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八章 归来
周岁生日过了没几天，就进了1986年。
这年一月发生了不少事，首先在元旦这天，国家公布了法定计量单位，从这天开始，民间不管，但所有正规的机关单位各类企业，书面文件和全部计量工具必须使用法定单位，从今往后，什么华里、毫、寸、升、斗之类用了几千年的东西便逐渐淹没成历史尘埃，就只流传在老一辈百姓的口中，新生代几乎与这类单位无缘了。
然后同一天，央视三套正式开播，这个频道主打音乐歌舞类节目，一经开播就引起收视狂潮，赞许表扬的来信收了一袋又一袋，乃是改革开放文艺复兴的又一佐证。嗯，那些老顽固的批判信件请忽略。
这套节目原版是什么样子陈大河自然不知道，前世那时候他还在撒尿和泥巴玩呢，不过当初筹备的时候，徐老爷子没少拉着他讨论，再加上凤凰台半卖半送给了一批音乐录影带，估计再简单也要比原版的强一些吧。
还是同一天，由杨杰导演，央视与凤凰电视台联合制作的西游记正式登陆央视一套播出。
和陈大河预料的一样，在得到充足的资金支持之后，杨导顿时雄心勃勃，一心想把九九八十一难一口气拍完，然后十月份的时候，陈大河看了她拍好并剪辑完成的前几集，当即与台长商量，就拿现成的现卖，分成上下两部播出，暂定每部三十集，已经拍好的十多集先放，每月一集，这样也能播个一年，然后追加资金人手设备赶工，争取不断档，在三年内完成整部戏的拍摄及播放工作。
能够得到资金和设备支持，王台长当然乐意，拍着胸口便答应下来，至于版权还是按原合同执行，首播日期就定在元旦这天。
凤凰台也是同一天在香江同步播放，也是时候让自视甚高的香江电视人看看内地的神作，唔，就是一个月才一集，更新实在慢了点，也不知道凤凰台会不会收刀片！
其实不够看也没关系，可以看重播嘛，一天重播一次都行！
除此之外，其他国内外大大小小的新闻就跟他没关系了。
在元旦之后那几天忙忙碌碌地拜访了一圈老爷子加大佬之后，陈大河便安安心心等着过年。
随着时间一天天逼近除夕，平日里安静的西王胡同也热闹起来，大红的灯笼从胡同口一直挂到陈家大门上，完了又延伸到宅子里面，所有的抄手游廊全部挂满。胡同两边每个宅子大门前都贴着春联和千年不变的二位门神爷。
马佳彤他们几个也安排好公司的工作之后，给员工和自己放了大假，一起回到北金。
只不过这些人呆在胡同里的时间要远远比呆在自己家里多，尤其是马佳彤和曾静姝两个，她们的宅子也买在这里，那时候关三还没开启买街模式，便被这两个占了先手，后来把其他宅子全部买下之后，也不好把她们轰走，便这样留了下来。
结果这里倒成了最早琼斯公司那帮人的大本营，连自己家都懒得回。
嗯，其实是回去了也会被爹娘赶过来帮忙，也就干脆不回去了。
另外还有老爸老妈，二姐小妹自不用说，孤家寡人的孙云东也跟着一起过来凑热闹，倒是李中和回了自己的宅子，他儿子女儿带着家人来了北金，就在他们李家祖宅里过节。
自打来北金上学也有六年半了，留在这儿过年也有几回，倒是今年人是最多最齐的，就等除夕前一天，黄老爷子带着女儿女婿过来，就是团团圆圆一家人。
这天正好小年，陈大河把手揣在袖笼里，从家门口走到胡同口，看看还有什么地方遗漏的没有。
其实他屁都不懂，这些都是关三和佟济兰做指挥搞起来的，他们对那些老旧规矩可以说门儿清，对这次大团圆过年又格外重视，不可能有遗漏的地方。
但作为一家之主，肯定要有一家之主的格调，检查检查工作就是很有必要的嘛，要不然怎么体现存在感呢。
可惜，胡同里来来往往的人各忙各的，就没一个人理他。
就在他正对着胡同口，暗自神伤的时候，背后传来一个轻柔的声音，
“大河。”
嗯？好熟悉，是哪个？
陈大河转过身子，一见来人，顿时眼睛瞪得老大，“李慧芳？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刚到，”李慧芳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低了低头，然后抬起来笑道，“刚在单位宿舍安顿好，也没什么事儿，就出来走走，刚好走到附近，就顺便过来瞧瞧，看你在不在家，没想到在这儿就看到你了。”
民委有个宿舍楼距离这里不远，说顺便倒也正常。
陈大河两个嘴角忍不住咧开，哈哈笑道，“你调回来工作啦？”
李慧芳点点头，“算是吧，两年期限结束，又正好碰上过年，单位就让我提前回来了。”
“哈哈，那感情好，”陈大河两手一拍，随后看到她的头发又被风吹乱，连忙一拍脑袋，“你看看我这糊涂脑子，都忘了请你进去，来来来，咱们里面说话。”
随即便领着李慧芳往里走。
回到宅子里，陈大河将她领到会客室，等两人落座，佟济兰过来奉上茶，才好好打量她。
“黑了，也瘦了，不过精神头不错，”陈大河笑道，“不像夏萍她们，每天坐在办公室里不见天日，皮肤惨白惨白的，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李慧芳噗呲一声笑出声来，“几年没见，都当爸爸的人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那么皮，让小萍听到，小心她揍你。”
几句话的功夫，近两年没见的生疏感瞬间消失，似乎又回到了当初在学校，一帮同学在一起开开心心指点江山的时候，连精神头都好了许多。
闲聊了几句，陈大河终于回到了正题，“哎，慧芳，这两年你在那边怎么样啊？”
对于李慧芳，陈大河心里终究有一丝亏欠感，当年那帮同学，一个个在自己的帮助下基本上都进了部委，只有王亚东自己家里有安排，另外还有一个出国留学的。
就剩下一个李慧芳，在自己的建议下去了民委，本来想着这条线竞争小，只要稍微锻炼两三年，自己就能想办法把她调去地方，这样起步高，资历也有了，日后晋升起来就更容易。
没想到她刚进民委，就碰上一个新上任的老古董，打着磨炼新人的旗号，把她一下子调去了内盟，还是个三省交界的伊克昭，偏得不能再偏的位置。
尽管后来自己亲自跑了一趟，还安排了白玉兰集团给那个地方投资，帮助当地发展，也算给李慧芳减压，但相比班上的其他同学，终究还是捱了两年苦，如今能看见她平安归来，总算松了一口气。
第一千零九章 诉求
手里捧着热茶，李慧芳的脸色显得很轻松，对着陈大河笑道，“挺好的啊，现在榆树坳可不是你去的时候那样儿了，因为建养殖场和加工厂的原因，修了路，也通了水电，当地的百姓很多都进了工厂做工，收入有了很大的提高，跟以前比啊，简直就是翻天覆地！”
“哦，那就好，”陈大河笑着点点头，稍微顿了顿，继续问道，“那你呢？我看你比上次又瘦了不少，工作很辛苦吧？”
最初见到李慧芳时，还有几分丰腴，后来因为刻苦学习，逐渐就瘦了下来，等到两年前在内盟见她的时候，已经比彭雪晴还瘦，如今倒好，跟夏萍差不多了，要不是身材还在，几乎就是根竹竿子，而且西北风沙大日照足，又没怎么打扮，如今看上去跟她实际年龄差不多，就是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可见这两年没少遭罪。
“也还好啦，原来的文宣普法工作也在做，只是另外多了一些工作，”李慧芳笑了笑，“村里范书记文化水平不高，与外商工厂打交道这些事情他做不来，整个村里也没几个文化人，所以这些工作都是我来做，不过他们也没闲着，所有的后勤都是他们包了，搞工厂建设的时候，因为条件不够，只能用人工上，从旗上到村里，组织了好几千人，就这么肩挑手扛把厂子建起来的，
经过一年多的建设和生产调试，今年，哦不，现在应该说去年了，去年九月份的时候终于正式投产，听外商朋友说，我们养殖的白山羊羊绒，还有各种皮革质量都很好，在欧洲市场上很受欢迎，很是挣了不少外汇呢。”
听了她的话，陈大河不禁哑然失笑，本来自己是想问她自己过得怎么样，结果竟然成了工作汇报。
其实这些东西他知道的比李慧芳还多，在爱奈斯·提奥每月的工作简报里都有详细介绍，如工厂建设成本，设备采购安装，路是怎么修的，水电是怎么通的，都有记载。
尤其是她深知老板对效率要求极高，可偏偏这个老板敲定投资的地方实在太偏僻，大型设备进不去，运输也很不方便，大大迟缓了建设进度，为了解释这一点，爱奈斯都会在工作简报中将建设进度事无巨细地记录下来。
就连李慧芳说的地方政府的支持也有详细说明，毕竟这些都是他们已经尽力工作的佐证！
而李慧芳也多次出现在爱奈斯的工作汇报中，用国内公司负责人艾伦的说法，这个形象上佳，却非常朴素的女人拥有渊博的知识和刻苦耐劳雷厉风行的工作作风，艾伦甚至不止一次试探，想高薪挖她进公司任职，可惜都被一口回绝了。
每次看到这些简报，陈大河是既想笑，又有几分心酸，其实以李慧芳的条件和努力，如果不去那个榆树坳，现在应该和王亚东夏萍他们一样，已经在单位出头了吧。
见李慧芳始终回避自己的情况，陈大河也就不再追问，转而说道，“你这次回来，以后的工作有没有什么想法？”
李慧芳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抿着嘴想了想，最后轻轻摇头，“本来我是想留在榆树坳，那里基础刚刚打好，后续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但范书记能力不足，旗里派来的专员经验又不够，我怕他们会丧失很多机会，但是我毕竟是单位上的人，还是要听领导安排。”
“这种试探的话就别说了，我可不会帮你留在那里，”陈大河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两年前我就让你离开，你非得留那里，现在下放期满，你还舍不得那个鬼地方啊？！”
“不是鬼地方，是榆树坳。”李慧芳小声犟了一句，眼见陈大河依旧冷着张脸，顿时不敢吱声了。
陈大河狠狠地瞪了她一阵，直到眼睛发酸才放过，随后想了想说道，“这样，关于榆树坳的发展问题，你可以跟范书记保持通信，把你的建议告诉他，至于怎么去做，自然有他的安排，别以为这个世界离开你就不能转！
关于你自己的问题，你先好好考虑一下，我不管你们那个老古董主任是给你穿小鞋还是刻意锻炼，总之，如果他再敢为难你，我直接通过统战部把你档案调走，至于你自己想做什么工作，想好了再跟我说，我来安排。”
李慧芳看了他一眼，轻轻吐了下舌头。统战部可是民委的领导单位，这是要直接拿势压人呢。
见回榆树坳无望，她也就不再做这个指望，双手捧着茶杯，一边点着脑袋，一边说道，“其实这两年在基层工作，对我是一个很大的锻炼，我相信这种锻炼是在机关单位里学不到的，但同时，也暴露了我很多问题，比如大局观不强，长远规划能力不够，对经济建设也了解不深这些，我想如果有可能的话，未来两年能在部委工作，部委里面要处理全国的各种规划事务，对能力的要求会更高，而且站得高，就能看得远，对自己的大局观会有很大的帮助。”
见李慧芳终于肯说自己的诉求，陈大河自无不可地点点头，“没问题，其实从一开始我就希望你能先在部委工作，先将自己的格局历练出来，然后再下基层，把理论转化为实践，现在只不过是将这个过程颠倒过来而已，而且，”
说到这里，陈大河看着她笑了笑，“如今你有了支援基层的经历，职务上肯定会上调，比那些同学们快上一步不说，能接触到的事情也会更多更广，行，就这么办，有需要我的地方只管开口。”
听到这话，李慧芳不好意思地抿嘴一笑，“现在我就要求你了。”
“嗯，”陈大河一愣，接着右手一伸，“你说。”
