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八章 真的,假的!
又忙了半月有余,李承乾随即下令拔营返朝,大军用了两个半月的时间行至肃州,李承乾随即下令肃、甘、凉三州的府兵脱离行军序列的府军各还本乡,三州士卒仅立有卓越战功的可以留下。
其余各部在杜荷那里领取补给之后,都各自选择了驻地短暂的休整中,人的气力是有限的,又是作战,又是行军,消耗了大伙太多的精神头,不养一养的话,怎么有好的面貌进京献捷呢!
李承乾这边刚洗漱完,打算看一会儿书就休息,而正在这时,杜荷却在外面抵了牌子求见;哦,点了点头,就让侍卫赶紧把人引进来;杜荷这次主管几十万的大军的后勤没有出现一点纰漏,劳苦功高,确实应该奖赏。
“怎么,这还没回京呢?就等不急邀功请赏了!是不是听潞国公他们说这次的封赏优厚,所以打算在孤这打听一番!”,李承乾抱着膀子笑着看着自己的这位后勤大总管。
“殿下,这是哪儿的话,臣是那么市侩的人吗?臣这么晚打扰殿下,当然是有正事的要报的,否则岂不是跟自己屁股过不去!”,杜荷摊了摊手,一脸叫屈的神情浮现在脸上,不了解他还没准真以为他是什么善男信女了。
不过,待杜荷听过详情之后才明白,这小子还真是为了正事来的。此次远征路途何止数千里,大军飘忽不定。为了确保内卫上呈的本章绝对安全,长孙冲特意派人找了杜荷,在他这里建立了临时的周转点,以便太子在回转之时,可以第一时间来呈送本章。
这两天几十万大军进驻肃州,为了安顿好这么部队,杜荷忙的是脚打后脑勺,连觉都没怎么睡,更别说送东西了;这不,刚刚落实了最后一支进驻肃州的军队后,杜荷赶紧跑了过来,太子离朝的时间不短了,有了这些东西才能更好的掌握朝廷的情报。
恩,简单的看了看最近送来的几份本章后,李承乾提出了其中递给了杜荷,随即淡淡地说:“李勣前脚调回京师出任兵部尚书,后脚就请旨解除了张亮右卫大将军的兵权,这挺邪门啊!直接与青雀刺刀见红,他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而且,他还趁着扳倒张亮的时机,调整了京师的布防,明着看防止张亮的旧部作乱;暗着嘛,呵呵,他是个挺有胆量的人嘛!”,话毕,李承乾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用心阴险,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制造一些故事和摩擦,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可李勣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呢?李承乾想不明白,这家伙不管是用兵,还是为官,从来都是谨小慎微,不肯冒险的,他就不怕同时恶了东宫和魏王府,这个兵部尚书连屁股都坐不热吗?
东宫不用说了,只要李承乾想,就可以随时把他拉下马!张亮虽然坐了很多年的冷板凳,这些年没立下什么战功,但却是李泰在军中的唯一支柱,砍掉了这一条臂膀,胖子还不疯狂报复他?
“太子爷,且不管李勣与魏王之间的事,但说李勣与房、杜二相一起统管河西军的后勤就知道了,没有三人共同署名,一粒粮食,一把横刀也别想得到!”
“这几个月的物资,李勣虽然不敢做手脚,但却摆出了一副挟制三军的架势,在陛下那里大谈什么从物资上管控出征部队的力度,建立行之有效的制度。”
“殿下,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军从晋阳起兵到现在,几十年来征战不休,形成了一条高效、严密的军队管理制度,李勣这有点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意思。可胜在京中局势突变,陛下对张亮一系在军中多年的侵蚀又很忌惮,所以让他捡了个便宜。”
杜荷说的很有道理,李勣不亏是老油条,把张亮五百假子的事情做大,从而在整个南衙掀起一场清洗风暴,这不仅仅要是弄死张亮,更是要在军中树立绝对的权威,把兵书尚书的位置牢牢坐稳,杀鸡儆猴就是这个道理。
李勣的行为,不管从那个角度看都是想在大军回转前坐稳兵部尚书的位子,他不仅是要防一向看不上他的太子,更是不想被西征回朝的将领的再压上一头,所以绞尽脑汁的拍马屁,不惜拿张亮开刀,与魏王翻脸。
“不管李勣是挂羊头卖狗肉,还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咱们都得回京,原有的行军方式不变,你负责的供给依然要及时补充到位,尤其是交合道的兄弟,优先补给,从优补给。”,话毕,李承乾摆了摆手,示意杜荷可以下去了。
一边翻着内卫送来情报,一边仔细的考量这长安的局势,李勣是聪明人,李泰的身边也不全是傻子,为了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
是,他们把长安搞的乌烟瘴气,是更有利于东宫,没必要太担心;这些本章中,提到的那些文官的弹劾,李承乾仅仅是嘿嘿一乐,一笑而过。
可有一点让他想不明白,皇帝对于李勣的戒心,丝毫不压于李靖,所以多年来是既用且防,这次怎么突然就把他调了回来,而且目的明确就是处理张亮和右卫军!
长孙冲在奏本中说两伙人起冲突的原因还在调查中,连内卫都差不出来的原因只有一个,那这源头就只能出在皇帝身上,张亮这混账到底是做了什么让父皇非要搞死他不可呢?
要知道,无论是他以及那五百假子的事都不是一年两年的事,父皇那么“耳聪目明”早就心知肚明了,要下手的话早就下手了好不好!
干亲进门果然没有好事,枉张亮自负聪明,一辈子都在算计别人,这次好了,亲儿子把他和假子都点了,连本带利都让李勣给兜底了。阴险小人对奸诈之徒,父皇这一手也够高的了,帝王心术如此也不得不让人佩服。
行了,还是抓紧时间回京吧,要不然赶不上魏王战李勣这场年底的大戏,那岂不是太可惜了!
第九百五十九章 胖子的桃色新闻!
皇太子一战并吞西域三十六和西突厥为国拓土万里,今朝得返自然是目前朝中第一要务,是以皇帝特意下旨解除宵禁三天,长安城普天同庆!
庆功宴则在大明宫举行,由中书令马周领衔操持具体事宜,所有参战的将佐要全部进宫饮宴会,一应标准比较国宴,务求在最大限度慰劳朝廷的功臣。
宴会,尤其是庆功的宴,对李承乾来说千篇一律,不管做的多么用心,他也没什么感觉,无非就是灌一肚子酒,应酬一些人,再听一系列吉祥话而已。
这样的宴会,肯定是少不了诸皇子参与的,可李承乾和李佑二人找了半天都没看到李泰,拉过长孙冲一问,才知道胖子昨晚受了廷仗,伤的不是一般重,腿都打折了。
因为今儿太子身边前后都人,所以长孙冲也没什么机会说,现在既然问起来了,那就一五一十的上报吧!
李泰善于拍马屁是人所共知的事,办庆功宴这种露脸的事,他势必是要插上一手的,便以外臣不宜疏通殿中省和内侍省为由,请旨协助马周操办庆功宴。
其实这倒没什么,李泰无非就是想借助庆功宴的机会,与有功将士攀扯、拉拢一番!长孙冲心里虽然鄙夷,但也没过多的关注胖子溜须拍马,拉拢人心这套。
长孙冲对于太子在这方面很有信心,要是让小胖子三言两语就把人拉过去了,东宫在军中的势力也不会发展到今天。而且这些人中,还有不少皇帝的嫡系,胖子的“苦劳”根本拉不到什么人。
可恰恰就是这个看似徒劳之举,彻底把胖子坑死了,李泰在内侍省操劳了一天有些疲惫,所以就用点五石散,迷迷糊糊的时候还拉过了两个宫人跳舞,跳来跳去就跳到房中,然后就发生一段不可人言之事。
皇子亲王睡两个宫女当然不是问题,除了洁身自好的李承乾外,几乎所有皇子都有这样的经历,这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是一件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了。
可这两个宫女不同,她们都是郑妃宫里的人,而且刚刚因为一些“特殊关系”被提升为女官,这次也是奉了郑丽婉之命去内侍省办差的,可没有想到被李泰的咸猪手给弄了。
这俩宫女事后在内侍省大呼小叫,要死要活的,失了贞洁自然要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少人都亲眼看到了魏王的“壮举”,一下就闹得六宫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想压也压不下来。
郑妃这次高风亮节,主动为魏王在皇帝那求情,说胖子是无心之过,那两个宫女全都是不安分的人,想要获得非凡的富贵,所以才以身陷害魏王**后宫的。
正常来说,既然有台阶,那皇帝坡下驴也就是了,可让人没想到是,皇帝的火气不仅没有小,反而更盛,不顾皇后要详尽调查的请求,硬生生让侍卫打断了胖子的双腿。
据太医署传出来的消息说,小胖子受到的刑太重,骨头都打变形了,就算再怎么养,也休想恢复如初,下半辈子恐怕不得不拄着拐棍过日子了,也算是交待到那两个宫女手里了。
现如今,大明宫庆贺之声不绝于耳,而在宗正寺,曾经不可一世的魏王正在哀嚎,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胖子与东宫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有这样的下场,长孙冲反正觉得挺好的。
人有实力嚣张可以,可太嚣张的话就难免遭逢报应,现在好了,就因为一时“舒爽”,不仅把名声都败坏了,更是落下了终身的残疾,从此恐怕就没有机会争夺东宫的宝座了,毕竟自古以来没有残废之人成为坐朝之君的。
李泰这人心高气傲,这谁都是知道的,现在搞成了这样子,简直就是生不如死,搞不好一时想不开,自杀都有可能!
不过,造成了今儿这种局势,又能怪得了谁呢?要怪就怪胖子平日太过放纵自己,否则才招了这样的祸事;那些因为特殊“原因”在宫中出位女人是招惹不得的,难怪皇帝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下这样的狠手。
“孤想去看看,有问题吗?”,李承乾淡淡说了一句。不管怎么样,都是亲兄弟,相爱相杀了这么多年,他现在落了难,也摊上残疾,去宗正寺看一看总还是应该的吧!
“太子爷,这恐怕不行,陛下有旨任何人不得探视,待犒赏完了有功将士,再考虑怎么处置。”,长孙冲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宗正寺奉旨看押的人,任何人都接进不了。
看到李承乾不死心,长孙冲赶紧又补了一句:“殿下,臣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现在不落井下石就算是厚道之人。
魏王获罪于天,取死有道,谁都没办法,你没看那些魏王的一系的官在宫宴之上四处卖好吗?他们也不想被连累。”
“大兄,仲良说的有道理,这么个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就这么上去请旨,这要是败了父皇的兴致今儿这顿庆功宴就砸了,所有人都下不台。咱们明儿再说,从长计议,也不急在这一天。”,李佑站在他身后小声说着。
李泰是个有前科的人,前些年的时候就有魏王抢亲的闹剧,现在不管谁为他开脱,皇帝也不会信;虽说他残废了,没有机会再争储位,不能再算是竞争对手,但也该考量仔细后再说,毕竟为他得罪人是不值得的。
皇帝是个要面子的人,现在让儿子抄了后路,没在一怒之下杀了他,已经算是皇恩浩荡,顾念父子之情了,现在上去非但起不到任何效果,反而起到反作用。
“孤当然不会傻到上去请旨,可喝醉了回宫休息总没人能管得着吧!话说回来,这人喝多了不认路也是正常的,孤为什么就不能稀里糊涂的走到宗正寺去呢!”
