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章 突如其来
“我说,停下来,你没听见吗?”看着巨鲸拍打着水花的尾巴,韩霜烈的声音如此地的风儿一般寒冷:“先前我们围攻余楚佩的时候,你出手搅局,现在更是想一走了之吗?”
“我现在确实蛮想离开的。”巨鲸拿尾巴拍了拍水,一脸的慢条斯理:“但我想,你们现在的主要目标,应该不是我吧。”
“你们现在,应该去抓那个瓜婆娘才对吧。”它的眼睛本来就不大,此刻更显细小:“不去追她,恐怕很快就追不上了。”
韩霜烈愣了愣。
“事先说明,我的修为大概跟你差不多,如果要抓住我的话,在你们两个之中,恐怕得留下一个,然后再留下一群人,跟我纠缠一下对吧。”巨鲸苦口婆心地分析,看起来是处处为韩霜烈等人着想:“但如果只剩下一个人的话,你们恐怕打不赢那个瓜婆娘吧。”
“没错吧,你们虽然带来不少法器,但如果只有一个渡劫期的话,想要把那女人抓住,完全不可能对吧。”它尾巴拍着水花,看起来有些欢乐:“这样的话,抓我就很不明智啊……建议你们可以选择秋后算账的方式。”
“闭嘴!”路长老听得有点耳朵难受。
这巨鲸实在是太聒噪了,听得人心烦意燥。
“在它身上留下个印记什么的就好了。”路长老低声传音:“虽然这家伙看起来很脱线,但事实上,它说的又却是事实。”
韩霜烈沉默了片刻,一手飞镖丢了出去。
飞镖化作一个铜钱大小的印记,落在巨鲸的脊背上。
“你们魔宗的人啊,做事还真是滴水不漏。”巨鲸不用看,也知道他们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了印记:“我得赶紧先溜,找个办法把印记消掉才行。”
“这是妖僧留下的标记,你也别想消了。”韩霜烈淡淡地说。
妖僧……巨鲸的脸有些抽搐,但在水底下,谁也没看出来。
很多年前,它跟这家伙有点过节,当然仗着自己年轻力壮,兼有这强悍的体魄,也就不怕死地干了他一票。
本以为这家伙已经死了很多年……怎么还活着?
八百年之后的世界,似乎跟过去也没什么变化啊。
老东西们都还没死,这个世界又怎么可能发生根本性的变化呢?
不过,说起来自己似乎也是老东西了……它优哉游哉地游着,也没管这群人继续的密谈。
反正,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疑神疑鬼地回到自己这边,然后逼问自己,余楚佩是不是藏在自己的肚子里,暗度陈仓。
也用不着泄露她的气息,就这样随便地游走,这群人也会怀疑。
魔宗嘛,疑神疑鬼的人多了去了。
就算只是怀疑,它也能够拖足够多的时间……靠着这副**,应该也能周旋一会,就是不要让他们看穿,自己现在不能使用术法和神通就够了。
在巨鲸游走之后,韩霜烈看着地平线,陷入了久久地自我怀疑之中。
这巨鲸是余楚佩的同党无疑,但余楚佩的气息,到了这一处却彻底断线了……或者说,这一整片冰海之中,已经完全弥漫着余楚佩的血气和精神。
他根本不能再通过当初所划定的“直线理论”,来找到余楚佩的位置。
在他捏破空间节点,然后迅速追逐的路上,他就已经明白,自己的路,走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应该就断掉了。
一个被创造出来的空间节点破碎,创造它的那个人,一定能清楚。
所以,这是余楚佩最后消失的地方。
行百里者半九十……在九十这里,睿智如韩霜烈,也终于是没了思量。
“继续向前搜索吗,韩长老?”路长老在韩霜烈多次强调之后,终于是改口了……反正韩霜烈现在也领了个长老的虚衔,称呼他为韩长老,也算是顺理成章。
“我觉得,那头巨鲸有问题。”韩霜烈,终于是陷进了巨鲸和余楚佩给他下的套里边。
“有毛病?”路长老重复了一遍韩霜烈的话,才发现自己说这话有点不敬的意思……在他想解释点什么的时候,韩霜烈又开口了。
“确实是有毛病。”他的眼中,寒光闪闪:“那女人明明已经重伤了,若是在这地方离开,迟早也会被我们搜索到。”
他已经派出了那些修为不那么高的手下,在四处寻找余楚佩的气息,但现在看来还是一无所获。
“您的意思是,那巨鲸带走了余楚佩?”路长老算是明白了韩霜烈的意思:“不可能吧!”
“没什么不可能的。”韩霜烈摇摇头:“那巨鲸完全有这个能力。”
“同为炼虚期之上,就不可能用自己的内洞天承载另一个修士……不对,你的意思是?”路长老终于明白了韩霜烈的话:“你是说,那巨鲸把余楚佩藏在肚子里,带了出去?”
“我有这种想法,所以先前也特意派了一个得力的手下,跟着那巨鲸一道走了。”韩霜烈眸光透着思考的味道:“我跟她一直保持着联系,但目前并没有发觉,她那边有余楚佩的气息传来。”
“如果说要在外边把余楚佩放出来,然后两人分开再走的话,很有可能就有机会逃过我们的追击。”路长老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附和道:“您是这样想的对吗?”
“有这个可能。”韩霜烈转过头,看着巨鲸离开的方向:“追上去看看吧。”
“那现在出发……”路长老忽然有些奇怪:“不过,为什么那巨鲸没有迅速离开?反而像是在引诱我们过去一样?”
“就算是有诈,我们现在也必须上了……若是等余楚佩从这个虚弱期恢复过来,别说是我们,就算是我师父他们过来,也未必能讨好。”韩霜烈看着路长老,眼中有种隐隐约约的,疯狂的味道:“她当年最擅长的就是逃跑和伏击。”
路长老面色一僵。
他知道韩霜烈想说什么了。
要自己先上,当炮灰去探探巨鲸的巢穴吗?
“如果我们这次能够顺利捉到余楚佩,那么回去就有一项天大的功劳,等着我们去领。”韩霜烈似乎早就料到路长老会如此想:“如果没有找到,那我们好歹也带来了余楚佩的藏身之所的消息。”
“总而言之,我们是不亏的。”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路长老:“而且,我跟你现在,不等于坐在同一艘船上了吗?”
路长老再笨的人,也懂了韩霜烈现在的意思了。
他明白,自己虽然把这么重要的消息,都告诉了韩霜烈,但却从来没有跟他做过什么类似于利益绑定一样的事情……仅仅是不那么明朗的效忠,和这样一个消息,还不值得韩霜烈把自己视为心腹。
他得做点什么,才能让这个心机深沉的少主,真正认可他。
香蕉他个芭乐……爷豁出去了。路长老也是个果断的主,一瞬间就做出了决定。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想效忠,总得递个投名状!
自己修行的,又是跟金身最密切的功法,防御力更是比一般的渡劫期高出不少……就算那余楚佩设下天罗地网,自己至少还有逃跑的机会。
所以……他点了点头。
“那么,就由我先去刺探情报,还请韩长老为我压阵。”他郑重地看着韩霜烈:“小的身家性命,今天起就交托在大人身上了。”
韩霜烈微微一笑。
“也不用太过担心,那余楚佩毕竟是重伤未愈,在我没出现之前,她绝不会把底牌露出来……以路长老您的修为,全身而退是绝对没问题的。”
路长老拱了拱手,心里却暗骂。
你这家伙,不是你亲身上阵,当然用不着担忧!
只是,为了自己的未来,还有那些在心底藏了无数年的野望……路长老终于是咽下了这口气……没什么好怕的,投名状而已。
魔宗少主亲自为自己压阵,那是大大的荣幸!
自己应该秉持魔宗之人与生俱来的勇气,在这场与叛徒之间的争斗中,获得全面的胜利,然后赢得自己该有的名声和未来!
……
“你都跟了我一路了,就不觉得烦?”巨鲸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女孩:“话说你长得还不错,跟那瓜婆娘也有得一比,为什么要跟着我一头鲸鱼?”
“你该去找一个爱你的男人,然后嫁给他,而不是像那些不要脸的小媳妇,一见到我就挪不动腿啊!”
