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七章 见微知著者-马宾王
柳盛和润娘这样的婚姻本来是不被世俗所接受的,可既然恩出于上,这些来自世俗的束缚也就不复存在了。甚至还成就一段才子佳人的佳话,这就是有皇权装点的好处,本来不合时宜的事,一下子就变得合理合法了。
国子监又是个处处标榜道德仁义的地方,老夫子们因此也受到一些启发,纷纷填词作赋歌颂一下储君和儒门学士之间的友谊,因此太子这成人之美的仁义之举也就被广为流传了。
这不,承庆殿内,皇帝就因好奇在这和李承乾扯闲篇,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李承乾平生最讨厌的就是满口陈词酸文的文人,只要不是必须和他们打交道,那肯是一步都不肯向国子监的衙门挪,更不要说弄出施恩儒门的事了。
要是他真心向儒家之学,那为什么东宫一系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呢,当然了,张玄素例外,那是朕指给他的。
对于儒门这种借势扬名的不要脸作法,李承乾只能用无奈表示,谁能想到这么点小事,还能成为他们用来和佛道诸家争利的武器呢,这有学问的人就是不得了,没皮没脸也能如此理直气壮。
于是,无可奈何的李承乾恭身回了父皇话:“启禀父皇,所谓饮食男女,人之大义存焉,柳盛和歌姬润娘发乎情、止乎礼,既然碰上了就是缘分,略施小惠于臣下,拉近皇室和臣下们的距离,这也是您的教诲嘛!”
看到儿子一脸窘迫的模样,李世民不由的摇了摇头,随手指着李承乾笑道:“你呀,聪明反被聪明误,这下让人利用了吧,也好,吃一堑长一智,你也是要当父亲的人了,多吃点亏也是好的。”
李世民不怕儿子结交文武百官,不怕李承乾触及军权,为什么呢,太子是国家社稷的根本,是承袭宗庙的希望,其作用就是拱卫皇权的。而且,对于这个儿子,李世民是非常满意的,懂事、明理、心机深沉,又不失良善,要不然也不会允了他把吴广送入自己的北衙禁军。
唯一让他担心的就是轻信那些腐儒打着仁义为幌子的治国之道,在大唐,绝不允许一家一学成为皇室统治天下的枷锁,其他的皇子已经有人中了他们的招儿,李世民可不希望储君也被人影响,所以这才有了今天的谈话。
好在,这个儿子耳根子够硬,仅仅是玩的面子活儿,这也让他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同时还在心里感叹着,同样是一对父母所生,青雀为什么就不能像高明一样明白其中的道理呢。
就在父子二人要用膳的时候,内侍总管甘郧来报,御史大夫马周有要事求见,恩,这又是想弹劾谁了吗?点了点后,李世民让甘郧去把人传进来,看看朝廷新任的言官首领又想出什么“幺蛾子”了。
进来之后,马周就直接给皇帝上了一道奏疏,曰:“理天下者,以人为本,欲令百姓安栾,惟在刺史县令。县令既众,不可皆贤。若每州得良刺史,则合境苏息。天下刺史,悉称圣意,则陛下可端拱岩廊之上,百姓不虑不安。.......,。其材堪宰莅,以德行见称擢者,十不能一,所以百姓未安,殆由于此。”
奏章的寓意很明显,州官县令已经成为国家隐患之一,而且已经到了不得不作出改变的时候了,要是再任其发展下去,用不了多久就会尾大不掉,让人无从下手,成为贞观以来最大的弊政,腐蚀国家的根基,这可是要为祸子孙的。
马周不是第一次就此上本了,早在他被皇帝拔擢于末吏之时就曾提出过严控州官任用,用善行施政,牧养生民,可多年来朝廷的麻烦不断,即使知道是弊端也无暇着手。
前一段时间,皇帝以诸王为都督、刺史之前,虽然同意了马周的谏言,却搁置了他奏本,所以等的有些急切的马周今儿就打算再次上奏,无论如何都的劝皇帝赶紧着手,再不出手,让地方州府结成顽固的党派,那可就为时以晚了。
“这几日,朕看了廉政部上的奏章,今年落马之官中很多人在贞观初的时候都是能吏、廉吏,国家能有如今的盛世,他们的功劳也是不小的。在下面的时间长了,安逸的日子久了,这人也就变了,为此朕也是痛心疾首的。”
“可没办法,朕不仅是他们的君主,更是天下万民的君主,即使于心不忍也只能剜肉疗疮。至于宾王你说的这些,可以办,但不能过激、过快,只能循序渐进,愚公移山一点点儿的办,不可操之过急啊!”
对于马周的观点,李承乾是举双手赞成的,官位这东西是富贵的阶梯,这没错,可凡事都是要有个度的,朝廷不能去盯着每一个官员如何施政,这不符合用人之道,也看不过来。
所以,这就给了不少官员以可乘之机,挖空心思的钻律法的漏洞为自己或者是亲朋好友谋利,罗织自己在地方上的势力,长此以往,谁还能把为朝廷分忧放在首位呢。
既然皇帝已经松口了,那帮马周推波助澜一下就势在必行了,于是,李承乾欠身进言:“父皇,儿臣以为御史大夫所言极是,州官县尉是朝廷统御天下的根基,注视地方吏治应是朝廷今后施政的重点。况且我朝实行的是府兵制,兵员士卒都要靠县令和都尉们管理,如果在这上面出了纰漏,那用不了多久,国家就无兵可征了。”
李世民是马上皇帝,即使是睡觉,那也是睁着一只眼睛盯着军队,所以李承乾就把话题扯到寓兵于民这个问题上,以求起到定心丸的作用。
恩,沉思了片刻之后,李世民一拍案子,随即沉声说道:“高明说的对,我大唐以兵革得天下,将校士卒是立国的屏障,什么都可坏,但唯独军队不行!高明,你下去后和房杜几位宰相商量一下对策,让后再报朕批复!”.......
第四百七十八章 承庆殿驳论(1)
俗话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昨儿白天刚在皇帝那得到旨意,还等找诸宰相重臣讨论,还没过夜,皇帝的风疾旧病就又犯了,御医们在丽政殿忙了半夜,才让皇帝不在折腾,安然的进入梦乡。
在睡去前,皇帝诏命在弘文殿当值的房玄龄草招,命太子李承乾升坐承庆殿理政监国,知国中一切军政要事。
关于皇帝的这种病,李承乾曾找孙思邈谈过,老孙给出的治疗方案有两个,第一是让皇帝修身养性、节制身体、劳逸结合、饮食均衡,以求减少发病次数,第二则是和华佗给曹操提出的方案一样,那就是动刀。
对于他给出的这两条治疗方法,李承乾根本就没法选,首现,他的身份是儿子,就算能在饮食和政事上劝谏皇帝,可关于皇帝宠幸那个妃子,这种私密到不能在私密的事儿,别说是他,就算是长孙皇后也是管不着的。
至于那最后一点,李承乾想都不想的直接就给否了,要是把这个治疗方案呈给皇帝,那不用说,最后的下场就是皇帝以谋反弑君之罪把自己废了,好一点的结果是流放,严重一点嘛,那就是人头落地。
这不是没事给自己找事吗?无可奈何之下,李承乾对于这样的事儿只能缄口不言,同时多多的送些补品药材到皇后那,希望皇帝在丽政殿的时候能多吃上两口。
翌日,承庆殿,李承乾召集房玄龄、杜如晦、长孙无忌、岑文本、魏征等二十余名重臣,一来听取下政务,二来讨论下州官县尉的问题。反生太子不是第一次监国了,诸臣也都习惯了,所以朝务也都有序的进行着。
诸务完毕后,李承乾指了指马周,让他向诸臣陈述一些州县现今的状态和整治州官县尉的必要性。马周的话一出,立即就让在场臣子们纷纷议论起来,这涉及的人和事太多了,猛然再全国推行,这怕是要震动朝局的。
作为士族的领袖,这对岑文本来说可是有切肤之痛的,所以他不得不第一个站出来。只见他正了正帽子,一脸严肃的欠身说道:“殿下,臣以为御史大夫所言不妥,一州一州的更替是保障官员的廉洁奉公、知理守法,使政令畅行,百姓在很大程度上可以避免受到贪官酷吏的盘剥。
可同时也是能给朝廷带来祸患的,一旦朝廷照此行事,那会不会导致州官府吏和朝廷离心离德,同床异梦呢。殿下,太武皇帝和陛下收拾这点人心不容易,您可不能想怎么干就怎么干,这可是乱国之政啊!”
在岑文本眼中,李承乾这就是得意忘形,不知道自己多少斤两了,不就是储位稳固了嘛,这才那儿到那儿,瞎搞。
自己是中书令,作为朝廷的宰辅枢要,即使他不是东宫一系,也不能坐视太子胡搞一气,把本来稳定国政搞得一塌糊涂。
待岑文本的话说完,工部尚书阎立德也出班附和:“殿下,我大唐与士大夫共天下,州官府吏又都是世家高门出身,御史大夫仅以那区区的考核就摘取的人家的官帽,这是不是有些荒谬了。
而那些被夺官大臣恨的不会是他马周,反而是陛下和您了,他这是陷君上不义,臣请殿下治其不忠不敬之罪。”
“没错,殿下,臣是个带兵的出身,甚知在折冲府带兵不易,这些折冲都尉都是跟着陛下打天下的功臣,九死一生,这才过了几年消停的日子,朝廷就要过河拆桥,文官还好说,那些目不识丁的武将可就不好说了。殿下,您也是久经战阵的将军,这个道理不用臣多说,您也应该是清楚的。”
张亮的话算是给了李承乾一记手刀,你不是以爱兵如子著称嘛,这回还要动他们,咱倒是看看,你怎么背这个恶名,而且从今以后军中的将校一定对你不再信任,到时候你还有什么本钱和魏王对抗。
他和阎立德没有岑文本那公私分明的心,多年来魏王一系在长安一直被东宫压下一头,所以从贞观五年开始,魏王一系就把主要的精力放在下面。一旦朝廷实行了这样的政策,那他们的损失可是严重的,所以这才站出来附和蜀王一系的人,以求自保啊!
他们三个可是牵了好头了,有了他们这个调调儿垫底,后面的人就好办了,所以也纷纷进谏,以为此举万万不可。
“都说完了?”,李承乾放下手中的茶盏慢悠悠的问道,看了一眼房杜几位正在闭幕养神的宰相后。
李承乾左手抚着案子,右手放在腿上,正色道:“马宾王说的是惩治滥用职权的官员,规范地方的吏治,什么时候说要他们统统夺官了?孤不是第一次坐朝了,也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蠢货,还能不知道人心的重要吗?
我大唐以王道正气,以人心取天下,难道孤就愚蠢到自毁长城的地步了?”
看到太子的脸色和语气都如此的严厉,岑文本等人面面相觑后都坐了回去,没错,他们个个都有小题大做的想法,想通过语病推翻太子和马周的言论,以达成他们各自不可告人之目的。
特么的,皇帝这刚病倒,这帮混蛋就给老子来这一手,真当老子这太子是白给的了,还是说他们认为老子还是那个抱着皇帝大腿,狐假虎威的孩子,真特么是给脸不要脸了。
行,老子今儿就跟你们好好掰扯一下,于是拂了下袖子后,李承乾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殿内的大臣,都贞观十年了,还怎么多小九九,这还是以诚侍君吗?