“胖子已经废了,孤这个做长兄的要是不能一笑泯恩仇,不管在母后,还是文武百官面前都是交代不过去的,难道你们想让别说孤是无情无义之辈吗?”,话毕,李承乾佯装酒醉,在恒连的搀扶下离开了宫宴。
第九百六十章 哎呀,层层封锁啊!
从大明宫出来前,李承乾特意带了两瓶好酒,所谓一酔解千愁,胖子那么心高气傲的人,让他接受残疾的现实确实不容易,喝上一点,酔上一酔,对他来说也许是最好的选择。
可没有想到在西域放马血战一场,原本熟悉无比的宗正寺竟然连个熟悉的鸟都没见,一问才知道原来人早就调到北衙禁军当差了,现在这从头到脚,从里到外全都陛下的袖管里的人。
所以即便他们知道面前这位是太子爷,有圣旨在头上顶着,无论如何也不敢放太子进去,否则回头陛下追究起来,一家老小的命都得交待出去。是以,在皇帝和太子之间,非要选择得罪一个人的话,他们选择得罪太子。
恩,听了他们这话,李承乾笑眯眯的点了点头,从恒连手中拿过那两瓶酒,转身直接就在砸在两名管事的头上,随即吩咐恒连和“一干人等”在外面小心候着,谁敢挪动一步或者通风报信的-斩立决。
太子前脚进去,后脚恒连就蹲下来,左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着言道:“瞧瞧,瞧瞧,够给面子了吧!有了这个在陛下那也能交代过去,你们啊,就消停在这呆着吧!”
“恒将军,我们兄弟无所谓,太子爷的恩典,卑职等磕头谢恩都没问题;可这里面当差不仅有我们这些,更有翟大将军亲自坐镇,只要太子爷能说服他,那就没问题!”
能被皇帝挑中,且在宗正寺里管事的,自然都是聪明人,他们当然明白太子爷赏他们那一下,完全就是把责任自己扛了过去,回头皇帝问起来也只能找自己的儿子,他们这些当差可以全身而退。
这些人虽然也是宗室子弟,但却是远支,与其他当差的没甚区别,太子爷仁厚,他们也不能不有所回报,所以就把翟长孙在里面的消息说了出来。反正已经眼冒金星了,放太子爷一个也是放,再放一群侍卫也是放,对他们来说没甚区别。
翟长孙这人谁都明白,那是宫廷禁军第一将,想要在他这插科打诨、蒙混过关,那基本是不可能;所以得到提点的恒连也带着侍卫们赶了进来,正巧看到太子与翟长孙等人对峙,抽出腰间的横刀就包围了过来。
玄甲军是天下精锐不假,可他们东宫的军队也百战雄师,就算你们有圣旨,也不该与太子亮刀子吧,君臣之义放到哪里去了,老虎不发威,真当老子们是病猫了?
“老翟,你这就不好了,在孤面前动刀子,你不怕孤给你按个刺王杀驾的罪名吗?再者说,孤是没见过刀子,还是没上过战场,能不能把这些废铜烂铁都收了!”
太子这话刚说完,翟长孙无奈的摇了摇头,对身后的玄甲军摆了摆手,示意他们把刀都收起来;拔刀不是他的本意,他就想告诉太子爷,今儿这面儿没法买,让太子知难而退。
可恒连他们把刀都拔出来了,他们这些人可不管前面站的是什么人,只要有人敢对太子无礼,那绝对不会善罢甘休,转眼之间宗正寺就会血流成河,今儿这场面可就控制不住了。
所以,把太子请到一边后,翟长孙低声说道:“殿下,这趟浑水你还是别趟了,魏王获罪于天而且证据确凿,你给他翻不了案,他也出不来,何必违抗陛下的严旨呢!”
看李承乾挑眉头,横眼睛,翟长孙又补了一句:“我的殿下,臣知道您看重手足之情,可现在真不是时候,魏王被废就在眼前,即便你贵为储君也挽回不了局势,你不能拂逆君父之意吧!”
“老翟,你是老臣,在我父皇身边也伺候几十年了,可以说是看着我们兄弟长大的,你什么见过孤打定的主意作废过。如果今儿孤非要闯上一闯,你能怎么样,与孤刀兵相见吗?”
人的名,树的影,李承乾是什么人,且不说他从前的战绩,单说西域一战,河西军诸部唐军歼俘敌百万,一举端掉了包括西突厥在内的三十七个国家,何止拓土万里。
一个杀几十万人都不眨眼的主儿,指着面前这些玄甲军想拦下来,那根本就是天方夜谭;翟长孙是个聪明人,而且不是一般的聪明,要不然也会稳坐玄甲军大将军一十七年,李承乾相信他知道该怎么选择。
“太子爷,臣不敢与您作对,可这圣旨就是圣旨,您不会想陛下砍臣的脑袋了!”,翟长孙心里清楚,太子爷肯定是玩了手段才能从外面进来的,可这些手段在他这玄甲军大将军身上,那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
“你不想抗旨,这简单啊!来人,把翟大将军等人都绑了,反抗者以刺王杀驾的罪名论处,夷灭三族!”,话毕,不待翟长孙和一众玄甲军反应,恒连就带着侍卫们直接扑了上去。
自玄甲军组建以来,别说没打过败仗,单单说因为是皇帝亲卫,也从来没人敢这些对待他们,即便对方是太子也是如此,所以在恒连等人动手的时候,也又有不服气的将士想反抗,可迎面而来的却是东宫侍卫的大脚。
人争一口,佛争一炷香,军中的爷们从来都是只争第一的,玄甲军稳坐大唐军伍第一,成为皇家第一劲旅,东宫的侍卫们心里多少都有些不服气,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下手的机会,他们当然不会客气,所以动手的时候,一个个都下了死力气。
“恒连,别蹬鼻子上脸,让你的人下手清点,否则别怪本帅事后找你小子麻烦!”,翟长孙板着脸,没好气的说着。
翟长孙是正三品大将军,皇帝第一心腹之将,自然没人敢绑他。但东宫的侍卫如此行为太不面子,他不得不喝止恒连。
“翟大将军,消消气,太子爷今儿喝多了,又听闻魏王之事,这心情难免不好,所以这有些不合适的地方,你可一定要担待一二。”
“再者说,太子爷是陛下亲子,你又是最受信任的大将军,能怎么着你们俩,最多骂两句了事,你这还落下一番人情,你说呢!”
恒连清楚的知道翟长孙是有意防水的,否则在角楼里的那些弓箭手早就现身,他都能看出来,太子爷怎么会看不出来呢,所以都乐得糊涂吧!
第九百六十一章 我真的不了解你!
李泰住的这个小院,李承乾非常熟悉,这是专门给犯事的皇子预备的,他们兄弟几个自小挨罚都是在这,所以李承乾很快就到了西屋找到小胖子。
西屋是这院子最破的一个院子,但这里对于几个年长的皇子却极为特殊,因为这里有一个他们共同坚守的秘密,也是一向不合的几人唯一达成共识的,那就是-酒。
这里的酒都是几兄弟以前带进来的,数量虽然不多,也不是什么好酒,但毕竟可以一解燃眉之急,慰劳一下肚子里的酒虫;现如今的李泰要是想喝酒,除了这里别无选择。
“老四,你都这样了,还惦记喝酒呢!看看外面被你拖出来的印记,这要不是宗正寺,孤还以为你被别人追杀呢!”,坐在门槛上的李承乾,看着在角落里喘着粗气的,灰头土脸的李泰,笑着说了一句。
“少废话,都特么到这份上了,有口酒喝就不错了,那里还顾得上这些!”
话毕,用力的推了一把酒坛子,轱辘到李承乾的脚下,随即言道:“既然你是来看笑话的,那怎么能没酒助兴呢!来,不怕有毒的话,喝上两口,然后再笑话人。”
到了如今这个地步,李泰也想开了,他注定是争不过这位同胞的长兄的,一个云彰霞雾,一个日薄西山,他拖着这双残废的腿,还怎么争;这么多年的筹划一朝尽失,魏王一系的势力顷刻崩塌,他怎么能不灰心丧气呢!
提起酒坛饮了两口后,李承乾用袖子擦了擦嘴后,沉声说:“老四,你想多了,要是想看你的笑话,孤没有必要非挑在庆功宴这日子来,更没有必要在无旨的情况闯进来!”
“他们都说你获罪于天,罪不可恕,可孤觉得这样也许最好,你自己是什么样自己清楚,再这么走下去,重蹈老三的覆辙也不是不可能!”,话毕,李承乾还特意指了指李泰的腿,意思是断腿和丢命,那个更划算,让他自己掂量。
呵呵......,“你如今威风了,在西域立下了不世功勋,这储君之位牢固务必,即便是父皇也不可能轻易而举把你头上的冠冕拿下来。”,灌了几口酒后,李泰一脸幽怨的看着李承乾,死死地盯着。
“想要图穷匕首见也不是不行,就算是你现在杀了我,父皇也只会拍手叫好,不会为我这么一滩烂泥把你怎么样!”
“来吧,动手吧!你功夫好,用什么都能杀人,看在亲兄弟的份上,利索点,别让我死的太难受,如此也算是解脱了。”
看着李泰扯开衣襟,露出白乎乎的肉,头向上抬着,摆出了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这与李承乾眼中贪生怕死的胖子有天壤之别。
看来这件事的对于他的打击不小,连命都豁出去了。唉,如此一说,不难推测对这他动刑时候,父皇把话都说绝了,要不然胖子能如此的心灰意冷吗?
“老四,死很容易,你可以自己动手,就像老三那样用刀一划就行了,或者你的腰带也行,眼睛一闭腿一蹬就完了,至于让孤落下个残害亲兄弟的罪名吗?”
“呵呵,不愧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还是被你看出来了,我是真怕疼,自己想着比划来着,可就是下不去手;既然你来了,就烦劳你抬抬手,顺手做了,就像当年你对待李承道那样。”
“这么多年,我呢,没少给你下绊子,也没少与你做对,由你来动手,各取所需嘛!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你不会以为父皇的玄甲军真与东宫一样是铁板一块吧!张亮要是连这点本事都没有,我早就把他踹了。”
提到李承道,再看看现在的李泰,两人的处境何其相似,眼睁睁看着一个人,李承乾已经很内疚了,再加上这混账又与自己的一母同胞,怎么能没有感触。
换个角度看,他与自己作对也是为了东宫的储位,身为嫡出的皇子,有机会坐上那个位子,谁能不起心思,这再正常不过了。而且他还没像老三做的那么过分,只要不造反,完全没必要把人弄死。
“你少打马虎眼,孤不吃这套,孤可以杀了李承道,但孤从来都想过杀你,不要说你犯这事充满了疑点,就算真如他们所说的那么铁证如山,孤也会力保你一命!”
“欣儿,徽儿叫孤一声大伯,就算看在这两个孩子的面上,孤也不会下这手。青雀,还是那句话,人不能活得太自私了,你也得为他们考虑考虑吧!”
听到太子提到两个儿子,李泰叹了口气,他就这么两个儿子,好比是一对眼珠,是他的心肝宝贝,为了培养他们俩,李泰花了不少心思;让他舍了什么都行,可唯独这两孩子不行,李承乾的话算是说到他心里去了。
“唉,既然话说到这份上,那咱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事确实是证据确凿,而且我确实说不清楚,没什么翻案的余地,虽然知道是被郑妃玩了,也只能吃哑巴亏!”