巨鲸油嘴滑舌,就像一个纵横情场多年的老油条。
但他实际上,是个单种恋者,在没有遇上一条合适的鲸鱼之前,他是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类的……当然,别的物种也不行。
看着那些化为人形,爱上人类的妖族,他总是有那么一点膈应。
那是人啊……为什么一条鲸鱼/狐狸/猫咪要去爱上人类?
跟你明明不是一个物种,真就精神上的恋人?
舍弃自己强悍的身躯不要,偏偏要转化成那样小小只的,甚至还不如自己一只眼睛大的人类,他是根本没办法接受。
只有像鲸鱼一样雄壮,才是好的身躯!
这女孩虽然看起来冷若冰霜,但在巨鲸的话语地下,总还是有些恼羞成怒……她是韩霜烈的婢女,心中总有韩霜烈的影子,现在被巨鲸这样调戏,总有种自己快失贞的错觉。
巨鲸心里嘿嘿一笑。
小姑娘一看就是没见过世面……
扑通一声,它整条鱼坠入水中,堪堪躲过了飞来的一剑。
“偷袭?”它重新钻出来:“魔宗这么多年来,怎么还是这种无耻的风格!”
他说得义愤填膺,就像是魔宗这样做是不对的一样。
但实际上……魔宗是以此为荣的。
胜利者才配拥有荣光,而失败者永远只能被踩在脚下,无论他是因什么而失败,在他东山再起之前,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再尊重他。
这就是魔宗。
一个真正的,弱肉强食的宗门。
养蛊一般养出来的强者,在这个大陆上拥有的威名,永远比南方那群温文尔雅的修行者更加恐怖。
……
“今天修行得如何?”王川看着常媛:“你现在已经能够完全辟谷了吧。”
“嗯,以前因为身体需要保养,所以还经常得服用一些药物或者天材地宝,但现在似乎完全不需要了……空中的灵气,弥补了我体内魔气伤身的后患,然后融合成神力之后,还让我更上一层楼了。”常媛笑着说。
“那就好,原本我以为,你至少得需要一两个月的时间,才能适应神力在体内的流动,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能成型。”
王川所说的成型,是将宝体内的魔气全数更换为神力……这是一种质的变化。
他先前只是八品,没有晋入七品金丹期,所以在凝聚金丹的时候,他的金丹自然而然地就是神力所构筑……但常媛已经是有了自己基础的人,将魔气更换为神力,居然只用了短短的几天时间,这也足以让王川咂舌。
“我好歹也是个天才啊,别以为你那么强就可以小看我。”常媛昂起头:“怎么,当年被我教训的时候,现在都忘光了?”
“你可别逼我,不然我爆发出来,吓都吓死你!”王川嘀咕着。
“你说什么?”常媛目光不善。
“啊不是,我说你当然是天才啦,都快把我吓到了。”王川几乎是立马换上了一副谄媚的面容,速度堪比川剧变脸:“您可是大天才!”
“少来这套。”常媛哼了哼:“我还不知道你这家伙?”
“我可是老舔狗了。”王川嘿嘿一笑。
这一次能救回常媛,他算是拼了老命,救回来之后,如果不更加珍惜的话,似乎会显得自己的努力没那么重要呢!
所以,先忍辱负重,当个舔狗……等到真结为道侣,那时候再谈翻身!
忽的,一道光芒在王川的胸前亮起。
王川的目光扫了过去。
“魔钟?”他愣了愣:“这……难道是。”
他的心中,忽然升起了一阵不妙的预感。
一阵嘈杂的声音,忽的从魔钟里传出。
“小子,救命!”对面是一个不熟悉的男声:“我是你老鲸前辈,快来!”
一个空间门瞬间出现。
王川:“……”
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啊。
第二百七十一章 传承
“我来了……嗯,这是什么?”王川抬起头,看着眼前那挥来的大刀。
几乎是一瞬间,神通自主发动,长刀从他的身上穿过,然后粘合起来。
他就像是一块橡皮泥。
路长老回身,眼神惊异。
自己的刀法,在魔宗虽然算不上多么精妙,但眼前忽然从鲸鱼嘴巴里抛出的这个人,竟然能够用这种诡异的方式,躲过自己所有的伤害。
而且,就连修为,自己都看不出来。
王川没理他,而是望向了自己的身体。
巨鲸连忙松口。
“唉我就说,那瓜婆娘怎么不肯让你来……你也强的有点过分啊。”巨鲸夸张地笑笑:“自我介绍一下,余楚佩的朋友,你可以叫我鲸。”
“额……看出来了。”王川沉默了片刻。
我知道你是鲸,其实你可以不用重复一遍的。
“巨鲸也可以,毕竟我中年有点发福。”巨鲸补充了一遍。
“嗯,我知道了,那么,现在是什么情况?”王川看了看他的大眼睛,从他的嘴巴里爬出来,浮在空中:“不是说楚佩姐现在很危险吗?”
“蛮危险的,不过你来了可能就不会危险了……”巨鲸看着王川,有点犹豫:“你楚佩姐她不在这。”
后边的半句话,它用的是神识传音。
王川愣了愣。
不在这……那在哪里?
不会已经被这些魔宗的玩意捉回去了吧。
“不要太看不起人啊,小哥。”一个幽幽的声音,从王川的背后响起。
趁着王川跟巨鲸交流的时刻,路长老已经悄然摸到了王川的身后,那重量绝对惊人的长刀,从王川燃着的脑袋上劈落。
这一次,他用上了七成的气力,也召唤了自己领悟的道韵。
炼虚境以上,每个人都能孕育出自己的道韵,然后将它培养成道果的过程,就是所谓的“成仙路”。
这道韵的力量,就像是金丹期的修士会拥有领域,碾压下位修士一般。
“真是暴力。”王川的身体轻轻一扭。
那些道韵并没有侵袭王川神力躯体,只不过是从他散开的躯体边沿,缓缓流出来。
“真是有够光滑……”巨鲸感慨道:“就连道韵都能被排斥出去吗?”
“你这样说的,我有点打寒颤。”王川抖了抖,将所有的道韵都抖了出去,然后重新凝聚成人形:“余楚佩在哪里?”
他的魔宗语言字正腔圆,路长老听得很清楚。
只是,听得越清楚,他就越是窝火。
这半道里杀出来的这家伙……虽然好像也没怎么嚣张,但那种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意思,就相当叫人窝火。
“我正在找她呢!”陆秀林挥起一刀,连着这重逾万钧的长刀直接丢了出来。
王川一手抓住了长刀,在海水上倒退了两步。
在他的身下,只有两团细小的水花迸溅开来,并没有形成多么叫人惊骇的巨浪。
这个人虽然古怪,但是本身的实力,似乎也没有到一个恐怖的境地……所以说,只要能够接触到他本人,应该也能造成有效的杀伤。陆秀林看着王川身下的景象,心中有了计较。
长刀这种有实体的东西劈不中,道韵本身又会被弹开……所以他这具身躯,应该是能量本身聚集而成,只要用比他更强的能量压制,就能够造成伤害了。他如是想着,整个身躯就已经被浓郁的黑气所笼罩。
“你也不知道余楚佩在哪里吗?”王川倒是站在那里,随手把大刀沉进冰海:“那是不是说明,只要我把你拖住,楚佩姐就不会被捉到?”
他这么说,也这么做了。
无数道凤鸣气剑,从王川的身周缓缓浮现,借助这冰海之中缓缓生长出来的冰晶,以及空气中那极低的温度,将气剑凝实。
陆秀林的身形如风中残叶,飘逸地掠过了无数气剑。
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以莽夫著称的男人,居然能够施展出这样飘忽的身法……就好像是有人忽然给他的身体打了一个代练一般。
只不过,气剑的数量实在太多。
即使他能够在空间的边沿游走,这气剑的数量,也依旧超越了他能够躲避的极限。
叮叮叮!