这么多年的太平官儿把你们脑袋都当坏了吧,知不知道这天下是姓李的!
“这有错了还不让罚,那还要王法干什么,是不是惹得他们不高兴,就要起兵作乱,朝廷就要妥协,就得一味的看他们的脸色。那这江山李家也别坐了,把这承庆殿的龙座送给他们好不好!
你们回头是不是也要学汉朝大臣的故智,把孤和马周的脑袋送去,以安抚那些贪赃枉法的乱臣贼子呢!”
李承乾的话说的无比严厉,是诛心之语,房玄龄、杜如晦等人听到后,带着诸臣纷纷跪了下来,向太子请罪,口称不敢。.......
第四百七十九章 承庆殿驳论(2)
要说在贞观初,不管是岑文本或者是张亮,亦或者其他的臣子说出这样的话,李承乾一定不再多说的忍下来。为什么呢,打铁还需自身硬,国家初立,百废待兴,他老子连皇位都没坐稳,还特么谈什么尊严。
可现在呢,要是将感情的话,可以,咱们坐下来慢慢谈,要是玩横的,老子也奉陪到底,有南北衙和六率几十万大军在手,谁敢冒头,老子就敢灭了你。
“孤还是那句话,州府县尉关乎社稷根基,不可等闲视之,而且必须有章可循,有错必罚。至于那一套贪腐无罪、造反有理的话,孤不想再从那你们这些重臣的嘴里听到。
今儿这事,孤就乾纲独断了,而且不需要一个州一个州的缓行,一步到位,立刻在全国推行。”
听到太子的话说的如此之绝,岑文本、张亮的人也低只能低着脑袋叹气,没办法,形势比人强,太子监国手里掌握着刀把子,他当然可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而且,坐在首位上装憨的房杜二人,如果太子吵着要用兵,这两个老家伙肯定第一个站出来支持。
“殿下,制定相应的律法约束、处罚州县官吏,那自然是不成问题的,有罪有责也是应该得到惩罚。老臣想问的是,因罪裁撤的官员可不是按照以往的惯例,酌情降级使用。
让那些人知道,朝廷是念及他们昔日之功的,既能彰显陛下及殿下的仁德,更是能让他们以戴罪之身继续为朝廷效力,如此岂不美哉!”
房玄龄是个老好人,知道突然一下子如此严苛的对待他们,是会引起一系列的不良反应,可从国家的长远利益来说,这无疑是最好的办法。所以只能变着法的请太子下手轻一点,都是为国家出过死力的,不能帮一把他的良心也是过去的。
待房玄龄说完,杜如晦和长孙无忌等人纷纷谏言,他们的几人的意见非常明确,马周的谏议可以通过,太子的决定也要支持,可不能过河拆桥,不能一棒子把所有人都打死,国家如今安定的局面来之不易,能把灾祸消弭于无形才是上策。
听完了几位宰相的谏言后,李承乾的面色好了很多,这就对了嘛,讲人情有讲人情的说法,老子又不是吓大的。看看房杜几人,人家这才是柱国之臣应有的风范,作柱国之臣首先需要考虑的应该是皇帝和国家,而不是裙带关系,似岑文本,张亮之辈在有三十年也别想超过他们。
点了点头后,李承乾拂了下衣袖,随即正色道:“几位相爷说的在理,孤还是那句话,朝廷从没想把州官们往死路上逼的想法。
孤的大致想法是这样的,此次考核分为四等,优者升迁,良者留用,有罪者罢官依律处置,具体的考核内容就由几位宰相议定后呈孤报准。”
“至于为什么把差者单独提出来,一是他们对朝廷还是忠心的,而且没有触犯律法,只是能力稍差了。二来,就如房相所说,使功不如使过,不能因为个人的能力把人一棒子敲死,所以孤给他们找了好的去处,希望他们能知耻而后勇。......”
前些日子,陈国公侯君集上本向朝廷,申请调拨大量的文官武将以充实西境,大唐虽然征服吐谷浑有些日子了,但采用政策一直都以杀戮镇压为主,所以折损官吏数量也是非常大的。
原本皇帝和李承乾是想从各处挤一点人先顶上,慢慢地在吐谷浑故地推行汉化,实行州县制度。可眼下有了这么人,又赶上了这个档口,李承乾决定提前这个计划,把这些“废物”再利用一次。
让这些官员把中原各地治理富庶,那是难为他们了,可让他们按章按法的在蛮夷之地,以军队后顿,强制施行汉化,这点本事还是手拿把掐的,照本宣科要是还干不明白,那这官也就别当了,自己找根绳子吊死得了。
更为主要的是,各地折冲府淘汰下来的军官都是饱战之士,让他们每天在折冲府的望天,能不惹事吗?还不如送到民风彪悍的吐谷浑故地去一展拳脚,还能皇帝和自己去省省心呢。
听到太子的用意后,殿内的诸臣都纷纷点头称是,就连一开始持反对态度的岑文本等人也实在找不出理由来反驳太子,人家这么作一是给平庸之辈留了一条后路,而且还巩固了新征服土地的统辖力度,这官司就是打到皇帝那是赢不了的。
“殿下,老臣以为此策可行,既然吐谷浑故地已经并入了大唐的版图,那就应该施行和中原一样的制度,否则西境的局势就永远都稳定不下来。”
吐谷浑故地是大唐在西线对抗吐蕃最好的屏障,一旦把那里治理的如中原一样稳固,那就能将吐蕃牢牢的恰在东进的道路上,这对于国家整体的防御部署来说是一件好事,所以杜如晦抚着胡子大声的赞同,从他的表情就能看出来,他对太子能有如此的战略认识感到非常高兴。
“好,既然杜相都如此认为,那孤就更有信心了。中书令,即刻颁下诏命,将吐谷浑故地改名为西海道,以侯君集为大都督,李大亮为副都督,薛元敬为长史,全道划为二十州,全面施行内地的国策律令,所需的官员差额由吏部和各州考核后补齐。”
话毕,李承乾挥了挥手,示意众臣可以下去办差了,可让他纳闷的是,所有人都循礼退了出去,唯独杜如晦一脸老神的坐在原地一步都没挪动。
“杜相,还有什么事吗?”
“回殿下,老臣对殿下治理地方和西境的化胡为汉的政策深以为然,对于殿下任命的三位封疆大吏也深为赞同。
尤其是薛元超,他从前是秦王府的参军,一直都为陛下赞画兵机,多有良谋,多年来在户部确实是浪费了,有他在西海道为陈国公出谋划策,西境早晚可安。”
话间杜如晦站了起身来,向前靠了两步,随即低声说道:“殿下,张亮有句话说的没错,怎么调动文官都没事,可是折冲府的将校调动不好那肯定会出乱子的,所以老臣以为可以请卫国公李靖主持这次军府的考核,有他坐镇定能让殿下马到成功!”.......
第四百八十章 老头儿,你太放肆了
杜如晦说的没错,李靖在唐军中的意义就好比是定海神针,有了他出手镇抚,这些折冲府的杀材们不仅不会有怨言,甚至还会兴高采烈的去西海道戍边,没错,这就是大唐的军神的魅力。
自从他为太子太师以来,不仅没有尽一点师傅的义务,反而还得给他们家擦屁股,甚至还得被皇帝敲诈。自己什么时候在一个人身上吃过这么大的亏,有了杜如晦的提点,李承乾决定连本带利的从他身上找回来。
等李靖慢悠悠的赶到承庆殿的时候,日头已经西下,进了大殿后,李靖就自顾的捧着茶壶饮了起来,然后还十分豪气的问道:殿下,晚上吃什么啊!
听到他说这话,李承乾差点背过气去,特么的,不行礼也就算了,还特么抱着到老子这蹭吃蹭喝的目的,咋地,把承庆殿当饭馆了。
于是,放下手中的奏章后,李承乾淡淡地答道:“卫国公,用膳那自然不是问题,可你就不问问孤宣你来干什么吗?”
“问那么多干嘛,多操心,老臣反正已经是太子太师了,殿下有什么谕令尽管下就是。但有一样,不能太累了,老臣的年纪大了,干不了太累的活儿,这把老骨头还等着抱重孙呢!”
看着李靖一副老不要脸的样子,李承乾算是认识到了,这人要是无欲无求了,那这下线也就没有了,带兵时候的那点操守,早就不知道丢到那去了。
而且,这老家伙和自己的交情一直都不错,在军中的时候时常一起谈论兵法战略,现在又成了东宫的太师,所以这普通臣子该守的规矩对他来说都是多余的。
他可以耍无赖,没有下限,但李承乾不行,知道自己坑不了他后,李承乾边将白日和众臣们所议又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尤其侧重的是地方上的军府。
听完太子了太子的意思后,李靖搓了搓手,装出了一副憨厚的表情地说道:“既然是殿下的诏命,那老臣自当效力,收拾这些小家货那肯定是没有问题的。不过,既然西海道此次划为二十州,又有侯君集、李大亮十几万大军驻扎在此,这点人那够,简直是杯水车薪。”
“而且他们能力较差,殿下也是带兵的出身,知道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的道理,如此怎么将校训练出的军队怎么能阻挡住吐蕃的大军的。
是以,老臣以为不如启用一批赋闲在家的将校,他们可都是饱战之士,而且还对朝廷忠心耿耿,这时候不用他们,什么时候用呢!”
哦,李靖的意思那是在明显不过了,多年来他的旧部一批批、一批批的从唐军中被剥离出来,除了张宝相等寥寥数人之外,几乎都在家中赋闲,成为了长安城中的浪荡无为的家伙。
究其缘由,就是因为他们跟错了一位统帅,谁让李靖召皇帝的猜忌呢。可话说回来,这些将校还是有些本事的,而且多数都是低阶的军官,即使李靖有什么心思也不会跟他们商量,所以皇帝就以站错队为由闲置了他们。
用不是不行,可恨的是老头儿这个时候提出来,这谁能忍得了,于是,李承乾狠狠地拍了下案子,指着李靖厉声说道:“老头儿,你敢坐地起价!”
呵呵......,一边抚着胡子,一边笑着回道:“太子殿下,这那是坐地起价,你这话说的太难听了,老臣分明是为国举贤,而且还是内举不避亲,你应该夸奖老臣才是。”
“再说,他们都闲置多年了,早就不算是老臣的亲随将校了,如今朝廷重新加恩,那他们还不拼了性命的报效陛下。侯君集的麾下有他们来编练军队,不出五年就可以把西海道经营的固若金汤,何乐而不为呢!”
还有一句话李靖没说,这些将领心中对于朝廷还是有些埋怨的,这里面有李靖的原因,也有他们自己的,明明都是效忠皇帝、效忠朝廷,凭什么他们就要被雪藏呢,而那些本来不如他们的人纷纷封侯拜将。
正如李靖所说现在朝廷如果愿意加恩给他们,那必能收起忠心,大大淡化李靖在他们心目中的位置,毕竟人都是有私心的,他们的心里应该非常明白,能给他们富贵的只有皇帝,如此敢不拼死效命吗?