“今儿太医署的人说过了,我这腿即便好了也是残废,下半辈子离不开拐棍了,再也不可能与你争了;只要你能保住魏王府,保住我那两儿子终身富贵,我愿意学李佑一样,俯首、称臣!”
话毕,李泰艰难的挣扎着,因为腿的原因爬不起来,只能趴在地上用头狠狠地磕了九下,然后不顾脸上的灰尘,一脸希翼的盯着李承乾。
老实说,李承乾没想过是这样的结果,他原本以为小胖子会一番歇斯底里,埋怨父皇,埋怨母后,埋怨所有的人和事;可没有想到他能为了儿子,为了自己的那个小家,愿意俯首称臣。
胖子今天的表现,让杀子传弟的狠厉之言烟消云散,李承乾在他身上也看出了一丝久违的人情味,原来自己真是不了解胖子!
就看在这一点上,李承乾也愿意冒险试一试,毕竟收服李泰对他有不小的吸引力,天家嘛,一团和气是最重要的。
“好,青雀,孤觉得你这次的选择是一生中最正确的存在!就算这案子铁证如山,孤也与那郑妃打上一次官司!”
第九百六十二章 树倒猢狲散!
树倒猢狲散说的就是魏王府现在的状况,李泰被打折了腿圈禁在宗正寺的消息传开后,上至宰相刘洎,下至魏王府的门房,无不为自己的前途命运担心。
毕竟前例在那摆着,吴王倒台的时候,他那一系的人从中书令岑文本到王府伺候的下人,最轻的都是赤三族之祸,尤此可见争储失败的后果到底有多严重。
前番,张亮被查就已经是算是先兆,现在皇帝又对一向恩宠的魏王动了大刑,这岂不是说明皇帝陛下已经下定了决心,他老人家希望魏王一系就此倒台。
也是,东宫的势力已然成长为参天巨树,多年征战为国拓土何止万里,在军中的威视除了皇帝外无人能制,储位已经容不得任何人挑衅,即使皇帝有想法也没用。
而他们这些平日跟着魏王走的近的人,要么坐以待毙,等着三法司抄家;要么赶紧从旋涡中抽身,没准好能还能保住性命和富贵,所以都跟没头苍蝇一样到处乱撞。
不这么乱撞还能怎么办,东宫那头属于冷灶,甭管怎么烧都没用,这也是不是办法的办法!也就是说,李泰经营的势力已然溃散,除了工部尚书-阎立德和检校工部左侍郎-杜楚客外,一个鬼都没剩,一日之变土崩瓦解。
恰恰正是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事,太子妃-独孤氏,齐王妃-虞氏,带齐了全部的仪仗,浩浩荡荡的赶往了魏王府,专门为了探望魏王府-阎氏,这可就让所有人都想不透了。
与此同时,无旨擅闯宗正寺,私自锁拿皇帝亲军的李承乾传到了宣政殿,这一进殿就皇帝摆着一张臭脸;要不是局势不对,李承乾真想问问,您老人家收战利品的时候,怎么不是这脸子呢!
“跪好了,朕没让你起来,对,别动,否则朕立马抽死你这混蛋。”,指了指李承乾后,李世民开始分拣御案本章,一翻着,一边冲李承乾仍了下去。
“你率领的河西军,不宣而战,以无义之师攻伐称臣纳贡的属国,直到现在那些使者还在鸿胪寺鸣冤叫屈呢!”
“焚村,焚城,纵兵抢掠,挖坟掘墓,整个西域到处都是鬼哭狼嚎,你李承乾的大名,已经成了止啼三月的孩儿了。”
“知道那些西域的使者和儒生们是怎么评价你的吗?大唐人屠,血手修罗,我大唐泱泱大国的德行,都被你给败没了!”
“现在又藐视圣旨,锁拿了朕的心腹大将,你说,你的眼里还有朕这个父皇吗?是不是觉得去西域打了一圈,就以为所欲为了?”
“来,来,你上来,这个位子朕现在就可以倒给你,有其父必有其子吗?你这个太子爷如今的势力,可比朕当秦王的时候大多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对于李世民的痛骂,李承乾从来都是左耳听、右耳冒,他可不像胖子一样往心里去,他们与皇帝不仅是君臣,更是父子爷们,只要不是造反的罪过,死皮赖脸的臭着呗,他还真能杀了咱们。
就在李世民脸红脖子粗,跳脚骂人的时候,内侍总管甘郧进殿恭声禀告:尚宫-陆芸持太子手谕,在宫正司鸩杀了郑妃的宫中的两位女官。说完这话,连头都没敢抬躬身就退了出去。
“李承乾,你,你好大的胆子,怎么着,你还真想造反是不是!”,李世民吹胡子瞪眼的指着,那手也被气的抖了起来。
嘿嘿一笑后,李承乾往前跪行了一步,随即拱手言道:“父皇,儿臣那敢有那样的悖逆的心里,造反可不是开玩笑的,儿臣肩膀窄,扛不了这样的罪名。”
说着话,李承乾起身从袖子掏出一份本章呈给了皇帝,继续说:“父皇,青雀是有错,可家丑不可外扬,儿臣这么做也是不想此事被有心人利用,在朝堂里闹起来让臣僚们看笑话。”
“这些年皇室已经闹了不少的笑话了,咱们李家也因为这些事时常被人指指点点,这对于天家是极为不利的。而青雀犯的事又甚为蹊跷,您想想他要是知道那两名女官是谁的人,打死也不敢吧!”
“不过,既然证据“作”的这么足,连青雀自己也只能自认倒霉,那这案子也就不翻腾了,省得闹得满城风雨,不好收场。为了两个居心叵测的奴才,您总不能杀了自己的儿子吧,趁着日头好,赶紧晒稻草吧!”
听了李承乾的狡辩,李世民又指了指下面,示意李承乾继续下去跪着,他说的这些道理,当爹不比他明白?可这事却着实让他这位天子下不来台,盛怒之下自然手头就没有余地。
但不得不承认,高明说的有道理,在内侍省发生的事确实蹊跷的很,皇室中类似这样的腌臜之事多了,李泰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倒霉蛋。
事后回想的时候,李世民也在心中暗骂李泰愚蠢,让人栽了个证据确凿,人赃并获,说他像猪一样愚蠢,一点都不为过。
这样绊子也曾经有人想往高明身上栽过,可结果呢,片叶不沾身不说,处理的还十分得体,不像这个蠢货一样,哑巴吃黄连,有苦也说不清。
都是同一对父母所出,朕也没少在他身上花心思,可这儿子和儿子之间差别了太大了吧,李世民有些接受不了。
至于,那两名女官,不管她们与青雀的事是真是假,李世民都没想过留下她们,只等着事情告一段落后,悄悄地处理了,现在让这混小子处理了,也省得朕劳心了。
恩,还别说,骂了高明一顿,朕这心里好受多了,但李世民不能表现的太明显,脸色依旧不好看,只是冷哼一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这么说,你们兄弟已经达成共识了?”
“回父皇,不是达成共识,是一团和气,您不是也希望我们兄弟一团和气,天家和睦为天下羡嘛!”
“行啊,难得你在这种情况下不落井下石,这事就交给你善后吧!但你给朕记住再敢无视圣旨,朕就把你们这对难兄难弟都圈禁到宗正寺去。还有,你和青雀不要去找郑妃的麻烦,她那里朕会料理的。”
话毕,李世民摆了摆手,示意儿子可以跪安了;不管怎么说,他们兄弟总算是尽弃前嫌,握手言和了,如此说来朕装聋作哑一回也不是不行。这女人再好,也没有天家的和睦重要吧!李世民还没有昏庸到,这么简单的“取、舍”都弄不明白的地步。
第九百六十三章 一团和气
皇宫中隐秘多了,上至皇帝,下至宫人,谁还没点被人嚼舌根的事,要是指着听这种风儿过活,就算找根绳子上吊,也别想把身上的土抖落干净了,死都死不消停。
对于这样的事,李承乾有经验,甭管蒙冤的到底是谁,怎么对已方有利,怎么颠倒黑白即可,反正背锅的人是现成的,对待阴谋的唯一方法,只能是更加阴险的阴谋。
宫里的事交给太子妃料理,宫中的口好封,那些宫人还不至于敢拂逆太子妃,未来国母之议。至于,朝廷里的好事之徒,没什么人比李佑更合适,再西域血战过一场的他,已经积功至正三品大将军,风头正盛,正是抖威风的时候,谁要不知死,可以领教一下齐王爷的威风。
而被圈禁在宗正寺的魏王李泰,也以在宫中“举止失当”的罪名,削封邑的五百,回府禁闭思过。太子亲自出面料理后事,一些想与魏王有仇怨的也不得不闭上尊口,郑妃和“新贵”李勣也都缄口不言。
至此,魏王的花边案也就以两名女官和李泰的腿为代价划上了一个“圆满”的句号;魏王府的一众“忠臣”们见到自家主子无事,事情告一段落,处处碰壁的他们也都蜂拥而至,跪在王府的院子替自家的主子鸣冤。
尤其是萧德言,李泰原来心腹中心腹,哭的那叫一个伤心,差点没背过气,嗓子都嚎哑了,不知道还以为他死了亲娘老子呢!而李泰对于他们忠诚之举的回答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滚”,特命兼任长史的杜楚客把人都客气的送出去。
李承乾和李佑来的时候,正巧碰到他往外面哄人,所以就在车架上看了一会儿魏王府府门前的闹剧;李泰这回是真伤心了,这帮家伙不仅一点忠义之心都没有,反而临事纷纷以求自保,所以胖子选择与他们“割席”。
送走了碍眼的人后,杜楚客恭敬的跪在车架外,恭声高声言道:“臣-检校工部左侍郎,魏王府长史-杜楚客,恭迎太子殿下,殿下万福金安!”
呵呵,“杜卿,快起来了,孤和为辅就是来看看青雀的,没什么大事,用不着这么多礼!”,从车架中下来的李承乾对杜楚客笑着说了一句。
“诺,今时今日殿下对魏王府来说意义不同,礼数周全一些也是应该的。老实说,每每魏王落难,都是殿下施以援手,魏王做得选择让臣也送了一口气。”
看到杜楚客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李承乾微微一笑,随即笑道:“渡尽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孤与青雀是亲兄弟,只要能做的,孤绝对不会袖手旁观!”
“是是,殿下说的极是,臣深以为然;两位殿下请,魏王正在东苑中看书。”,话毕,杜楚客做了个请的手势,李承乾兄弟俩也笑着点了点头,并肩跨了进去。
李泰呢,干什么都是二把刀,可说到咬文嚼字的营生,兄弟个都不是他的对手;人的成功往往是因为偏执,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还能静下心来看书,说是书痴一点也不过分。
李承乾二人进来的时候,胖子正拿着汉书“啃着”,直到兄弟二人坐下来,他才发现。于是,赶紧对外面招呼了一声,让下人赶紧上茶水、点心,脸上的热情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大兄,五弟,泰过去对不起你们的地方有很多,这次又蒙你们不计前嫌,泰真是无地自容,我这,我这。”,所谓患难见真情,李泰心里清楚,没有太子和齐王帮助,他这次的结果就只能死。
扪心自问,把双方的位置对调,他是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落井下石,就已经算是想当客气。人心换人心,八两换半斤,太子能在生死关头拉自己这么个死对头一把,没有把登顶路上最后一颗绊脚石踢开,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在鬼门关走过一趟的李泰如今算是明白了,把皇帝和太子做比较,还是在太子手里远比在喜怒无常的父皇麾下更好过活;在太子手下犯错,最多挨一顿骂,可父皇却是敢下死手的,就算是亲儿子也是如此。
“哎,青雀,既然已经说好过去了,那就不用再提了,咱们兄弟还是兄弟,今后好好孝敬父皇、母后,照顾好家小;其他的事,商量着来,反正这天下是李家的,有什么是咱们兄弟不能商量的。”
李承乾这话刚说完,大咧咧的李佑就把话接了过去:“老四,说那些虚头巴脑的没用,为了摆平那些老学究,我这嘴皮都磨薄了,你这不能连顿酒都不管吧!那可太说不过去,拿这淡出鸟的东西糊弄人!”
