排回家反省两周。孩子们已经意识到了错误，昨天您走后，几个孩子都哭得稀里哗啦的，一个劲道歉。领导们也经过讨论决定给予陈辰的父母一定的补偿，这个具体的补偿内容我们这边还需要进一步的商议……”
班主任像是汇报工作一样，将后续的处理结果仔仔细细地告诉给了张亦弛。
“……挺好的。”张亦弛不知道能做些什么评价，就敷衍了一句。
“呃，给您打电话其实还有一件事。”班主任没打算急匆匆挂掉电话。
听这语气，接下来要说的事应该才是正题。
“说。”
“我们学校打算这周日在学校的礼堂办一次有关校园暴力的主题演讲，希望您和莫警官可以来给学生们传播一下相关方面的知识和案例什么的。不知道您二位有没有时间？”
“你觉得呢？”张亦弛问莫测。
他们有任务在身，而且目前案子还没什么进展，演讲要占用周日的一部分时间，可能会影响他们破案的进度。
“去啊，为什么不去。”莫测回答的很快，感觉没经过大脑思考。
“案子呢？”
“案子该破还得破，不差乎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的。”莫测不以为意。
张亦弛斟酌了一下，答应了班主任。
“对了，到时候我们这边会准备一些素材，也希望您那边准备几个案例给孩子们讲讲，这次全校的学生都会去。至于陈辰的事……到时候就不用讲了，影响不好……”
“全校学生？能放得下？”莫测好奇。
“啊，我们学校有个独栋礼堂，很大。”
“可以，那就这样吧。”张亦弛没太大的意见。
去第二位嫌疑人家里的路上，张亦弛和班主任确定了具体的时间、地点，基本环节，约定好了到时候准时到达。
将这件突发的事情安排好后，他们也到了第二位嫌疑人家的小区。
第二位嫌疑人，男性，今年四十二岁，有个女儿，也上高一，和陈辰是同一个学校的。做的是铁饭碗文职工作，在钟明雅坠楼的时候他也在现场。
此人是被监控拍到的，大概九点半的时候他出现在了商场楼下，围观钟明雅跳楼，期间没有拍照没有说话，一直默默看着，当不到一个小时后钟明雅从楼上跳下来时，男子露出一抹微笑，离开人群消失不见。
看到这段视频后，莫测直接从椅子上蹦了起来，指着视频里的男子道：“哇你看他的表情，绝对是个阴谋家，我怀疑他就是凶手！”
此时二人坐在车里，没有迟迟上楼。
“他还没下班吧？现在才十点多。”莫测道。
“那就等等吧。”
“又在车里一坐就是俩小时？”莫测叫道。
张亦弛知道莫测是个坐不住的人：“我看着，你可以去网吧打发时间。”
“妥！好兄弟！”
莫测下车离开。
张亦弛一人坐在车里静静等待男子回来。
十二点出头的时候，一辆汽车停在了楼前，戴着眼镜的中年男子和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下了车，进了楼道。
女孩穿着的校服和陈辰他们学校的校服一样。
戴眼镜的中年男子和视频里的嫌疑人长相基本一致。
张亦弛给莫测打了个电话，大概十分钟后，莫测赶了回来，两人一同上了楼。
敲门后，开门的正是中年男子。
“有些事要来问一下。”张亦弛亮出警官证。
“……哦。”中年男子的接受的很快，不像第一个嫌疑人懵了半天，他打开了门让张亦弛和莫测进去，“进来坐。”
地上没有多余的拖鞋，张亦弛道：“可以直接踩么？”
“可以。”中年男子道。
张亦弛走了进去，见客厅有一妇女正和女孩吃饭。
“正吃的呢。”莫测笑着和中年男子道。
“对，请问有什么事？”中年男子比较关心重点，见妻子和女儿都站了起来，他又走过去解释道，“是警察，别怕。”
“关于命案的，跟你和你女儿都有一定联系。我和这位莫警官希望分别对你和你的女儿进行一些简单问话。”张亦弛说得比较含蓄，万一人家不是凶手，上来就说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我要审问你，那可能会把一家人都吓到。
中年男子看了眼女儿：“可以。”
“我负责你，莫警官负责你的女儿……如果你女儿比较害怕，可以让你妻子陪同一下。”张亦弛尽可能妥善安排着，“希望可以早点问完，不耽误你们用餐。”
接着，张亦弛、中年男子进了一个屋，莫测和母女进了一个屋，进行询问。
“这周星期一上午你在哪？”张亦弛开门见山。
“购物商场。”中年男子回答道。