而且,皇帝在任命太子太师的时候就把李靖旧部的处理权交给了自己,是用,还是不用,都在自己一念之间,这也是他对自己的考量啊。
“大将军,一百人,而且必须是六品以下的武官。不是孤小气,在朝中嫉妒你的人太多了,如果孤一监国,就大量启用这些将校,那不仅孤没法对诸臣交代,就是父皇那也是交代不过去的。先让用一部分人去压压阵,立下一些战功,孤也好去堵人嘴不是。”
李承乾确实有难处,朝中的臣子,甚至宗室之中,不少人都对李靖的看法颇多,要是一步到位把李靖的旧部全都启用了,那朝中会不会传出他和李靖缔结攻守同盟的流言呢,这要是传到病中的皇帝耳里,那可是要比平常离间计厉害一万倍。
要多少是多啊,一百人,不少了,原本李靖就以为能有一半就不错了,现在看来太子还是厚道的。
于是,赶紧起身行礼,口中念道:“老臣代那些将校谢过太子殿下大恩,殿下放心,这些崽子们到了西海道绝不会给我唐军丢脸的。”
之所以选择在这个时候张嘴,那真是放屁敢裆了,侯君集怎么说也和自己有三分香火情,看着自己这张老脸,怎么也能照顾他们三分,如此一来,自己心中的愧疚之感也就少了很多了。
现在想想有太子这么个学生也算是一件幸事,这要是换成了其他皇子给他当学生,别说是一百人了,就是一个在皇帝那也别想过关。
“好了,既然旧部的事谈完了,大将军,咱们是不是边吃边谈地方军府的事。”........
第四百八十一章 哎呀我去,你这是打谁脸呢?
要说这身体强健,别看李靖的的年纪大了,可他这身体却实比皇帝强太多了,在承庆殿饮了一升的酒,脸不红气不喘的拄着拐棍就去了弘文殿。
看着老头子精健的身子骨,李承乾不由的摇了摇头,这都是被父皇吓的,要不然也不会没事就装一次病。算了,反正都是为国出力,谁出不是出呢,李靖也不是什么坏人,拆穿他有什么意思呢!
翌日,末时初刻,处理完政务的李承乾打算去长乐公主府坐坐,和李丽质说说话,好些天没见那丫头了,最近宫里新进了一批补品,正好给这她调理身体用。
车架刚出了顺天门,行至朱雀大街,前面开路的恒连就赶紧来报,说前有有一大堆百姓在聚集围观打人,而且还是一个老者带着一个年轻男子正在殴打一名的校尉装束的军官。
噗,听到这个消息后,正在车架中饮茶的李承乾一口就喷了出来,啥玩意,老百姓殴打一名校尉,这不扯淡吗?自古以来只有当兵欺负老百姓,什么时候见过这种反过来的事,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吗?
为了看看是那个倒霉蛋这么丢人当街挨打,李承乾特意从车架中下来,步行到人群聚集之地。恒连那嗓子:太子驾到,起到了清场的作用,四处围观的百姓纷纷拜伏余地。
就是因为百姓们的行礼,让李承乾确实大开了眼界,只见一个老者掐着腰一边直娘入老子的骂着,一边掌掴一名校尉,旁边一个年轻的男子还用脚狠狠地踹着校尉的腿,试图以此让他跪下。
即使周围的百兴都跪伏在地上,那名老者依然是我行我素,只听他嘴里不停的骂着:“兔崽子,老子让你跪下,听到没有,畜生,当了官就了不起吗?老子今天就打死你,看看你能如何!”
“就是,当官怎么了,小爷今儿告诉你,要是不给钱,就直接打死你。”,说完,那名年轻人有照着校尉的小腹狠狠地踹了一脚,直接就把他踹到了后面的豆腐摊上。
“特么的,太子殿下驾到,你们这些刁民却还敢行凶,这简直是反了,来人,把这对犯驾不知悔改,袭击朝廷军官刁民给本将那些。”
刚才离得太远,恒连看的不是很清楚,可走近了一看,原来那名校尉是六率的军官,而且还是老相识,这让恒连瞬间就火了,所以对后面的侍卫一招手,让他们拿下这对不知死的乡巴佬。
对于正在地上挣扎的那对父子,李承乾没有兴趣,让他不懂的是,六率的军官为什么受到这样的屈辱还无动于衷呢,老子的麾下什么时候出了这样的孬种。
看到太子走了管来,那名被打的校尉赶紧划拉了脸上的血水和豆腐,干净利落的给李承乾行了军礼,恭敬道:“末将左卫率,前营校尉-王昇参见殿下。”
瞥了一眼王昇,李承乾点了点头,还别说真是熟人,不过,这小子平时在军中狂的很,在左卫率几十名校尉中也算是拔尖的狠人,今儿怎么就如此窝囊呢。
于是,抬了抬手示意王昇起来后,李承乾随即正色说:“王昇,是欠了人家的钱,还是坏了那家的闺女的清誉,当街被人殴打太失礼了,真是丢了孤的脸面。”
“是是是,都是末将的不是,请殿下息怒,末将回营后即刻去领军法。”,李承乾治军一项严谨,就算是齐王犯了军律,那也是照打不误,所以被太子碰到了,那就赶紧自己领罚,否则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还没等李承乾说话,那位被押到一边的青年则是大声的威胁道:“王昇,今儿算你走运,回去赶紧把钱财准备好,否则下次小爷就要你狗命!”
呦呵,李承乾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上至宗室长辈、开国功勋,下至朝廷重臣、世家族长,还从来没人敢在他面前撂这样的狠话呢,这还真是穷山恶水出刁民,不知死不畏死啊!
于是,李承乾走了几步蹲了下来,淡淡地问道:“你是聋子啊,还是瞎子,亦或者是傻子,没看周围的乡亲都行礼给孤请安了吗?你这么大喊大叫的威胁朝廷命官,不怕孤砍了你吗?”
对于这样的刁民,吓一吓就行了,他们那里知道天家的威严啊,要是自己真动了怒火,他们九族的脑袋也是担待不起的,再说,要是真和他们计较起来,那也太丢份了不是!
原以为吓唬住了这个叼歪歪的恶汉,可没有想到的是,这小子竟然小声来了一句:“太子怎么了,太子还能管的我们的家事吗?太子就能管我爹当街教训忤逆子吗?太不讲道理了!”
“太子殿下,老汉就是教训下自己的不孝子而已,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老汉的小儿子一般见识,老汉给您磕头了!”,话毕,挺着花白的头颅狠狠地给李承乾扣头。
呦呵,这对父子挺精明,跟这阴阳怪气的双簧唱的不错啊,话里话外说自己以打压小,倚强凌弱啊。
看来今儿要不把话说明白,这对无赖父子明儿还不去六率营门上吊,王昇这小子狂是狂了一点,可为人不错,怎么摊上了这样的父亲和兄弟呢!
就在恒连打算抽这两个不知死活在太子面前演戏的家伙是,李承乾抬手制止了他,随即来到边上坐在椅子上,然后又让跪在地上的百姓起身。
行,老子今就看看你们这对刁毒的父子能说出什么来,别特么说老子护着自己的兵,欺负你们这些小民百姓。
“殿下,都是末将的错,末将给您丢人了,末将这就给他们钱。”,话毕,王昇把从怀里掏出了钱袋,作势就要交给他的父亲。
就在老头要接过钱袋的时候,李承乾出声打断了这对父子互动,正色说道:“有道是清官难断家务事,孤本不欲过多的敢于部下的家事的。可既然王昇是皇家卫率的军官,是朝廷的命官,这要是不说明白,今儿在这的百姓该怎么看皇家的军队呢!”
“张思政,传京兆尹上官仪,让他带着三班衙役过来,孤今天就要他当朝审理,也为大伙解解心中的疑惑!”......
第四百八十二章 绝不惯着这样的刁民
六率的将佐士卒军饷在唐军中是最高的,即使是皇帝的北衙禁军的待遇也不及他们,以一个校尉的俸禄来说,基本上可以其他卫率的郎将相比,由此可见其待遇之丰厚。
没办法,六率是太子的私军,这是皇帝默许的,人家花自己的钱给自己的兵,即使谁有意见又能怎么办呢。
皇帝的北衙禁军不也是参考了六率的制度而来的嘛,有道是同汉是冤家,因为军饷丰厚,这也让六率招来了其他卫率的将领士卒的嫉妒。
可嫉妒的只有他们吗?当然不是,王昇的父亲和他同母异父的弟弟也看上这个份丰厚的饷银,想要借此摆脱他们现在遇到的危机。
而今天这个事件的起因,就要从二十年前说起,刘家在前隋时期就是渭南的富户,当时的年轻的家主刘岭又是败家好色的之徒,后来顺理成章的就娶了一个妓子回来作小妾。
王昇的母亲邓氏是个老实本分的良家闺秀,这斗心眼的本事那里是历经世事的小妾的对手,所以每每被小妾人前人后的栽赃陷害。
有了她在后院频繁的搬弄是非,刘岭对正房夫人的态度就更加恶劣了,就这样,没过几年,在丈夫和小妾的双重打击下,邓夫人就抑郁而终了。
邓夫人去世后,那个小妾就更加变本加厉的虐待年纪幼小的王昇,直至有一天小妾的哥哥找上门求助,也就是因为这一次意外的求助彻底改变了王昇悲惨的命运。
小妾出身庶民之家,按照唐律,他们家中是要有子弟出来服兵役的,而他又舍不得自己的儿子,知道妹妹有个争家产的障碍后,就主动提出让王昇代替自己的儿子去当兵。
对于哥哥的这个请求,小妾和被她弄的五迷三道的刘岭想都不想就答应了,随即有买通了衙门和折冲府的人,直接就把苦逼的王昇送到军营。
因为从小被虐待,王昇平时就非常的怕被人看不起,久而久之就养成了狂傲的脾气。也就是靠着胸中的这两股怨气和狂气,让王昇在军中崭露头角,岷州战役后,就被上司推荐给正在补充兵员的六率。
随后又随李承乾南征北战,最后以一介士卒积功至校尉,也算是出人头地了。就在王昇快要忘了那个给他带来无限痛苦的刘家,想着跟着太子建立一番功业的时候,刘岭父子找上了门,打破了他一切美梦。
这对父子没有别的要求,就是两字“要钱”,王昇这个弟弟刘荥自小被娇生惯养,不仅好色,而且好赌,在渭南积欠了不少的赌债,典当了全家财产也还不上这个赌债。
随后,又在乡亲那听说王昇在六率中当了官,所以父子二人就赶来打算大敲一笔,否则就要去揭发王昇冒人从军,让朝廷治其欺瞒之罪。
要知道冒人身份不是什么大罪,但顶着他人身份参加科举或者从军为官,那可就是欺君之罪了,所以念着父子之情,又投鼠忌器的王昇就不得不一次次的拿钱给这对父子。
可人的贪欲是无限的,头几次几贯钱就可以把他们打发了,随后又不知道他们从那听说六率的军饷奇高的时候,一下子态度就转变了,张口就要一千贯,而且还要十日内凑齐。
对于这样的狮子大张口,王昇当然是无法满足这对饕餮般的父子,再说他也没有这么多钱,所以就在他拒绝了这一无理要求后,就引发了今日朱雀大街的一幕。
就在这全盘的事实摆在众人的面前后,围观的百姓纷纷将用烂菜叶等污秽之物向刘岭这对无耻的父子招呼了过来,口中还骂着:无耻、卑鄙、这样的混蛋不配有儿子、宠妾灭妻该流放三千里等等。
看到这样的一幕,李承乾在心中对于王岭父子充满了不耻,随即对王昇招了招手,淡淡地说:“王昇,卸甲,露出你的上身,然后把你的履历报给大伙听听。”
应了一声诺后,王昇一边脱着铠甲,一边大声的说:“王昇,年二十五,贞观二年从军,期间参加过恶阳岭、阴山、西征吐谷浑等战役,积立战功八次,负战伤十三处,斩首一百八十五级,累进左卫率-前营校尉。”
待王昇报完履历后,李承乾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拍了拍他伤痕累累却依旧挺拔的胸膛,转身大声对围观的百姓说:“乡亲们,有句话叫老子英雄儿好汉,可今天的事,孤觉得应该是英雄莫问出处,看看他光滑的后背就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好汉了。
受到了这样委屈后,还任其父打骂,不就是恪守孝道的表现吗?这样的屡立战功的战将,朝廷也该酌情的赦免,你们说是不是!”