无数的声响,在这一瞬间,完全集中在他的身上,事实上已经不是叮叮的轰击声……而是一阵震耳欲聋的轰鸣。
这一次迸溅的,不再是水花,而是这一整片冰海。
原本温度极低的空气,此刻在呼吸之间,已经带上了叫人恐惧的热力。
仿佛忽然之间,就来到了热带地区的沙漠一般。
巨鲸早在先前他们开打的时候,就已经溜出了两三里外……毕竟余楚佩跟他现在算是暂时绑定的状态,若是自己使用了神通,肯定又会牵连到那瓜婆娘。
但没想到,这一整片冰海,居然在瞬间被蒸发,它原本已经游出很远的身子,此刻又不由自主地被卷了回来。
“鲸前辈怎么又回来了?”王川看着自己身后,一脸无奈的巨鲸:“刚才您不是已经打算先溜了?”
他说话的时候,眼角带着诧异,让巨鲸的心里有些不好受。
那瓜婆娘……他咬了咬牙。
要是自己现在能用术法,那眼前这该死的家伙,不就是一尾巴的事情!它恨恨地想着,却摆出了一副关心的模样。
“这不是正想看看你们,就回来了嘛。”它死皮赖脸:“放心打吧,有我在呢。”
“不,你现在没什么用啊。”一柄长枪从它身侧的海中穿刺而出,带着厚厚的血光。
王川眯起眼睛,随手一挥,将那浩瀚的神力拍打出去,直接拍开了那柄长枪。
巨鲸看着自己的身侧。
若非王川先前拿一手拍打比较及时,自己这厚实的肥肉,恐怕也得给剐下好几斤……切,被看穿了吗?
它有些郁闷。
“看来,我跑不掉了啊。”它叹了口气,背上的水柱高高地喷起:“王川小朋友,能不能扛住这两个人?”、
“我记得你。”韩霜烈看着王川:“你是上一次,在巫族祖殿之中。”
“嗯,我对你没什么印象。”王川打量了他一会,摇了摇头。
他这当然是在骗人。
当日那祭司神殿之中,韩霜烈一人一枪,硬生生挑破了神殿的防御,他还历历在目。
只不过,现在的王川,似乎好像已经不怎么害怕他了。
我现在,已经有了掌控自己神通的资格……他的手中,那柄精钢长剑,像是镀上了一层毫光,变得闪耀起来。
当然……不会害怕你。
……
余楚佩站在风中。
在王川和巨鲸同时为她拖延时间的情况下,加之韩霜烈等人忌惮她的埋伏,她终究是进入了这最终的秘境之中。
到了这里,她已经不用再为生命安全所担忧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看她能不能顺利地取得那最终的传承,成为真正的地仙了。
“八百年的等待,无数的布置,最终就为了这一天。”余楚佩看着身前,那一枚细小的玉佩:“你也在等我对吧,等了我八百年。”
玉佩无声,但上边散发的光辉,却缓缓流淌起来。
从一件没有生命的玉器,逐渐变成了富有灵性的宝物……这是一种叫人惊骇的反应,就算放在修行界之中,也少有反差如此之大的宝物。
只有余楚佩知道,这枚玉佩,本身就并非此界之物。
这是来自王川前世那个世界,属于佛门中人的宝物。
从她的莲花座就能看出来,她得到的,绝不仅仅是当年三皇留下的残缺传承,而是另有其他的收获。
虽说都是在三皇的遗址隔壁发现的,但比起那不完整的三皇传承,这佛门中人留下的印记,显然更适合余楚佩。
“世人皆知我是炼丹大师,但从来没有人知道,为什么我炼丹的成功率,会高成这样。”她握着玉佩,感受着其中那暖暖的气息,从上边流动到自己的体内:“除了从三皇那继承的三昧真火,这琉璃净水,也是我成为丹道大家,最基础的保证。”
这一点,她甚至没有告诉王川。
但王川本人,对她拥有佛宗传承这一事实,也是很明白的。
莲花座这种东西,他前世在西游记和宝莲灯里,也不知道看了几遍,只不过比起电视剧里那种粗制滥造的玩意,属于余楚佩的这莲花座,才是真正称得上,宝光流转,圣洁无比。
玉佩的光芒流转,余楚佩的身下,也自然而然地出现了莲花座。
她忽然产生了一种冲动,想要把自己头上的发丝全部打落,但在最后关头,却是抑制住了这个冲动……她需要的,并不是传承中蕴含的意志,而是那种从佛宗道路之中,窥见的通往彼岸的法门。
她需要的,只是法门本身。
作为一个魔宗出身的女人,在这片大陆沉浮了这么多年,她早就明白,任何的教义和道理,在没有力量支撑的情况下,都是单薄且无力的。
自始至终,她真正在追求的,无非就是力量。
如果非要多说什么……那在这个世间留下的情感,也是她所珍惜之物。
而这玉佩之中所留下的意志,大有将她这些执念打灭的味道。
“碎。”在看完了其中的修行法门之后,余楚佩毫不犹豫地捏碎了玉佩。
法门是一面镜子,虽然道路早已经记载在其中,但过路的方法,每个人却都有所不同。
余楚佩选择的是,贯彻自己一如既往的意志,而非接受其中参与的佛门意志。
因此,在她接受传承的一瞬间,她便经历了精神上的撕裂。
在失去所有力量,只保留生命本身到达这片空间之前,她就已经经历了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考验,此刻的她,完全算不上神完气足的状态。
因此,在精神本身的分裂之下,她开始看到幻觉。
她看到了自己无数的结局。
有的是荣华富贵,作为一个废人渡过余生。
有的是与域外天魔战斗,灿烂的消逝在星辰之间。
“我的人生,为什么要由你们这些人来主宰?”即使是在最困苦的状态下,余楚佩的心中,也依旧保留着这个念头。
她想起了那位少年。
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深陷在墨家那群后辈弟子的围困之中。
但就算是这样,他也依旧凭借着机智和运气,将那些墨家弟子的图谋,完全击垮。
那是一场漂亮的胜利……除了场面惨淡些以外。
也就是在那时,自己看到了那少年的眼睛。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她至今都无法忘记,那双对于自身意志贯彻到底的眸子。
现在想想,虽然那个时候的王川并不强大,甚至连身体内潜伏的那些神通啊,隐秘啊之类的东西,都还完全没有暴露,但他对于生存和征服的渴望,却在那双眸子里满溢出来。
不过,那也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那双眸子。
自从跟自己呆在一块之后,她再也没见过那双眸子……在他的各种神通和隐秘被挖掘出来,成为一个隐藏强者之后,她就更没有看到过他有什么时候处于必死的状态下。
她有时候都有些担心,这少年是不是已经忘掉了当初的自己。
那种眸子里蕴含的意志,才是他成为强者的基础,而不是那时灵时不灵的神通,还有各种各样的隐秘。
一面镜子,在她的眼前缓缓亮起。
巨鲸开始摇动尾巴。
王川的身周,也聚集起了一座巨大的剑阵。
“甘霖凉!”王川骂了一句:“鲸前辈,你老实说一下,你是不是魔宗的卧底?”
在他们的面前,此刻正站在一水儿的强者。
其中为首的两个,甚至直接超越了王川和巨鲸的气息极限——那分明是两位地仙!
“我……也不知道啊。”巨鲸此刻正被那笼在黑袍下,身材矮小的男人盯着:“怎么连妖僧本人都来了?”
“不是本人,是本猴。”那位在八百年之前,曾经在这天下用一根棍子打出威名的妖僧,脱下了自己头上的兜帽。
一张毛脸露了出来。
“那这位是……”王川深吸了一口气,体内那原本满溢的力量,此刻直接不要钱地往自己的经脉里灌了过去。
“我是你师祖。”另一件黑袍的兜帽也被揭开。
是……师尊吗?余楚佩面前的镜子落下。
传承正式开始。
第二百七十二章 投吗?
王川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原本他还跟常媛道了个别,叫她今晚能不能准备一点好吃的,等自己回去尝尝……但现在这个情况,自己有没有命回去,那都还是两说的事情。
用地仙境界的力量,去镇压路秀林这样的渡劫期,王川还是能很轻易的做到的……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不是等阶森严如天堑。
“两个正牌地仙,我真的是……”巨鲸的脸色,也同样很不好。
“怎么整?”王川扭过头,看着巨鲸:“快用你千年的智慧想想办法!”