“为什么要去购物商场，那个时间点你应该在上班吧？”
中年男子笑了笑：“听说有个女的在那里跳楼，我就早退了，特意去围观。”
“为什么要特意去围观？”张亦弛很不理解。
“我副业是写小说，想多见见不同的事情，说不准可以激发灵感。”中年男子提到这个有些喜悦，“没想到那个女人真的跳了下来，我还专门以此开始创作了一部中篇小说。”
张亦弛没想到是这么一个转折：“那你的小说呢？我看一下。”
“啊，是在电脑上写的，你稍等。”中年男子出了房间，把电脑拿了进来，点开文件夹推给张亦弛看。
张亦弛简单扫了一些内容，大概就是有个女人跳楼自杀，背后竟然牵连着十几年的虐恋……
没想到一个看上去快谢顶的中年男子居然喜欢写言情小说，而且还是特别虐的那种……
“嗯……还不错。”张亦弛被迫点评。
第七十一章：蹦迪
“你知道你女儿他们学校那天也有个学生跳楼了么？”张亦弛换了个问题询问。
“知道。”中年男子点点头，“我女儿和我说过，有个跟她一个年级的男孩儿跳楼了，而且这孩子平时没少被他们班的同学欺负过。”
“你女儿什么时候跟你说的这回事？”
“星期一中午回来的时候说的。说来也巧，那个女的也是那天上午跳的楼，我感觉可以把这个男孩儿也加进小说里。”中年男子说着说着又绕回了小说。
张亦弛注视着男子。
看着他的脸，他的表情。
“怎么了？”中年男子被盯着感到有些不舒服。
张亦弛很讨厌去猜别人的心思，因为任务，他不得不从最坏的地方揣测别人，但就算如此，往往也是毫无结果。
他可没什么超能力，能看穿别人心中所想。而且还挺怕这样揣测别人久了，自己反而变成了这样的人。
与恶龙缠斗太久，屠龙者也会变成恶龙。
“没事，大致就是这些。”张亦弛起了身，“去看看他们那边问的怎么样了。”
两人在客厅等了一两分钟，莫测那边的问话也结束了。
他们交流了一下获取的信息，确定男子是陈辰死之后，才听女儿说了相关的事情。
嫌疑又被大致解除了。
“你很了解他们班？”张亦弛临走前问女孩。
“我有个好朋友就在那个班里，我听她说过很多关于陈辰的事。”女孩回答道。
“可以跟我讲讲么？”张亦弛很诚恳地看着女孩。
中年男子没等女孩回应就道：“跟警察叔叔讲讲。”
“嗯。”女孩拿出了手机，“我还有他们班班长韩子萱的社交好友呢。”
“可以看一下么？”
女孩点开韩子萱的主页，把手机递给了张亦弛。
张亦弛看去，韩子萱的最新一条消息是：周日还得回学校听一下破讲座，不过听完就能出国玩啦！
配图是出国签证。
张亦弛记得班主任今天上午说几个情节恶劣的同学都回家反省去了，没想到韩子萱利用反省时间直接计划去出国玩。
“他们经常欺负陈辰对么？”张亦弛简单看了一下，将手机还给女孩。
“韩子萱啊。”
“韩子萱？”
“韩子萱我们年级有名的大姐大，家境好，人脉又广，没人敢欺负她，她们班里哪怕是男同学都是听她的。”
“是么……”
问了很多，张亦弛和莫测也不再耽误他们家吃饭，出了门，回到车上。
这次没等莫测说话，张亦弛就主动道：“去吃饭吧。”
……
张亦弛买了俩煎饼果子带回了车里，一人拿着一个吃了起来。
“线索又断了。”张亦弛吃了一口道，“今天是第四天，还在原地踏步。”
“再找呗。”
“你心真够大的，四天没有进展，接下来三天想把案子破了谈何容易。”张亦弛非常不理解莫测为何到了这个地步还如此轻松。
莫测耸耸肩：“着急又解决不了问题，保持放松才能保持冷静，继续寻找线索。”
“我们肯定漏了些什么，不可能四天找不出任何有用的线索。”
“我也这样觉得。”
张亦弛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重新审下题？”
“审审呗。”
“在本次轮回世界中，我们要以刑警的身份在一周内侦破两起案件。目前唯一的线索是，这两起命案是同一凶手所为。”张亦弛大致复述了一遍任务介绍。
“任务介绍里最有用的话就是那句‘两起命案是同一凶手所为’吧？”莫测道。
张亦弛“嗯”了一声。
“同一凶手……”莫测若有所思地念叨了一句，又吃了起来，“啊，我不吃生菜的……”
见莫测一脸嫌弃地把煎饼果子里的生菜拿了出来，找了个袋子装起，张亦弛道：“没想到你还挺挑食。”
“说得好像你啥都吃一样。”莫测回击道。