有了李承乾的鼓动,围观的百姓纷纷出言,说这样的英雄不应该被之罪,像刘岭这样的人不配有这样的儿子,请太子殿下务必赦免他,而且还要把这对吃人不吐骨头的父子治罪,绝不能让坏人就如此逍遥法外。
“上官使君,看到没有,百姓才是真的眼明心亮,怎么判这个案子不用孤告诉你们了吧!”,话毕,李承乾就又坐了下了,目光阴沉地看着这对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父子。
给太子行了一礼后,上官仪拍了下桌子,随即厉声喝道:“刘建宠妾灭妻,又与其妾身、舅兄倒卖身份文牒,逃避兵役,数罪并罚,判流放三千里,刑期四年。刘荥以平民之身袭击、恐吓官军,按律流放三千里,刑期五年。其余诸犯待京兆府传唤后另行判决。”
待上官议宣读完判决,李承乾则又加一条:“刘建这样的刁民怎么配作我大唐将校的父亲呢,着即使由京兆府开据文书,解除他们之间父子关系,同时孤以监国的名义赦免王昇的冒名之过,仍以原职效力于六率,既往不咎。”
“太子殿下,以前可没有这样的惯例,这父子关系怎么解除呢?这让魏相他们知道殿下擅立律法,那还不。”,上官仪来到跟前,小声的提醒着,这唐律里没有这条,京兆府写这么一条文书也没用啊。
“夫妻合离不也是一纸文书嘛,一样照此办理,这点罪名,孤还担待的起。”
话毕从恒连手里接过钱袋,走到刘建的面前扔了下来,面带不屑的说:“不就是钱吗?这里的金子绝对要比一千贯多,从此了断你们之间的血缘。不过,你给孤记住,我唐军将士不可辱,上官使君念在你是他生身之父,年纪又这么大了,已经是网开一面了,往后的余生,好自为止吧!”
对于太子的英明决断,围观的百姓都欢呼雀跃,纷纷高声呼喊,太子圣明烛照,大唐万年,于是,在百姓们的欢呼声中,李承乾昂首阔步的向西走去,而愣在原地的王昇则是拜伏于地,长跪不起。.......
第四百八十三章 让长孙无忌的心脏坐回过山车
长乐公主府和赵国公府仅仅是一街之隔,这是皇后特意安排的结果,离的近可以互相照应,同时还能在实质上保持长孙家不至于分家,这在“尚主”的各勋贵人家中除了特殊情况的宋国公府外,任何人都比不了的。
这不,听说李承乾带了一大批礼品到公主府后,长孙无忌带着夫人赶紧过来“侍候”,太子今儿可是把仪仗都带出来了,要是自己不依照礼制去伺候,那可是要被弹劾的。
到长孙无忌夫妇赶到后堂的时候,李承乾正抱着长孙延不停的地逗弄着,对于哄孩子的技巧,李承乾是轻车熟路。
李丽质、李治、李明达、小末子,他都带过,所以说怎么骗得一个什么懂不懂的婴儿的好感,对他来说完全不是问题。
对长孙无忌夫妇点了点头后,李承乾将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妹妹的怀中,随即又对他们父子招了招手,就来到的院子里的凉亭中。
“舅舅,孤今天来除了看看丽质和孩子外,另一个目的可是来问罪的。”,接过了长孙冲递来的茶后,李承乾一脸玩味的看着他。
啊,听到了太子的话,害的长孙无忌连儿子递过来的茶盏没接住,掸了掸身上的水渍后,面带疑惑的问:“殿下,你这是?”
昨儿在承庆殿,太子可是把岑文本在内十几名重臣统统削了一遍,充分展示了监国储君强横的手腕。怎么了,难道户部出了什么岔子,被人捅到他那去了,他念着姻亲的关系才驾临府上问罪的。
“你们都知道,孤这一辈的兄弟姐妹有很多,但在孤眼中最为看重的就是丽质,她产下了一子,不仅象征着你们长孙家子孙绵延,家族长盛不衰,孤也是跟着高兴的。
可让孤想不明白的是,为什么给这孩子起名字的时候,你为什么找的是父皇,不是孤呢,要知道丽质的陪嫁,东宫出的可要比我父皇多多了。”
听到太子问罪是因为这个,长孙无忌的面色不由的一窘,还有在这上面挑理的吗?皇帝即是君,又是父,作为外公给孩子起名字,那是理所当然的好吧。
可太子说的话也不无道理,长兄如父,人家在长乐公主身上花费的心思一点都不比作父亲的少,四时八节,一年冷暖,享受的都是宫里最好的东西。
再就拿他刚才说的陪嫁来说,其丰厚程度绝对是诸王公主中的独一份,现在人家就想要个起名字的权利,那任谁也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啊!
听到这,长孙无忌瞬间就不紧张了,外甥这是在表示和长孙家的亲近之意,随即笑道:“殿下,这名字陛下已经赐过了,这也没法再改了,要不你看咱等下一个。”
“舅舅,甭拿父皇来唬我,这话,孤当着他的面也是敢说的。这样吧,既然名字取完了,那这字,孤这个当舅舅的总是有权起的吧!”
得,太子的话都说道这了,要是还不知趣那可就太不像话了,给长孙冲使了个眼神,让他赶紧去取笔墨,而他自己也收拾了下石桌预留出足够的空间供太子挥毫泼墨。
于是,在长孙家父子的注视下,李承乾在纸上写下了“继业”二字,满意的点了点头后,就把位置到了出了,让他们好好看看这两个字,这是自己这个太子对于外甥和长孙家的期许。
好好好,接连叫了三声好后,长孙无忌施了一礼,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不仅是这两个字写得好,这两个字更是绝,那个世家大族不想长盛不衰呢。
而长盛不衰的另一主要原因就是恩出于上,皇帝那不用说了,有皇后和自己这张老脸在当然不成问题。下一代长孙冲是刑官,手里还掌握着内卫这样的组织,天长日久得罪的人就多了,谁知道到了什么时候办错事,让人家落井下石,那长孙家可就危险了。
可有了这两个字就不一样,继业,那不就是让他继承长孙家的家业吗?太子的意思那是在明显不过了,不管将来发生了什么事,长孙延这个嫡亲的外甥,他保定了。
不少人对于太子的将来持怀疑的态度,在他们看来天无二人、国无二主,尤其李承乾不仅拥有军权,更是一次次的监国理政,他和皇帝之间,早早晚会因为皇权而起冲突,所以东宫没落之日,就是皇帝不再容忍他弄权之时。
没错,开始的时候,长孙无忌也有这样的担忧,也曾不止一次在皇帝和太子之间和稀泥,直到前些日子皇帝和他在承庆殿闲聊的时候才让他彻底打消了顾虑。
为什么呢,因为皇帝竟然突发奇想的要扩充东宫六率为十率,这可吓了长孙无忌一跳,六个就够吓人的人,弄十个这后遗症不是更大。
于是,长孙无忌以舅兄的身份向自己的妹夫表达了心中的忧虑,可没有想到皇帝听到之后,不由的狂笑一会儿,随即从柜子中的暗格拿出了一个盒子,看过了里面的东西后,长孙无忌立即就闭嘴了,同时也在心里感叹着,这天下人都让这对父子玩了。
“舅舅,你今天还真是应该谢谢孤,除了些许俗物给她们母子外,孤还带来了另一份礼物,而且已经将传示了中书省和吏部。”,话毕,从袖子掏出一套诏书交给了长孙无忌。
诏书的内容很简单,就是给襁褓之中的长孙延加勋爵,按照礼制和他的想法,最多也就是个云骑尉了事,因为襄城公主所出的儿子也是如此的。可太子签发的这道诏书竟然是上骑都尉,正五品啊,由此可见太子对于这个小外甥是多么喜爱了。
“殿下,这是不是有些过了,朝中的大臣也是会有异议的,你现在是监国,总是要注意一些影响的。”
看着长孙无忌有一些担忧的表情跃于面上,李承乾则摆了摆手,随口回道:“有权不用,过期作废,能给自家人行方便的为什么不作呢。至于你担心的那些就是多余的了,指着魏征他们说好听的,那就得让日头打西边出来。”......
第四百八十四章 这世上原本没有路
道路的顺畅是保障国家统治基础的必要条件,在历代的统治者,无论是谁作皇帝,对于这个问题看的都不是一般的重,从秦朝的驰道,到前隋的大运河莫不如是。
以长安城为例,城池占地大,坊市众多,人口稠密,所以就有了非常复杂的交通体系,想要让它们井然有序的通畅,是十分困难的,当然,为此花费的金钱也是无从计量的。
用武德年间的状态来说,当时因为内忧外患的原因并没有安稳的环境来拓展城市道路,同时也没有足够的财帛来投在这里面。到了贞观四年消灭了东突厥这个宿敌后,大唐的国力不断的上升,才有了多余的财力放在国计民生上。
为了促进经济的发展,方便百姓、各国友人、商客通行,在李承乾的水泥攻势下,皇帝下旨对道路再次进行大规模的拓展,这才有了真正的条条大路通长安。不过,这还只是起步,接下来还有很多的步骤要完成。
与此同时,大唐王朝在交通的发展之上做出了两个尝试性的突破。第一个突破就是关于绿化带的酝酿。当时有朝臣向皇帝上书,城池中的森林与树木是值得保留的重点对象,既可以增加府库收入,又可以保证道路的优雅,所以应该立法保护这些树木,并且还进行调整。
李世民特意立的法律,任何触碰绿化带树木的人,都必须要进行严苛的法律处理。
就这样城市绿化带的起源也由此开始,对于这种注重环境的可持续发展的态度让李承乾大跌眼睛,要知道古人可不知道绿化带可以净化空气和降低噪音。但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城市化开始有了一个规模和文明的样子。
另一个尝试是路标,当时有官员提出,长安的规模过大,本地的贵族与百姓生活之中自然非常的熟悉,但是,那些外来的贵族和商人根本就不了解长安城的走向。
所以请求皇帝设立里程碑,以此来描绘某些重点的地点的方向。平心而论,这种细微又实用的小东西,连李承乾这样的后来人都没有注意到,而大唐的这一举措得到了大批异国之人的支持。
今天在太极殿就因为修路的事让臣子门吵翻了天,一部分以武将们为首的臣子认为应该以长安.asxs.向西或者向南发展。
因为西突厥和吐蕃是大唐的邻国中实力最强的,关中道、山南西道、剑南道将是未来防御的重点,所以为了快速的调动军队、辎重用于作战,必须将此次扩建计划向次倾斜。
另一部分人认为,他们这是短视,是打仗把脑子打坏了,这是在杀鸡取卵,朝廷的钱毕竟是有数的,而且这样的工程也一定是长期的,也许没有等那些地方路修完,朝廷的就入不敷出了,那时候怎么办,干瞪眼吗?