巨鲸也同样无奈。
如果是平常,无奈一下也没什么,但看着两位地仙,以及他们身后那些看起来就不好惹的,数量不少的渡劫期强者……这无奈可能很快就会演化成绝望。
然后就不会再无奈了。
以后都不会再无奈了。
“我没什么好办法,不过我身上那诡异的光环,似乎已经消失了。”巨鲸如是说道:“现在最好的办法,我想你也清楚,跟着那瓜婆娘混,这种情况不是也很常见吗?”
他的脸色很凝重,就像是要垂死一搏一样。
王川瞬间理解了他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鱼死网破对吗?”他捏了捏拳头,无数的气剑瞬间出现在手边。
那厚厚的,如同重岩叠嶂一般的剑阵,从他的身侧迸发出来,阻挡了两位地仙的视线。
“杀!”巨鲸怒吼出声,背上的水柱冲天而起,在那凤鸣气剑阵的后边,化作无数冰晶砸落,每一颗都蕴含着他多年修行的精气神。
即使是两位地仙,面对全力施为的王川和巨鲸,也不得不忌惮地祭出了防御手段。
只是,用不了片刻,他们就发觉了不对。
这凤鸣气剑虽然数量极多,但总给人一种过于羸弱的感觉。
“你的徒孙,似乎很得你的弟子的精髓啊。”妖僧看着苏绣:“逃跑的手段,倒是把我们两个老东西都给骗到了。”
“你才是老东西,我可没老。”苏绣冷哼一声,手中一枚飞镖就已经遁入虚空。
急速遁逃中的王川,忽的伸出手,将最精纯的剑气凝聚在手上,猛然一荡。
下一刻,他整个人倒飞出去,直接连着巨鲸被砸飞。
“这是地仙的手段吗?”他一边呕血,一边马不停蹄地赶路:“这些空间,似乎都已经成为了监视我们的影子。”
“有范围的。”巨鲸似乎早有所料,尾巴在虚空中拍荡,带出一圈圈的空间裂隙,扰乱那两位地仙的神识搜索:“事实上,如果他们选择追过来的话,我们恐怕今天再怎么逃,也离不开他们的手掌心。”
“看你的样子,似乎有不少跟地仙对敌的经验啊。”王川脚下的剑阵,也疯狂撕裂空间,为自己等人的逃跑创造机会:“为什么还会这么害怕他们?”
“我这条鲸,不擅长单打独斗,我喜欢一大群人围殴的感觉。”巨鲸不要脸地说着:“当年跟着你师父,还有那群神朝的主子,驱赶这些魔宗大拿的时候,我可是相当卖力的,但现在只有我跟你……你懂我意思。”
“哇,太丢脸了。”王川捂着脸:“我们两个实际上具有地仙实力的家伙,居然要在二对二的情况下,被这样追逐。”
“脸面这种东西,你还没有丢掉吗?”巨鲸有些狐疑地看着王川:“跟着那瓜婆娘修行,还能有脸面这种东西的?”
“好像也是,我在你面前似乎没怎么放得开。”王川挠了挠头:“不过你说,他们追过来的可能性,应该不大吧。”
“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那瓜婆娘。”巨鲸叹了口气:“不过现在看来,她已经算是彻底安全了。”
他这句话直接用了最顶级的神识传音秘术,别说是在虚空中追逐着他们的地仙,就算是近在眼前,恐怕也听不到他究竟说了什么。
“那就好。”王川松了口气。
毕竟,他们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余楚佩。
既然她安全了,自己等人就可以施施然离开战场。
当然,施施然的前提,是那两位恐怖的地仙,不会真正追过来。
“不是说地仙这样的存在,不能随便离开底蕴的镇压吗?”王川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两位地仙,能够这么随便出现在我们的面前?”
“你觉得魔宗的底蕴是什么?”巨鲸反问王川。
“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些隐秘,就算是楚佩姐,先前也没有跟我说过这些玩意。”王川叹了口气:“你说说看。”
“底蕴这种东西,就是所谓的,在地仙境界之上的玩意……几乎所有具有地仙层次气息的东西,都能够称之为底蕴。”巨鲸解释道:“而魔宗里边,有不少实际上比较小型化的底蕴。”
“所以,他们是利用了底蕴的存在,掩盖了自己的气息?”王川吸了口气:“不对啊,那为什么他们不随便游荡,给神朝带来麻烦呢?”
“明明他们不是还处在战争状态?”
以前王川不懂事,还以为军队这种玩意,远远强于地仙境界的强者……等到他拥有这种力量之后,他才知道自己原先是多么的愚蠢。
地仙境界的强者,随手撕裂虚空,穿越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这样的存在,在一片大片的国土上,四处骚扰,那很快就是一片人间地狱。
“因为他们有约定,约定能够成立的原因,也正是因为像神朝那样的大势力,总有制裁游荡的地仙境强者的方法。”巨鲸翻了个白眼:“但小老弟啊,我们可没有神朝那么丰厚的身家……不跑难道等死?”
王川:“……”
这条鲸鱼,在逃跑的时候都有空这么喜感吗?
总感觉他好像还有些底牌,就是不想拿出来。
算了算了。王川摇了摇头,把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从自己的头脑中抛了出去……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余楚佩安全了,自己现在赶紧跑出地仙神识能够覆盖的范围,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
“韩长老,还有两位宿老。”路秀林整个人有些腰酸背痛。
就在先前,他跟王川缠斗了三个小时,现在整个人有点委顿……但这并不影响他的惊奇。
为什么两位身份尊贵至极的宿老,会出现在这冰海之上?
这个消息,不是只有自己和韩霜烈知道吗?
为什么两位宿老,也带着大队人马出现在自己这边了?
很多的疑问,都盘旋在他的脑袋里,一圈一圈地乱绕。
“你的消息来得有点晚。”苏绣睁开眼睛:“这附近,实际上已经没有了余楚佩的气息了。”
“也未必。”妖僧的鼻子嗅了嗅:“我倒是发觉了她的去处。”
韩霜烈眼观鼻鼻观心。
路秀林的眼神飘忽不定。
他在等一个答复。
这项功劳,是他自己亲手找到的,但为什么好像突然之间,好像就被某些人分割掉了一样?
“小韩在昨天把消息递到了山洞之中,我也是今天才看到。”妖僧看着路秀林这浑身肌肉的家伙,颇有欣赏的味道:“怎么,没想到是我们两位老家伙前来吗?”
路秀林的嘴巴张了张,点了点头。
“两位宿老身份尊贵,我原本以为不会惊动你们才对。”他低下头,心中已经有了计较……韩霜烈虽然和自己赶来,但在路上,还另外通知了魔宗内部的人员。
虽说自己依旧是首功,但那种亲手捕获余楚佩,然后带回魔宗的殊荣,已经不可能落在自己的头上了。
韩霜烈啊韩霜烈……路秀林的骨头里,有火焰在燃烧。
这种事情,他甚至没有跟自己商量。
跟了这样的人,自己的未来,真的能得到保证吗?真的不会被这个人给卖掉吗?
他开始对自己的路线,产生了怀疑。
“这样吧,兵分两路。”苏绣忽然开口了:“猴子你带着韩霜烈,去抓我那徒弟,而我就带着这路长老,去追那鱼跟人。”
“哦?你不去追你那徒弟了?”妖僧嘿嘿一笑:“我记得你以前可是很想很想把她抓回来,然后问问她为什么要叛逃的啊?”
“闭嘴。”苏绣淡淡说道。
只是,没人敢再出声,就连同为地仙境界的妖僧,也没有继续出言挑衅。
苏绣的为人,他们这些高层还是有些了解的……当年因为牛尊者的一句话,就把人家的牛角给掰断,最后还让牛尊者连报复都不敢的女人,他们实在是惹不起。
即使是妖僧,也不愿意招惹这女人。
自从余楚佩离开之后,她就已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了。
以前还留存的些许忍耐,已经被抛到了脑后……惹到她的人,除非有魔宗大能出面保下,又或者是本身实力确实已经到了地仙。
不然,惹到她的,几乎没有活口。
有时候仅仅是一句话而已。
“那么,有劳妖僧前辈了。”韩霜烈彬彬有礼地看着妖僧:“还请前辈指路。”
“嘿嘿,这倒是不难。”妖僧笑了笑,从自己的臂膀上扯下一根猴毛,轻轻一吹,就化作了一张羽毛大的小船。
这小船沿着空中的轨迹,划了出去。
“终点就是余楚佩所在的地方了。”妖僧叹了口气:“当年很有可能继承宗主之位的存在啊……怎么就?”