张亦弛笑了笑没再说话，他知道如果自己说啥都吃的话，莫测一定会故意离自己远远的，大叫道：“哇，原来你连屎都吃啊！”
“想想案子吧。”张亦弛没打算跟着莫测的话题被拐跑，“就这情况还莫名其妙星期日要去给人家演讲，真是闲得发慌。”
“你想想，几千号人呢，站台上演讲多有面子。”莫测已经脑补出自己到时候意气风发的模样了，“台上，我们是知心大哥哥，为他们授业解惑，台下，我们是人民的正义守护者，惩凶除恶。啧，绝了。”
“你绝你的去吧。”张亦弛吃完了煎饼果子，下车去扔袋子。
莫测脑袋伸出车窗：“别老是一直想案子案子，你二十四小时满脑子都是案子，越是这样越会被已有的信息拖住，就像沼泽一样，你越动就陷得越深。咱先休息会儿不成？”
“在沼泽里休息就能逃出去？”张亦弛到旁边扔了袋子，又顺手帮莫测的也扔了。
“可你挣扎也没用啊。”莫测道。
张亦弛拉开车门，咧开嘴笑了一声：“照你这么说，横竖都是死咯？”
“我就是打个比方，意思咱们不能一直想，这就跟做题一样，你一直想这个问题怎么解，其实有可能已经被缠住了。这个时候，你去打会儿游戏，撩会儿姑娘再一回来，说不准脑袋上就亮起个灯泡，一下子就把案子给梳理清楚了。”
“放松会儿也行，那回去睡一觉。”张亦弛系好安全带，“走吧，回去。”
“你放松的方式就是睡觉？看不出来你生活这么老年化呢？”莫测道。
“那做什么？”
“去蹦迪呗。”莫测提议道。
张亦弛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莫测：“你让我在轮回世界里蹦迪？”
“对啊，放松一下。”
“莫测，咱们只有七天破案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四天，案子毫无进展，你现在要我去蹦迪？”张亦弛彻底确定自己跟莫测的脑回路完全不一样。
莫测点点头，理所当然地道：“有什么不妥的嘛？”
“有什么不妥的嘛？”张亦弛复述了一遍，“你说有什么妥的地方么？”
“案子破不了，蹦个迪放松一下，整个人就清醒了你知道嘛？不然你看，你现在一脸脑子里糊了浆糊的样子，还破案，现在要你做个二元一次方程你都做不出来。”
“我不可能去的。”
“你是不是还没去过酒吧？”
“去没去过现在都不是做这个事的时候，你明白吗？”
“哦。”
——
当晚，两人走进了一家名为绿叶的酒吧。
第七十二章：审题
……
当张亦弛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星期五的下午了。
他现在还是脑子晕乎乎的，只记得昨天晚上喝了不少酒。
在轮回世界里蹦迪，是件挺疯狂的事。尤其是张亦弛从没去过酒吧，也极少喝酒。搞了这么一通，又是一天白干了。
“靠。”他忍不住爆了粗。
真是信了莫测的鬼话，什么放松完能更好思考问题，自己喝完直接躺尸快一天，现在脑子还晕乎乎的没办法集中思绪思考问题。
屋子里没见莫测，张亦弛简单洗漱一下，出了门。
“喂？你在哪？”张亦弛给莫测打了个电话。
“网吧。”莫测那头声音有点嘈杂，“放心，今天请假了，你安心睡觉。”
张亦弛气不打一处来：“你局里请假能行，任务呢？拖一天就少一天。我现在脑子还晕乎乎的，今天估计又是毫无收获。满打满算剩下不到三天，您看上去怎么还是这么闲？”
“案子这事儿呢，你放心，我已经有思路了，明天肯定破。”莫测自信满满地道。
“你有什么思路，说说看。”
“我这边打游戏着呢，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咱俩碰面聊，先不说了，游戏开了。”
电话被挂断。
张亦弛在风中凌乱。
和莫测打电话的时候，有那么一刻他很恍惚，感觉他们是不是并不在轮回世界，而是在现实里面过着平平淡淡的生活。
莫测这个人最迷惑的地方在于，在轮回世界里，哪怕有任务，他的生活节奏也和现实世界里差不太多。真不知道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反正现在跟莫测一起组队的张亦弛心慌慌的。
虽然莫测已经说他有了思路，并且保证可以破案，但张亦弛还是不放心，决定出去再找找线索。