“是是是,老五说的对,都是小弟糊涂了。”,话间,李泰把杜楚客招呼了进来,让长史亲自去准备酒席,而且要最好的,他们兄弟三人要好好的喝一杯。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之后,李泰将袖子里的本子递给了李承乾,这些人都是他掌握的暗桩,原本都是用来跟太子争储的,现在既然俯首称臣,握手言和了,那就更没有必要留在手里招祸了。
交给太子一是可以表现出自己的诚心,打消太子的疑虑,更是可以保全两个儿子的终身富贵;太子说得对,人活的不能太自私了,既然他注定当不了皇帝,那又何必让阖府上下都跟着吃瓜唠呢!
“老四,你的心意,孤收下了,你的心思,孤也明白了。孤明儿就上本,表李欣为濮阳郡王、李徽为新安郡王,如此你可放心了!”
看到李泰要挣扎着爬起来谢恩,李承乾赶紧摁住了他,有些事放在心里,原本比说出来要重要的多,这态度表明就行了,太多礼,反而显得生分。
“老四,你是真不厚道,这么多年了,你府上藏有这种好酒,竟然私自从来都没请过大兄和我,着实是可恶!”,李佑吧嗒这嘴,摇着头,那样子别提有多嘚瑟了。
原本他对胖子的“投降”是有这三分疑虑的,可看到他拒绝那些属官,又把压箱底的东西都交了出来,那就没有必要再斤斤计较,相逢一笑泯恩仇,总比刀兵相见要好。
“为辅,这都是四哥的不对,是四哥的疏忽;难得你喜欢,待会走的时候,为兄让人给你送上一车去,全当哥哥给你赔罪了。”,李泰拱了拱手,笑着赔了了一句。
第九百六十四章 凌烟阁 (一)
李泰向东宫投降的消息不径而走,朝野上下也因此议论纷纷,太子“处理”完家事,贞观一朝储位之争也由此落下了帷幕,那接下来要倒霉的就看谁碍眼、挡道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弹劾太子领兵在西域“肆意妄为”的声音也一下子消弭于无形,好像从来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些上了本章的臣子每天上朝也战战兢兢的,生怕闲着无事的太子拿他们作筏子消磨时间。
转眼又到了一年一度的上元节,李泰的腿也好的差不多了,拄着拐棍的他每天都精神抖擞的与李佑一起到明德殿去点卯,天家兄弟呈现出前所未有的和睦之态,皇帝的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却是着实高兴。
是以,今年特意对一宫两府拨了一笔款项,专门用来年后修缮宫殿府邸之用,从侧面上对向臣工表示,天家手足相残之事,一去不复返,朕的皇帝要比先帝强,大唐也会在他和太子的手中,千秋万代传之后世。
宣政殿,李世民,招呼着李承乾、李泰、李佑、房杜等臣尝尝新茶点,这些东西都是庖厨们新倒腾出来的,并没有以往的那么糕点只是一味的甜,加了杏仁的有一丝别样的味道。适合成人吃,不管事怎么着急,也得把肚子垫一垫吧!
“朕年纪大了,经常追念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的峥嵘岁月,所以就想建造一座凌烟阁,将一些功臣形象绘入,以为忧思,以显人臣荣耀之最。”
“贞观于兹十有馀年,之所以盛世如此,斯盖股肱罄帷幄之谋,爪牙竭熊罴之力,协德同心,以致于此。”
“我朝立国虽仅三十多年,但功臣颇多,朕身为皇帝,不管是死了得,活着的,都不能忘,今日叫你们来就是想敲定此名单。”
这个风儿是自打西域捷报入京之后,皇帝就表示过要如此做来彰显君臣如鱼得水的情分,这是个名垂青史的好事,可以显耀于后世子孙,臣子自然欣然景从,没一个说不的。
好事归好事,可并不是容易那么定下来,老臣都觉得资格够格,那些死的早的也有在朝为官的子孙帮着喊腔,原本挺明白的事,搅和成了一锅粥,朝堂也成了他们讲述家族功绩的祠堂。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每一个功臣都可取之处,再听他们讲述当年的诸多不容易,也把皇帝的思绪牵扯到了那段血与火的日子,即便有些人说的过头了,他的嘴也堵的够呛,一句多余的话都说不出来。
大唐立国之初,李氏就有言在先,厚待功臣,厚待其子孙,李氏与功臣共天下,现在是给功勋之臣定性的时候了,所以都挤破了脑袋往里挤,谁也不想在这么关键的时候落人一步。
“陛下,手心手背都是肉,不管舍那个,陛下都是于心不忍的;但恩如荣宠,都应圣心独运,所以老臣请陛下乾纲独断!”
老房的话说完,立刻就得了殿内不少臣工的赞同,他们这些人是注定要入凌烟阁的,所以不管说多,说少了都是错。
一旦在活人、死人之间,挑挑拣拣,一来是显得不厚道,二来说明私心太重,对于人臣来说,这都不是什么好事。所以只有请皇帝自己决断,才能显得公平、公正,所有人的嘴上才能落个消停。
“是的,陛下,为君者赏罚功臣,皆独行乾坤,陛下是更古未有的明君,功业也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区区小事自然不在话下!”,杜如晦赶紧帮了一句腔,把问题直接圆了回去。
唉,叹了一口气,李世民也只能无奈的点了点,他当然明白房玄龄这手心手背都是肉是什么意思,他就是不好下这样的决定,所以才召集这次廷议的。
既然人臣们不好说话,那就让注定不会入阁的几位年长的皇子来说,李世民把头扭向一直都缄口不言三人,指了指李承乾,示意从他开始。
“儿臣以为,既然是论功绩,那自然是我唐臣一视同仁,生死一概而论;而死者为大,儿臣举荐几位先故去的功臣,供父皇与诸位重臣参考为用!”
李承乾说的这几人是故陕东道行台右仆射-郧节公殷开山、荆州都督-谯襄公柴绍、尚书左仆射-蒋忠公屈突通、户部尚书-渝襄公刘政会。这四人都已经故去,可他们对大唐立国,贞观盛世,都有这不可泯灭的功绩,这样的人要是都不能入阁那可太说不过去了。
“回父皇,儿臣以为太子殿下所言甚是,此四公乃为人臣的楷模,人品,德行皆无可挑剔,当入选凌烟阁。而其他臣工所言的杨师道、岑文本和薛万彻等人,虽有功绩,但获罪于天,乃我朝士人之耻,不应以功而掩其过也。”
李泰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了张亮,同样都是开国功臣,张亮就因为今年不慎走了一步,就被剥夺了入阁的资格,甚至还比不上杨师道和岑文本这两个逆臣,由此可见官场上从来都是不讲是非的,那无非就是让这三货替自己的长辈垫底,用心“歹毒”啊。
“父皇,两位皇兄所言甚至,儿臣深以为是,这人虽然故去了,可这情分不能断不是,活着的功劳再大,也不能枪了死人的地方,有些时候该豁达让贤一下,这样才不负几十年同僚、同袍之情。”,李佑这话说的有意思,从私人的角度上阐述了自己的观点,任谁都挑不出毛病来。
这种事,公心和私心,人人都会有,李佑话直接点破了众人的心事,尤其那些拿着杨师道与岑文本的旧功说话的人,无不黯然低下头颅,再要拿原来那套说辞说话,那不但占不到便宜,更是容易惹得皇帝的不瞒。
太子爷把“家事”处理完了就是不一样,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把调子定了下来,其他的就都交给魏、齐二王,好人自己做了,夹枪带棒的活的都交给弟弟们,这招确实高明,他们这些臣子又能说什么呢!
第九百六十五章 凌烟阁(二)
对于李泰和李佑两个儿子话,李世民深以为然,随即评价道:杨师道性行纯和,自无愆违;而情实怯懦,媛急不可得力。岑文本性质敦厚,文章华赡;而恃论恒据经远,自当不负於物。
至于薛万彻,李世民早年间就做过这样说过:於今名将惟李世绩、李道宗、薛万彻三人而已,世绩、道宗不能大胜,亦不能大败,万彻非大胜则大败。
可凌烟阁是存放功勋忠臣的,想要入阁不仅要考虑到功绩,更是要考虑到人品和德行,如果连这三人都能入阁,那武德朝的那些臣子岂不是人人都可入阁,那这个贞观还是朕的吗?
“朕对待功臣的态度,诸卿是知道的,宁可被负,绝不负卿,李氏与功臣共天下的誓言不会变,所以朕必须得守正持中,不偏不倚,否则是不是寒了平定乱贼的功臣之心!”
说完这话,李世民随即对诸臣开始点评:长孙无忌善避嫌疑,应物敏速,决断事理,古人不过;而总兵攻战非其所长。高士廉涉猎古今,心术明达,临难不改节,当官无朋党;所乏者骨鲠规谏。
唐俭言辞辩捷,善和解人;事朕三十年,遂无言及於献替。马周见事敏速,性甚贞正,论量人物,直道而言,朕比任使,多能称意。
是以,根据功绩、官职、爵位等因素,划定人选:太子太师-司徒-赵国公长孙无忌,北衙大都督-河间郡王-李孝恭,尚书左仆射-莱国公-杜如晦,尚书右仆射-梁国公-房玄龄。
开府仪同三司-申国公-高士濂,骠骑大将军-卫国公-李靖,骠骑大将军-翼国公-秦琼,辅国大将军-鄂国公-尉迟恭,特进-郑国公-魏征,特进-御史大夫-宋国公-萧瑀。
南衙大都督-褒国公段志玄,左金吾卫大将军-夔国公-刘弘基,故尚书左仆射-蒋忠公-屈突通,故陕东道行台右仆射-郧节公-殷开山,故荆州都督-谯襄公-柴绍。
北衙副都督-江夏郡王-李道宗,镇军大将军-薛国公-长孙顺德,镇军大将军-陈国公-侯君集,南衙副都督-郯国公-张公谨,右武卫大将军-卢国公-程知节。
故户部尚书-渝襄公-刘政会,金紫光禄大夫-吏部尚书-莒国公唐俭,金紫光禄大夫-兵部尚书-英国公-李勣,中书令-高唐县公-马周。
凡此共计二十四人,钦命阎立德、阎立本、褚遂良三人主管绘图、题记,务求严谨、论实,所画二十功臣的画像,全部由皇帝亲自审验,至于凌烟阁的监制就由太子牵头,魏王附之。
有幸入阁者自然兴高采烈,而与之相反者自然也愤愤不平,为了解决这一麻烦,鼓励群臣更加勇于任事,皇帝特意还下了一道圣旨;凡此以后,每三年在朝中遴选三人入阁,后世之君当以此为永例。
皇帝这一手确实高明,不管是入阁的,还是落选的都有盼头,人人都竖起大拇指称赞皇帝圣明烛照,毕竟只要人活着,就还有机会名垂青史,就看能有足够的功绩能那出手了。
宣政殿散议后,李承乾三兄弟与有幸入阁的臣子攀扯一二,这是可以夸耀与后世子孙之事,足够他们家族风光几十年,有了这个就相当于一道丹书铁券,是对他们一生功绩的肯定,如此怎么能不贺呢!