他的脑后,已经挨上了一道重击。
鲜红的血迹从里边蔓延出来……他的脑壳已经被一柄看起来秀气的纺锤,硬生生地砸穿了。
“真是火爆。”他没转头,只是轻轻摸了摸自己的伤口。
那纺锤打出来的伤口,在他的手抚过的瞬间,就已经完全愈合。
没人能想到,就在先前,那里还流出了红的白的。
路秀林有那么一点恶心……但他不敢表现出来。
如果说先前他还在担心自己的功劳,现在的他就已经开始担心自己的小命。
跟着这样喜怒无常的强者去追逐那两个邪门的家伙,自己究竟能不能有命回来?
“出发。”苏绣一把提起路秀林的衣领,整个人消失在原地。
即使是韩霜烈,也没看懂她是怎么消失的。
“总感觉脑子有点伤……”妖僧嘀咕了一句,同样一手抓住了韩霜烈的衣领。
他也消失在原地,顺带着身后原本带来的一群手下。
……
王川忽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巨鲸在空中拍打的尾巴,也跟着停了下来:“难道是?”
王川点了点头。
在他的面前,一个虚无的身影缓缓浮现,手上还拖着一个路秀林。
下一刻,身影凝实。
苏绣瞬移到场,只用了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
“你是不是应该上去叫一声师祖好?”巨鲸用尾巴的边沿拍了拍王川的脑袋:“然后试试问问,我们投降之后,还能不能保住脑袋。”
“你自己问不行吗?”王川没好气地说:“再说了,这样的话我说不出口啊。”
路秀林站在苏绣的身侧,没有说话,也没有做出任何的表情。
他还在揣摩眼前这个女人的脾性。
伴君如伴虎这句话,真不是开玩笑的……虽然这样很可能有机会得到点什么牛逼轰轰的功法,又或者是人情之类的珍贵玩意。
但如果能选的话,他还是愿意跟那位赏识自己的妖僧去追余楚佩。
一想到这里,他又想起了韩霜烈抢自己功劳的该死事实……一想起来,他就有点想锤人。
但那两个诡异的家伙,自己好像锤不动……
眼前的这个女人,更是连触碰的可能性都没有。
“投降吗?”苏绣看着王川:“你如果能把余楚佩找出来,日后的魔宗,定然有你的位置,甚至你想当宗主,我也可以帮你。”
“这算什么……师祖的福利吗?”巨鲸嘀咕着。
“抱歉,这种事情我做不出来。”王川摇了摇头:“楚佩姐待我有恩,我要是做了这样的事情,以后哪里还有面目见她?”
“你倒是不错的弟子……她这样一个叛徒,怎么能教出你这样的人?”苏绣叹了口气,脸上却没有半点岁月的痕迹。
“你居然不投?”巨鲸的嘴角抽了抽:“宿老大人,我投行不行?我跟那瓜婆娘也挺熟的。”
“你?”苏绣看了他一眼。
“我最近倒是想试试看,鲸鱼的味道。”
巨鲸悚然而惊。
好像……自己没得选了啊。
第二百七十三章 规则之花与无可突破的镜面
王川的手中,多出了一柄长剑。
他很喜欢用这种路边卖的精钢长剑,虽然不能用来传导灵力,也没有什么削铁如泥的强大的功能,但他就是喜欢。
一是方便装*。二是他也实在没相中过任何一柄剑。
那些所谓的高级法宝剑,或者说什么被前辈高人温养多年的好剑,他都是一笑而过。
单单是在祭司一脉的这些日子里,雪千愁就派人带他去逛了好几个宝库……但归根结底,王川确实没能找到一柄合用的剑。
不是不称手,就是相抵触。
“你就拿这样的玩意跟我斗吗?”苏绣看着王川:“就算你有些异常,但现在我有备而来,跟上次那头老牛的情况不同……你是逃不掉的。”
“没打算逃。”王川有些心灰意冷:“巨鲸前辈,有什么法宝赶紧用,你能逃就逃吧。”
“怎么说得我好像一开始就打算要逃一样……”巨鲸为了掩饰自己先前的窘态,现在开始装失忆了:“我可是好汉一条,虽然八百年还没成家,但大丈夫不在于有没有女友!”
“很搞笑,但现在我笑不出来。”王川点了点头:“巨鲸前辈,我能问你个事吗?”
“你说。”巨鲸被他那毫无感情的视线,看得有些发凉。
“有没有什么能量强度特别高的东西?”王川眼中放光:“无论是什么,只要能量强度足够就行了。”
苏绣看着王川和巨鲸之间的交流,也没有阻止的意思。
路秀林跟在她的身后,自然也不敢出声。
但他还是有些搞不懂,为什么眼前这位据说强大无匹的地仙,还要等这两个人在那聒噪。
强者对弱者的战斗,为什么要搞那么多繁文缛节……他过去碾压的时候,都是毫无感情地直接干下去,直接把那些弱者的脑浆都给砸出来。
是因为她是女人的缘故,还是因为那所谓的“师祖”关系?
又或者是,地仙境界的强者,就一定要有这样的自信?
他想不明白,也对这些相对复杂的事情,有种天生的排斥感。
就像是妖僧对他有好感一般,他对妖僧那种用拳头打出来力量,才有亲身的体会。
苏绣虽然让人敬畏,但始终和他这种体修,有着天然的隔阂。
“有。”巨鲸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在这种情况下,王川所说的话,都是很重要的……不是每一个人都会像巨鲸那样,在毫无把握的战斗之前,还会满嘴跑火车地嘴碎。
“这是我在深海找到的一颗晶石,一直没办法破解其中的奥妙……今天送给你了,如果能保住我们的小命,这样的玩意不算什么。”巨鲸迅速给王川解释了这玩意的特别之处:“它里边应该蕴含了很恐怖的力量,但却并不属于这个世界。”
“所以,我打不开他。”巨鲸如是说道:“你要打算怎么利用?”