“我不想继续在民委，”李慧芳努努嘴，脑袋不自觉地低了下去，视线不知道瞟到了哪里，“我不是说民委的工作不重要，只是在榆树坳两年，让我对首长的坚持经济发展理论有了更深的了解，所以我希望能去经济建设之类的部门，先学一点东西，等过几年之后，我想试试能不能利用我自身的有利条件，包括法律专业，基层经历，还有部委学到的规划能力，把这些东西都结合起来，做点有意义的事。”
“结合起来，做点有意义的事？”陈大河感觉听不太明白，“你一直都在做有意义的事啊，你说的这些结合，我听着怎么像经济规划和立法啊？”
李慧芳把头抬起来，笑着摇了摇，“我现在也说不清，可能会是你说的规划和立法提案建议，也有可能是化理论为实践，去地方上做建设，总之，我要做个有用的人！”
第一千零十章 近况
“不用想，你现在就是个有用的人！”
陈大河没好气地回了她一句，从爱奈斯的工作汇报里就能看出，如果没有李慧芳，无论是在榆树坳的养殖厂和屠宰场，还是位于东胜区的纺织、皮革和肉类食品加工厂，都不会那么快建成，可见她的能力和态度不是一般的强。
话音落下，李慧芳依然吐吐舌头没说话，陈大河则双眼微眯，想着能送她去哪个部门。
夏伯平他们那帮人里面，跟经济扯得上关系的，无非就是他一个，再加上在北金工商局里工作的唐煜文两人，但夏伯平所在的是外经贸部，唐煜文又是在地方，都不是很合适。
如果想做内部经济，最好的还是去国家经委，或者老计委，但自己能跟文化、统战、外事、外贸甚至邮电、交通、部队的大佬搭上线，就偏偏不认识这两个部门里面的人啊。
想到这里，陈大河忍不住抓抓脑袋，半个月前还在自我满足什么人脉广层次高，好嘛，转过头就被打脸了。
见陈大河抓耳挠腮的，李慧芳眼珠子一转，轻声问道，“是不是不太好进啊？”
一听这话，陈大河二话没说，当即大手一挥，“这你不用管，我有我的办法。”
他就不信了，认识这么多大佬，就没个能跟着两个部门扯上关系的人。大不了一张脸不要，去找张老爷子解决去。
见陈大河大包大揽，李慧芳便不在说话，只是捧着茶杯微微笑着。
“哎，对了，”陈大河突然想到一件事，问道，“你现在还住单位宿舍？”
李慧芳点点头，“是啊，不然我能住哪儿啊。”
“呃，”陈大河摸摸下巴，轻声笑道，“是这样，以前咱们法语班的同学现在大部分都住在一个小区里面，我就想问问你，要不要搬进去跟他们一起？”
“小区？”李慧芳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陈大河的意思，不禁问道，“现在有外国那种商品房卖了吗？”
“对，一家外资银行和北金房产公司合资成立的公司，现在就开发了一个楼盘，距离中关村不远，”陈大河点了点头，解释完后，又问了一遍，“你要不要也搬过去跟他们一起住？”
“一起住？”李慧芳哑然失笑，“我住他们家里去啊？人家拖家带口的，合适吗！”
陈大河撇撇嘴，“你知道我什么意思，虽然你在这里是孤家寡人一个，但总得有个家吧，如果以后换单位，搬来搬去的也麻烦，再说也不是所有单位都有宿舍可以住的。”
之前他就听郑新和说过，眼下住房形势是越来越紧张，前两年分配工作的毕业生，多少还能安排个单间，可现在基本上都是集体宿舍，有的甚至连床位都没有，几乎所有单位都有个专人甚至是部门，来专门负责解决职工的住房问题，哪怕部委里面也不例外。
这也是之前樊博望借钱也想买房的原因之一，自己也是听了郑新和的求助，才决定提前安排第三银行进入内地房产市场，否则现在只会在深阵搞房产开发。
不过他也没想到，小区开发完成之后，竟然很快就销售一空，若不是陈大河提前给他们预留了房源，恐怕都抢不到，由此可见眼下的住房形势有多紧张。
当然，不管小区再怎么好卖，都会有几套楼王留在手里，自己用也好，或作其他安排也好，总有转圜的余地。
李慧芳一回来就能搬进宿舍，那是因为她是两年多前就分配到单位的，民委又是个清水衙门，东挪西凑肯定能腾出个房间，可要去到人员众多的经委或计委就不一样了，不管是哪年毕业，过去就得按顺序排，排得上还好说，排不上就得自己解决，又不是领导，最多给点住房补贴。
听完陈大河的话，李慧芳低着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还是算了吧，别说我买不起，就是有这么多钱，也没必要买，我以后多半还是会下地方去，买了房子不是浪费吗，万一要是没有宿舍分配，大不了去跟夏萍挤挤呗。”
陈大河一听也没辙，总不能自己硬塞钱给她买一套吧，那成什么样子了。
最后无奈地甩甩手，“行吧，随你，万一要是有什么困难就过来找我，我来解决。”
这回李慧芳没拒绝，轻柔地点着头。
“哎，对了，”李慧芳突然放下茶杯，从棉袄口袋里掏出一只漂亮的纯银平安锁，递到陈大河面前，“这是送给大侄子的，别嫌弃。”
“嘿，还挺客气，”陈大河嘿嘿一笑，拍怕大腿站起来，“正好，这时候应该没睡觉，你自己去给他吧。”
说着就领着她往院里走。
到了后院，李慧芳看见小家伙，忍不住一把抱起来，乐呵呵地逗着，顺手把平安锁挂在他脖子上。
她虽然结过婚，但连圆房都没有，更不用说孩子，以她现在的情况，估计这辈子也不会有孩子了，现在抱着小小子，都舍不得放下来。
这时两人也没再谈工作，转而聊起同学的近况，
当年毕业之后，林如平随彭雪晴之后去了法国留学，之后就留在巴黎发展，也没回国，不过她当年是考上公费生过去的，倒是还在体制内工作，只不过是驻外机构而已。包括夏萍在内的五个人去了文化部外联局，钱小璐等四人进了外交部，彭雪晴眼下在美国，进了eo唱片公司，发了一张唱片，听说还有不小的名气，追随者不少。这些都是女生。
至于男同学，王亚东在家里的安排下进了总参外事局，仗着会法语的优势，在单位混得如鱼得水，他的远期目标是驻外武官，不过那种一般得配大校级别，至少也是上校起步，单是资历就有得他熬，不是有背景就能轻易上位的。郑新和在夏伯平的安排下进了外经贸部，樊博望和季三月去了教育部，刘定邦则到了邮电部，剩下一个李爱华也去了外交部，跟钱小璐她们成了同事。
现在的大学毕业生含金量很高，更别说是北大毕业的，经过两年半的发展，这帮同学都陆陆续续在单位冒出头来，未来可期，而这些人，在以后都会成为陈大河的助力。
唯有一个李慧芳，刚进单位没多久就被发配基层，一呆就是两年，几乎和同学们脱节。
还好她这两年也没白费，有了这份支援基层的资历，只要能快速适应单位里的环境，优先提拔的名单里肯定有她。
可偏偏这时候她又不想在民委耗费时间了，也不知道去了新单位，能不能适应，或许简历上会有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总归有些阻碍。
陈大河看着这个温婉如初的女人，心里不禁暗叹，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怎么就建议她去民委了呢，就算她是学法律的，也可以去夏伯平那里啊。要是当时直接安排她进自己熟悉的部门，恐怕要远远好于现在吧。
第一千零十一章 峰回路转
晚上李慧芳自然是留在这里吃饭，不仅如此，陈大河还一一给同学们打电话，将他们都请了过来，也算是次临时同学聚会。
虽然已近除夕，每个人家里都有忙不完的事，樊博望还要筹备初六的婚礼，但接到电话后都二话不说赶了过来。
可惜彭雪晴人还在美国，林如平在巴黎，当初的法语班就差了她们两个。
其实李慧芳在法语班也就待了一年，后来便转去了法律专业，时间比中途选择出国留学的陈大河和彭雪晴还短，但一直以来大家都从来没拿她当外人，在同学们的心里，79级的法语专业，永远都是十九个人。
所以这次同学们过来，并不完全是因为陈大河的面子，吃饭时候的气氛就证明了这一点，十七个人围着一张大圆桌，每个人都有说不完的话，话题也全部都在李慧芳身上，反而陈大河这个主人倒没人理了。
饭桌上，陈大河端着个酒杯，笑呵呵地看着同学们聊天打趣。
酒过三巡，王亚东对着李慧芳问道，“这么说来，以后你就留在北金工作？”
“是啊，”李慧芳笑着点头，“以后咱们就可以经常见面了，有空多出来聚聚啊。”
“嗯嗯，这样好多了，”夏萍搂着她的胳膊，娇声说道，“以前给你写封信，都要一个月才能收到回信，有次我想去看看你吧，结果一查地图，光坐车就要三天，这还不说，转车都要十几趟，我的天呐，当时我就晕了，那地方是真偏！你们那个主任也真是的，竟然发配你去那个地方，哎，芳姐，你可得当心点儿，你们那个主任以后指不定给你穿小鞋呢。”
李慧芳笑着用头碰碰她，没有说话。
“夏萍说的不是没可能，”郑新和正色说道，“慧芳，你在单位没待多久就下了基层，机关里的很多情况其实并不清楚，在那里不是有能力有本事就能出头，还得会看会听会想，你自己凡事要多留个心眼。”
“哎哎，”王亚东突然插话，“要我说啊，干脆想办法调职算了，民委有什么好待的，尽是些扯皮的糟心事。”
“也不是这么说，”李慧芳摇摇头笑道，“我去的地方也有很多少民，而且是多民族混居，其实并没有谁对谁错，只是大家的生活习惯不一样而已，如果没有一个部门专门负责调和，确实很容易出问题，这个工作对地方安定其实还是挺重要的。”
“那你也不能一直待那里啊，”坐在对面的钱小璐看着她，“调解工作谁都能做，但看看你，会法语，又懂法律，在那个单位怎么能发挥专长？大学里学到的知识不都浪费了吗。”
见同学们还有人要说话，李慧芳连忙笑道，“你们说的我都明白，而且在榆树坳待了两年，也确实发现自己志不在此，所以刚才我都跟大河说过了，想有机会的话换个单位。”
“嗯，换单位好，”夏萍眼睛一亮，终于看向被遗忘许久的陈大河，“小班长，不如跟主任说一声，让芳姐来我们外联局吧！”
陈大河嘴巴一咧，笑道，“慧芳想去经济建设部门，文化部可不是她的理想，放心，这事儿我会想办法。”
他这么一说，其他想拉人的同学都不吭声了。
“经济部门？”王亚东看看他，又看看李慧芳，“经济部门好啊，哎，经委怎么样？刚好我表舅在经委，我去找他说一声，只要你单位肯放人，进经委绝对没问题！”
有没有这么巧啊？
陈大河同李慧芳对视一眼，随即看着王亚东，“经委可不好进，那是热门部委，你有把握？”
如今国家把工作重点放在经济建设上，作为最重要的核心部门，经委和计委向来是众多毕业生追求的热点，能分配到那里的不是有背景就是运气好，一般可不好进，要不然陈大河刚才也不会头疼，本来他还想着去拜访几个老爷子问问路子，没想到眼下竟然峰回路转，在这里碰上机会。
而王亚东的关系一直在部队，想不到在经委里面也有人，就是不知道级别够不够，否则往里带人可不一定能成。
“瞧不起谁呢？”王亚东顿时不乐意了，好不容易才得到一次显摆的机会，竟然被人质疑，是可忍孰不可忍，当即把酒杯一放，压低声音故作神秘地说道，
“我那表舅在经委主管后勤人事，前些天去我家里吃饭的时候，还跟我爸妈说过，他们经委有个副主任，简直就是个工作狂，给他配了三个秘书还不够用，现在还要再找两个，而且最好是有基层工作经验的，他这几天正忙着选人呢，”
说着一指李慧芳，咧嘴笑道，“这不巧了吗，正好芳姐有两年基层经验，而且还是接待外资，这份资历应该不差了吧，回头我跟他说说，多半能成。”
陈大河龇牙咧嘴的，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表情。
副省级可以配一个专职秘书，那位却要配五个，不过这不是重点，大不了其他几个算兼职秘书，有的屁大点的乡镇还有领导带秘书的呢，其实就是个连编制都不一定有的办公室文员。