与诸臣扯完闲篇,李承乾和李泰在阎立德和姜行本等工部官员的簇拥下来到了太极宫东北的一块空旷之地,这里的工部奉旨选好的凌烟阁建造之所,而且图纸已然勘定,只待正式的旨意下来,即刻动土开工。
阎立德这次没玩花活儿,一早就把工匠和材料备下了,太子这次不仅保下了魏王,更是给他两个外孙一人送了一顶郡王的帽子,既然“天命”以定,魏王也服气了,他这个做岳父还能说什么呢!
“太子殿下,这里原本就是个空旷之地,地上只有些许杂草,不用像其他地方一样需要拆卸,臣等计算过,连地基算在内,四个月就可完功。”
“当然了,如果殿下不满意,工部绘图司可以重新拿方案,工期也可以紧上一紧,臣可以多征召一些工匠,争取早日让凌烟阁落成,让诸功臣的画像早早地摆进去。”
恩,点了点头,看了看工棚中的小样后,李承乾摆了摆手:“不用,正就很好了,阎尚书,这次你的差事办的不错,孤和青雀都很满意!就按照你现有的方案做,毕竟这图像也得画些日子,不着急,慢工出细活!”
看到兄长看向自己,拄着拐棍的李泰把话接了过去:“大兄说得没错,建造凌烟阁是我朝的盛事,朝野臣民都盯着呢,这样的工程是急不得的,工部监工的人员必须全天侯跟踪验查,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听完了太子和魏王的点评,阎立德也赶紧拱手称是,这次他既要主管凌烟阁的建造,又要负责绘像,同时还不能放下工部的差事,这睡觉的时候都不够,刚才提出来的时间已经是最大限度了。
可魏王刚刚与东宫讲和,需要的就是建功,让“初入东宫”的魏王能在东宫一系中站稳脚跟,所以即便是再难,他也得把这块骨头啃下来。好在太子没有带着有色目光对他和一众僚属,要不然叫苦连天都是轻的。
“对了,既然是工部的差事,这里的主事就由检校工部左侍郎-杜楚客来做,他是老吏,又在工部挂职多年,由他来办,孤与青雀都是放心的!”
杜楚客是李泰的心腹,也是阎立德重点栽培的官员,又是杜如晦的亲弟弟,现在既然亲如一家了。即便他的能力不是最强的,本事不是最好的,那也该给他个露脸的机会,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诺,臣弟代楚客谢过大兄的恩典,请大兄放心,臣弟会叮嘱他悉心用事的,保证不会出现纰漏!”,李泰当然太子的用意是什么,所以就赶紧替杜楚客谢恩。
“哎,都是自家兄弟,用不着这么客气!”,话毕,李承乾笑眯眯的拍了拍李泰的肩膀。
第九百六十六章 你放心上路!
征西域期间,不仅是李泰赔光了老本,东宫一边也是有损失的,李承乾放在皇帝后宫中的钉子-徐妃意外流产而死,而事后宫正司的人也在她寝宫发现本不该出现在那里的红花。
而与此同时,张亮的几个在玄甲军当差戍卫宫禁的假子也因“办差不利,冲撞上宪”的罪名被革职查办,从而将张亮以及李泰全都牵连了进来,追本溯源问题的全部都在皇宫中。
死人当然是不会说话的,那么现在的活口中,除了张亮似乎没人更能知道这里面的详情,老谋深算了一辈子,李承乾相信他下狱后的第一件事就“反躬自省”找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所以,李承乾决定亲自去一趟刑部大牢,临行特意叫上了李泰,明着是顾念他们主仆一场,其实是想让张亮不要藏着掖着,把所知道的事原原本本的都说出来,从而验证两者之间是否存在联系的。
“人家收义子,你也收义子,人家是为自己办事,你是方便别人办事;枉你平时自诩手段高明,现在让一介贱妇和几个义子给玩了,不仅搭上了小命,更被亲子出来指正,你这脑子是怎么长的。”
“纵观我朝所有的开国功臣,死的最窝囊的,最失败的,最丢人的就是你,知不知道!父皇已经圈红了,你和你那几百个比亲儿子都亲义子,五日后东市问斩,张家赤三族。你,你作孽啊!”
听过了张亮的解释后,李泰气的用拐棍触地,一边恶狠狠地骂着!自从这家伙下狱之后,李泰就被明旨警告不准探视张亮,也不准过问案件有关的事,但万万没想到是张亮和自己的腿都是因为他那个不省心夫人的缘故。
原来,张亮的夫人李氏不仅不守妇道,更是喜好巫蛊左道,交结巫师,与假子公孙节、公孙常,术士程公颖经常在府中常言:“弓长之主当别都,其卧如龙形,必能大贵”和“李氏命格其贵,有王姬之命”。
其目的就是想潜移默化的影响张亮,让张亮起不该有的非分之心,为了帮他们的说法找到佐证,还把张亮胳膊上的胎记引经据典的表为龙鳞,甚至连高祖斩白蛇的典故都用上了。
一般的臣子,听了这样的话,要么主动把他们出首,要么在家挖坑把他们埋了,省得给自己惹麻烦。但张亮可能是被李氏伺候的太舒服了,或者是被干儿子们吹捧的有些晕头了,仅仅是口头警告了不要出府去说就完事了。
假子公孙节、公孙常都在宫中当差,与郑妃宫中侍卫交好,知道郑妃也喜好巫蛊左道,便从中给李氏牵线搭桥,勋贵夫人与后宫嫔妃相交也是常事,所以这也并没有引起过多的注意。
是,与郑妃搭上关系的事,张亮没有与李泰说,有点脚踩两条船的意思;可张亮也有自己的理由,所谓多个朋友多条路,前朝和后宫都是如此,这样也能更好的体悟上意,更好的办差。
随着郑妃和李氏的关系日益密切,很多不方便郑妃出面的事都是有李氏出面办,投桃报李的郑妃也给了张亮很多的信息,在皇帝那里屡屡都能把马屁拍的高高兴兴的。
可好景不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假子公孙节、公孙常因为当值出了问题,为了将功赎罪把张亮在府中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更为可恨的李氏也恰如其分的出来作证张亮收五百假子就是要谋反。
刑部呢,也奉旨配合李勣调查此事,在洛阳为官的张慎微听说了,立马俱本进京,将李氏、张慎几等人早年间的腌臜之事详尽的写了出来,从侧面佐证了张亮谋反的事实。
先有夫人和义子出手,后有亲子大义灭亲,而且还有这么多人证、物证,张亮就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也洗不清,不说李勣是针对他,就算是公正无私、断案无数的刑部尚书戴胄也断定这是铁案无疑。
仅仅是几天的功夫,威风八面、前扑后拥的右卫大将军-张亮就众叛亲离,妻离子散,成为千夫所指的叛贼逆臣,身份转变如此之大,也让张亮受到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打击。
至于案发之前,张亮的假子公孙节、公孙常和夫人李氏为郑妃做了什么,是不是与徐妃之死有关,有什么把柄被郑妃掌握了以至于反水,张亮全然不知,当了个十足的糊涂鬼。
“郧国公,你是沙场的老手而且善于经营,打了一辈子雁,却没想到最后让雁啄了眼睛!实话告诉你,青雀也与你一样被郑妃算计得死死地,一样也是证据确凿,为此还搭上一条腿!”
“进来之前,孤问过戴胄,你的案子翻不了,除了等死外没有选择!那几位检举你有功的人氏,全部得到了特赦,统归李勣庇护,即便是想从他们嘴里抠出什么来,也得待将来了。”
张亮其实并不是有造反的心,他就是虚荣而已,现在好了让几句好听的话给玩死了,除了供他几顿好酒好肉外,李承乾也没其他的办法!
不过,今儿也算没有白来,张亮的话恰恰验证了,对郑丽婉的怀疑,事出反常即为妖,那妖精不仅心机深,手段更是毒,举手之间就拿下了李泰和张亮,能小看这娘皮吗?
“行了,郧国公,你也不用磕头了,本王这条腿就算还你多年的辅佐之情了,你且安心上路,剩下的事大兄和本王会料理的。”,李泰将食盒推到张亮面前,让他好吃好喝,也算全了一片主仆之情。
出了刑部大牢,在折返大明宫的路上,李泰纠结了很久,吃了这么大的哑巴亏,要是让郑丽婉猖狂下去,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可又担心大兄怀疑他归附的诚意,所以欲言欲止了好久,到了嘴边的话就是说不出来。
李泰的表现尽数的落在李承乾的眼里,他当然胖子心里想的是什么,随即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父皇说了,不准对郑妃用手段,可没说李勣和张家的那几个叛徒不行!孤会让内卫盯死他们,只要有适合的借口,一切都不成问题!”
第九百六十七章 作妖的李二!
说是让内卫盯紧了李勣,可那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李勣可不像张亮,没那么多干儿子,老奸巨猾的他作事从来都是滴水不漏的。
就算内卫是苍蝇,想叮这个无缝的鸡蛋,也得耗费一些时日,所以李承乾和李泰不得不耐下性子,只能慢慢等着了,否则说不准还得让人反咬一口。
这边刚过完年,朝廷的政事也逐渐平稳从西域大胜的喜悦中走出来,一切的一切都有有条不紊的进行着,李承乾每天也是批批本章,逗逗孩子,日子过的很是恰意。
可这消停的日子没过几天,皇帝那就又起了幺蛾子,想要趁着西域大胜,军心士气正盛的时,挥师东进攻掠辽东,从根本上解决高句丽之患,完成九州归一的最后一步。
对于皇帝的“临时起意”,几位宰相出奇一致的反对,杜如晦言:西征刚罢,大军还没有来得及休整,兵甲器械损耗严重,还没有补充到位,此时动辄几十万大军,恐难收全功。
房玄龄则说:征讨高丽劳民伤财,于国不利。愿陛下遵皇祖止足之诫,以保万代巍巍之名。罢兵休战,与民更始,施恩于天下!
而一向敢于言事的马周,说的更加尖锐:自大唐立国之始,李氏引天下甲兵征战二十八载,功绩斐然,但罪过依然不小;因战而伤,因战而死的士卒不计其数,关中百姓户户挂孝。
连胆小怕事的刘洎都上书说:辽东道远,粮运艰阻,一人用度三五人供给,前番西域之间已然如此,消耗之大前所未有;如果战事与炀帝般僵持不下,那大唐的雄师也同样会折戟辽东。
当然,反对皇帝东征不仅几位宰相,朝中的绝大多数文臣都不同在此时进攻辽东,更不要说皇帝御驾亲征了,万一出了什么纰漏,那大唐的亿兆黎民怎么办,所以大臣这几天都在朝中与皇帝顶牛,说什么都没用。
按照皇帝以往的脾性,不如他的意肯定是大发雷霆,龙颜震怒;可这次偏偏没有,反而有耐心的很。还在宣政殿召见了李承乾和长孙无忌,东宫一系一直都没表态,如果他们都表示支持,那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呐,高明,别人怎么说是别人的事,你不一样,你是朕的儿子,你应该能理解朕的。就像你出征的时候,后面总是有一群文臣磨磨唧唧的,现在也是这么个情况!”