王川没有答话。
他用行动作为回复。
那颗所谓的深海之中的晶石,被王川仰起头,直接吞入腹中。
他的身体开始和这晶石的能量相互排斥,在撕裂的痛苦之中,原本就处于运转之中的神通,终于久违的展现出了他在濒死的情况下,一定会出现的神通掠夺。
那颗晶石之中的秘密,也许永远不会再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强大得前所未有的王川。
“很强的力量,但就不知道你有没有运用他们的能力。”苏绣拍了拍手,她的身边就长出了无数的花朵。
这些花朵由一根又一根的丝线绘制……或者说勾画而成。
苏绣的名字叫苏绣。
她的道也是所谓的“绣”。
只不过,常人女子只能用针线去绣,她用的是大道。
就在先前,巨鲸曾经短暂地以为,王川暴涨的力量,能够和苏绣想抗衡,但在短短的一刹之后,他就否决了自己的想法。
即使是用莫名方法,吞噬了那枚晶石的王川,其能量的强度和质量,比起那个用大道规则来刺绣的婆娘,也远远不如。
不用看别的,就看王川那被压缩到身周三丈之内的剑阵,就能够很明显的察觉到这个问题。
“既然你尊敬师长,那我这位师祖的话,为什么你就不听呢?”苏绣轻轻挥手,那些细小的花朵,就从空中落下,跟王川的剑阵交缠。
巨鲸的眼皮一下下地跳动。
原本看起来也相当强大的剑阵,在那些细小的花朵开阖之下,竟然还坚持不到半个呼吸的时间,就开始节节败退。
那是穿插在大道之上的花朵,是用规则为线的恐怖玩意。
即使是再强大的剑阵,也必须要按照这个世界的规则来行事……既然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那么在被规则轰击的时候,这些强大的剑气和剑意,就已经失去了胜利的基础。
比起那些细小的花朵,那强悍的剑阵本身,才更像是花。
那是镜中的花朵。
不用触碰,只需要抽离光芒,就会像纸屑一般破碎,洒落在空中。
王川的嘴角,捕捉痕迹地流出了一道鲜血。
虽然他用很快的速度舔了回去,但这并不代表没人看见。
苏绣看见了,巨鲸看见了,就连站在苏绣身后的路秀林,都看得一清二楚。
仅仅是一个接触,就出现了这样的溃败……苏绣究竟在迟疑什么?路秀林完全搞不懂,如果只是想要抓住王川,用来逼迫余楚佩就范的话,完全不需要这么多的枝节。
一道大道浪潮拍下去,无论是王川还是那条古怪的鲸鱼,恐怕都挡不了多久才对。
“你挡了你师父的劫,知道吗?”苏绣看着王川:“这一次入劫的人,原本是你那叛宗的师傅,但现在你到了极北冰原,应劫的人就是你。”
“所以,你要接住我的出手。”苏绣的手指间,似乎出现了某些细小的光团。
光团缓缓被拉长,变得又细又尖。
王川闭上眼睛,手中的精钢长剑在空中拨弄了几下。
原本摇摇欲坠的剑阵,在他的几次调度之下,又重新变得稳当起来。
当然,原本能够笼罩三丈的范围,再度被压缩……现在几乎只能说是三尺。
“你的剑只有三尺长,召唤这种三丈大小的剑阵,就很无用。”苏绣几乎是在提点王川:“虽然我不了解剑宗的人,但我记得那个男人,当初在草原上挥动的那把剑。”
“我自认为不如他……但你想来也没能得到他的真传。”
那个男人吗?王川在得到喘息的瞬间,还在思考着苏绣的话。
让苏绣自认为不如的男人,应该就是那位跟自己来自同一个世界,曾经一人一剑,在草原上立下赫赫战功,几乎称得上封狼居胥的剑宗宗主。
顾望乡。
“真传吗?”王川轻轻从破碎的衣袖里,掏出了那本剑谱。
这是顾望乡亲自交给他的,据说能让他一直修行的剑谱。
“好强大的剑气……你果然跟那男人的关系不一般。”苏绣看着王川,眼中原本还有疑惑的光芒,这一刻算是完全笃定下来。
王川并不仅仅是师承余楚佩,他还有南瞻仙宗,最重要的传承。
这甚至是那一群核心弟子,顾望乡亲传的峰主们,也不曾得到过的真正传承。
“确实,虽然余楚佩指点了我的修行道路,但我毕竟一直用剑在战斗。”王川抖搂了几下剑谱:“这上面的剑招和修行之法,我几乎一字不落地全部看过……当然,我印象里,这里只有他的吐槽和经验。”
“剑招和某些运劲的法门,是没有说明的。”他摸了摸剑谱的封面:“甚至连心法这种最核心的东西都没有。”
“一开始我很奇怪,为什么那个家伙,会给我这样一本看起来跟地摊货没什么差别的剑谱?”他的眼睛盯着封皮:“但现在,我忽然觉得,他知道我是个天赋异禀的家伙。”
巨鲸看着王川神经质一般的描述,开始有些慌乱起来。
这家伙不会是自知不敌,现在准备爆发垂死挣扎,去跟自己师祖搏命了吧。
没必要没必要……他看着王川身上那明灭不定的气息,打定主意若是他真的要爆发,就从背后把这家伙击倒,然后再想办法溜走。
他巨鲸活了这么多年,也不是真的一点办法没有……只不过他总觉得没到时候。
如果是两个地仙追来,那他应该早就毫不犹豫地,用那玩意带着王川远走高飞了。
“你是想拿我当磨刀石?不,应该说试剑石才对。”苏绣的手中,丝线飞舞的速度并不迅速,但构筑成的花朵,叫人目眩神迷。
“差不多吧,这剑谱不可能那么简单……他也不会用这种简单的东西来糊弄我。”王川深吸一口气,第一次将手中的长剑,按照剑谱中记载的剑招那样挥动。
在过去,他只会利用里边的剑意,剑招则是随心而动。
所谓得意忘形,在修行一途之中,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应该是一种推陈出新的表现。
毕竟剑招这种东西,总是有适用的环境……王川在用剑的天赋上,也叫人满意。
“挡住了!”巨鲸忽然开口。
苏绣先前挥出去的那一道用大道铸就的花朵,在王川这一个与先前姿势略有不同的格挡之间,竟然被拦了下来。
路秀林也是眼皮一跳。
他先前原本笃定地想着,这女人会被激怒,然后一波解决掉王川……但现在看来,虽然作为师祖的苏绣没有放水,但在被提点和觉醒之后的王川,似乎在极短的时间里,拥有了更恐怖的力量。
这力量的程度,甚至要跟苏绣不相上下!
这叫什么事?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拳骨……明明在调查之中,这个名为王川的家伙,只不过是一个能跟六品五五开的天才少年。
为什么……为什么他能够在这种顶尖强者的战场上,展现出这样的天赋和实力?
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这一时刻,他内心深处沸腾的,是无法平息的嫉妒之火。
“挡住了?”苏绣也有些意外:“这就是顾望乡的剑招吗?”
“我也看不出有哪里特别,但我想很快我就能懂了。”面对苏绣接下来的攻击,王川手上的剑招一变再变。
他几乎就是在照葫芦画瓢。
从剑谱的第一页,一剑一剑的砍出去,直到最后一剑。
然后重新来过。
无论苏绣用的什么规则,他的剑都能妙到毫巅地在那一处抵挡住。
这几乎是百分百空手接白刃的强化版了!
路秀林的内心,也从先前的嫉妒,变成了隐隐约约的恐惧。如果在先前,王川并没有小觑自己,而是一出手就用这些传自南瞻宗主的剑招,自己是不是已经死了?
是不是已经授首了?在这一刻,他心中的恐惧,就已经埋下了根子。
“用剑挑出一片空间?”苏绣开口了。
“挑出一面空间。”王川如是回答。
“一面?一片?”路秀林的手有些僵硬。
到了这个时候,就连对道法感知迟钝的他,也终于理解了,为什么苏绣的攻击会缕缕被消解,甚至连接触到王川的剑阵都做不到。
那是因为,王川的剑之中,有一面自己的世界。
不是一片,而是一面……一片在这里的意思,应该是一个空间,而一面则仅仅是一个平面,一个单纯的壁障。
“一面啊……我也懂了。”苏绣笑了笑:“还真是一个擅长应对问题的孩子。”
她久违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但巨鲸却莫名其妙地开始颤抖。
那是一种,感受到真正危险时,从灵魂深处蔓延出来的,让渡劫期强者都没办法抑制的颤抖。
“只有一面而已,想要形成一个完整的,闭合的空间,至少需要四面吧。”苏绣轻笑一声,那些在她手边转动了无数遍的花朵,终于在这一刻,完全在这片空间中显形。
一二三四……那密密麻麻的,像是蜂群一般的花朵,在空中展现出各种不同的色彩和状态……华美得像是剧团上空洒落的闭幕烟花。
但危险程度,则比这要高出无数倍。
不可估计,不可思量……王川看着那漫天的花朵,又看了看自己的剑。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如果要说规则级别的力量,他目前只悟通了无可突破的面。
要对付这么多的规则之花。
他恐怕也……
无能为力。
第二百七十四章 伤势和卦象
“你的进步叫人震惊,但也到此为止了。”苏绣漠然地看着王川:“我已经厌倦了这种戏码……如果你想要全须全尾地活着,而不是被我当做一个破麻袋来诱惑余楚佩,你最好现在就高举双手,向我臣服。”
“怎么可能臣服呢?”王川手中的精钢长剑上,属于自己的神力在流转着,爆发出一道又一道金色的光芒。
“用那种力量的你,尚且无法与我匹敌,现在重新恢复灵力的使用,会对你的战况有什么实质性的作用吗?”苏绣将一切都收在了眼底:“那种力量,在我上一次遇见余楚佩的时候,她就已经领悟出来。”
“但她也从没想过,要用那种力量跟我抗衡……因为她知道,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
王川深吸一口气。
体内还有什么力量?虚空巨兽的血脉,在上一次的战斗之中,已经彻彻底底地被释放一空……自己体内此刻已经没有这样的力量存在了。
那向日葵的葵花籽,更是在跟天魔骷髅的战斗之中,被直接清空。
事实上,若不是有雪千愁和巨鲸的“资助”,他现在甚至无法站在这冰原上方……毕竟像这种能量强度极高的玩意,不是那么好找的。
“最后三个呼吸的时间,是臣服,还是死亡?”那些规则之花,在空中一朵朵凋零,花瓣洒落,画面很美。
他们下落的速度很慢,似乎是为了给王川一个反应的时间。
不至于在最后的关头,让自己的决策出现失误。
巨鲸的肚皮上,有一点点磷光亮起。
没人看见这些磷光,自然也没人知道他想干嘛。
如果王川不敌的话,即使是耗尽那些东西,也要让自己两人离开此地……就算无法躲避追杀,但自己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那个位置。
即使是苏绣这样的狠人,也绝不敢降临在那里。
只是,自己若是落到那一处,恐怕也……
他没有继续想,毕竟对他来说,保命才是第一重要的事情,向魔宗的人头像,还不如到那个地方,好吃好喝地给自己供起来。
至多就签一个不平等的协议……这也比在魔宗做牛做马好多了。
反正自己当年,跟那位存在也不是完全没有交情。
“走吗?”他用最隐蔽的灵魂频段,在王川的神识之中问话。
“能稍等一下吗?”王川的回答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果能等的话,就再等我一下。”
巨鲸迟疑了片刻,最终还是决定相信王川一次。
即使这种情况,本应该立刻逃跑才对。
“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做好了死在规则之花下边的觉悟了。”苏绣没再等待,而是轻轻挥了挥手。
那原本秒速极慢的花瓣,像是忽然从静止的画面中脱离出来。
就像是操纵时间一般。
王川看着那些花朵,手中的剑挥了出去。
一朵花瓣被挑飞,两片花瓣被挑飞……他认认真真地舞动自己的长剑,一片片规则之花被挑飞,落在他的身侧。
当然,他也不是神明,很多时候会有遗漏。
鲜血从伤口渗出……他那些被规则之花的残片划过的地方,一瞬间之后就会大出血。
这是一种叫人恐惧的伤痕……所谓的规则之伤,是用凡间药物无法治愈的。
天地为大天地,人身为小天地……这小天地被大天地的规则所伤,如果只是用药品,是永远都无法使其愈合的。
“我的规则之花,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存在,而你甚至连自己的内洞天都不曾拥有,承受这种伤害的能力,可以说是几乎为零……你没有试错的资本,如果再受伤的话,你的修行之路,恐怕会就此停步,甚至连现在万分之一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苏绣的声音里不带感情,就只是在陈述事实:“你还要继续吗?”