手里握着这些钱,还不如向洛阳、河东、河南、山南等地发展,让这些地方因为便利的交通产出更多的赋税、物资,等将来钱攒够了,再修也不迟嘛!
听完了两边的谏言后,这还真让李承乾犯了难,老实说,在他心中还是比较倾向于武将们的说法的,有什么事能比一个国家建立完备的国防交通体系更重要呢,可同时李承乾的心里也明白什么是竭泽而渔,这可不是一个很好下的决定。
“房、杜二相,你们对众臣所说有什么见解?”,这个时候不用房谋杜断岂不是浪费了,他们俩都是文武皆通的智谋之士,这样的事儿先问问他们才是稳健之策。
“回殿下,程知节所言的以备万一,颜相时所奏的厚积薄发,老臣以为皆有其理,都是出于对朝廷的忠心。
可问题是这水只有一碗,不管给了那边都是不够解渴的,所以怎么能替朝廷挣到第二碗才是关键所在,所以老臣支持后者。
从战略来讲,剑南、山南两地,自古以来就是是山路崎岖之地,易守难攻之所,只要在兵力部署和将领的任用上不出问题,又有侯君集在西海道策应,问题应该不大。
而在关内道是我朝军队主力云集之地,就以双方的实力而言,一旦打起来,谁也讨不到好处,西突厥可汗不是泛泛之辈,即使他有什么想法也是要掂量一二的。”
等房玄龄的话说完,杜如晦随即把话接了过去:“玄龄说的没错,打仗是看家底的,吐蕃内乱未息暂时无暇东顾,西突厥和西域各国在边境上纠纷不断,虽然不至于让他们伤筋动骨,但要想攒下什么像样的家底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人家非要孤注一掷、穷兵黩武又能有什么办法呢,颉利当年不就是如此嘛!”
“是以,老臣主张,在向东扩建修路的同时,简单修缮一下通蜀的驰道便于军事上调动的,如此一来既不耽误金鸡下蛋,也不忘于武事,两不耽误。”
听完了杜如晦的话,程知节马上就站了出来想要再次的申辩,可中了老杜一记眼镖后,摇了摇脑袋,讪讪的退了回去,看到老流氓吃了这么大的憋,上面的李承乾差点笑出来。
“两位相爷的话乃老成谋国之言,孤深以为然,武备固然重要,可也不能耽误了国计民生,此事就不议了,就按两位相爷的话去做。”
得,太子爷这都一锤定音了,和规制地方官吏一样,他决定的事,那是十头牛都来不回来的,这点和陛下太像了,多说无益的话再犟下去也是多余的,没准还恶了太子,不值当。
就在众人以为要退朝的时候,侍中魏征从班中走了出来,看着他迈着八字步,不紧不慢的走着,殿中的不少人心里都为止一紧,这老家伙又特么想干啥。
对于魏征,朝中的大臣不论品级大小,家族出身,看到他都尽量都绕着走,谁不知道但凡让这老家伙挑到毛病,一定弹劾到你全家吐血,谁特么愿意跟这样的老流氓一较长短呢,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魏相,你有何事要奏?”
从袖子中拿出一个本子后,魏征正色道:“老臣弹劾长孙无忌、王珪,他们二人利用职权,纵容家中子弟与边军勾结为恶地方。........”
第四百八十五章 魏征vs王珪
魏征这人不出手则以,一首手则必惊人,此次弹劾大员不仅涉及到长孙无忌、王珪这样的朝廷大员,更是包括了远在北地的并州大都督府长史李勣、晋州刺史王澄、并州互市司主事长孙涣在内的大大小小官员四十三人。
这老家伙一网就并州大都督府所有的大员一网打尽,用他的话来说,李勣、王澄、长孙涣三人简直就是无法无法、无礼无德的衣冠禽兽,丝毫的不在乎士大夫的脸面,罔读了圣人的书卷,已经到了是可忍孰不可忍的程度。
他们北地的几处互场开设了大量的妓馆、赌场招待来往的商旅和突厥人,而且还在其中兜售大量的美酒、金石玉器、绫罗绸缎等,用以牟取暴利,弄得本来清明的互市变成了污秽、**之所。但路过的官员对此提出意见,他们豢养的奴才就大打出手,不仅侮辱了官体,更是没把朝廷王法放在眼里。
最过分的还是李勣,不仅没有尽到守境安民的职责,更是让军队为其提供方便之门,纵容并州治下的男子和那些被买来的突厥女人肆意交合。他麾下的大军,究竟是兵呢,还是匪呢,人家说盗亦有道,他们披着官军的袍子,干的还是人事吗?就李勣这样的人还配称是当代儒将吗?我呸,就他这样的品行,简直还不如当年的朱桀。
总而言之,请太子严惩这些军、政勾结为祸地方,肆意敛财的官员,像这种无品、无德、无君、无父,不知廉耻为何物的人怎么配当朝廷的命官,如果听之任之,早晚是国之大害。
而他们之所以有这么大的胆子,还不是仗着有长孙家和太原王氏在后面撑腰吗?如果没有长孙无忌和王珪在朝中为他们斡旋,他们凭什么能打通如此之多的关节呢,要知道高句丽的女奴和各类的货物的渠道想要全部打通是多么困难。
听完了魏征的话,坐在上面的李承乾不由的一阵牙疼,回头望了一眼后的御座后,李承乾在心里着实的是羡慕皇帝,生病好啊,生了病什么烦心的事都没有了,也不用听魏征在这唠叨了。
这倒不是李承乾敢做不敢当,怕人知道是自己指使的,而是殿中还有不少突厥投降过来的将领,和大量酸腐的文官,要是让他们知道了太子用此下三滥的计策削弱漠北各部。突厥诸将离心离德不说,文人墨客们再这么一宣扬,那损失不仅是自己的名声,朝廷的威信也是要受到严重的打击的,毕竟这是上不了台面的事。
魏征啊,魏征,你也是智谋高绝的文士,这么明显的疲敌之道,还看不明白吗?你是真不懂事,还是揣着明白在这跟孤装糊涂呢。
看看你惹出来的乱子,十几个清流官吏跟着你起哄不说,孔颖达等人儒门领袖也开始跟着叨咕君子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如此丧德败坏伦常之事怎么能出现在我天朝上国呢。
既然有人叫板,那就得有人接着,王珪这辈子什么都怕就是不怕在朝上和人互怼,太原王氏和东宫现在是盟友,巨大的利益摆在面前,往日的那点恩怨又算得了什么呢。
族长说的对,江山是他们李家的,只要对王氏有利,支持那个皇子不一样呢,更何况太子又是皇帝所定,名正言顺的后继之君呢。看看最近一年家中的分红就是知道了,那是多少钱啊,吃人嘴短的道理王珪还是明白的。
现在魏征这老家伙又找上了门,那咱就要誓死捍卫王氏的利益,呸,不对,是太子安定边地、永除后患的国策。
向李承乾施了一礼后,王珪面向魏征,掐着腰侃侃而谈:“魏相,朝廷开设互市就是为了安定边地,互通有无,所以大兴商贾之事,也是理所当然之事!.......”
接下来,王珪向众人详述了朝廷开放互市后得到的诸多好处,用大唐的盐酒茶铁等物不仅换来了大批的战马、牛羊,更是为边地充实人口起到促进作用,这不是正符合陛下在贞观初下达的重视生民的国策嘛!
再说了,人家突厥人就是愿意拿女人来换美酒、丝绸,这和咱们平常用银钱的道理是一样,谁让他们没有完整的货币制度呢。你魏征是大唐的宰相,不是漠北诸部的宰相,人家突厥人都没说什么,你不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嘛!
而且,朝廷也没有律令禁止世家从商,王氏在税赋上面又主动以三倍缴纳,合理也合法,朝上的那家要是眼红了都可以来投钱,这钱不是一个人挣的也不是一个花的。
至于,李勣所为那就更说不出理了,那些突厥女人是合法买卖而来的,又不是抢来的,也没有作乱地方,凭什么管制人家。
她们愿意跟谁睡,是他这个长史能管的了的吗?人家在突厥就是这样的风俗,你要是看不过去,那就辞官去北地教教那些女人什么是礼义廉耻,要是作不到就别说那些没用的。
“王珪,老夫看你让钱财蒙了眼,现在脸皮都不顾了,如此说来王氏以诗礼传家就是个幌子,实则就是个男盗女娼之所,这样的世家何德何能让百姓敬仰,真是令人齿冷。”
看着魏征一脸鄙夷的神情,王珪笑了笑:“玄成,大话谁都会说,这清高谁都会标榜,可真正能作到的又有几人呢。有人积极向上,有人自甘堕落,这都个人自己的选择,你呀,管的太宽了。只要不触犯律法,又不坏我大唐子民,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王珪,你不要脸。”
“老夫认的是唐律,其他的一概不算数。”
“圣贤之书都读到狗肚子去了吗?”......
两方你来我往的说着,上面的李承乾会心一笑,乱,这种时候越乱越好,越乱对于当权者就越有利,父皇坐在这里的时候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佯装肃穆拍了下案子,正色道:“好了,都不要吵了,都是国家重臣,吵吵闹闹的成什么体统,官体都不顾了吗?
互市出现的问题虽然不触犯刑律,但我大唐是礼仪之邦,该注意的尺度还是要注意的。着即命中书省朝诏申斥魏相弹劾的官员,并命其限期整改,否则罢官夺爵,严惩不带!”,话毕,冷哼一声,拂了下袖子,李承乾起身向后殿走去。.......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太子爷,您圣明啊!
对于太子这种帮亲不帮理,魏征的心里是不痛快的,这要是换成皇帝,他肯定追到承庆殿去说道一下,可今儿当权的是太子,这样的打算魏征就不得不打消了,敢死和不知死可是两码事,这期间的区别魏征还是知道的。
别看太子平常一副和蔼可亲的样子,能礼让的一定礼让,一旦逆了他的意,那下起手来比皇帝还狠。号称两蜀钟秀的朱桃椎是寓满天下的大儒吧,就是因为不应官,直接就是诛灭九族,任谁求情都没用,这是一般人能干出来的事吗?
就在魏征走到顺天门还在腹谤太子的时候,东宫侍卫统领副统领恒连跑了过来,原来是太子口谕,让魏征承庆殿见驾。
这个时候太子找老夫干嘛呢,当和事佬?带着一头雾水,魏征迈进了承庆殿,看到太子正在批阅奏章,随即上前拱手道:“老臣魏征见过太子殿下。”
喔,放下了手中的笔后,李承乾对恒连招了招手,示意他上两杯茶来,随即淡笑道:“魏相,还生气呢,来,快坐。”
谢座后,端着茶盏的魏征皱着眉头说出了心中的疑惑:“殿下,你可一向是嫉恶如仇的,虽然他们都是外戚,但你也不该如此地纵容,前汉外戚尾大不掉的例子可就摆在眼前啊!”
长孙家不用说了,而太原王氏的嫡女正是没过门的晋王妃,晋王是在太子跟前长大的皇子,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一直都不错,又是一母同袍,所以太子偏袒王氏,他一点都感到不奇怪。
哈哈哈......,听完了魏征的话,李承乾放声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拂着胸口,弄得魏征是一阵糊涂,这有什么好笑的。
“魏相啊,魏相,这个道理你从贞观元年一直讲到了现在,老生常谈了。孤今日可以告诉你,不管是谁危机到了李唐皇室的地位,不用向陛下请旨,孤就可以让六率在顷刻之间把他们化为齑粉。”
抬手制止了要说话的魏征,李承乾继续说:“今日孤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李勣、王澄、长孙涣都是依照孤的诏命行事,其目的就是削弱漠北草原各部。孤知道,这是违仁义之道,可孤也是不得以为止的,漠北会盟的时候......”