“以往,朕这个做父皇的,替你把所有的麻烦都扛下了,现在轮到你了,你是不是也应该支持父皇一样,替朕把方方面面的事都下去料理了。”
“你看,朕呢,年纪也大了,这次东征也是最后一次了,等打完这一仗回来,你也就可以着手登基了,朕也退居翠微宫,过过含饴弄孙的日子,怎么样!”
皇帝的话,让李承乾根本就没法接,他明白皇帝执意东征不仅仅是为了九州归一,更是不想在功业上被儿子盖过去,所以就想以此来昭示天下,他李世民还是那个气吞万里如此的君王!
李世民是个要强的人,不管在那个方面都是如此,凡事都要求尽善尽美,拿臣子们有时进谏不如他意的事来说,他也总是能及时制怒,其目的就是不想在史书上留下阻塞言路的骂名。
这么心高气傲,追求完美的人,能低声下去的用商量的语气与自己说话,李承乾真是不好意思张嘴拒绝;可现实的情况就如几位宰相所说的那样,实在是不适合远征,所以他不得不摇摇头。
“父皇,皇帝亲征兹事体大,事关国体,这不是咱们家里的事,所以无论您怎么赏儿臣都是不行的,儿臣不能领旨!”
“这是儿臣汇同兵部、户部、工部三部臣工统计的报表,眼下可用的兵力实在有限,这里面还有十三条不能打的理由。如果父皇要治罪,砍头,充军,我们都认,请父皇收回成命!”
帝位与李承乾现在来说,其实就是个虚名,眼下手中的权力已经不小,东宫出去的属官也遍布天下各道,在军中的威视除了皇帝无人能比。对于手拿把掐的东西,李承乾没有必要如此的急切。
更何况,身为人臣孝子,为了自己的名利,致君父的安危于不管,一心只想自己的小九九,李承乾也于心不忍;这么多年来,皇帝对他信任无比,从来都是推心置腹的,所以这种昧良心的帝位,不要也罢!
唉,李承乾的反应在他的意料之中,收起本章之后,也不生气的笑着说道:“高明,你是沙场老手了,应该明白战争从来是充满偶然性的,所以也就没有什么一定能打赢或者打输的仗。”
“至于说,那些困难,什么时候少过,从西域缴获了那么多财帛,就算打上三五回也不是问题,多花一点钱,给将士们的待遇高一些,所有的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你先不要急着表态,回去与各部的大臣再协商一下,看看有什么办法能解决兵员、装备上的问题,朕相信这对于你来说完全不是问题。行了,你跪安吧,朕与舅舅还有事要谈!”
待李承乾怏怏不乐的退出去,在一旁一直都未说话的长孙无忌,递给了皇帝一杯茶,语重心长的说:“陛下,不要怪高明,超过半数的臣子都反对,阁部提供的都是于作战不利的单子,他也是没办法。”
“辅机,他是朕的儿子,朕还能不知道他是什么人嘛!可这事,朕只能让高明站出来支持朕,用来打压那些反对的臣子,所以你要这样......”,李世民压低了声音,冲着御案的方向一边比划,一边说着。
听过了皇帝的话,皱起眉头的长孙无忌随即回了一句:“陛下,这不是把高明放在火上烤吗?这是不是有些欠妥,要不咱们再商量商量,换个法子!”
“哎,辅机,你作事从来就是风风火火的急脾气,从来都是朕指到哪,你打到哪,怎么换成你外甥就不行了吗?”,李世民毫不以为意的回了一句。
第九百六十八章 又弄出一个意外
“殿下,殿下,快醒醒,快醒醒,前朝叫起了!”
“殿下,别睡了,前朝叫起了,这要是晚了会被御史弹劾的!”,被外面报信儿的宫人叫起的独孤妙音,不得不摇晃刚刚睡下的太子!
“爱妃,别闹啦,今儿休沐,叫什么大起!孤刚睡着,不要闹了!”,推开独孤妙音手,李承乾喃喃地回了一句,转过身去骑着被子继续睡。
听到丈夫回这话,独孤妙音噗嗤笑了一声,他啊,外面那些对他又敬又怕的人,要是看到太子也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说不准怎么笑话这位爷呢!
“殿下,快起来吧,这是宣政殿传来的旨意,陛下叫大起,京中五品以上的官员都要到含元殿朝议,您再不起来可就要在臣子们面前丢人了。”
哎呀了一声,有些起床气的李承乾坐了起来,踢了两脚被子,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父皇这是干什么,又没什么大事,用得着打破惯例叫起吗?”
埋怨归埋怨,可床还是要起的,所以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在独孤妙音的伺候下洗漱,他心里明白,皇帝这是又想到东征的新招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急迫的叫起。
可这招再好有什么用,大臣们对于皇帝亲征之事,多数都持反对意见,就算父皇口灿莲花也没用,毕竟有杨广之前的例子在那摆着了,为了国本不被动摇,就算是批龙鳞,他们也不会松口的。
打着哈气,与李泰、李佑、李治三人打了招呼后,李承乾就去班首站好,没过多久,皇帝就进了大殿,众臣工依着规矩见礼,山呼万岁之后,都举着笏板等着皇帝的开口,既然叫的这么急,当然是有急事了!
“众卿每日案牍劳形,好不容易赶上了休沐日,朕都应该体恤卿等的劳苦,让你们好好休息一二。可不行啊,有一件朕考虑很久的事,一直也因为国事繁忙而无暇办,现在既然国中无事,朕看现在办正是其时。”
皇帝这话让所有人都精神了,尤其是反对东征的臣子们,大伙是真怕皇帝在这个时候直接下旨宣布御驾亲征。到时候君臣之间难免为了此事,在朝堂僵持,谁都下不台,这不是人臣之道,大伙都为此而担心。
众臣脸上的表情被上面的李世民尽收眼底,随即笑了笑,然后指了指甘郧和长孙无忌,示意他们俩可以开始了。只见甘郧小跑到大殿外,唱了一声:陛下有旨传中山郡王-李象入殿觐见。
在所有人,包括李承乾在内的惊诧目光下,身着郡王服色的李象在长孙无忌引领下走到阶下恭敬的给皇帝见礼,然后就挺直了腰板跪着,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龙座之上的祖父。
如果这不是在上朝,李承乾真想上前问问长孙无忌,皇帝和他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竟然到把李象牵连进来的地步,这小子今年才八岁,乳臭未干,他能干什么啊,用得找拿他做筏子吗?
爱子心切的李承乾给长孙无忌使了好几下眼神,甚至还不顾仪态的咳嗽了两声,可老长孙跟没看到、听到一样,踹着明白装糊涂的询问皇帝是否可以开始,气得李承乾差点没背过气去。
待皇帝说了一声准后,长孙无忌从赶紧端着的盘子里拿起一道圣旨,高声宣读:自古帝王继天立极、抚御寰区,必建立元储、懋隆国本,以绵宗社无疆之休。朕缵膺鸿绪、夙夜兢兢。仰惟祖宗谟烈昭垂,付托至重、承祧衍庆、端在元良。
中山王-李象,朕之嫡孙、太子嫡子也;日表英奇,天资粹美,资日观以雅文,艺重三雍,道优二陕;梁池挺秀,燕馆趋贤,位表衔珠,职华分竹,出美棠阴,简惠以孚,声绩斯邵。
谨告天地、宗庙、社稷;于贞观十九年三月初六、授李象以册宝,立为皇太孙,定为隔代之君,承袭君位,以重万年之统、以繁四海之心。
长孙无忌圣旨选读完,申国公-高士濂,河间王-李孝恭捧着金册、玺印走到李象面前,推授之后又站在了一侧。在长孙无忌的敦促下,李象又大礼叩拜皇帝,恭领圣旨。
而老太监甘郧带着几名内侍,则拿来了一件小号的储君服饰,当着满朝公卿的面替李象换上。众臣看了看新晋的皇太孙,又看看一脸铁青的太子,这也让他们恍惚回到了十九年面,太子爷也是八岁被册立为储君的。
亲自给李象加了冠冕后,李世民笑着拍着小李象肩膀说:“朕今日指定你为隔代之君,望你勿负朕望成长为一代明君,勤政爱民,将贞观盛世延续下去。”
“谨遵命,不敢违!”,李象用他稚嫩的语气回了一句,这让李世民非常高兴。顺手又对下面招了招手,示意李承乾一起上来接受众臣的朝贺。
“众卿,朕今日定下隔代之君,就是想让国本再稳固一些,有了太子和太孙,我大唐的盛世一定会千秋万代的传承下去。”,李世民高声的向群臣宣布他定太孙的原因。
有了这一道圣旨,李象就是法定的下任太子,大唐的第四位皇帝,由两任嫡长子承袭皇位,那就给后世子孙树立了榜样,定下了永例,从根本上就断绝了萧墙之祸。
当然,皇帝的这一作法是相当得人心的,不少臣子们都连连点头,纷纷出班参拜,李象是嫡长子,在名分上就是正统,他们这些做臣子的有什么理由不支持呢!
“老臣房玄龄参见太孙殿下,殿下千岁!”
“臣杜如晦参拜太孙殿下,殿下千岁!”
“臣马周恭领圣旨,参见太孙殿下!”
“臣-李泰/李佑/李治恭贺父皇再固国本,参见太孙殿下!”
重臣和几位亲王都抢先参拜了,那其他的臣子自然也不能落后,这可国之大事,朝廷重典,万万不可怠慢,所以齐齐的俯身于地,口中高声呼道:参见太孙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九百六十九章 都围着小家伙转!
“呦,这端端就是个“小太子”啊,年龄和长相与太子爷当年简直一模一样,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转眼十九年就过去了。”
“老程,你把你的脏手拿开,这是太孙殿下,你以为是你们家孩子啊!随便摸,太特么没规矩了!”
“哎,老刘,你别在门缝看人啊,老程最近没少看书,看看,都学会拽文了,看这样子他是想考状元了!”
“扯淡,他要能考状元,俺尉迟敬德把名字倒过来写。来,小殿下,受老臣一拜,真没想到俺还能在有生之年,见识到隔世之君,这可不能怠慢了!”
被一群老流氓搞得有些毛的李象,跑到了父亲的身后,小脑袋往外一伸,冲着为老不尊的老流氓们吐舌头、做鬼脸,他年纪虽然小,但心里明白这些老头儿是在逗弄他。
面对童心未泯老流氓们的作为,李承乾只能报之以苦笑,他明白老流氓们是用自己特有的方式表示亲近之意;可肘腋之间发生了这么大的事,饶李承乾是个久经官场、战场考验的人也一时反应不过来。
皇帝今儿这一手绝啊,直接就剥离了李承乾登基之后册立储君的权力,明着看是稳固国本,可实际上是在逼自己表态,支持他御驾亲征。当爹的送了这么大一份礼,李承乾要是再不表态,不如其父之愿,那可是要被人骂忘恩负义的。
“哎,你们这是干什么,起哄是不是,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这么为老不尊,不怕让人笑话吗?”