重点是那位副主任，跟他当秘书可不好做啊，工作能力要强，级别也有要求，而且，这种人选必须经过当事人同意才行，王亚东的表舅就能做决定？
见陈大河依然一副怀疑的表情，同学们也都半信不信的，王亚东也感觉自己话说得太满，连忙嘿嘿笑道，“当然了，这个位置其实也不是那么好做，毕竟秘书工作不好干，尤其是领导要求高的秘书工作更不好做，要不然我表舅也不会头疼，他也找了不少人，但合适的不愿意去，愿意去的又不太合适，这才拖了下来，
而且他也只是提供这个机会而已，成不成还不一定，反正啊，就算做不成副主任秘书，肯定也能进经委，这点我能保证，毕竟没了两颗萝卜就需要有人填坑嘛。至于级别也不用担心，科级就成，咱们毕业就是副科，如果芳姐能升一级，就更没问题了。”
他这么一说，陈大河总算相信了几分，如果王亚东能办成自然最好，省得自己还要去求人。
正要转过头去跟李慧芳说话，这时王亚东又吱声了，“不过啊，有个前提，”
陈大河当即把头转向他，“什么前提？”
“单位肯放人啊，”王亚东两手一摊，“一进一出，进的口子我能搞定，出的口子我就没办法了。”
职位调动不是想调就能调的，既要原单位肯放人，也要新单位肯接收，这边说要那边就能走，岂不乱成一锅粥，而李慧芳的能力有目共睹，就算那个主任看不惯她，肯不肯放人还真不一定。
“没事儿，”陈大河想了想，“我来想办法，可以先把慧芳调去统战部，再从统战部调过去。”
他所谓的想办法自然是找吴天华，统战部是民委领导单位，以他如今的位置这点权力还是有的，而且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按照常规，在基层锻炼之后，回去了多半要提拔一级，如果换了单位可不一定能成，正好先在统战部把这事落实，过去了也方便。
李慧芳在边上一直没说话，就这么看着两个人你来我往便把她的事敲定下来，最后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举起面前的酒杯，对着两人致意，“多谢的话就不多说了，我干了！”
说完便一饮而尽。
其他同学也都哄笑着共饮，谁都没说多余的话，这年头的同学，不都是这样的么。你帮我，我帮你，风水轮流转，团结才能进步！
第一千零十二章 到达
转过天是腊月二十四，在北金，过小年是二十三，而陈大河老家却是在这天，原因为啥不懂，反正祖祖辈辈就是这么过来的，他也懒得去深究。
也就在这天，远在深阵的老爹老妈带着二姐小妹一起到了北金，同行的还有孙云东和李中和，马安国直接从广洲飞哈市，他老家龙江的，自然要回自己家里过年。
另外王赟也从尚海坐飞机过来，到北金的时间和他们差不多，正好一块儿接上。
今天茜茜请了一天假，在家里等着公公婆婆，正好可以用她的车，叶正根和图安两人各开一辆，去机场接人。
刚到中午，两辆车便转回了胡同，所有人全部接到，老爸老妈连行李都顾不上，直奔后院去看孙子，几个老爷子则两手空空，任由叶正根他们收拾，大摇大摆地进了书房落座。
前院众人忙忙碌碌，后院爷孙其乐融融也很热闹，二院的书房里，陈大河陪着几位老爷子喝茶，反倒清净得很。
陈大河窝在沙发上，看着又几分疲态的王赟，笑道，“王老爷子，上回我怎么跟你说来着，让你别回尚海了，你非得回，你看看，累着了吧。”
一个多月前陈子一周岁，王赟自然也过来了，当时陈大河就让他留下来等过了年再走，他非不听，第二天就回了尚海。
“屁，”王赟头也不抬，一手端着茶盏，一手拿茶盖撇着茶沫，“你以为就老李头他们忙，我那儿事情多着呢，这回要不是你三催四请的，我才懒得过来。”
陈大河还没说话，被点名的李中和反倒吭声了，
“你那儿有个屁事，”李老爷子两眼上翻，同样一副目中无人的样子，“我跟老孙是为了学校的事忙，忙得焦头烂额才算把几个研究院架子搭建起来，你忙啥？祸害人家老太太？”
“滚，”王赟当即瞪了回去，“你知道个屁，年底总结不晓得？尚海文物商店今年搞了几回大事，出口业绩一天比一天多，老子好歹是个主管文物的副局长，要不在那里看着，指不定哪件国宝就被贱卖了。特娘的，那帮小赤佬眼睛就会盯着钱看，老祖宗的东西迟早让他们卖光。”
“哎，这就是你不地道了啊，”孙云东突然指着陈大河，对他说道，“臭小子不是委托你给他收古董吗，人家要卖，你买下来不就得了，留在他手里也就等于留在国内，不是两全其美。”
“你当我没想过啊，”王赟先瞪了他一眼，随后颇有些无奈地说道，“要不老子怎么骂那帮小赤佬呢，要说只收外汇，陈小子给的也有，但特娘的卖东西还看人，不是外国人还不卖，给老子安排的人碰了个软钉子，你说气不气？！”
“嗯？还有这种事？”李中和当即眉头紧皱，“有没有往上面反应过？”
陈大河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直到这时才出声，苦笑着摇摇头，“上面哪里管得了那么多，毕竟能卖的都是允许出口的，只要肯给钱，管他卖给谁，不过，他们这么操作，多半是有一些特殊原因，可能涉及到其他部门的配合吧。”
一听这话，另两位一起看向王赟。
结果王赟很干脆地摇头，“你要问我尚海的一些小道消息，我多半知道，但这种体制内的，我向来不过问。”
其他三人也是无语，不过问体制内的事，那你占着个副局长的位置干嘛？！
王赟倒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反正这个身份就是个掩饰，顺便也能多接触那些宝贝古董，他又不想升官，管那么多东西干嘛。
略过这个惫懒老头儿不理，李中和转头看向陈大河，“上回你在深阵说的那三个研究院，都已经组建好，还有那个芯片实验室，我辗转打听了好久，正好有个学部委员在咱们学校担任客座教授，就请他来当这个实验室主任，挂在理工研究院下面，他也答应了，不过，这个实验室的设备你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这么快？”陈大河一愣，随即想了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在四月上旬左右，最晚不超过四月底。”
“哦，”李中和应了一声，眉头微皱没有说话。
陈大河一看，不禁问道，“怎么，是有什么问题？”
“问题没有，”李中和轻轻摇头，“我就是在想，如果有可能，你能不能多弄一套设备过来？”
陈大河猜都不用猜，轻笑道，“给半导体所的？”
李中和老脸微红，随后干咳一声，故作正常，“嗯，我跟老赵，也就是那个学部委员，跟他谈的时候，听他提到现在半导体所里的研究设备远远落后于国际水平，所以就想如果有可能，能不能顺便也给他们弄一套，当然，不好办就算了，反正我也没跟他说过。”
等他说完，陈大河并没有立刻回应，没说行，也没说不行，只是眼眉低垂，手指在沙发上轻轻敲动。
见他正在考虑，那三个老爷子也不管他，自顾自地聊起天来。
陈大河则暗自衡量。
从九月份准备筹建芯片实验室的时候开始，他就在考虑怎样才能弄到一套尖端的芯片研究设备，要论半导体技术，最好的自然要数美国和日本，如今主流的芯片制造设备公司也出自这两个国家，只不过这两个国家对尖端设备技术的封锁非常严格，如果说美国还有可能得到，那日本就是想都别想。
可直接买不到，不代表间接无法得到，毕竟工业化的制造设备不好弄，实验室的小型研究设备还是有可能的，甚至在很多大学里就有，买不到，那就用点手段。
于是他便将主意打到了欧洲一流大学的头上，随后给刘建设发布了任务。
结果刘建设也不负所望，太著名的学校不理，底蕴不够的不要，经过一系列的精心策划，他们成功烧毁了荷兰阿姆斯特丹大学半导体实验室的几个房间，当然，在烧毁之前已经将那套设备偷运出来，并换上一套老版的同类型设备掩人耳目，而那套老设备也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
如今这套偷运出来的阿斯迈光刻机正停留在鹿特丹港的某个仓库里，等着合适的时机运回国内。
第一千零十三章 都要
这台阿斯迈光刻机出自荷兰阿斯迈尔公司，如果看地理位置，按普通人常规思维推理，应该不过是荷兰一家乡镇企业，但就是这家乡镇企业，在未来却成为半导体界宇宙级的巨无霸，全球各大芯片工厂的制造设备几乎有九成来自于这家公司。
陈大河不是理工科，更不懂芯片，他之所以知道这家公司，无非是因为国内某单位花费巨资，找他们订购了一台主流水准的光刻机，但在美国和欧盟的联合阻扰下交易泡汤，该素材在资讯泛滥的后世依然坚挺地存活了超过三天，成为网络热点之一。
所以当刘建设告诉他这台机器资料的时候，他才醒悟过来，原来在美日联盟之外，还有这样一家牛掰的公司存在，而且这时候就已经成立，并向市场推出了他们的产品。
此时李中和问他能不能再弄一台，他也是将主意打在这家公司身上。
可再三考虑之后，还是否定了这个想法，原因很简单，尽管现在这家公司不过是芯片界的小萌新一枚，但他背后的另一个占据了一半股份的股东，却是欧洲鼎鼎有名的西门子。
阿斯迈尔好惹，西门子却不好惹，惹了西门子就等于惹了西德，若是让欧洲方面知道，难保不会起什么波澜。
虽然他不怕麻烦，但仅仅是为了一台光刻机，还不值当。
如果再去别的大学弄，那就是把别人当傻子，凡是把别人当傻子的人，自己就是个大傻，他陈大河是大傻吗？！
想到这里，便抬起头，趁着三位老爷子聊天的空挡，对着李中和轻声说道，“短时间内没办法再弄一台，不过您之前不是说过，可以撮合开放大学和半导体所合作研究吗，正好拿这台设备当卖点，促成双方的合作，到时候双方都可以用嘛。”
李中和回过头来，看了他两眼，“合作的事情早就定下来了，老赵是半导体所的人，他也同意当芯片实验室的主任，合作有什么难的？！弄不到就弄不到吧，反正到时候老赵也会假公济私，拿这台设备做他们自己的试验。”
见陈大河帮不了忙，李中和便不再理他，又跟孙云东聊起学校明年的工作安排，王赟不时插上几句话，话不多，但要么提出问题，要么提出想法，几乎针针见血，不愧是混了几十年的老江湖。
陈大河看着他们聊得火热，也乐得清闲，双手捧着茶杯，脑子里却想着另外一件事。
本来这件事他之前决定暂时放一放，但今天被李中和一说，又不自觉地蹦了出来。
而这件事，就是苏联的半导体！
想想后世的大毛，几乎百分之九十的电子零配件都依靠进口或国外技术，让世人都以为苏联的电子工业不行，包括陈大河也是这么认为的。
但在看过董建磊传过来的苏联主要工业调查报告之后，才突然发现，原来苏联的半导体水平竟然紧跟美国，并没落后多少，某些方面甚至超出。
只不过与后世主流的晶体管技术不同的是，苏联发展的半导体技术，竟然是另一个方向的电子管，不仅如此，他们的芯片技术居然是三进制！
这已经不是两套技术标准的区别，而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技术体系。
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原因也很简单，因为苏联研究人员发现，晶体管在核爆的电子脉冲前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而电子管却不受什么影响，在冷战中核大战的阴影下，他们在军用电子设备上选择电子管也就合情合理了。
此外陈大河也在开放大学咨询过几位教授，了解过三进制和二进制的区别。