果然,这个女人,还是在同情她的徒孙……路秀林如是想到。
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质疑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呢?
如果是自己面对这规则之花的话,别说是像王川那样,用剑尖一点一点地挑飞,恐怕连第一片花瓣的坠落,都无法阻止吧。
毕竟,这是超越了距离,依照这个世界的规则,进行攻击的手段。
这是真正的仙家法门,也是地仙之所以高高在上俯视众人的资本。
即使是路秀林这样强悍的体修渡劫,也绝不能撼动其一二。
巨鲸的双眼,在王川身上的伤口之间游弋。
他还在等什么?巨鲸不理解,王川此刻明明已经伤痕累累,为什么还没有向自己发出离开的神识讯号?
再这样受伤下去,即使他拥有余楚佩所说的,这个世界无人能比的潜力……那也会在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就被人直接碾死啊!
这是地仙小老弟!他几乎要出言提醒,但王川的讯号却在这一刻发送了过来。
“走。”王川的讯号很简短,也很虚弱。
在经历了这些规则的伤害之后,即使是强悍如他,也已经无法再支撑了。
“最多能够承受百分之十的伤害……在没有触及致命伤的情况下,这具身体和神通,最多只能承载这么多了。”王川自言自语,手中的剑缓缓停下。
规则之花穿过了他的身体。
不再抵抗了吗?路秀林看着王川的身体……在规则之花的花瓣掩映之中,他的眼皮忽然剧烈的跳动起来。
苏绣的动作比他更快,那些原本正常下落的规则之花,此刻忽然就化作了狂风骤雨。
那是锁定的攻击,无论王川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哪一个角落,本来都要完整地吃下这一轮伤害……就算让他暂时逃离了这极北冰原的海面,他也依旧逃脱不了被规则绞杀的命运。
但是,巨鲸却很有自信地开启了传送。
作为妖族的强者,他的肉身虽然庞大,蕴含的能量充足,但毕竟没有岸上那些豺狼虎豹那么凶恶……同时他也不具备其他妖族的先天神异。
他就是一条普普通通的鲸鱼,在某一天被日月精华点化。
所以他的神异之处,并不在于身体和灵魂,而在于他修行之后,开发出来的内洞天。
说是内洞天,其实也不太准确,因为这所谓的内洞天,根本就不算内……它跟这个世界上巨鲸去过的地方,都有某种莫名的联系。
只要肯消耗自己积蓄的,用以晋升地仙境界的那种星辉斑点……他就是一个弱化版的任意门。
这一天,神朝皇都的上空,出现了一道流星。
……
“钦天监的爱卿们,请起。”今日上朝的神朝皇帝,明显看出了下边众臣的不安:“各位爱卿,可是在为昨夜的星象所疑惑?”
“陛下,依臣愚见,作业在皇都上空降临的,并非所谓的自然天象,而是……”钦天监监正的脸色非常不好看:“陛下修为盖世,无人能比,应该比微臣更加清楚才是。”
“啊,我当然知道。”皇帝陛下笑了笑:“是魔宗的地仙所为。”
“陛下!”监正几乎是五体投地:“这是魔宗对我们的挑衅!彻头彻尾的挑衅!”
“陛下!”在监正的身后,整个宫殿的臣子们,都齐刷刷地跪了下来:“这是草原对我们的挑衅!”
“这只是一个意外而已。”皇帝陛下似乎早就料到他们会这样想:“这件事情,我已经跟始作俑者们沟通过了……大概率上,是属于降临不慎造成的误会。”
众臣们跪在地上,偷偷地看看彼此。
皇帝陛下坐在那张高高的龙椅上,看着他们的表情,略微有些忍俊不禁。
这群臣子……在这些问题上倒是比谁都勤快,一说到减免税赋,还有改善天下万民生活这种实际问题上,就支支吾吾了。
还不是因为发动战争,不会触及他们在那些乡里的利益,只会对北方的诸多军镇,造成不小的影响和打击。
朝廷之上,南文北武的局面,已经很久了……这两派人,算是谁都看不起谁,但神朝的传统,偏偏就是文武两事,从来不在同一场朝会上议论。
因此,在文臣上朝的时候,武将们往往都在自己的床上睡大觉,又或者是在院子里晨起练武,顺便冷嘲热讽一下街上那些大腹便便的文官老爷。
“所以,这件事情,众卿不必再提。”皇帝随和地笑笑,眼睛有意无意地瞥向身后的殿堂。
今天皇宫里新修了一座大湖。
巨鲸在狐狸悠闲地吐着泡泡,好不惬意。
“你早点走,现在就不至于这样了。”他偶尔探出头,看着草地上几乎流干了鲜血的王川:“你现在恐怕已经陷入脱水的状态了吧。”
王川仰头看天,烈日在他的身上暴晒……他的皮肤紧贴着骨膜,像是一具干尸一般。
“我这不是,还没死吗?”他自嘲地笑笑:“我还以为,在那种生死之间的压力下,能够领悟出点新鲜的,能够真正合用的玩意。”
“你已经够强了,如果不够,那一定是时间还没足够。”巨鲸叹了口气:“你说说你,要是不逞能,跟我老老实实赶紧传送回来,会受这么重的伤吗?”