看太子被一群老家伙包围,秦琼背着手不由的喝斥了一句。他旁边的李靖则是饶有兴致的打量一身储君服色的小李象,还看了看李承乾,似乎也在心中比较着。
“恩,叔宝说的对,都该干嘛干嘛去,别着在这妨碍殿下,小心老夫让侍卫把你们送出去!”,与皇帝说完悄悄话的长孙无忌单手掐着腰,十分得意的说着。
长孙无忌能不得意吗?册立太孙,国本就无比稳固了,李象被指为隔代之君,那太子是什么就不用说了吧!这回他悬着二十年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自己那苦命的妹妹再也不用为子孙的争斗而伤心,劳神了。
“哎,老长孙,你啥时候兼任玄甲军大将军了,咋地就你老资格,我们都是新丁吗?”
“就是,长孙,太孙是你外孙不假,可我们也不是他的长辈不是,你这么说话,是不是小人得志!”
说道怼长孙无忌,刘弘基和尉迟敬德立马就统一了战线,你们长孙家吃肉,不能连口汤都不给别人喝吧!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这特么谁能服气!
“行了,诸位,太子和辅机还有正事要谈,咱们这些老家伙,该回家回家,该办差办差,再逾越人臣之礼,老夫可是不依的!”
李靖的小拐棍一敲,几位老将顿时就偃旗息鼓,纷纷拱手与太子话别,他们可不像这么大岁数还被大将军用拐棍敲,太没面了。
见长孙无忌有话要说,李承乾点了点头,拉着小李象的手向明德殿的方向走去,这里人太多,眼睛又杂,实在不是什么谈话的好地方。
这刚踏进东宫的大门,太子妃和良娣勃律玉便带着一众宫人侍卫在迎候,看她们这样就知道了,肯定一早就有人来东宫报喜了。东宫有了太子和太子孙,两条腿都站稳了,再也不是金鸡独立了,她们怎么能不高兴呢!
奴婢/臣等恭迎太子、太孙殿下驾返东宫,千岁,千岁,千千岁。看到东宫的一众人行礼,李承乾十分干脆的说了赏字。又拍拍小李象的脑袋,示意他可以去找自己的母亲了,随即对长孙无忌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象被皇帝叫去夜不归宿是常有的事,整个皇宫谁不知道皇长孙是陛下的心头肉,亲自启蒙,亲自教养,亲自教授骑射,恩宠绝无仅有,就算是太子当年也没有这样的待遇。
可恩宠归恩宠,喜欢归喜欢,这毕竟不能让人完全安心,皇帝还喜欢魏王、晋王呢;在这座巍峨的皇宫中,男人和女人都一样,恩宠是不能当饭吃的,只有名分、大义才能长久。
李象是嫡孙、嫡子这没错,可他的未来毕竟还充满了未知,充斥着各种不定因素;但今儿就不同了,有了这份册封太孙的圣旨在,将来继承东宫之位就是板上钉钉的。
他与其他的兄弟君臣名分以定,独孤妙音也不用像长孙皇后一样,担心儿子们为了储位互相攻杀了。
“母妃,母妃,你看,这是皇祖父给的玺印,与父王的那个一模一样!”,小李象像献宝一样,把自己得到的印绶给母亲看;父王那个他从小玩到大,对于这个东西他太熟悉了。
一样吗?当然不一样,李唐从来都没有过皇太孙,与李象身穿的储君服色一样,印绶上的龙比太子要少上一爪,目的是为了区分名位,这样的道理,那里是李象这屁大的孩子能懂的。
不过,别看他年纪虽然小,但跟着张玄素学了这么久,也是知道皇太孙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的,一想到自己能像父王一样威风八面,小李象是发自内心的激动。
“是是是,我们东宫今日有了小太孙了,母妃的象儿出息了,母妃高兴!”,独孤妙音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笑眯眯的说着。
“恭喜姐姐,贺喜姐姐,小殿下晋位太孙,这可是普天同庆的好事,臣妾还要与姐姐讨赏呢!”,太子良娣-勃律玉规规矩矩的行了个宫礼,脸上都是讨好的笑容。
就在独孤妙音二人调笑之际,外面的跑过来一名内侍,言道:且陛下刚刚下达圣旨今晚开宫宴,宴请诸宗室,文武百官和各府亲眷,普天同庆,与臣民同乐。
皇后娘娘也召太子妃去商讨宫宴之事,并要求带上皇太孙,她老人家要看看她的宝贝孙子,大唐的皇太孙,穿了新衣服到底是什么样的。
第九百七十章 有这么玩的吗?
明德殿,偌大的宫殿眼下只有李承乾和长孙无忌二人,旁边伺候的宫人都被心情不是那么美丽的太子赶了出去,连长孙无忌要和茶都要自己动手。
看着长孙无忌一副“大事已定”的满足模样,不紧不慢的饮着茶,李承乾还想向他请教下养气的功夫,皇帝这次玩的这么大,他怎么还能坐得住呢!
“舅舅,看你这样子,不用多说了,你就父皇的同谋,而且那份册封太孙的圣旨,如此的老道,恐怕也是你体悟上意草拟的吧!”
“哎,你别以为不说话,孤就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东征不是不行,再缓两年,咱们也缓口气,孤保证两年之后绝对不拦着,谁反对,孤都替父皇去解决!”
“舅舅,你说说,现在让孤怎么办?硬顶群臣,让父皇出征吗?别人会怎么看孤,为了帝位,连自己的父皇的安危都不顾吗?别人骂也把孤骂死了吧!”
皇帝这一手是李承乾没想到的,太孙这一册立,好处先不说,坏处就是李承乾陷入了进退维谷的之地,被放在了火架子上烤,不管怎么做都是错的,上哪儿说理去!
嘿嘿,听了李承乾这番牢骚话,长孙无忌笑了笑,放下茶杯后,淡笑道:“太子爷,高明,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册立太孙是普天同庆的好事,不至于愁成这样。”
“单说这茶吧,那是越老越醇,回味无穷;而姜呢,是越老越辣,你父皇打了半辈子仗,什么仗能打,什么仗不能打,他心里能没数吗?你呀,与那些大臣一样都一叶障目了!”
长孙无忌这话一说完,坐在上面的李承乾不由的挑了下眉头:“请舅舅指教!”,他倒是想看看父皇和他到底又研究出什么心花招了!
老实说,如果不是皇帝提起,长孙无忌也不会想到这些,现在他就是个传声筒,只好依样画葫芦,替皇帝跟外甥学一遍了。
众所周知,长安附近所有宫殿包括行宫在内都是由玄甲军在负责戍卫,其数量是相当客观的,而且全都是由经验老道的老兵组成,这样的军队用来看守宫殿,实在是太浪费了。
所以李世民想以这支军队为基干,在征召河南、河东道的府兵组成东征的主力,再调登州、福州、海州三支水师配合作战,最后再命投效大唐的奚族和契丹等部出兵十万为仆从军,军队的问题就解决了。
空缺出来的宫禁,可以交给那些正在休整的卫军来完成,他们在那不是休整,一边休整,一边守卫宫禁嘛,这两者之间是完全不冲突的,据说这高招还是李勣向皇帝进献的呢!
钱、粮对于大唐来说不是问题,连年风调雨顺,粮食根本就吃不完,关中斗米的价格一直都三到五文,西域之战还缴获了那么多黄金,拿出一些来,一点都不影响朝廷的正常运转。
至于军械,工部和兵部的库存没有那么多,但军工区的库存还是有一些的吧,倾尽府库也该能满足大军所需;仗打来了,可以一边生产,一边供应,李世民对于大唐武器制造的能力充满了信心。
“哦,照着舅舅你这么说,在朝中闲着的武将还不少呢,与其让他们在长安城中整日惹事,还不如到战场上去走一圈,省心,是不是!”,面带无奈的李承乾揉着脑袋回了一句。
“对啊,殿下果然机敏,这些年朝廷对外用兵,很多将领都没有机会出战,憋了这么多年都憋出毛病了。殿下也是带兵的人,知道这老虎关久了就容易伤人,与其伤己,不如伤敌,陛下的打算就是如此!”
看到长孙无忌点头,李承乾顿时就不干了,立马回了一嘴:“对什么对啊!舅舅,这能是一回事吗!他们是没打仗,可朝廷这些年亏待他们了吗?伤人?他们想伤谁?能伤谁?反了他们了。”
“至于你这些什么调兵的计划,孤看不怎么样,李勣说的话要是能靠谱,母猪都会上树了,青雀的腿是怎么折的,张亮是怎么被人玩死的!这些就都忘了吗?借用奚族等部的骑兵,他们靠谱吗?”
“舅舅,你在军队里待过,所有打过仗的将军都明白,人不能光着眼于眼前的利于弊,视野要尽量的放远,要冷静的面对前因的因果,所以孤不同意这套方案!”
长孙无忌见李承乾的态度如此决绝,长长地叹了口气,随即言道:“高明,舅舅知道,你是出于孝心,这点陛下心里也是清楚的,要不然也不会册立象儿为太孙了。”
“可你也要替陛下想想,岁月不饶人,他身上的战伤不少,又深处宫闱多年,这身体早就透支了。再过两年,万一他的风疾严重了,上不了马,岂不是要落下终身的遗憾。”
“李勣呢,是不能完全信任,所以陛下才想把他带走,军中有舅舅看着,谅他也玩不出什么花招来;长安嘛,有你和东宫的六率四府在,出再大的纰漏都能扛过去。”
话毕,长孙无忌又起身来到阶上,在李承乾身边低声说着,把松州之时,皇帝给他看传位诏书的事详细的说了一遍,将心比心,作父亲的把能做的都做了,当儿子的不该让父亲有遗憾才是。
此事,皇帝还特意叮嘱长孙无忌,让他不要告诉李承乾,给其看就是想安他的心而已。可看到外甥怎么都不同意,长孙无忌不得不这桩君臣之间的秘事抖落出来,作为劝说的条件之一。
唉,老实说,李承乾没有想到父皇能这么早就把传位诏书的事办了,更没有想到他把诏书交了一份给长孙无忌;他老人家这是怕一旦自己出了什么意外,李承乾还引兵在外的话,国祚无法顺利传承。
用心是良苦的,当儿子的听了,说心里没有一点波动,那是撒谎。是以,沉思了一会,权衡完此战的风险后,李承乾盯着长孙无忌沉声言道:“父皇用心这般良苦,孤这作儿子还能怎么样呢!”
“让孤同意不是不行,但在中军必须加上两万东宫士卒,由齐王统帅护卫陛下!水师,三支还不够,杭州水师也要加进去,增加战力,否则孤不放心!”
第九百七十一章 你是不是想学司马懿?