没想到三进制的逻辑电路竟然比二进制逻辑电路速度更快、可靠性更高，而且需要的设备和电能也更少。就连美国也做过相应的研究，只是没有苏联的成就高而已，最后因为二进制发展的更好，也就取消了在三进制方面的研发，再加上苏联的封闭，反倒使得二进制成为世界主流，这倒是让他有些意外。
对于后世大毛半导体工业落后的原因，陈大河也能猜个大概。
如果苏联能一直存在，或许电子管的半导体技术和三进制的计算机能和欧美技术体系并行不悖，但随着东欧巨人的倒下，他们的技术发展戛然而止，而根据苏联的发展规划，他们将不同的工业体系按照资源分布情况，分散到众多成员国中，后来这些成员国分崩离析，有的甚至反目成仇，将原本完整的技术体系肢解得支离破碎，自然无法再与欧美技术相抗衡。
其实除了半导体，其他很多技术体系都是如此，可惜了几十年的技术积累，一夜之间化为乌有。
当时陈大河就在想，要不要也将半导体技术列入打包目录，但一来这套技术与后世的晶体管和二进制格格不入，二来他也不能确定，就算能打包一批相关专家回来，就能把这套技术发展下去？所以始终犹豫不决。
就在这时，也不知道王赟又说了什么，李中和正对着他说道，“开放大学的长远目标，一定是有自己的技术底蕴和学术标准，我们不依附于人，也不期望别人来依附我们，现在的多方合作都是为了以后的自主，哪怕会造成一定的资源浪费，但这些浪费也最终会变为养分，成为学校往上发展的基石。
而且课题的重复研究也不一定是浪费，研究人员不同，思路不同，得出的结果就自然不同，在独立研究的基础上，展开课题交流合作，届时又能迸发出某些特别的火花，而我们要付出的代价，不过是一点时间和金钱罢了，搞研究的，不管是社科类还是理工类，哪个不是在熬时间呢？！”
王赟斜眼瞟着他，面部表情没有任何变化，“我虽然不懂科研，但是也明白，所有的技术都出自实验室，但不代表只能通过实验室才能得到技术，你花钱去买不就成了吗？花几倍的钱，换更短的时间，为什么不可以？而且在购买的时候还能判断，这种技术是不是对你有利，要是没用的，你要他干嘛？”
“做技术储备啊，”孙云东呵呵笑道，“老王，这就是你不懂了，其实之前我也和你的想法差不多，认为做了什么就一定要有成果，而且是有用的成果，否则就是在做无用工。
但在这所学校泡了大半年，跟他们搞科研的也交流过几次，才领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没有无用的成果，只有暂时用不上的技术，只要是技术，哪怕现在没用，可能未来某一天，会重新迸发出应有的光芒，所以你说的技术采购可以有，老李讲的自主研发也有必要，反正不差钱，那就两手一起抓呗。”
听到这里，陈大河顿时眼睛发亮，对啊，反正不差钱，那就都要！
第一千零十四章 过年
2月7日，除夕前一天，黄叶秋老爷子带着女儿女婿到了北金，让陈大河意外的是，老校长田鸿雁和郭奶奶也一并过来，他们是来北金跟儿子团圆的。
这也是继陈大河结婚之后，六位老爷子再次相聚，罗东升更是连自己家都不回了，丢下远从内盟过来的儿子罗向阳一家不理，整天都泡在陈大河这里，跟几位老友叙旧。
张老爷子听说宝贝女儿来了北金，也赶紧跑过来凑热闹，结果没跟女儿聊几句，反倒又跟黄老爷子顶上了，其他几个老不修揣着两手看热闹，还不时叫声好。
还好第二天就是除夕，在确定张玉梅明天中午会去家里吃团年饭之后，张老爷子才放过黄老头儿，趾高气扬背着双手，大摇大摆地离开。
又是一年除夕夜，在经过一整天的准备之后，随着夜幕降临，所有的红灯笼被点亮，陈家的团年饭正式开席。
只见宽敞的二院正堂里，平日里摆着的所有桌椅全部移开，取而代之的是四张大圆桌。
没办法，除了陈家这些人，以及几位老爷子，罗东升和李中和两人也把家人带了过来，再加上马佳彤他们都在，七加八加有三十几号人，今天日子特殊，关三他们也都上桌，所以就摆了四张桌子这才坐下。
除夕夜除了吃团年饭，最重要的节目自然是看春晚，而且茜茜为了今天这台晚会，已经三天没有回家，到现在连爸妈和姥爷都没见过，他们想要看茜茜，也只能先看电视里的，等晚会结束之后才能见到本人。
晚上八点，随着音乐声响起，一段动画开始播放，86年春晚正式开播。
还好家里地方大，后来又添了几台电视机，此时四周几个角落里全部摆上大尺寸的彩色电视机，所以每个人都能看得非常清楚。
动画结束，先是一辆胸带大红花的白色小轿车，那位虎口脱险的相声演员正站在演播厅门口翘首以盼，等到轿车停下，连忙跑过去开门，随后便跟玩儿魔术似的，一个又一个演员从轿车里钻了出来。
“哎哎，出来了出来了，”张玉梅拉着老公的手，眼睛盯着电视舍不得挪开，“哎哟，我闺女真漂亮！”
紧跟在刘小庆后面出来的正是巧笑嫣然的茜茜，她后面则是满脸憨厚的赵中祥，似乎这打头几个出来的都是主持人。
默默赞叹了几秒，又眉头微皱，“哎，是不是我看错了，怎么感觉好像胖了点？”
“妈，不是茜茜胖了，是电视把人拉宽了，”
跟她坐在同一桌的陈大河笑道，“茜茜这段时间非常辛苦，虽然每天回来都给她准备了好吃的，但还是瘦了些，也没别的办法，只能等这台晚会结束，再好好给她补回来。”
张玉梅哦一声，正要说话，边上的李雨欣突然手捂胸口，叫了一声，“哎哟，”
众人一起望向她，怎么了这是？
结果李雨欣皱着鼻子，冲陈大河看了一眼，随后对大家笑道，“这恩爱秀得啊，腻死我啦！”
话音刚落，屋子里顿时一阵哄笑。
陈大河满脸无语，这把狗粮真不是他故意撒的。
李中和没好气地指着女儿，“你这个丫头，一大把年纪不惦记嫁人，还敢戏弄陈小子，明年你要还是一个人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雨欣当即吐了吐舌头，扭头去看电视，老爸的话完全没放心上，他也就嘴上说说，才舍不得呢。
这时电视上主持人已经正式亮相，先出来三个，两男一女，茜茜站中间。
对比茜茜前两次的表现，这次很明显更加从容，就算向来要求严格的黄叶秋，也忍不住连连点头。
紧接着第一个节目开始，歌曲大连唱。
这个连唱节目比较久，因为一下子出来十一首歌，而且基本上都是老歌，只不过有的名气大些，有的名气小些。
比如第三首，这首本来创作于1980年，原唱董振厚先生，可惜就在85年，董先生过世了，此时演唱这首歌的便是后世大家非常熟悉的蒋大维，甚至很多观众都认为他是原唱，而他的走红，也正是从眼前的这台晚会，这首歌开始。
如果没有意外，这首歌也将是今年春晚的头号歌曲。
唱一个换一个，很快唱到第七首，歌唱家刚一露面，陈大河便赶紧鼓掌。
满屋子人就他一个啪啪啪，当然都一起看向他。
“怎么啦？”陈大河揣着明白装糊涂，“唱得好鼓个掌不行啊？！”
“那刚才你怎么不鼓掌？”
不等丈母娘发问，老妈黄玉芝便眼睛一瞪，“我看那个谁谁谁，就唱桃花的那个，也唱得很好啊，你干嘛不拍手？这个女的一上来还没唱你就拍，哎，我好像想起来了，第一首就有她吧？你认识？”
陈大河缩缩脑袋，我倒是想认识，就怕惹麻烦呢。
随便扯了几句，什么以前安排过几个歌唱家出去演出什么，然后他们托茜茜表达感谢之类的话，很不走心地圆了过去。
他说的自然是那个eo传媒组织的全球赈灾义演，亚洲区场地就在香江，而国内的人选基本上都是他敲定的，这事没必要瞒，也瞒不住，所以那些歌唱家托茜茜表示感谢也是真的，其中还真就有这位。
在坐的人一听茜茜也知道，便不再追问，只有丈母娘笑眯眯地拍拍他的手，“你对茜茜的心意，我是知道滴，所以肯定不会误会，放心，啊。”
陈大河嘴角咧开保持微笑，丈母娘您说归说，眼神不要这么犀利如刀好不好。
电视里晚会继续，一连串歌曲连唱之后，下一个节目是相声。
看着电视里那个瘦瘦高高的小眼睛男人，陈大河又忍不住呵呵直笑。
原来这位春晚钉子户是从这届开始上台的啊，貌似从今年开始，往后每年的春晚他都没缺席过，出勤率绝对是第一，没人可比。
而这位的作品也确实不错，虽然算不上特别经典，但也在水准以上，陈家大院里不时响起的哄笑声就是证明。
相声结束之后，很意外地，一个香江演员出现在舞台上，陈大河呆呆地看着屏幕，满脑子都是问号，这位怎么也来啦？
好像在自己的记忆中，举办了几十届的春晚，这位都从来没有出现过吧？！
第一千零十五章 追星
此时出现在电视里的，正是陈大河见过几次的周闰发。
唔，难道之前茜茜说的有几个凤凰唱片公司的歌手会登台，其中就有他？
因为陈大河提前将许多香江电视剧引入国内的原因，尚海滩比历史上稍早一些在内地播出，毫无疑问，这部电视剧同样引起收视热潮，而发哥和芝姐这对荧屏情侣也深入人心，成为内地红遍半边天的大明星，如今黄导要重振旗鼓一雪前耻，请几位香江大明星过来镇场也很自然。
只不过，不是说他从来不参加春晚的吗，而且还是这个年代的春晚？
哦，对了，
看着电视里引吭高歌的发哥，陈大河心里顿时恍然，原来发哥不愿意过来内地，主要是考虑台弯市场，为了这个，八二年的时候他还把投奔怒海的主演让给了刘得华，这才成就华仔成名的基础。
如今他的东家却是凤凰唱片，凤凰系原来背靠eo集团，现在换成了第三银行，两家都是能无视台弯当局的巨头，自然就不会在意那边，反倒如果公司安排下来，他还不能不听。
想到这里，陈大河忍不住嘿嘿直笑，恐怕这一世香江明星会更早进入内地市场，那咱们这边的歌手们可得小心了，在这个香台艺人天然高一等的年代，想出头恐怕会更难哦。
演唱结束，茜茜立刻上台，做了几句简单访问，发哥满面红光地说了几句恭喜新年的吉祥话之后才下台，待遇确实不一样。
晚会继续，歌舞类当然是主打，京剧、魔术、相声、甚至谜语穿插着来，几个节目过后，又一个令陈大河意想不到的人登台，竟然是钟楚虹！
看着电视里随着音乐左右摇摆身体的虹姑，陈大河不禁目瞪口呆，这位姐还会唱歌？！
别看发哥后世只演电影，但他也是出过唱片的，呃，现在这时候出没出没关注，反正肯定唱过歌，而且听说还不错。
但虹姑唱过歌吗？
眼见虹姑登台，陈大河五官差点挤到一起，一颗心当即吊了起来，黄导应该不会翻车吧？！
还好，等她一开嗓子，低沉的女中音响起，虽然算不上惊艳，但也中规中矩，而且仔细听来还有几分味道。
“咦，原来钟楚虹唱歌还可以啊，”李雨欣突然说道，“我还以为她只能演戏呢。”
“她是谁啊？你认识？”张玉梅也没把视线从电视上挪开，轻声问道，“刚才报幕说是香江的，这香江的女人真不一样，看着就有女人味。”
李雨欣笑了笑，“我也只看过她演的一部电影，还是在巴黎看的，叫秋天的童话，男主角就是刚才上场的那个周闰发，这部片子拍得挺不错，连法国人都很喜欢看。”
“哦，你说许文强啊，”黄玉芝也在一旁插嘴，“他不是跟程程在一起吗，怎么又和她演电影了？这女人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媚了些，我还是喜欢冯程程，不知道冯程程会不会来哦。”
陈大河在一旁抹了把冷汗，老妈什么时候也开始追星了？
不过冯程程肯定不会出现，这种时候她一般都在家里陪着两个儿子，哪里都不去。
虹姑四平八稳地把歌唱完，老规矩，和中堂立刻上台访问，也说了几句吉祥话才下台。
这时时间到了九点半，晚会已经过了小半，大家晚饭也都吃得差不多了，佟济兰立刻带着人把碗筷撤下去，桌子抹干净，换上干果饮料茶水，继续下半场。
接下来在众多内地演员的节目之间，陆陆续续又有几位香江歌手登台，有的陈大河认识，有些则连名字都没听过，但看晚会现场观众的反应，似乎也是个大明星，受欢迎程度丝毫不在发哥和虹姑之下。