随后,李承乾将漠北各盟的军情抵报交给了魏征,当初魏征提出的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是有些道理,可当时朝廷是勒紧裤腰带才打赢的颉利,要是再打下去朝廷就是倾家荡产了,于是就给漠北诸部以喘息的时间。
这几年来,薛延陀、拔也古等部都在蠢蠢欲动,不臣之心也昭然若揭,大有取突利而代之的意思,如若不用这“釜底抽薪”的绝户计,让他们一煽动草原的百姓,北地再次爆发大战将大唐拖入战争的泥潭将是必然的,也让汉武帝征而不服的历史重演。
李承乾从来都不作赔本的买卖,有了上次的漠北会盟起到了分化诸部的作用,现在又沉迷于酒色享乐之中,用不了几年,突厥勇士身上的血性就会耗光。就算到时候反应过来了,没有了女人为他们生养勇士,诸部的兵力又从那来呢。......
“魏相,说句不见外的话,孤这个太子并不好当,不管复杂的政局,防不胜防的行刺,还是凶危莫测的战场,孤都经历过了。托大一点说,这十年的太子抵得上你当二十年的宰相,能活到今天,坐在这里和你说话,已经是祖宗积德了。”
“太武皇帝驾崩的时候,皇帝和孤跪在榻前,父皇说为了大唐的社稷,他不惧怕千夫所指、遗臭万年。今日孤把这句话再跟你说一遍,只要能让国家康泰,百姓少受战乱之苦,孤也愿意承受千古的骂名。反正孤杀人无数,已经被人称为虎狼之君了,再多一点骂名又能怎么样呢!”
朱桃椎等儒学宗师在东市行刑的时候当着围观长安百姓,大声唾骂李承乾是不仁不义的暴虐的储君,与秦时的虎狼之君别无二样,比之前面的杨勇、建成多有不如,有这样的储君还不二世而亡的话,那正是没有天理了。
“殿下,您不用和那样的腐儒一般见识,殿下为国为民的所付出的辛劳,天下的臣民都是有目共睹的。既然漠北互市之事是殿下安定边境、削弱不臣的计策,老臣自是无话可说。
如果非要在此和无穷的战争之间作出一个选择的话,那老臣也会作出这样的选择,殿下大可不必常怀有愧疚之心。”
听到这魏征算是明白了,长孙家、太原王氏、李勣明着是执行太子的谕令,而暗地里则是皇帝所默许的,如果没有皇帝圣旨,即使太子再霸道,李勣麾下的十几万大军也不会无旨听调的,哎,老夫大意了,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呢!
“魏相,陛下给过他们机会,可人家不珍惜,你又有什么办法呢。”,话毕,李承乾摊开双手作出无奈的手势。
随后又站了起来,走到魏征跟前,小声说:“其实你担心的有道理,世家豪族都所拥有的土地和私匿的佃户众多,孤可以管的了长孙家,可管不了他们。王珪今天在太极殿的表现你也看到了,只要利到了,他们可以践踏世家的一切律令。”
“所以清查关中土地、逃户,改变狭乡和宽乡的状况,充实朝廷的人口和赋税就成接下来施政的重点,在未来几年中,朝廷要重新丈量关中所有的土地,不管是谁逾制占用一分也的给孤吐出来。
再一个就是人口,他们暗地里藏那么多人口干什么,种地?不见得吧,往小了说是结寨自守,往大了说那就是图谋不轨。以前天下未定之时,用这种借口糊住朝廷的嘴,那是也就罢了。
可现在不管是父皇还是孤都是不能容忍的,所以培养一批清流干吏就成解决问题的首要,作为清流的领袖,不交给郑公你交给谁呢!”
接过太子手中圣旨,打开扫了几眼,确定是皇帝的亲笔后,喜形于色的魏征,伸出大拇指赞道:“太子爷,您圣明啊,早就该收拾那些为富不仁的东西了!”.......
第四百八十七章 这么小就会看花姑娘了?
“平衡”二字是帝王必修的二字,别看这两个字在面上挺好理解的,这里面的精髓和火候可不是那么好把握的,李承乾也是跟李纲学了好些年才融会贯通的。
以王珪和魏征二人来说,为了快速有效的削弱漠北诸部,李承乾不得不摒弃成见和太原王氏合作。巨大的利润是能让双方合作的是非常愉快,可李承乾心里清楚,这种蜜月期是不可能长久的,现在与他们亲密无间,可长久下去必是养虎为患。
而暗地里给魏征培养清流的官吏就是制约他们的一记杀手锏,世家的根基就在于土地和匿藏的人口,一旦朝廷推行普查田亩人口的政策,那他们暗地里的藏着那些财富也就暴露于众目睽睽之下。
这样一来,朝廷不仅能收回大量的土地不说,还能追缴多年来这些土地积欠的赋税,同时有效的压制世家们的野心,削弱他们的实力,为将来打下坚实的基础。
承庆殿的政务依旧繁重,不会因皇帝身染沉珂而废弛,加之太子入朝辅政多年,很多事他都可以一言而决,所以朝臣的本章和各州的急件并有耽误下来,大唐帝国的国家机器也依旧在有序的运转着。
李承乾监国的时候有个规矩,不管是官阶高低,事情大小,上本的言事没有问题,但必须提出可行的建议,凡是模糊不清或者一退六二五的,那结果就只有一个,罢官。
所以,每次太子监国就是众臣头疼之际,印把子在人家手上,怎么施政是太子的自由,为了保住自己的官位,还是较劲脑筋的对付过去吧。一位有一位的处事方式,皇帝喜欢把问题提出来,然后大伙一起的讨论。而太子则喜欢干净利落,主动放权给下面的官员让他们自己解决,有功则赏,有过责罚。
这也就是李承乾仅用半天时间就处理一天政务的原因,所有的奏本只要批“可”或者“驳”两字即可,大大节省了时间。
干完了活,李承乾一边活动着酸痛的膀子,一边向丽政殿走去,皇帝病情稳定,精神日渐饱满,食量也比前几天强多了,所以看着他身子骨好了起来,李承乾的心里也跟着高兴,这步子随之也轻了不少。
刚迈进西跨院就看到李治那小子坐在廊下,膝盖上放着一碟糕点,一边吃着,一边看着来来往往的宫人们,脸上还荡漾着耐人寻味的笑容。不用多说李承乾也明白,皇室的子弟成熟的都早,别看这小家伙还是个小豆丁,但耳濡目染下也学会了臆想。
上前了两步靠着李治坐了下来,拿起一块糕点尝了一口后,李承乾不由的调侃了一下:“稚奴,是不是觉得这些姐姐长的可真好看,要是全都送到你殿中就好了,每天起来都能看着她们莺歌燕语的多有趣,是吧!”
听到大哥说了这样羞人的话,李治的小脸腾的一下就红了起来,连忙摆手说道:“没有,没有,小弟可不敢这么想,这要是让母后知道了,那可是要挨板子的。大哥,你行行好,千万不要在母后面前说啊!”
李治这明显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没看的话,为什么怕长孙知道呢?小家伙慌慌张张的样子让李承乾觉得好笑,这小子殿内的宫人都是年龄比较大的,这和他在历史上的喜好倒是颇为相似。
嗨,在这方面其他几位皇子倒是从皇帝那里继承了“好色”这个优秀的基因,以李恪和李泰例子,单独开府后,这后院的女人是弄了一批又一批,而且还舔着脸说是为了皇室开枝散叶。对于这样不要脸的说法,李承乾只能撇着嘴点头,没办法,谁让人家说的“有理”呢!
摸了摸李治的脑袋后,李承乾淡笑道:“小屁孩,毛都没长齐就学会看姑娘了,好了,大哥不跟母后说就是。不过,听说前两天王家将小姐送到宫中,怎么样,还顺你的意吗?”
皇帝有生病,作为准儿媳,王家还是把小姐送进了皇宫,依礼在寝殿外给磕了几个头,更为主要的目地让这小两口先接触一下。李治作为皇帝最小的嫡子,深受帝宠,封地又在晋阳对他们王氏以后也是极为有利,所以提前培养下感情是十分必要的。
听到大哥提起王家的小姐,李治的嘴撅得都能挂个油瓶了,怏怏说道:“真不知道父皇是怎么想到,为什么选择了王家,看看那小丫头面相就知道不是一个善茬,而且规矩还大,脾气也大,我不喜欢她。......”
看着李治滔滔不绝的说这他和王家小姐相处一天的琐事,总结起来除了不快二字外就没有别的。不过,这也并不奇怪,李治作为皇帝最小的嫡子,历来是帝后眼中的宝贝,老人爱幺儿就是这个道理。宫里的嫔妃、宫人、宦官,包括皇宫中的军队,那个看到他不当祖宗供着,冷不丁来个不惯着他毛病的,心里不起强烈的反感就怪了。
而王家的这个小姐,是现任家主的嫡亲孙女,而且还是目前未出阁唯一的一个,作为五家七姓之一的王家,底蕴深厚,富可敌国,他们家中的小姐受到的教育和享受的待遇并不比皇室公主差,所以自带一些女王属性也是可以理解。
以程家为例子,闲话时听程处默说,在他们家后院绝对是母亲当家,别看程知节在外面的时候的很凶,只要是回了家,那绝对老实的跟猫咪一样,由此可见世家的嫡女是有多么厉害了。
“呦,看不出来,孤的九弟真是长大了,都会看面相了,来,跟大哥说说,你这看面相的手段是跟谁学的,李淳风,还是袁天罡?”
对于哥哥的取笑,李治毫不以为意,又想到小时候只要自己撒娇,大哥那都无有不准。于是心生一计,抱着李承乾胳膊,脸上荡漾着谄媚的笑容,讨好道:“大哥,你最好了,你能不能和父皇去说说退了这门婚事啊!求求你了!!”......
第四百八十八章 病老虎也是老虎
被李治磨得实在受不了,李承乾只能答应去试试,没办法,谁让他是自己嫡亲的弟弟,又是在自己的怀里长大的呢。进了寝殿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正在削果皮的长孙皇后,对于这样的生活琐事,又跟皇帝有关,她是从来都假于人手的。
而且,对于帝后这对世间最尊贵的夫妻来说,这份小宁静是极为难得的,二人也倍加珍惜这样的时光,一向不怎么喜欢瓜果的皇帝也积极的配合吃了汁水四溅。
看到李承乾进来后,放手了手中的果子,擦了擦手的李世民笑着冲儿子招了招手,示意他可以做过来。
“高明,承庆殿的政务这么快就处理完了,恩,不错,还是年轻好,要是换成朕,没有一天肯定是干不完的!”,李世民歪在一个靠垫上,脸上挂着一副有子万事足的表情说着。
“回父皇,政务之所以处理的如此之块,一来都归功于几位宰相的帮衬,二来,大唐被父皇治理的井井有条,国中无甚大事,如此儿臣才能偷的浮生半日闲。”
呵呵......,等完了回话,李世民开怀的笑了起来,指着儿子对长孙皇后说:“观音婢,你听到没有,咱们方正、倔强的儿子如今也学会溜须拍马这套了,这要是放在以前,朕是想都不敢想啊!”