在李承乾的示意下,中书侍郎-许敬宗,廉政部尚书-王治,工部尚书-阎立德等臣工集体在朝上附议,赞同皇帝御驾亲征;力图实现“九瀛大定,唯此一隅”,将对高句丽的征伐作为统一华夏的最后一战。
是以,在不顾一部分臣子反对的情况下,李世民下达圣旨:以江夏王李道宗为平壤道行军大总管,常何、左难当为平壤道行军副总管,冉仁德、刘英行、张文干、程名振为总管,率军五万部队乘五百艘战船从莱州出发,渡黄海向平壤进发。李景桓为水师大都督,辖杭州、登州、福州、海州配合平襄道作战。
与此同时以李勣为辽东道行军大总管,程知节为辽东道行军副总管,张俭、执失思力、契苾何力、姜行本、吴黑闼为行军总管隶之,率六万部队从陆路向辽东进军。
李世民自提中军,以长孙无忌,刘洎参议军务,翟长孙、郑仁泰、薛万述、李海岸、李佑、薛万淑、薛万备、李伯瑶、薛仁贵等将,携军士十万;先开向定州放下,随后视战场形势进入辽东战场。
至于奚族、契丹等军队,集结完毕后在营州外围待命。长安城,则交由皇太子-李承乾监国,房玄龄、杜如晦、马周、张行成、高季辅等重臣辅佐,处理一切军国要务。
散朝之后,李世民带着李承乾乘着车架在一众侍卫簇拥下,浩浩荡荡一路敲锣打鼓出了大明宫,向崇仁坊的卫国公府行去,打仗李世民从来都不怕,他最怕的恰恰是后院起火。
“药师,嫂夫人故去,又一位巾帼英雄魂归长夜,朕这心里也很不是滋味;来府之前,朕已经下旨,将你在昭陵坟茔规格依照汉代卫青、霍去病的旧例,把坟墓修筑成突厥境内的铁山、吐谷浑境内的积石山的形状,以此表彰卿战功。”
“咱们都是上了春秋的人物,这一只脚已经踏着棺材里了,所以说没有那么多顾忌,是应该操心一下身后事了。咱们老哥俩在一起打了半辈子仗,除了君臣之义,还有同袍之情,死了也得做个邻居,接着把这份感情叙下去!”
坐在塌边的李世民笑着与斜靠在李靖笑着说,眼睛连眨都没眨,一直盯着李靖看,两个老头脸上都洋溢的不那么真诚的笑容。而且十九年来一直如此,李承乾对这两个老头的游戏看的够够,说实话,真是没什么意思。
“哎,咱们都是以命相交的老弟兄,不用那么客套!药师你在南边平定吴会,北边扫清沙漠突厥,西边安定吐谷浑慕容,只有东边的高丽没有征服,您意下如何?”,李世民接过儿子呈上来的茶,淡淡地说道。
听了皇帝这话,李靖马上会意,从榻上滚了下来跪在地上,只见这位年过七旬的老将虽染病在身,仍表示愿意从行,拱手言道:“老臣过去凭借陛下的威力,做了点微小的贡献,现在已是残年朽骨,应该随从这次出征。只是怕死在途中,连累陛下。”
恩,点了点头,李世民叹了一口气,弯腰盯着李靖说:“当年司马仲达也说过类似的话,蒙骗过了曹丕、曹睿两代君主,最终掌握了魏国的大权,其孙也是在这种情况下以晋代魏的,你说是不是!”
皇帝这是诛心之言,已经算把最后的窗户纸捅破了,这不管是当事者李靖,还是旁观的李承乾都没有想到的;而泰山崩于眼前面色都不变的李靖,也因为皇帝话不住的叩头,没多一会儿额头就磕头了,可李靖好像没有感觉一样,继续磕着,看的李承乾都直吸凉气。
“陛下,陛下,老臣绝不敢有悖逆之心,老臣绝不敢有啊!老臣对大唐,对陛下,那是忠心耿耿,万万不敢怀有异心。既然陛下不嫌弃老臣的残废之驱,老臣请求带病随军出征。”
稍时,一直板着脸盯着李靖的皇帝突然笑了起来,亲自将其扶了起来,一边他掸着灰,一边说着:“药师,朕说笑的,用不用这么认真啊,一大把年纪还开不起玩笑。”
“不过,朕听说你的两位公子与一些闲散的宗室来往很频繁,既然这么喜欢与宗室相交,那为什么从来都不去东宫坐坐呢!
难道说朕的太子,我大唐将来的皇帝比不过他们吗?所以不要怪朕多心,朕也是为了你好。”
“太子也是喜好广结善缘的人,朕今日把他带来就是希望卿的两位公子可以到东宫去辅佐他;没事的时候,谈道论法,化解一下他身上的戾气。这小子胜仗打得多了,人杀的也多,总是控制不好自己的情绪,这可为君者的大忌。”
李靖是顶着一头血,光着脚,穿着里衣把皇帝恭送出府的,狼狈的一塌糊涂,骠骑大将军的威风就这一次,彻底颜面扫地。
不过,李承乾敢肯定,他们家那两个喜好吃斋念佛的公子,一定比大将军更惨,不在床上趟几个月,恐怕是没办法下地了。
“高明,是不是觉得因为两个老纨绔去诘难大将军,甚至不惜差点撕破脸皮,有些得不偿失啊!”,在返回大明宫路上,见李承乾缄口不言,一副深思之样,李世民笑着问了一句。
没错,李靖那两个儿子,比皇帝小不了几岁,同样也属于老头行列中的人,从年齿上皇帝是有占便宜的嫌隙;可宗室与勋贵之间来往是再正常不过了事,皇帝即便是想找李靖的茬儿,想敲打李靖,也不用找这么低劣的借口吧!
“呐,朕告诉你,李靖是头条蛟龙,即便是他年纪大了,眼睛也花了,也依然如久;朕今日就要明白的告诉他,即便他是司马懿,你也不是曹睿,卫国公府何去何从,就看他怎么做了!”,话毕,李世民一摊双手,摆出了无辜的模样。
这个解释让李承乾没法接,所以只能回了一句:“万一大将军会错了上意,会不会把自家两个老纨绔杀了呢!”
第九百七十二章 老子不吃这套!
皇帝是三天前出征的,他老人家是骑着高头大马意气风发的率领军队离开长安城的。恭送御驾时,看到皇帝在马背上的劲头,就知道他老人家有多得意了。
与皇帝轻快的心情比,李承乾就没有那么好的心情了,今年大考后,就因为派员的问题,除了兵部以外,所有的阁部都跑出来争争抢抢,总之就是一团乱麻!
所以这三天,李承乾屁事没干,就是帮着各部断官司,进士名额有现,蛋糕就这么大,即使一个都不外派,这人也不够用,所以他只能一个一个衙门慢慢谈。
这也不能怪他们,老一辈的人年纪都大了,精力大不如前,所以一部分人已经退下去,空缺递补之后,就产生了不少空缺,急需新晋的进士填补以保证机构正常运行。
另外,一些比较主要位置的臣子,房玄龄、杜如晦、萧瑀等人,即便需要加派人手侍候办公,皇帝和李承乾也不希望他们现在就下去,原因很简单,现在还不到时机。
再加上各州道致仕、违律、西域派员等诸多原因,造成了官场青黄不接的局面,没有那么多人,又不想弄那么多臭鱼烂虾滥竽充数,所以只能将就一下了,挑主要先补吧!
宣政殿,断完了诸部的官司,李承乾把李泰、马周、刘洎等重臣单独留了下来,其目的就是想讨论下能不能在近两个月再开一次恩科,扩招一定数量的进士名额。
可这边才刚开始,恒连就把惹祸精房二弄进了大殿,这家伙因为口角之争,揍了新进戍卫外宫的一名将领,打断了人家三根肋骨,要不是有恒连帮着平事,今儿这事就没完!
听到这混账东西又惹事了,李承乾不得不揉揉发胀的脑袋,房二这混蛋,属于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而且还是撂爪就忘的主儿,为他质气,少十年寿命都不知,这不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既然心情没了,这政务自然是谈不下去了,所以摆了摆手就挥退了马周、刘洎等人,然后让李泰看看这不争气的东西抄兵书,多一个字就多抄一遍,不抄完不准吃饭、睡觉。
看着房二在李泰的监管下垂头丧气的抄着书,李承乾的嘴角微微上扬,啥人啥对待,对付房二这中混账就只能如此。笑了一笑了,拿过今年黄河的整治方案,仔细的读者。
“哎,多了一撇,你没看到吗?多加一遍!”
“哎,捺写短了,知不知道,下笔的时候要心中有数!”
“哎,你是怎么当将军,就这种字也好意思拿出来见人!”
凡是涉及到做学问上的事,李泰从来都是一丝不苟的,看到房二写字歪七扭八的,这嘴都快撇到天上去了。他真想不明白,宰相的公子,堂堂的驸马都尉,为什么会粗鲁成这样。
而对于房遗爱来说,拄着拐棍的李泰就是特么小人得志,要不是太子爷心胸开阔,死胖子最轻都是在宗正寺圈禁至死,那里能像今天,这么神气在老子面前作威作福。
再者说,老子是将军,是丘八,字写的好坏有什么可丢脸的,仗能打赢就行呗!怎么地,将军们都不用练武了,都跟你们似的的连嘴炮,到了战场上用嘴把他们怼死啊。
房二的脑子是不灵光,可不代表真傻,知道什么是人在屋檐下,所以即便看不惯李泰的颐指气使,也只是瞪了他一眼,然后全力的对付着桌子上的纸和笔。
“怎么地,看你这样子,你很不服气啊!”,站累的李泰,面对面的坐了下来,撇了撇嘴。
“胖子,你别太过分,你要是敢落井下石,当心出门走夜路!”,喘着粗气的房遗爱,瞪着李泰,满脸都写着:当心老子揍死你。
呵呵.....,轻笑了两声后,李泰不紧不慢的抿了一口茶,随即悠悠地说:“房二,你可别忘了,本王再不好也是高阳的兄长,是你的舅兄。”
“当然,你可以不在乎这些,那本王就只有公事公办了,你这字,滋滋,得重抄多少遍呢?我算算啊!”
李泰这身份别人也许会忌惮三分,可房遗爱是什么,东宫一系出名的莽撞汉,李佑这个能打善杀的正三品大将军他尚且不惧,更不要说耍笔杆子的李泰了。
要是让这么个好“后来”的胖子吓唬住了,传到军中让弟兄们知道,那老子的脸还往那放;想到了这一点,房遗爱歪着脖子说:“胖子,你是不是欠揍,信不信一会儿出去,老子让你再胖一圈!”
“哦,那你这是打算刺王杀驾了,哦,那不行,本王最怕死了,我得去找大兄说说!”,话毕,李泰作势要起身到前面去告状。
看到这种情况,房遗爱无奈的伸手拦下他:“胖子,你可别落井下石,太子爷能罚抄书,就已经很难得了,你要是再火上浇油,岂不是故意坑害我!”
“行,我承认,你是亲王,我不该失礼,来,给你赔礼了!”,话毕一脸不情愿的拱了拱手!
李泰是故意这么做,他并不是想真难为房二,而是想借此拉近“东宫老臣”的距离,虽然大伙儿都算知根知底,但毕竟同床异梦这么多年,一时间想要融入并不是那么简单。
“没问题,本王可以不去说,也可以帮你遮掩错别字事,让你轻轻松松的过了这关;但有一个要求,你以后见到本王,要恭恭敬敬,发自肺腑的称呼舅兄,明白不!”
称呼舅兄没什么,可李泰这么做就趁火打劫,不过他的主意算是打错了,房二是顺毛驴,呛茬儿的水是不喝的。
只见他气呼呼的站了起来,指着李泰大声说道:“死胖子,你休想挟制于我,老子不吃你这套。”,话毕,冲李泰冷哼一声,房遗爱不步向李承乾坐着的方向走去。
两个家伙在下面小动作,李承乾虽然在忙,但也看了两眼;在他看来,斗嘴挺好的,斗嘴总比动刀动枪要好;听完房遗爱状告的李泰意图挟制的具体内容之后,嘴角不由的微微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