陈大河也没在意，一般来说七八十年代的大明星他都不怎么认识，只有九十年代的才知道几个，过了新世纪的他又不怎么认识了，或许这几位就是这个年代的巨星也说不定呢。
趁着一个不太喜欢的节目演出的时候，陈大河跑去后面放了点水，刚回到正堂，屋子里顿时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嗯？
陈大河抬眼看去，不仅电视里面，电视机前满屋子的人，除了几位老爷子，其他的也都在疯狂鼓掌，像李中和的孙女李思蓉，罗东升的孙子罗亮几个小辈，竟然站起来满脸通红地狂呼。
谁啊这是？
陈大河扭头一看电视，只见茜茜和另外两位主持人正好转身下台，而从台下走上来的，正是如今风华正茂的邓丽筠。
圆圆的脸蛋，大大的眼睛，往台上一站，还没开口，就是一阵又一阵的掌声欢呼声。
这就是超级巨星的魅力！
“哦哟哟，邓丽筠真漂亮啊，”黄玉芝拉着亲家母的手，眼睛瞪着电视机眨也不眨，“电视台真厉害，竟然把她也请来了，哎，她不是台弯的嘛，那边会放人？”
“谁说不是呢，”张玉梅也满脸兴奋，那眼神跟隔壁桌的李思蓉没两样，“我可喜欢听她的歌了，而且都会唱，哎哟茜茜这个死丫头，连这么大的事都不跟我说一声，不然我跟她去电视台，说不定还能和邓丽筠合影呢。”
这么大把年纪还追星？
陈大河打了个冷颤，小心翼翼地回到位置上坐下，生怕引起她们的注意。
还好，这时候所有人注意力都在电视上，没人有功夫理他。
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等邓丽筠一连三首歌唱完，又在茜茜和赵中祥的夹道欢送中下台之后，屋里的人总算反应过来。
“哎，大河啊，”张玉梅一转身紧紧盯住女婿，“要不你给茜茜打个电话，等晚会结束了，把邓丽筠请到家里来，反正他们都是香江过来的，多半也是住酒店，你这儿房间多，到这里来住多好，保证让她感觉宾至如归，我们也能跟大明星聊聊天，你说对不对！”
“对对对，”
比陈大河小不了几岁的李思蓉嗖地一下跑过来，嬉皮笑脸地说道，“小叔小叔，我听爷爷说你跟电视台的关系可好啦，干脆把他们都请过来，发哥和虹姑我都很喜欢，我要找他们签名，合影！”
陈大河吧唧两下嘴，看了看周围，期盼的眼光竟然还不少，就连几个老爷子也故作镇定，丝毫不提反对意见。
唔，这年头就开始全民追星了吗？！
第一千零十六章 接人
打电话是不可能打的，哪怕满屋子人都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希望陈大河能把这拨香江来的歌星接过来，他也不可能打这个电话！
开玩笑，现在正是直播进行中的时候，那边都忙成一团，谁有这个闲工夫接电话啊！做人得有原则！
而且，那些小字辈的也就算了，一个个老家伙还想着追星，害不害躁！
陈大河冷哼一声，扭头看向角落里的叶正根和图安，大声叫道，“老叶，老图，你们两个开车去电视台，找他们带队的人，直接把人接过来。”
家里别的没有，就是车多，别看平时只有两台，那是因为只需要用两台，这不几位老爷子和老爹老妈他们一过来，陈大河便叫人从别处的临时车库里又调了两辆伊法轿车，如果不够，还有！
“好咧，”叶正根摸摸后脑勺，随即愣了愣，“可是我不知道谁是带队的啊？”
“笨蛋，”图安一个巴掌拍在他脑门上，起身就往外走，“不知道不会问啊。”
“哦，”叶正根摸摸脑袋，在阵阵欢呼声中赶忙往外跑去。
自己真是傻的，央视又不是不熟，问个人还不简单，更何况还有茜茜在里边儿呢，只要找着了人，那帮想抱大腿还抱不上的香江大明星能不乖乖过来？！
“小叔真棒！”李思蓉站起来双手举高高，冲着陈大河大礼膜拜，罗亮也有样学样，就差五体投地了。
陈大河咧着嘴仰头打哈哈，顺便享受诸多来自身边赞许的目光。
主桌上罗东升鄙视地看了一眼李中和，“辈分真乱，臭小子管你叫爷爷，结果你儿子却跟他称兄道弟，孙女叫他小叔，就没见过这么乱的！”
李中和非常淡然地瞟了他一眼，“要是老头子我没听错，刚才你儿子也管臭小子叫老弟吧？！怎么滴，你这儿不乱，那叫声叔来听听。”
“滚！”罗东升老脸微红，扭头狠狠瞪了隔壁桌毫不知情的儿子后脑勺一眼，这个混球，四十几的人了还管二十几的叫老弟，不害臊。
“行了行了啊，什么时候还吵吵，让不让人看电视了，”王赟不耐烦地敲敲桌子，手里的瓜子接着往嘴里塞，心里很是不屑，
又没个血缘关系，还排辈分，各论各的不就完了，要是罗向阳和李正明真托大管陈小子叫大侄子，恐怕就轮到这两个老家伙抡起胳膊揍人了。
刚还斗嘴的两个老头儿干咳一声，装作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过，继续看电视。
边上黄叶秋和孙云东稳坐钓鱼台，安安静静看节目，对这点小插曲毫不理会。只是心里在犯嘀咕，嗯，现在时间将近十一点，等晚会结束是十二点，叶正根和图安应该能提前赶到，再算上散场的时间，接上茜茜他们从电视台赶回来，那几个大明星一点前应该能到吧？！
几个老家伙都如此，其他人更不用说，顿时屋子里四处响起交头接耳的嘈杂声，连电视里的声音都差点盖过去。
邓丽筠是登台的最后一个香江明星，跟最先表演的发哥遥相呼应，前前后后八个人，有独唱有合唱，这拨香江来客便算结束了表演，
后面的节目正常进行，随着时间一点点过去，时间很快便到了零点，随着零点钟声的响起，全体演员和主持人一起登台，先一起大声倒计时，然后齐唱拜年歌，这台虎年春晚便正式宣告结束。
随着直播信号掐断，现场响起一片欢呼声，三个多月的紧张筹备，将近两个月的多次排练，四个小时的演出总算完美谢幕，大家心头的大石也终于落地。
黄导丢下手里的话筒，再摘下头上戴着的耳机，随手往操作台上一丢，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
王台长走了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老黄，这次不错，非常精彩，”
等低下头，才看到他脸色不太好，赶紧正色问道，“哎，你没事儿吧？要不我叫人送你回家休息。”
“没事儿没事儿，就是累的，”黄导摆摆手，随后伸了个懒腰舒舒筋骨，撑着椅子把手站了起来，长舒了一口气，才笑道，“这演员们都还没走呢，我得等一等，等他们都散场了我再走，而且人家香江的朋友大老远过来，我总得招待一顿年夜饭，表示表示感谢吧。”
说着便招来助理，准备去跟香江来的演员见个面。
“嘿嘿，”王台长顿时嘿嘿一笑，摆摆手把他拉住，“行啦，演员们自己都能走，不用你送，至于香江来的客人，也已经有人把他们都接走了，不用咱们招待。”
“接走了？”黄导一愣，看看王台长，再看看导播室外面乱哄哄的人群，还真没发现那几个香江歌星的身影，不禁回头问道，“谁接走啦？可别整出什么事儿来！”
按照规定，这些远方来客是不能随便乱走的，万一出了什么事，那可不好跟香江交代。
“放心，”王台长拍拍他的肩膀，也回头看了外面一眼，才低声说道，“陈大河派人来接走的，来了两辆车，茜茜也跟他们一块儿回家了。”
怎么说他也是一台之长，这种低级错误肯定是不会犯的，一般人来他肯定不会放人，但陈大河作为前文化部外联局香奥台办公室主任，以及凤凰台的亲密挚友，自然在可以放行之列。
只是他也没想到，凤凰唱片公司那位带队的副总，竟然似乎对陈大河，不对，应该说陈大河派来的人，都有些曲意逢迎，说只接明星，他还真就只让明星上车，准备自己和其他工作人员一起回酒店，还一点怨气都看不出来。
如果不是茜茜最后也邀请了他，他还真就回去了，从这点来看，似乎陈大河与香江那边的关系很不一般啊，嗯，莫非是因为跟他们老板关系好？
就在王台子暗自揣测的时候，黄导顿时回过神来，恍然说道，“哦，我就说呢，他们在北金能认识什么人，原来是陈大河啊，那就没问题了。”
整个单位谁不知道，如今电视台能有同香江凤凰电视台的紧密合作，几乎完全得力于陈大河的大力推动，连带着茜茜在台里的地位也隐隐超然，不管下面有多少风言风语，台里领导对茜茜始终不会给一丝脸色瞧，没办法，谁叫现在咱技术落后，还要靠外面技术先进的同行拉把手呢。
也幸好茜茜不是那种持宠而娇的人，在台里从来不依仗自己的老公和老师摆什么架子，反而对上上下下的同事都和颜悦色，也使得她的人缘越来越好，照这个样子下去，按香江那边的说法，估计一个电视台一姐的位置没得跑。
第一千零十七章 迎宾
零点刚过，佟济兰就带着安英几个忙活起来，除夕夜煮饺子是常例，关键是等会儿还有客人到，家里人也要吃点宵夜，得重新整几桌新菜。
还不到凌晨一点，便能听见胡同口汽车的鸣笛声，随着李思蓉一声高呼，屋子里浩浩荡荡二十几个顿时涌了出去，就剩几个年纪大的稳稳当当地坐着。
客人来了，主人当然要去迎接，陈大河当即安步当车往外走去，一路还左拍拍这个，右扒扒那个，“哎哎，干什么呢，矜持点不懂啊，当心吓着客人，都回去坐好了，得矜持点儿。”
说着还摇摇头，背着双手出了院子。
被陈大河点醒，其他人倒真的往回缩，大明星又怎么样，咱们家茜茜还是大主持人呢，得稳住，不能给咱家茜茜丢人！
这头陈大河大门一拉开，便看见不少人分别从三辆车上下来，打头的一辆正是安英开着的小吉普，副驾驶上是已经逐渐进入保镖状态的叶子，后排则是茜茜和邓丽筠。
嘿，没想到这位竟然没去坐后面的轿车，反而上了这辆小吉普，唔，看茜茜那兴致盎然的样子，弄不好邓丽筠就是她拉上车的。
不过这辆吉普车也不算掉档次，虽然没经过任何改装，但后排座椅上垫着的那张北极熊皮就能顶的上这辆车钱，舒适度也还算可以。
陈大河面带微笑，先过去抱了抱茜茜，然后冲邓丽筠伸出右手，“邓小姐你好，久仰大名了。”
“陈先生客气了，”邓丽筠显得非常客气，笑意盈盈地双手握住对面伸来的右手，微微躬身笑道，“非常开心能回大陆演出，也非常感谢陈先生能邀请我们到贵府做客，祝您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陈大河哈哈一笑，“新年快乐，新年快乐，来，里面请。”
说着侧过身子，茜茜立刻拉着她的手，两人并肩往里走去。
这时后面车上下来的人也走了过来，打头的是一个四十来岁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那张脸能跟李勇有得一比，还没走到陈大河面前，便远远地伸出双手，“陈先生您好，承蒙邀请，真是万分感激啊。”
叶正根早已在他耳边轻声介绍，“这个是凤凰唱片副总经理陈新建。”
陈大河看着这个熟悉的面孔，嘴角忍不住往外咧，同样伸出双手笑道，“陈生你好，你我可是本家，不用太客气，就当回家就好。”
“哎哟，”陈建新顿时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我这个陈家人进陈家门，可不就是回家了嘛！那我就不客气啦，哈哈哈哈……”
陈大河也放声大笑，虽说眼前这位客气得很，姿态也放得很低，但来历却不一般，人家是从香江警司的位置上辞职了去拍戏的，当时便已经是九龙区警队的老大，就因为这个背景，后来纵横香江娱乐圈三四十年，硬是没人敢招惹。
另外这位搞音乐也是一把好手，中学时就创立了香江第一支华人流行乐队，音乐功底深厚，否则也坐不了凤凰唱片副总的位置。
懂管理有魄力，会拍戏会唱歌，所以同电影公司的老总陈建勋一样，这也是个多面手。
紧随陈建新之后的便是周闰发，看着如今满满胶原蛋白的发哥，陈大河笑着伸出手，“发哥你好，欢迎来到北金。”