“是是是,陛下说的对极了,臣妾以前还担心他的驴脾气招祸呢,现在看来不用担心了。你们父子先聊着吧,臣妾还有宫务要处理!”,话毕,长孙皇后对殿内伺候的宫人们作了个手势,所有人都跟着退了出去。
长孙皇后当然是无事的,如果不是李承乾的前来,她是会在这里陪伴皇帝一天的,可正是这一点反应出了她的识大体,即使殿内的父子都是她的至亲,她也丝毫不会招后宫干政的嫌疑。
“高明,魏征那里在太极殿大朝的弹劾,你处理的非常得当,这种事是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能让人以这个为话把攻击朝廷。可还有一个致命的问题被你忽视,你知道是什么吗?”
恩?看着皇帝一本正经的样子,李承乾不由的有些糊涂,什么事,让皇帝如此的看重,魏征那我给压回去,跟着他闹事的清流们有他去弹压也就不会闹了,再过上一段时间也就被人淡忘了,为什么说是致命的漏洞呢?
“请父皇赐教。”,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这世上能教他怎么作帝王的只有面前的父亲,既然想不明白还是老实受教的好。
哎,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李世民正色道:“作帝王,那就要学会怀疑和推敲,李靖就是最明显的例子,而现在朝廷出了魏征这档子事儿,朝中突厥将领会不会有兔死狐悲的感想呢。那他们心里有了这样的想法,会不会暗中勾结内迁的突厥百姓作一些危机朝廷的事呢?”
李承乾是这样的想过,但因为他们都身在长安,自身的荣辱富贵,都在李家一念之间,也就没有必要大惊小怪,所以也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可皇帝说的话说的有道理,他们跟朝中的其他将领不同,寻常的将领只有家丁和一定护卫亲随,不仅数量极少,而且也成不了什么事。
这些突厥将领不同,他们来投时都带了大量的部族,少则几千,多则数万。北伐过后,胡人内迁,很大一部分都是奔着他们的聚集地去的,这也就大大壮大其部落的人数。
一旦因为北地之事,引发了其强烈的民族意识,那瞬间就是泼天的大祸,永嘉之乱再现大唐也不是不可能的,想到这里,李承乾的后背不由的冒出一阵冷汗。
“是,儿臣考虑不周,请父皇之罪。”
看着儿子皱着眉头,李世民则淡笑道:“好了,朕就是给你提个醒儿,不管什么时候都得防着他们一手,那些突厥降将,朕以命百骑司去看着了,晾他们有天下的本事,也逃不过百骑司的鼻子。”
“还有,把选用清流的官员的事交给魏征是可以,但你告诉那田舍翁,给朕悠着点,下次弹劾的时候最好在承庆殿,别在大朝会上搞得人尽皆知,这么一来,朝廷多被动!”
对于魏征的不分轻重,李世民感到很恼火,如果不是儿子早和太原王氏达成了共识,让他们出来背这个锅,那特么朝廷的脸面还往那放。难道我李家是专门经营那种地方的,军队是特意给妓馆看家护院的,这特么不是笑话吗?
都多了这么多年了,这个田舍翁依然还是如此的不识趣,要不是看在他在这十年中的功劳不少,朕早让他滚回老家种地去了。
“是,父皇,儿臣已经和魏相谈过了,他也表示全力的支持朝廷,您放心,不会再出现纰漏了。”,端了一杯茶给皇帝净口后,李承乾恭敬的回话。.......
回到明德殿后,李承乾一边品着茶,一边回想着,自己这是顺风顺水的事办多了一下子就大意了,同时这样证明了自己同皇帝之间差距。不得不说,姜还是老的辣,都在病中了,想事情还如此的周全,看来自己还得虚心跟着父皇学几年啊!
就在李承乾沉思之时,接到诏命的长孙冲进了大殿,行了一礼后,恭声问道:“殿下,不知宣臣来所谓何事?”
宣长孙冲来的命令是李承乾出了丽政殿后下达的,其目的就是为了那个央求退婚的李治。找长孙冲来就是因为这小子口中叨咕的面相,这是典型的道家言论,在这一段时间因为皇帝的病,他们可是没少出入皇宫,是不是他们把手伸向了李治呢?
再说悔婚的事儿,那更是不可能了,皇帝的意思很明白,不要说王家小姐长相和教养都过得去,就是瘸子瞎子,李治也得娶了,谁让他生在帝王家,这种事由不得他。
“派人暗中看着入宫的道门中人,看看他们是不是有所图,尤其是晋王那边,父皇这一病倒是给他们行方便了。”.......
第四百八十九章 这是个人才啊
皇帝说的对,有些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要想成为一名合格的帝王,对待不稳当的臣子就得既用且防,这不,回到东宫后,李承乾就活学活用到了道门身上。
不管是不是他们真把注意打到李治的身上,防一手总是没问题的,反正人有的是,不用也是闲着嘛!
翌日-承庆殿,吏部尚书唐俭,廉政部左侍郎王治躬身侍立于下,他们俩今儿一起来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一个七品的堂官犯事,结伴来请太子勾决的。
唐俭和王治都是精于事故的老吏,宦海多年什么样的鸟没见过,一个小小的七品芝麻官能把他们气成这样,那也真是官场上的一朵奇葩了。在好奇心的作祟下,李承乾翻开了卷宗,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是让人拍案叫绝。
犯官叫张栩,是吏部的七品堂官,贞观元年入仕在永丰仓供职,因勤恳用事,颇多政绩,在贞观八年检拔到吏部,专司考功。别看这小子整天在考功司人五人六的勤劳王事,可这私底下发财的大计却一点都没闲着。
在永丰仓供职了时候,这家伙是主管的收粮,看着每天来来往往那么多粮食,这心和手都痒痒起来,年头多了也就把持不住了。
于是,这家伙就收买了属下几十名差役,在收粮的斗子上作出了手脚,在里面装上夹层,用是时候只要上去揣上两脚可以把十斤左右的粮食漏到加层里面,然后再以粮食蓬松、不足斤数为借口,让百姓们往里补。
官字两张口,老百姓那里能说的过当官的呢,虽然心里不服气也都忍着交了。就这样,张栩及其同伙就因为这么小小的收粮斗赚了个盆满钵满,因为单次的数量少,而且不是个个都用这个招数,所以一直以来都没有被人发现。
可这天下那有不透风的墙,只要是人作了,难免有一天就会败露出来。就在上个月,永丰仓主事刘翼手下的一个差役的独生子娶婆姨,因为是对家是正儿八经的五品官儿,所以聘礼要的就多了一点,足足有两千贯之多。
当然,人家是有为难差役家的意思,其目的就是让他们知难而退,可没有想到这么个粮曹小吏竟然真的拿出这么多钱,没办法,只能让践守前诺,敲锣打鼓把闺女嫁过去了。
这不嫁不要紧,一嫁就出事了,有人过得好,自然就有人眼红,看着差役他们家花了这么多聘礼,又办了场这么体面的婚礼,红眼的亲朋中的人回头就在廉政部门前的铜箱中写了一份检举信。
没错,不用查也知道有问题,就算他们家从祖宗八代开始就吃皇粮,不吃不喝一辈辈的攒下来,也攒不齐这个数啊,所以这钱的来路一定不正,不是贪赃就是枉法。
接到举报后,廉政部左侍郎王治非常重视,在他亲自的审理下,差役供出了他们一班差役和上司以争粮为由,干出的腌臜勾当的始末,从而牵连出了他们的前上司张栩。
原来,在张栩调职吏部后,不甘心经营多年的生财之道就此断绝,所以托门子,找关系让副手刘翼接任了他的位置,继续以小斗帮他发家致富。
要不是因为这场意外的婚礼,他们的如意算盘还得继续打下去,那些被坑害的百姓也得继续忍气吞声,这大概就是造化弄人的缘故吧!
可这些都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最艰难的是查脏,张栩是个极其狡猾的家伙,为了争取从轻处罚,这小子跟挤牙膏似的,一点点向王治和办案的官员透露。看这家伙如此的难缠王治特意请来他的上司唐俭来帮忙,希望这小子交代的能快一点。
就这样,前后折腾了将近二十次才算把这些赃款完整的起货,而且每一次的地点都不相同,藏钱的方法也花样百出,看的李承乾都不由的在心中赞叹这家伙的头脑真是灵活。
而被张栩戏耍的怒火万丈的唐俭和王治,在结案的第一时间就感到了承庆殿面奏太子。他们俩也算是打了一辈子的雁了,今儿让雁啄了眼,这要是不恼羞成怒就怪了。
“看到没有,这就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山,你们都是官场上的精于事故的老吏了,怎么样,这回碰到对手了吧!”
听到太子的挖苦后,唐俭二人也只能抱以苦笑,当了一辈子官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滑不溜秋的东西,说是官儿不是官儿,说是无赖不是无赖,要不是最后在内卫借了点人手,还这拿这龟孙子没办法了。
“太子殿下,老臣以为张栩及其同伙按律宜应斩立决,对于这种的监守自盗的官员决不能纵容,所以特来殿下批红,用他们的人头警示在朝的每一名官员。”
唐俭的话说的大义凌然,虽然有些不符合规矩,但任谁也挑不出毛病来。为什么这样说呢,按照律法,除了谋反等罪大恶极的案件外,像这样一般贪腐的官员都是统一等得秋决。
而今年的秋决在案子没有审结的时候恰好已经过了,所以这就等明年,而张栩抱着的目的就是如此,只要能先保住命,那往后的事就好说了。像他这样贪官怎么可能不给自己留后路呢,没看他藏钱的方式都是把狡兔三窟运用到了极致吗?
这么浅显道理王治和唐俭当然明白,所以二人并不打算让这个混蛋的诡计得逞,今儿拿到朱批,明儿就把他们身送东市,看他们还能特么能嚣张不。
“我说二位,开刀可以,但你们这个案子判错了,所以人还不能杀。别急,听孤慢慢说,张栩在卷宗里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他们没有贪污公帑,而是盘剥百姓,往国库的该送的粮食那是一斤都不少。
按照唐律案子的名目更替了,那就需要重审的,所以已经定性的犯人都要重新审定、落实罪名,再加来往的文书,你们还得忙一个月。而入冬之后,为了上元节讨个吉祥,朝廷一般都是不会开刀杀人的。”
额,王治二人是想杀了这些贪官污吏,可同时他们也是按章按法办差的,即使心中再是不愿,也得按照朝廷的典章办事,这就是好官和赃官区别,偌大个国家不能因为些许个人义气就败坏了规矩。
“殿下,那臣等回去抓紧再审,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审结,到时候再来找您。”,话毕,王治行了一礼,作势要拉唐俭回去收拾下张栩这个王八蛋。
不,抬手拦下二人后,李承乾淡笑道:“这个不急,明日把张栩带到承庆殿来,孤倒是想看看这么会玩的人到底是个什么货色。”.......
第四百九十章 哎呀,让您见笑了!