因为脑子还有些懵，他没敢开车，打了辆出租车，鬼使神差地来到了钟明雅跳楼的那个购物商场。
这里属于闹市区，等他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接近晚上，人流量更多。
霓虹灯闪烁着，行人匆忙地从他身边掠过。
他看着钟明雅跳下来的那个地方。
和学校里陈辰跳下去的地方一样，清理得很干净，看不出来有人从这里跳下去过。
这让他感到一丝不舒服，好像那最后一滩血迹没了，就相当于把一个人最后存在过的痕迹给抹掉了。
“诶，你是干什么的？”商场的保安见张亦弛在这块儿地方站了好久，过去问道。
“你知道这儿几天死过人么？”张亦弛问。
“知道啊。”保安道，若不是因为这儿死过人，他才不会注意张亦弛，“你站这儿干什么？”
张亦弛亮出了警官证。
保安一看，便不好意思地和张亦弛道了个歉，继续站岗了。
张亦弛点了支烟，就站在那里盯着钟明雅跳下来的位置。行人的声音、汽车的声音汇聚在一起变得吵闹，刹那间，他仿佛听到了钟明雅临死前听到的话。
“快跳啊！是不是怂了啊？”
“哈哈，真有意思，拍下来发网上肯定能火……”
“博人眼球？有本事你就跳！又装抑郁症？”
“啪！”
钟明雅脆弱的身子砸在了冷漠的地面上。
张亦弛往后倒退了一步，撞到了一个行人的身上。
“走路没长眼睛？”那行人不满地道。
“对不起。”张亦弛连忙道歉。
刚刚陷得太深，以至于想象到钟明雅摔在了自己面前，张亦弛被吓了一跳。
“嘶……呼……”一股寒意从张亦弛的脚下升起，他微微缩了下脖子，吐出一口烟。
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喂。”
“我，你哪呢现在？”
“购物商场，你过来吧，晚上在这边吃饭。”
是莫测打来的，张亦弛将位置告诉他后就挂断了电话。
在原地等了没多久，莫测就开着车过来了。
“走吧，进去吃。”莫测将车停好，走到张亦弛跟前道，“这商场第三层是餐饮，看看有没有好吃的。”
“你有什么思路？”张亦弛一边走一边问。
“边吃边说，着什么急啊。”莫测道。
两人乘电动扶梯上了三楼，张亦弛也没什么忌口的，莫测便挑了家铁板烧。
“说说看？”厨师在翻炒食材，张亦弛喝了口温水，忍不住道。
“行，那就说说。”莫测脱掉了外套，“我仔细琢磨了一下任务介绍，觉得任务介绍里暗藏玄机。还记得‘同一凶手’吗？要么说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呢，你看这四个字，咱还真得好好斟酌一下。”
“你的意思是审错题了？”
莫测要了杯白酒，喝了一小口，砸吧嘴：“啧，是这个意思。”
“同一凶手……”张亦弛想了想，“你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如果凶手是一个人的话，那任务介绍应该是，同一个凶手。”说到‘个’字时，莫测加重了声音，突出这个字的特别。
“……听上去很牵强……你还是直接说你的结论吧。”
“哎呀。”莫测恨铁不成钢，“我觉得这同一凶手，说不准是个组织，甚至压根儿不是人。”
“呵呵。”张亦弛拿起水杯又喝了口水。
莫测一瞧张亦弛这模样就知道他不信：“不是，你自己想想嘛，这任务介绍是不是有蹊跷？同一凶手，同一个凶手，同一凶手，同一个凶手……”
“打住。”张亦弛感觉在听和尚念经，“你解释的还是很牵强，而且你觉得任务是在跟我们抠字眼玩么？”
“那说不准啊，不然这案子能四天了连凶手的影儿都看不到？”莫测道，“我这智商加上你这智商，咱俩破不了，那指定不是咱的问题。”
“又怪开出题人了？”
“不然呢？”
“你还不然呢？”张亦弛见莫测蹬鼻子上脸，“又是蹦迪又是怪任务介绍有问题？你真以为这是闹着玩呢？蹦个迪躺尸一天，这可真够放松啊，快放松死了。”
莫测回嘴：“我要你蹦迪我也没叫你喝酒啊。”
“我靠？”
“对不对？你自己要喝的，喝完了怪我？”莫测怼完张亦弛，见张亦弛哑口无言，又道，“任务介绍当然不可能错，我只是觉得，有可能是我们理解错了，所以才花了这么多时间还是没任何进展。”
“细说。”张亦弛感到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