心里却想着，无论是在电视上看，还是之前在香江远远见过几次，都觉得发哥挺高的，没想到站在自己跟前，也就和自己差不多嘛。
“陈生客气了，”周闰发同前两位一样，赶紧双手握住，一如当年每天在无线台电梯口路遇领导的态度，显得非常谦卑，“我们初来乍到，如果有不懂规矩的地方，还请您多多包涵。”
“哪里哪里，”陈大河呵呵笑着，“我临时邀请你们过来，还请见谅倒是真的。”
“能得到陈生的邀请，那是我最大的荣幸，也是多少香江艺人求之不得的美事，岂有不愉之理！”这位如今在整个东南亚都炙手可热的大明星显得非常上道，客气地寒暄了几句之后，继而正色对着陈大河说道，“陈生，非常感谢您对阿达的赏识，这份人情，我必将铭记在心！”
陈大河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阿达天生吃这碗饭的料，只不过以前没把心思用在正道上，如今也算幡然醒悟，你是他的兄弟，帮他做的事我也听说过，挺好的，加油。”
周闰发正色点了点头，才将位置让给后面的人，同陈新建站在一起。
香风袭来，一道俏生生的身影站在陈大河面前，一头卷发随风飘动，丰润的嘴唇微抿，一双大眼睛里笑意盈盈。
陈大河咧着嘴，张开手轻轻抱了抱，“虹姑，好久不见。”
这时钟楚虹才反手轻轻拥抱了一下，很快分开，笑道，“上次在影视城城见面，你忙我也忙，都没好好说话，这次一定要好好吃你一顿，谁叫你骗我的！”
当时在凤凰影视城见到陈大河，她还挺开心的，自从上次在电视台里见了面，自己以为他是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后来却怎么都打听不到，这一回碰上，一定要问清楚他是做什么的。
可还没等她过去，就从导演和监制口中得知，他竟然就是香江传媒界传闻已久的神秘人陈生，当时就吓了一大跳，连陈大河主动找她说话时，都精神恍惚心不在焉，后来导演跟自己说了些什么也没听清。
之前听电视台乐小姐说过，自己前年最火的两部电影，秋天的童话和纵横四海，这两个故事都出自陈生之口，而且自己这个女主角也是陈生亲自指定的，再想想自己第一次拍戏时，别人都在唱衰，只有他看好自己，而且不吝赞美之词，也正是有了这份鼓励，自己才有信心继续做这一行，算起来自己应该欠了他好多人情了吧？！
这次在公司的安排下，过来内地参加春晚，她当时就想着有没有可能再见到陈生，也好当面表示感谢，结果在电视台里没见到，等晚会结束，他却安排人过来接了，而且这边电视台一点阻拦都没有，连以前每次出去逛街都会跟着的工作人员也不见了踪影。
果然不愧是陈生，香江内地两边通吃的！
此时见到真人，看到他那副捉狭的表情，以及好朋友一般的态度，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忍不住开了个玩笑。
“饭可以随便吃，但话可不能这么说，”陈大河一听，顿时连连摇头，笑道，“我可没骗你啊，最多也就是没显摆而已，倒是你，第一次见面就带着伪装，所以骗人的应该是你。”
“按你这么说，反倒要怪我咯！”钟楚虹皱皱鼻子，精灵古怪地斜眼看着他，“没听说一句话，不要跟女生讲道理吗？！”
陈大河一拍脑门，冲她竖了个大拇指，“你赢了！”
两人相视一眼，不禁哈哈大笑。
其他人看着这一幕，不禁心头暗暗思索，原来就听说虹姑和陈生认识，原来是真的啊，而且看这副情景，应该不止是认识而已，好像关系还不错呢。
后面还有人在等，钟楚虹最后说了一句，“你夫人真的很漂亮，”
在陈大河得意洋洋地接受夸奖之后，便转身站到发哥旁边。
除了这四个，后面的五个人陈大河都不怎么熟悉，便只是非常官方地表示了欢迎和感谢，随后和大家一起进了院门。
第一千零十八章 配二锅头
之前这群明星人没到的时候，屋子里的人还挺兴奋的，如今人来了，反倒变得矜持起来，九位客人分别坐在四张桌子上，由不同的人陪同，老的跟老的坐一起，小的跟小的坐一块儿，都有共同语言，倒也不冷场。
餐桌上也是客客气气，要签名的一个都没有，只是在吃完饭之后，陈大河拿出相机，给大家一起照了几张相。
嗯，真没照多少，也就三卷胶卷而已，没办法，人多嘛。
等散场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多，幸好这些客人都习惯了熬夜，脸上看不出一点疲态，而几位老爷子则早已扛不住，打着哈欠去客房休息了。
陈大河一看，随即叫来关三，“关老，客房安排好了吗？”
关三笑着点点头，“都安排好了，就在隔壁院子，前些天都清扫过，刚才小兰带了几个人也铺好床，随时可以过去休息。”
边上的陈新建连忙摆手，“陈生，不用这么麻烦，这几天我们都住酒店，等下直接回酒店就好。”
“没事，来都来了，就在这儿住下，”陈大河转过身，看着他笑道，“前些天你们需要排练，我不方便打扰，这才没去找你们，现在晚会结束，你们的任务也完成了，不如就在北金好好玩两天，而且，”
说着看了看围过来的周闰发和钟楚虹，笑道，“你们应该都没睡过火炕吧，这里的宅子当年也是达官贵人的府邸，建造的时候就修了地龙火道，后来我又做了改建，保证让你们住的舒舒服服。”
“火炕？”钟楚虹一听，顿时两眼发亮，“我以前听人说过，北方冬天很冷，但睡火炕会很舒服，”
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住，扭头看向陈新建，什么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怎么说陈新建才是领队，哪怕她再喜欢，也不能随便替上司做决定。
不仅是她，旁边站着的七人眼睛里也满是好奇，他们这次是第一次来北方，还真没见过火炕是什么样子。
看看这些人的样子，陈新建苦笑着摇摇头，随即冲陈大河拱拱手，“那，就麻烦陈生了。”
虽然恰逢春节，他们也想着尽快回香江跟家人一起过节，而且这时候也正是跑商演捞外快的好时机，但既然陈生发话了，他还不接着，就叫不识抬举，即将成立的凤凰传媒集团副总裁的位置还想不想要了？！
“这算什么麻烦，”陈大河摆摆手，随后叫来叶正根和叶子，让他们带人去休息。
接下来几天，陈大河也收起懒散的作态，很是尽了一把地主之谊，带着他们逛庙会游故宫爬长城，还去刚刚开业的eo温泉酒店休闲了一把。
泡在酒店专属的汤池里，陈大河很是感慨，这座五星级度假村酒店也不过一年时间就建造完成，顺便还修了一条连接市区的双向四车道一级公路。
再看看那座彩电中心，修了几年还没完工，否则堂堂央视演播厅，何至于那么寒酸。如果能启用新的一号演播厅，去年黄导也不至于非得去体育馆办晚会，这效率，简直没话说。
这间酒店的汤池分几种，有和游泳池一样大的混合型汤池，也有稍小一些分男女的小池，除此之外，就是陈大河正在泡着的这种单人池，就跟一个个大浴缸似的，错落有致地嵌在地面上，只将四周围起来，中间的空地上长着几个蘑菇屋，给那些不喜欢与人共浴的客户使用。
话说陈大河在北方待了六七年，还是不怎么习惯他们那种大浴室文化，满屋子老少爷们儿坦诚相对，那画面，不敢看。
反倒是香江那边有很多从北方过去的人，加上那里地少人多，竟然也有不少这种大浴室，大多数香江本地人也习以为常，所以此时那帮客人都去了小池那里，男女一边一个，茜茜跟邓丽筠泡在一起，其他人也跟着他们凑热闹，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在这里。
就在他正泡的犯困，靠在池边闭目养神的时候，一道身影从门外拐了进来，嘴里还阴阳怪气啧啧有声，“哎哟哟，挺会享受的啊，天天跟大明星混在一块儿，连家都不回了。”
一听这声音，陈大河眼睛都赖得睁开，将搭在脸上的毛巾一扯，沾上热水继续敷脸，这才说道，“你小子不乖乖地跟着你老爹去拜年，跑这里来干嘛？”
“给你拜年啊，”
张铁军将腰上围着的浴巾往沙滩椅上一丢，跳进陈大河旁边的池子里，水花漫了一地，嘴里呵呵笑着，“你不来我家，我就只好来找你了。”
“你少来，”陈大河扯下毛巾，往旁边看了一眼，“谁不知道我陈大河从来不在初八前拜年，你们家我会去，等初八吧，这几天我怕被人撞到。”
每次碰到这种年节就是最烦人的时候，该有的礼数不能少，可去早了吧，尽是些上门送礼的，坐不了两分钟就得闪人，那还联络个屁感情，所以陈大河一般都会把时间往后推，那些老爷子们也乐得专门招待他，如此这般，才能加深关系嘛。
听到这话，张铁军脸色一僵，好像还真是，这小子以前过年都要回老家，等再回北金，已经是初七初八的事，而这个时候各个家里该拜的都拜了，该来的不该来的也都来了，正是刚有空闲的时候，只不过他今年没回去，自己心里又老惦记，才忘了这一茬。
“嗯，回头我跟老爷子说一声，给小家伙的压岁钱都准备了不少呢，”张铁军淡然地把这页翻篇，随后反身趴在池沿上，“哎哎，那些大明星呢，你没和他们在一块儿？”
“你找我还是找他们啊？”陈大河一手搭在池沿上，一手冲外面站着的服务员挥挥手，“拿点小菜，再拿两瓶二锅头，对了，要牛栏山的啊。”
那服务员一愣，端着标准的姿势走过来，“先生，我们这里没有二锅头，不如我给您推荐一款日本清酒，泡温泉配清酒最合适不过了，或者红酒也可以的。”
张铁军在一旁趴着，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哈哈，二锅头？你个土鳖，有泡温泉配二锅头的吗！”
第一千零十九章 专访
如果让养生专家来评价泡温泉配什么酒，得到的答案将会惊人的一致，因为泡温泉就不适合喝酒，
很多人都知道，喝酒之后，会使人体新陈代谢增加，心跳加快，血压升高，血液循环加速，心脑等器官耗氧增加，供血相对减少，容易引发心脑血管疾病。如果这时候泡温泉，伤害值直接翻倍。
而泡温泉时饮酒更会加重这些反应，尤其对有心脑血管疾病或免疫力低下的人而言安全隐患犹重。
所以酒后不适合泡温泉，泡温泉时也不适合饮酒，倒是泡完以后可以小酌两杯，但不能过量，否则同样有风险。
要不怎么说屁股决定脑袋，
如果让美食家或旅行家来评论，就是另外一种说法，
他们会分成什么日本清酒派，欧洲红酒派，还有个怎么爽怎么来的啤酒派，在他们眼里只存在喝什么酒的问题，而不是能不能喝的问题。
陈大河身体壮，自认不需要养身，所以就按美食家的定位要求自己。
身为美食家，当然是想喝什么就喝什么，怎么能因别人的影响而改变自己呢。
当即冲着服务员挥挥手，“没听说顾客就是上帝吗，赶紧的，找二锅头来，记住了，只要牛栏山，红星的不要。”
就服务员这身材相貌，如果是国营单位的人早就发飙了，很明显她不是，所以只能强行保持微笑，微微躬身，“先生，真的很抱歉，我们酒店确实没有二锅头，牛栏山的没有，红星的也没有，您看，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我们安排人，去镇上商店里给您买过来？”
“哎哟，态度不错喂，”张铁军巴掌拍得啪啪响，扭头看着陈大河，“哎，人家这么好的态度，你也好意思刁难，等人从镇上给你买回来，估计你这身皮都泡软了吧！弄壶清酒差不多得了。”
看看笑容依旧的服务员，陈大河长叹一声，“唉，求一二锅头而不可得，算了，那就来瓶红酒吧。”
服务员长舒一口气，立刻躬身致意，“好的，请您稍等，马上为您送到。”
说马上就马上，没五分钟，两只托盘分别送到汤池边，一只是红酒配佐餐点，一只是清酒配小菜，都挺精致的。
陈大河看看红酒盘上的肉肠加西点，再看看清酒盘上色彩鲜艳的小菜，果断把张铁军面前的清酒盘拖了过来，顺手把红酒盘推了过去。