贪官嘛,无非钻门凿洞的想办法弄钱,所以贪的方法也花样百出,可藏钱的方法确是大同小异,没什么太新奇的主意。
王治从州县小吏到如今廉政部左侍郎这个位置,其个人能力绝对是首屈一指的,要不然单凭李承乾的欣赏,他也坐不上现在这个位置。
自从调入长安王治也破了不少的大案要案,狡兔三窟容易,可狡兔二十窟,别说是他了,就算是李承乾也没见过,所以见见挺会藏猫猫的家伙权当解闷了。
翌日,承庆殿内,唐俭、王治、长孙冲三人侍立于下,而犯官张栩跪在地上如同好奇宝宝一样四处张望着,丝毫没有在乎唐俭投来的杀人般的目光。
就这样,大殿之内,除了李承乾翻奏章弄出一点点声音外,落针可闻,又因为是下午光线比较昏暗,殿内的温度骤然降了几分。
稍时,放下手中的奏本后,李承乾看了跪在下面胖成一团的张栩,还别说,这家伙还特么挺富态的,看来这民脂民膏真是养人,这得吃多少好东西,光打他真是便宜,这身膘能炸出多少油来!
“朝中的官员,除了岑文本、马周这样特例外,想要从各衙门站到这里,没有二十年历练几乎是不可能的。而且开国以来,低阶犯官能在这回话的,你还是头一份,怎么样,这是天大的脸面吧!”
李承乾说的并不夸张,在官场上永远都是要讲究资历的,即使李承乾很不喜欢这种方式。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种风气就算是自己当了皇帝也不一定能改变。谁让一本厚厚的华夏史到处都写着“人情世故”呢,不懂这个四个字,在官场上可是说是寸步难行。
“回殿下,罪臣也不想这么早来,可谁能想到吃着糖饼烫了后脑勺呢,大意了,让您见笑了!”
听到张栩的回答如此无礼,一旁的长孙冲向前一个箭步,结结实实照着他的后腰踩了一脚,肥胖的张栩一边揉着腰,一边跪着往后退了一步。心中不由的大骂,不愧是活阎王,连特么个招呼都不打,下手真特么狠,老子腰还能不能直起来就不知道了。
对于长孙冲这一脚,李承乾还挺满意的,看来这小子给罗通的学费还真没白交,这身手进步还是挺大的。这才对嘛,不管以前干什么,现在是内卫府的将军,要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怎么去压制那些骄兵悍将呢!
不过,张栩还是幸运的,他也就是碰到了长孙冲这个二把刀,换成殿外的任何一个玄甲军的武士,这小子下半辈子就特么别想站起来了。
“张栩,你跟家中父母说话也这么没教养吗?”
有了活阎王这一脚,张栩一下子就端正了自己态度,天地君亲师,别人这么问那可肯是要计较一番的,可太子怎么说也是半君,这么问算是抬举他了。
于是,张栩挺直了正在剧烈疼痛的腰,拱手低头回话:“回殿下,罪臣的父母早年间都饿死了,罪臣自小是百家饭长大的,所以缺少教养,请殿下恕罪!”
哦,点了点头,李承乾随手抓起一个苹果,手腕一抖向下面掷去,只听啊的一声,张栩捂着正在喷血的鼻子,伏在地上一声都不敢吭。
“张栩,这一下,孤是代那些把嘴里的吃食省出来,养大你这么个白眼狼的百姓打的,你自己说,你冤吗?”
看到张栩不说话,只是在下面磕头,李承乾阴着脸继续说:“孤的麾下有不少寒门出身的官员,当然知道寒门子弟求学、为官的不易。可人家为什么能不忘昔日寒窗之苦,本本分分的为朝廷出力,为百姓造福,换做是你为什么就不行呢!”
“当了官儿,手里掌了印把子,就忘了本,忘了乡亲们当年宁可饿着肚子,也要让你吃饱活命的吧!狗东西,似你这般不忠、不义、不仁、不孝的东西,孤就是把你满门抄斩也不能尽恕你犯下的罪过。”
“是,居长安大不易,像你这样的小官想要处处体面,那就得需要大量的财帛去支撑。如果你把手伸向当官的,孤还能高看你一眼,佩服你一下,可你竟然不要面皮的去坑害那些和你一样苦出身的百姓,你的良心让狗吃了吗?”
李承乾的话像一把小刀子一样扎在张栩的心上,人要脸、树要皮,张栩对待任何人和事都是玩世不恭态度,要不然也不敢戏耍王治和唐俭。
可太子的话让想起了那些儿时的事,从吃百家饭糊口,到乡亲们凑钱给自己出去求学,要是没有他们,自己早就是冢中枯骨。
没错,太子说的对,自己是忘本了,忘了当初遭受的那些苦难,金灿灿的铜钱堵住了自己的心,鬼使神差的把手伸向了他们,真是该死啊,想到了这一点后,趴在地上的张栩竟然哭了起来。
拿起案子上奏本,李承乾淡淡地说:“你的那些同伙,孤已经下诏以搜刮民脂民膏罪名重审,虽然结果是一样的,但孤怎么着也得让你这犯官心服口服,省得你们到时候和那些大儒们一样邢场喊冤!”
“至于你,恩,这么一刀砍下去太便宜了,这样吧,处以劓刑、墨刑,反正你也没脸再见乡亲了,留着这张脸也没用。
孤还在大理寺赐你一间牢房,什么时候廉政部审案有起货不了的赃物了,你就出来发挥一下长处,这也算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了,这孽不能白做,慢慢熬吧。不要想着死,孤告诉你,你活着,全家可活,你死,统统下去陪你。”
话毕,对长孙冲挥了挥手,示意他可以带下去动刑,然后送到大理寺,让张栩去适应下他的新居。
“太子爷,你这招人尽其才用的好啊,以毒攻毒,王侍郎,以后再碰上这样的花样百出的狗官,就可以让这混蛋出马,这叫洗脚水倒在阴沟里-臭一块儿!”
听到唐俭这老流氓的话,李承乾笑着摇摇头,这老头儿,什么时候都每个正形,而且这臭屁话是张嘴就来,他这舌头,真是没白长!
“莒国公,今年上元节各国都要派使团前来参加联谊的比试,你们家老五是负责承办的官员,有精神头儿多去给他出出主意,要是把王治带坏了,孤就去收拾他!”.......
第四百九十一章 地也不种了?
近几年,关中的商业因为宽松的政策得到了长足的发展,不仅以各世家为靠山的商队、商铺的实力迅速壮大,就连一些平民出身的商贾也纷纷加大了投入。
在李承乾看来,这是好事,能保证自己吃饱,而且还能把余钱拿出来再创造更多的价值,让家人可以吃上肉,年节的时候都能扯上几尺布新衣,这是多好的事!
可甘蔗那有两头甜的,工商业是发展了,关中这样的狭乡竟然出现了大量的低价出租,出卖的土地,价钱基本上只要能够交税和极少的口粮的就行了。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事呢,要知道在老百姓眼里,土地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就算是再苦再难也不会放弃的可以刨出吃食的土地,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就全系于此。
而且还如此的普遍,你三分地、我五分地,积攒起来数量如此巨大,这也引起了掌管户部的长孙无忌的注意,经过一系列调查走访后,长孙无忌一本就奏到了承庆殿。
看过了长孙无忌的奏本后,李承乾随后交给了右下首的房玄龄,扭过头来沉声说:“舅舅,出现低价土地的事,孤是听说一些,不过没有想到数量如此之大,涉及的户数如此之多,不行,这种状况必须改变!”
“没错,殿下,这种情况必须得到改变,否则长此以往下去,土地兼并的势头就控制不住了。前隋之所以败亡的如此之快,百姓们失去了赖以生存的土地是个关键原因。
现在虽然他们通过进作坊、加入商队、打零工可以获得比种地要多的报酬,但因其不稳定的原因也会使他们破家风险成倍增长。”
有了李承乾牵头的工业区和军工区为例子,各家族也半了不少的工坊,学着东宫的采取了自产、自销一站式的经营模式。
至此也就诱发了用人荒的问题,工坊多了也就需要大量的人手去劳作,可家中的奴仆是有限的,所以他们就把手伸向了农民,反正你们种地除去了交税也剩不下什么,还不如来我们这干活多挣点钱。
没错,他们这种作法正中百姓们的下怀,如今这年月粮食已经不之钱了,就算是家中的地多,以斗米三钱的价格,又能卖多少钱呢。在地头上埋头苦干一年还不如在作坊里干半年挣得多呢,所以也就有低价出租或出卖土地的情况。
长长地出了口气,李承乾手拄着案子感叹道:“谷贱伤农啊,是该减低一些农税了!”
李承乾的感慨是发自内心的,以雍州为例子,有户部和工业区从林邑等地运回来的粮食,这里的粮米价格一直都非常低,就算是小有天灾,也丝毫没有影响,所以老百姓的粮也就跟着卖不上价钱。
当然了,这种情况早在一开始的时候朝廷就预料到了,可没办法,不管是皇帝还是文武大臣都让灾荒给吓怕了。在他们度过的这半生中都伴随着这样、那样灾荒,饿殍遍地的景象冲着他们的脑海,所以不管会造成什么后果,他们也依然埋头的存粮食。
“殿下的话一针见血,我朝土地制度是均田制,而赋税制度则是租庸调制,这个制度是以均田制为基础推行的。现在要是不适当的减租减息,不仅会导致土地贬值,更是会造成大量流民,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没什么比这更重要的,对于减租减息老臣深以为是。......”
随后,房玄龄详细讲解了均田制和租庸调制的之间的关系,均田制是由北魏至今实行的一种按人口分配土地的制度,北魏初年,鉴于北方长期战乱,人民流离失所,户口迁徙,田地大量荒芜,国家赋税收入受到严重影响。为保证国家赋税来源,北魏把掌握的土地分配给农民,农民向政府交纳租税,并承担一定的徭役和兵役。
大唐立国后,太武皇帝继续推行均田制,规定每丁受露田七十亩、桑田或麻田二十亩,妇女受露田四十亩。露田在受田人死后要归还国家,桑田或麻田为永业田,可以传给子孙,可以有限买卖。奴婢受田与平民相同,但对受田人数有限制,亲王之家以限三百人,平民之家限六十人,丁牛一头受田六十亩,一家限四牛。
亲王至都督皆给永业田,从百顷依次递减。京官皆给职分田,由一晶五顷依品级高低递减。外官除职分田外,还有一定数量的公廨田。职分田的收入是官吏俸禄的一部分,公廨田的收入则为官署的办公费用。
武德初因为沿袭这一体制,对土地兼并起到了一定的限制作用,自耕农的数量有所增加,有利于农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为今天的贞观盛世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而且租庸调规定以“人丁”为本,不论土地、财产的多少,都要按丁交纳同等数量的绢、粟,庸调由县尉负责征收,八月开始收敛,九月运往长安或指定地点。租即田租,则在收割後於十一月开始运送。
租庸调制中以纳绢来代役的方法,在均田制的同步实施下,使农民在有土地耕种的同时保证了有充足的农耕的时间,不会因为服役在外而耽误农时,推动了农业的发展。
“好了,利弊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们二位下去后和弘文殿的几位重臣商议一下,看减多少合适,三日后在承庆殿举行庭议。”,话毕,对二人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退出去了。
待房玄龄二人退出后,李承乾眉头深锁,对于今天这个现状,参政多年的他早就预料到了,只是以前一直都忙于政斗和战事没有时间,商业也没有发展到这个程度,所以也就引而不发。
而现在刚刚着手让魏征布置,这要命的病就爆发了,还真是路漏偏逢连夜雨火上浇油啊。同时也让他想起贞观元年封德彝说的那句话,缓药救不了急症,不过度一下想着一步到位是不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