然后在两双呆滞的眼神中，倒了一杯清酒，美美地喝了一口。
张铁军翻了个白眼，冲眼神里满是尴尬的服务员挥挥手，示意她离开，随后拿起红酒瓶给自己倒上，“哎，你不是在陪那帮香江歌星吗，怎么没见到他们？”
“在别的池子里泡着呢，”陈大河也不用筷子，直接抓起一块三文鱼刺身，又塞了一块天妇罗，才看了他一眼，“你老问他们，为他们来的？”
“为他们来干啥，”张铁军很不屑地将头一摆，手里握着红酒杯摇啊摇，“这不天冷吗，家里人也多，反正没地方去，就过来泡泡温泉，正好碰上你了，听说你这几天带着他们乱逛，就随便问问。”
“编，继续编，”陈大河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表情，“有事儿就说事儿，后天他们就走了，再晚就没机会了啊。”
“后天就走？”张铁军一愣，“这么快？”
“还快？”陈大河抿了一杯清酒，哈口气说道，“都四五天了，再不走年都过完了。”
“嘿嘿，”张铁军放下酒杯，趴在汤池沿上说道，“你不让我弄了个杂志社吗，马上就准备发行创刊号了，里边儿有个专讲音乐的，这帮香江歌星眼下可火得紧，下边儿的人就老是问我，能不能给他们做个专访什么的，要是把他们放进去，创刊号铁定火。”
“就这个啊？”陈大河看看他，嘿嘿一笑，“你倒是挺会利用资源的，不过啊，还是没想到点子上，思维还可以再放开一点。”
“什么意思？”张铁军皱着眉头眨眨眼，脸上很是不满，“哎，知道我读书少还不好好说话，能不能讲点人话！”
“讲的就是人话啊，”陈大河用手点点脑子，“你自己想想，这次专访完了，后面的怎么写？不是每次都有香江明星过来吧。
与其在这里采访他们几个，为什么不能派两个人常驻香江？我帮你打声招呼，他们拿新闻不难吧？有了常驻记者，不管你搞音乐还是影视，全香江的素材都任你挑，还怕没内容？还怕不能火？！”
“哎，对啊，”张铁军恍然大悟，忍不住晃晃脑袋，立刻开始甩锅，“你说我没想到也是正常，我找的那个杂志社总编辑，他可是搞了几十年出版的，怎么就没想到这点呢。”
“搞了几十年出版？”陈大河撇撇嘴，“你那个总编辑从哪儿找的？”
话说如今畅销的杂志也不算少，他怎么就找个搞了几十年出版的老人呢？！那个年代的出版物能有什么可读性？
“当然是杂志社啊，”张铁军说道，“部队一家搞三产的杂志社，去年刚退休，经验老丰富了，让我找来坐镇的。”
陈大河拍拍脑门，不禁长叹一声，“铁子，我建议你啊，回去就给他升任总经理吧，至于总编辑，你另外再找一个。”
“哈？”张铁军满脸茫然，“怎么，不合适？”
陈大河掬起一捧水就泼他脸上，“他以前搞的那种杂志，你看啊？你觉得那种东西好看？”
张铁军脖子一缩，抹了把脸，“我本来就不看书啊，谁知道好不好看，这个还是我大哥帮我找的。”
“呼，”
陈大河瞪了他一样，无奈地长出一口气，“你大哥找的人，人品肯定没问题，而且经验丰富，搞管理应该可以。但问题是杂志内容也分很多种，你找个以前出版社的总编辑，写出来的东西能有娱乐性？！”
“娱乐性？”张铁军抓抓脑袋，“什么玩意儿？”
陈大河一巴掌拍在脸上捂住眼睛，片刻后灌了一杯清酒，看着他问道，“这样，你有护照没有？”
张铁军摇头，“没有。”
陈大河指着他，“明天办一个，后天你跟他们一起去香江。”
张铁军两只小眼睛充满了迷茫，“呃，去香江干嘛？”
办护照都是小问题，可我不是来邀请人搞专访的吗，怎么变成自己跟他们去香江了？
“好好学习，看看那边的杂志是怎么做的，”陈大河双手趴在池沿上，看着他说道，“你以为办家杂志社很简单？人家马佳彤办杂志社，先市场调研就搞了半年，世界各地的杂志看了起码也有上千本，就算你自己可以不懂内容定位市场分类，起码也要知道什么东西好看什么东西不好看，对不对？
对了，你也算是个半文盲，……”
张铁军眼睛一瞪，“我哪里文盲啦？好歹也是高中毕业的好吗！”
“闭嘴，”陈大河一眼瞪过去，继续说道，“那个总编带上，你再亲自挑几个机灵点的年轻人，跟你一起过去，先考察十天半个月，把香江主流报刊杂志和能买到的外国杂志都看一遍，如果你们想搞音乐影视，就把重点放在娱乐类上面，
看完了给他们布置作业，每人写一份杂志发展规划，完了拿给我来看，我给你定谁做总编。”
第一千零二十章 把关
张铁军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没办法，时间紧任务重，办护照不用多长时间，但选人要啊，没人办个屁护照。
他现在都有点后悔找陈大河了，每次找他都能给整出一大堆事来，简直就属居委大妈的。
当然，这种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关键是这小子脑子太清晰，多跟他聊聊肯定能少走很多弯路，比如找总编没提前问他，就找了个不合适的，还好能做管理，否则都不知道怎么跟大哥交代。
正月初六，参加过虎年春晚，又尽情玩了五天的陈新建等人，与张铁军带队的七个人汇合，尽兴而归。
接下来就是陈大河拜年时刻，该来的总会来，从刚来北金第一次过年时的十几家，到现在的三四十家，要在正月十五前全部跑完，行程不是一般的紧。每次都提前预约，然后一天跑三家，上午下午晚上各一，这些天他就没在家里吃过饭。
好不容易熬过元宵，总算放松下来。
其实也就是他有这么多时间，其他有单位的早就开始上班，李慧芳在经过两次频繁调动之后，正式履任经委副主任秘书岗位，当然，这是实际职务，挂名是经委某办公室主任科员，正儿八经的正科级，在同学中也分属头筹。
当然，陈大河这个妖孽除外，他那个副处级的位置还留着呢。
马佳彤他们早在初七就去了深阵，老爸老妈稍晚一些，也不过留到初九，其他的各回各岗，一时间宅子里又清净下来。
但清净总是短暂的，废话和折腾才是人类发展的主旋律。
二月底，去香江折腾了一通的张铁军满怀激动地回了北金，先把带去的六个人关在杂志社，命他们每人写一篇游后感，不对，应该是调研报告加发展建言。
两天后，六份厚厚一叠报告出炉，他自己先看了一眼，丢掉两份不合眼的，收起剩下的四份便往外走，可刚到门口又转了回来，把那两份也塞到包里。
嗯，自己看不上不等于陈大河看不上，万一自己又走眼了呢。
没错，如今的他就是这么没有自信。
初春的北金依旧寒冷，张铁军开着桑塔纳赶到西王胡同时，陈大河还窝在炕上，抱着儿子发呆。
小孩子这种东西，如果只是偶尔玩儿一下，还是挺好玩的，可要是一天到晚的黏着，那就有点受不了了，所以一见张铁军过来，陈大河立刻将儿子往佟济兰身上一扔，拉着他就往外走。
“哎哎，干什么呢，”
张铁军那还没三两重的骨头哪里受得住陈大河的力气，三两下就被拉到院门外。
陈大河拍着他的肩膀嘿嘿一笑，“每次来我家都吃我的，今天轮也该轮到你请我吃饭了吧。”
“想吃外面？早说啊，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张铁军抖抖被扯乱的衣服，再次恢复人模狗样的骚包状，说着便掏出车钥匙开门，
不就是吃饭么，他每天尽吃外头了，虽然很想尝尝兰婶的手艺，但也不差这一顿。
等车门锁打开，陈大河立刻拉门钻进了副驾驶。
刚出来的叶正根和图安相视一眼，赶紧把车从车库里倒出来，紧跟在他们后面。
“哎，去哪儿啊？”张铁军扶着方向盘左右张望，“这片儿我不熟，要不去吃萝拉？”
“不去，”陈大河靠在椅子上，顺手把车窗摇下来一丝缝隙，看着外面灰蒙蒙的街景，“太远，而且吃腻了，哎，你往前边儿开，在那个路口左转。”
张铁军撇撇嘴，还吃腻了？要不是咱脸皮薄怕不好意思，拿着那张黑卡能把萝拉当饭堂，问问满北金城的老少爷们儿，有嫌萝拉吃腻的么？
算了，眼下正有求于他，不跟他一般见识。
随即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拿过皮包，塞给陈大河，“里面有几份杂志社的发展意见书，你给把把关。”
“哦，好，”陈大河接过来，从里面掏出两叠稿纸，眼睛还盯着前面，“往前开，第二个路口右转。”
随后把稿纸摊开，一目十行看完就扔，最先丢掉的就是张铁军淘汰的那两份，“这两份不行，太保守。”
张铁军往边上瞟了一眼，“嘿，咱俩眼光差不多啊，我也觉得不行，对了，其中一份就是那个总编写的，没出去是不知道，出去了才了解，他干总编真不行。”
“不是他不行，而是不适合你的杂志社，一个严肃向一个娱乐向，南辕北辙好不好，”陈大河又翻过两份稿纸，同样丢到一旁，“这两份太离谱，全部照抄香江纸媒，没点儿主见，咱们有咱们的国情，照抄外面的早晚完蛋，这种人也就只适合写写通稿，或者当狗仔。”
张铁军也不追问究竟，直接说道，“那就让他们去香江当记者，再看看最后两份怎么样，可别一个都不能用。”
话音还没落，陈大河又扔了一份，“这个和刚才两个差不多，虽然有点结合内情，但都浮于表面，不能形成自己的东西。”
张铁军撇撇嘴，顿时不吭声了，心里想着该不会真全军覆没吧？白瞎了爷的差旅费。
看到最后一份，陈大河终于认真起来，张铁军也不打扰他，认真开着车。
车子七弯八拐之后，进了一条支路，最后停在一家开了两个门脸的小楼前，门脸上方悬挂一招牌，上书桂花饭馆四个大字。
歪着头往窗外看了看，“哎，这什么地儿啊？非得跑这儿来？”
陈大河推门下车，手里还拿着最后那份稿纸，扶着车门笑道，“我同学开的餐厅，保证营养卫生经济实惠，花不了你几个钱。”
一听这话，张铁军顿时知道机会来了，推门下车，双手把纹丝不动的头发轻抚，“哥是差钱的人儿吗？告诉你，也就这是你同学家的店，要搁别的餐厅，我门都懒得进，打听打听去，我张三爷在外面一顿饭不吃个千儿八百，都不好意思说叫请客。”
以前都是被这小子的无形装叉给击中，眼下好不容易送上门的机会，当然得显摆显摆。
陈大河瘪瘪嘴，“啧啧啧，看把你能的，你跟那帮文人打交道的方式，该不会就是被他们宰大户吧？”
张铁军老脸一垮，“什么叫宰大户？我这是联络感情，不是你教的吗，把这些大院子弟都聚拢起来，哦，不给点儿甜头，人家随随便便就跟你混啊？”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里走，凑到跟前时，陈大河拍拍他肩膀，“你这种聚拢不行，太江湖，得玩儿点有格调的，要不然人家还以为顶级大院里边儿出来的公子哥，也不过如此呢。”
“哎哎，不兴人身攻击啊，什么叫不过如此，”张铁军先甩了个脸子，随后赶紧凑近，“你给说说，怎么玩儿才有格调？”
陈大河扬了扬手里的稿纸，笑道，“没事儿，今儿个难得张三爷请客，我也就好好跟你唠唠，顺便把你那家杂志社的总编定下来。”
第一千零二十一章 乐队
这个时间还没到吃饭的正点，但餐馆里零零散散也坐了不少人，可见生意还不错。
小饭馆没有迎宾，服务员也只有两个，用餐高峰的时候就会到前面传菜，眼下应该在后厨帮忙，收银台里面正在盘账的收银员小丹看见有人推门进来，立刻站起身，随即眼睛一亮，“大河来啦，”
随后转过头冲里面大喊，“桂花姐，大河来了。”
陈大河笑着摆摆手，“不用叫嫂子，我跟朋友过来吃个饭，”
说着冲张铁军一挥手，“就里边儿角落那个位置，我每次都坐那里。”
张铁军跟在后面东张西望，店面不大，但整洁干净，靠路边的墙上是整条的玻璃窗，能看见外面的街景，十几张桌子整齐分布，最里面靠墙的地方没摆桌子，多出一片空地，虽然少了几桌，但显得没那么拥挤，给人感觉更好些。
角落里，墙上还挂着个大彩电，这时也开着，正放着电视剧。
陈大河的老座位在靠窗的地方，正好跟电视机对着，这个地方不好看电视，所以一般不会有人选这里，不过他们也不是来蹭电视看的，自然不用在意。
两人落座，郑新和的老婆刘桂花便扭着五大三粗的身材钻了出来，视线直接往这边看，嘴角咧到最大，一张嘴便是洪亮的笑声，“哎哟，大河，你可好久没来了，今天想吃点啥，嫂子给你做。”
说着抢过小丹手里的茶壶和烫过的水杯，拎着便走了过来。
陈大河笑着说道，“我就老三样，卤大肠花生米和酸菜鱼。”
“好嘞，再拿一瓶二锅头！”刘桂花笑呵呵地走到跟前，一边给他们两个倒水，一边看向张铁军，“大兄弟，你想吃点啥，墙上有菜单，随便点。”
面对外人的时候，张铁军倒是非常客气，尽显大院子弟的素质，抬起头轻笑道，“我随便，您看着安排就行。”
“那好，我给你整两个硬菜，”刘桂花倒好水，把茶壶放在桌子上，“那你们先聊着，我进去做菜了啊。”
跟两人打完招呼，她便又转身进了后厨。
这时陈大河才把那份一直拿在手里的稿纸摊开，对着张铁军说道，“这个是谁写的？”
张铁军接过去看了看落款，“杂志社一个新人，高中毕业没考上大学，去了部队参军，去年刚退伍，说是在连队里专门给领导捉笔杆子，我看过他写的东西，好赖看不出来，反正比我好。”
“废话，”陈大河两眼一翻，“是个人都写得比你好。”
不等张铁军发飙，他又继续说道，“虽然思路还比较幼稚，但总的来说，还是很有想法。他在报告里面建议，用我们自己的内容，借用香江的报道方式，用最简单直白的文字报道，使作品尽量接地气，这个是可行的，以这一点作为杂志社编辑的总体方针，基本没什么问题。”
“哦，”张铁军也懒得再看那份稿纸，直接问道，“你的意思，就定他当总编？”
“可以，”陈大河点点头，“不过另外还有个建议。”
张铁军顿时来了精神，“你说。”
陈大河将手按在稿纸上，轻笑道，“他的思路是用接地气的方式报道主流内容，从格调上来说，比起香江那些太过娱乐化的东西，天然就高了一等，如果能按这个方向做好，说不定你这份杂志能成为最受欢迎的大众影音类专业杂志，这一块我不准备改，
但除了这些，其实香江那种方式也可以借鉴过来，就是写点吸引人眼球的东西，另开一本纯娱乐的杂志。”
话音刚落，不等张铁军发问，陈大河便眉头微皱着摆了摆手，“还是算了，现在还不到时候，以后再说。”
眼下虽然开放，但社会争论点依然存在，而且还不少，如果普通人玩这个还行，大不了被骂几句，不疼不痒算不得什么，但张铁军不一样，这种招黑的东西沾上，容易在家里挨揍。
“啊？”张铁军愣住，“一会儿行一会儿不行的，怎么啦？”
“没什么，”陈大河拿起筷子，等服务员把卤菜和花生米端上桌，先丢了颗花生米嚼两口，又丢了一片卤大肠。
嗯，满口生香，好吃。
开酒满上，小抿一口，哈出一口酒气，才对着张铁军笑道，“你跟那帮子文化人混了俩月，有什么发现没有？”
“呃，”张铁军端着酒杯，皱起眉头想了想，随后摇摇头，“没注意。”
然后看向对面，“怎么啦？”
得。
陈大河长叹一声，幸亏这家伙没进体制，否则能让人坑死，
放下酒杯摇了摇头，陈大河看着他说道，“就没人在你面前说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
“不合时宜的话，”张铁军又开始回想，片刻后眼里若有所思，“好像还真有，说什么……”
“停，”陈大河赶紧拦住，“自己心里清楚就好，别说，说就死灵死。”
就算他对八十年代再不熟悉，也从老一辈口中得知，这个年代最大的风波就是从这两年开始的，要说那帮文青没人在张铁军面前讨论过这个当下最热的话题，他绝对不信。
呃，张铁军一口气差点憋死，眨着眼睛不明所以。
“总之，”陈大河敲敲桌子，看着他正色说道，“听我的，你的杂志只报道什么音乐电视电影之类娱乐类的东西，别的一概不许提。”
“可是，”张铁军满脸纠结，“我已经安排了另一家杂志社做了啊。”
嗯？做了？
陈大河眼珠子都快蹬出来，“做了什么？”
“课外辅导啊，”张铁军满脸无辜，“不是你说这个挣钱吗，我当然不能放过啊。”
陈大河眼皮一耷，满脸无语。
“哈哈哈哈，”
看着陈大河那样子，张铁军忍不住哈哈大笑，拍着桌子压低声音笑道，“你真当我傻啊？时政那东西是我能碰的？！放心，这玩意儿有多远我躲多远！下面的人也交代了千万遍，谁特么敢掺私货，我恁不死他！”
陈大河长吐一口气，两只眼忍不住往上翻，这小子还会玩儿人了，傻子不傻了啊。
这时时间也到了饭点，饭店里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很快就坐满，在后厨帮忙的两位大妈也赶紧跑来前面，手脚麻利地招呼客人。
就在这时，一群小青年大包小包地走进了饭馆，打头的是个长发披肩的娃娃脸，在少数人的欢呼声中连连拱手致意，笑容满面地走到电视机下面的那小块空地上。
随后各人把带着的包打开，里面竟然是乐器。
陈大河张铁军相视一眼，都能看出对方眼里的惊讶，这特么竟然是一支乐队？！
第一千零二十二章 壕
国外组乐队很正常，出了名的上电视开演唱会，没出名的跑酒吧餐厅驻场，别说陈大河，就连张铁军去了趟香江，也没少见识。
但这东西在国内还属于新兴事物，最早五六年前就有，可一直上不了台面，没别的原因，如今邓丽筠李古一这类唱法才是主流，他们那种学西方的唱法没人敢冒险往舞台上推。
所以至今没有乐队在电视媒体上表演过，嗯，纸媒也不报道，他们只能自己关起门来自娱自乐，或者人脉广的找几个场子驻唱，但一般也就是些餐厅旅馆。
可就算是餐厅旅馆，起码也得找个上点档次的吧，否则人家老板能开得起出场费？
跑这间拢共才放十几张桌子的路边店，能唱个什么鬼来？
就在两人正纳闷的时候，这群小伙子已经摆好阵势，也不管有人看没人看，先是调试乐器，站中间那个娃娃脸挎着吉他就开念，
没错，不是唱，就是念，还念得贼快。
虽然一步不能飞，但是一步不能退
虽然一步不能飞，但是一步不能退
两句念完，节奏才开始响起，接着也不念了，转用吼的。
大海你咆哮吧，狂风你怒吼吧
你们不过是我们启程的典礼
暴风雨你下吧，风沙你抽打吧
你们不过为我们披上行装
……
“哎妈呀，唱的什么玩意儿？”
张铁军满脸的嫌弃，就差捂上耳朵，“这叫唱歌？”
陈大河眼角微抽，忍不住抠抠脑袋，愣了半晌之后，才扭头看了看其他在吃饭的人，随后冲张铁军笑道，“咯，瞧瞧，好像不少人还挺喜欢的。”
张铁军转过头一看，可不是吗，不少人竟然随着节奏打起了拍子，似乎真的一点儿也不嫌弃。
当即不由得满脸不解，“哎哎，老陈，你说是不是咱落伍啦？搞不懂年轻人想的啥？”
陈大河加起一片卤大肠丢嘴里，呵呵笑道，“落伍的是你，可别扯上我，你再仔细听听，是不是挺有意思。”
有意思吗？
张铁军一脸茫然，看看陈大河，再看看正唱得起劲的娃娃脸，有意思吗？
这时小丹客串起传菜员，端着托盘走过来，盘子里放着两道菜，一道油焖大虾，一道葱烧海参，果然都是硬菜。
“哎，小丹，”陈大河叫住她问道，“这个乐队是怎么回事儿啊？以前好像没见过。”
“哦，他们啊，”小丹回头看了一眼，弯下腰凑近说道，“就上个星期的事儿，他们跑过来直接找桂花姐，说想在这儿唱歌，如果唱不好就不要钱，桂花姐心肠好，就让他们先试试，如果客人不讨厌就留下来，
这不已经十来天了，每天都来，来吃饭的客人也觉得新鲜，没有起哄赶人的，就留下来了，不过桂花姐也没亏待他们，来一次给十块钱，还管饭，等他们唱完了就吃。”
虽然这两年物价上涨得厉害，但十块钱已经不少了，毕竟只有一场而已，多半还是刘桂花看这群小青年不容易，照顾的成分更大些，要知道搁五六年前，十块钱可是郑新和一家半个月的生活费呢。
“哦，”陈大河点点头，想了想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来这里呢？照说就算是驻唱，也可以去那些大酒店，没必要来这儿吧。”
“这我知道，”小丹点着头，回头看了乐队一眼，“是小建，哦，就是那个唱歌的，他说来这里吃饭的很多都是大学生，文化水平高，想看看自己的歌在这里会不会受到欢迎，说是什么实验，所以他们也不会多待，大概一两个月就走。”
这间饭馆紧挨着北大，做的就是学校里边的生意，来吃饭的大部分不是老师就是学生，如果他的目的是这个，倒也说得过去。
这时张铁军嘿嘿一笑，“哎老陈，这是不是就是你说过的市场调研啊？没想到他们唱歌的也要搞这个，难得，真难得。”
陈大河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回头看着那个唱得起劲的娃娃脸，脑子还想着小丹刚才说的名字。
小建？
用眼睛给这个人拍张照片，去掉长头发，带上红星帽，再给批个胡子。
特么的，这不崔建么？！
老崔年轻的时候就长这模样？有没有搞错啊？
“哎，小丹，”陈大河拉住正要离开的小丹，用眼神示意了主唱一眼，问道，“他全名叫什么？”
小丹摸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姓崔吧，应该是叫崔建，或者崔什么建，具体我也没问过。”
这年头除了有正经单位的艺术家，这种自己跑场子的民间艺人确实不怎么招人待见，嗯，跑红白喜事的除外，那种叫大师傅。所以小丹不跟他们多说话也属正常。
得，没跑儿了！
听完小丹的话，陈大河突然间来了兴趣，冲她摆摆手示意没事了，便转过身子，看起来老崔，啊不对，应该是小崔，初出茅庐时近距离的现场演出。
一首歌唱完，崔建也不怎么说话，直接开始第二首，
这首倒是正常许多，起码是用唱的，
我的心在草原
我要骑在马儿上
去追回遗失的光阴
追回遗失的光阴
我的心在高山
我要做那山鹰
……
这首相比起刚才那首，张铁军的接受程度就高了许多，一手拿着筷子，一手端着酒杯，不时抿上两口，认认真真听歌。
第二首唱完，表演还没结束，这时崔建突然说话了，“呃，大家好，下面是我新写的一首歌，想请大家听听，如果唱得不好，可以提意见。”
一听有新歌，在座的客人都来了兴趣，先不管喜不喜欢，能听到身边有人自己写的歌，怎么说也是件有面儿的事吧。
张铁军也敲敲桌子，俯下身子凑近了低声说道，“刚才那两首我也没听过，你说是不是他自己写的？”
“应该是吧，”陈大河抿着嘴微微一笑，随后指指乐队，示意听歌。
那边崔建也不看听歌吃饭的人有什么反应，直接扯起嗓子就开吼，
我曾经问个不休
你何时跟我走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我要给你我的追求
还有我的自由
可你却总是笑我
一无所有
……
他一开嗓子，陈大河顿时眼睛一亮，哎哟，终于听到熟悉的了，老崔这么早就写这首歌了吗？
“哎哎，这个带劲，这个带劲，”
张铁军突然放下酒杯，兴奋地轻轻拍起桌子，眼睛看着崔建，嘴里说道，“老陈，这首歌感觉不错啊，你说给他弄个专访怎么样？”
陈大河回头看看他，两眼往上一翻，“一点儿名气都没有的无名小将，你做专访给谁看呢？”
张铁军指指乐队的方向，“可这歌儿不错啊。”
“歌是不错，但你杂志是带声音的吗？看书的人能听到？”陈大河不屑地白了他一眼，“除非你先把他捧红，给他出盒磁带还差不多。”
“捧红？出磁带？”张铁军眼珠子乱转，最后将牙一咬，“好，待会儿等他们唱完，我问问他，要是肯跟着我混，我就开个音响公司，给他出磁带！”
一听这话，陈大河顿时愕然，这么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