“换做另一个人,现在已经死了!”他恨铁不成钢。
这台词,怎么那么像《叶问》里的那位武师?王川如是想着。
虽然在战斗的时候,王川的精神会集中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但在平时,王川的思维还是相当发散的……无论是前世的记忆,还是这辈子听到的某些事情,都像是荷叶表面上跳跃的蛤蟆一般,四处乱窜。
确实啊……王川再度自嘲地笑笑。
高估了自己的天赋,也低估了那规则之花的伤害……只不过这伤害对他来说,似乎也不算是彻底不能修复的。
“我的丹田内景之中,有修复规则之花的能量,虽然很慢,恢复战斗力的过程也有点离谱,但毕竟是不会死。”王川笑了笑,将丹田内景的力量,彻底激发出来,作为一个小型的领域,笼罩了自己的皮肤。
那些原本像是在漏水一般的伤口,终于在这一刻缓缓合拢。
至少在体表看来,已经完全合并,除了干瘪一些之外,就已经没有别的伤口了。
“你这个力量也是惊人!”巨鲸吐着泡泡,看起来就像是一条鱼……而不是一条鲸:“仅仅用自己的内洞天……哦不,还没有形成内洞天的丹田内景,就已经能够治愈规则之花的伤口,这简直就是离谱的过分!”
“好歹我也能跟地仙过两招,别把我看得太惨好吧。”王川翻了个白眼:“再说了,我要是真额一点把握都没有,会去跟一个地仙对拼?”
巨鲸笑了笑。
他为王川能够康复感到高兴,但也深深的恐惧起那个瓜婆娘的师傅。
瓜婆娘本身的修为一般,只不过智计过人,而且靠着本身的各种各样杂家技能,在这个世界吃得开……但瓜婆娘的师傅,倒是真真正正的强者。
确认过眼神,是巨鲸惹不起的家伙。
“我们现在,最好就是呆在这个皇宫里,很多年前这还是上一个皇朝的地盘,但瓜婆娘当年和他们有交情,所以我们也能够稍微安全一些……瓜婆娘的老师,算是彻底跟我们杠上了,如果我们跨过那道界限,肯定就会招来不小的祸患。”
“而且,瓜婆娘当时是不希望你前往北边的。”巨鲸忽然想起了,余楚佩在进入传承之前,跟自己说过的话:“她说了,如果你前往了北边,就会面临一场说不清的劫难。”
“真的假的?”王川想起了初见余楚佩时,他给自己算的卦象。
一片黑暗,从没见过这么黑暗的卦象……他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
所以说,那片黑暗,是在这个时候笼罩上自己的头顶了吗?他躺在这御花园中,精神涣散,吸收着太阳的力量,缓缓填充着自己的丹田。
阴符经文的力量缓缓运转。
王川想着,是不是也该向那些身在西南方向的人们,发送一些关于自己还活着的讯息了?
……
第二百七十五章 宴会
风吹过,王川的身体缓缓充涨起来。
虽然还是面如金纸,但那些在附近候着的太监宫女,也终于松了口气。
至少,这人没有直接死在宫内,死在自己等人的眼前……要是那样的话,要怎么跟陛下交代呢?
“话说,你在这御花园里砸出一个坑,就地就拿来当做湖泊,没问题吗?”王川有些隐隐约约的担忧:“这位皇帝陛下人怎么样?”
“是个宽厚仁慈的皇帝,跟前朝那位根本不一样。”巨鲸肯定地说道:“反正神朝统帅的这些领域,在这些年来,生活肯定是越过越好了。”
“那他跟楚佩姐,曾经有什么关系?”王川有些好奇。
“大概是医生跟病人的关系?”巨鲸回忆着那时的记忆:“我也只是听她说过些许,她也不喜欢跟我提那些当年的事情。”
“而且,现在的她,也不见得就是完整的余楚佩……”巨鲸嘀咕着:“在很久很久以前,她的分魂就已经强大到连我都认不出来的地步了,如果不是因为修炼那种东西,她早就已经成就地仙了。”
王川点了点头。
“两位休息得可算好?”一个温和的声音,从不远处的花苑传来。
那是皇帝的声音。
“请陛下恕我无礼。”王川有些尴尬。
面对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国度的王者,自己现在居然连站起来打个招呼的力气都没有。
“不愧是楚佩的弟子,在受了规则之伤后,居然还能这么好好地躺在这里,实在是叫人钦佩。”皇帝却丝毫没有怪罪他的意思:“怎么,要不要我通知工部的大臣们,给你们加急修一个小宫殿,暂时先在这歇歇?”
“多谢陛下哈。”巨鲸在水里翻腾了一下:“但我想,他暂时不需要这个。”
“嗯。”王川有些虚弱地开口:“我暂时需要吸收日精月华,用来治疗体内的规则伤势……所以还请陛下宽限两日,待我能爬起来,一定麻溜地滚。”
“哈哈哈。”皇帝开怀地笑笑。
已经很久没人敢在他面前开这种玩笑了。
“听说,你不仅是楚佩的弟子,更是南瞻的高徒?”他也没多少架子,直接就做到王川的身边:“方便说说,是怎么到了北边,惹上那群人的吗?”
“就是因为楚佩姐啊……”即使在皇帝面前,王川也依旧没有改自己的称呼。
以他的谨慎,本来不应该犯这种错误的,但他还是执拗地用这个称呼。
就连他自己都想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小子当时,应该在西南乘凉。”巨鲸喷了喷口水柱,在自己身上降了降温:“是我把他拉过去,为余楚佩护法的。”
“难怪我觉得你眼熟,虽然你昨晚自我介绍了,但我当时还没认出来。”皇帝在这个时候,也没有学着跟那些大臣一样自称“朕”,而是随和地用“我”来自称:“你就是当年,在西海毁灭了那个国度的……”
巨鲸把鳍放到嘴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留个面子,陛下。”他的声音变得有些沉闷,但仍不失礼貌。
皇帝愣了愣,随后点了点头。
王川倒是没想到,巨鲸还曾经有这样剽悍的历史……覆灭一个国度,虽然他对西海国度这些玩意没什么印象,但终究是灭世一般的能力。
果然,巨鲸前辈也不是什么简单的家伙。
“余楚佩……她现在还好吗?”皇帝沉吟片刻,打算换个话题:“你不是去为她护法?”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在她进入那个传承之后,我们也不清楚,她究竟身时候能出来,又或者说,还能不能出来。”巨鲸的话有些拗口,但皇帝听懂了。
“哦,就是说,她去的那个传承,风险很大对吗?”皇帝没有再问谁,而是有些自言自语。
王川看着皇帝的脸。
很明显的,能从上面看出一些,超越了普通朋友一样的关心。
哇哦。他在心里微微一颤……原来楚佩姐那样的女人,也会有人喜欢吗?
作为从二十一世纪穿越而来的家伙,他对于人脸上的表情,所指代的具体情绪,恐怕要比这个世界很多的人都要清楚。
毕竟,那是一个传媒和知识爆炸的时代。
如果现在回去的话……也不知道那个世界发展成什么样子了。王川眯起眼睛,但他很清楚的记得,三皇来过这个世界,顾望乡也曾经说过,这个世界和原世界的时间流速,大概是三百比一的水平。
天上一日,地下一年……那这个能够修行的世界,反而是地下了?
真叫人搞不懂。
皇帝并没有在他们这闲聊多久,他还有很多政务要处理。
五百年来,大部分的情况下,他都像是一台机器一样,日常在这皇城之中处理政务,偶尔会消失个把月,在天下四处转转。
然后,又会在下一个重要节令之前,回到自己的皇宫之中。
这是巨鲸告诉王川的信息。
“那么,他不会被人追杀吗?”王川如是问道:“在我的印象里,只要是这种执掌天下的皇帝,仇家都不会少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你也不想想,这位爷是怎么坐上今天的位置的?”巨鲸眼睛一闪:“这可是用武力君临这片大地的真正王者!”
王川挠了挠头。
在同境界的状况下,或者说在地仙这个境界之中,修行者原本低下的防御力,确实已经被提高到了叫人恐惧的层次……根本杀不死,也碾不烂。
只要不从根源上——比如说同时碾碎灵魂根源,虚空内景还有本源道树,就不可能对一个地仙,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但渡劫期强者,显然就没有这么顽强的生命力。
王川在上次动用神通的时候,就有自信……只要全力开启剑意,他能够在一天之内,将那路秀林路长老,直接化作再也不可能重生的碎块。
因为他的剑道,受心境影响,在杀伤力这个层面上,确实无人能及。
过去的顾望乡,人们传说他的剑意是所谓的“大气”。
但王川从剑谱中留下的字迹里,能够很明显的看出……他跟自己走的可能并不是一条路。
“那我接下来,是不是可以回家……啊不对,回我道侣那了?”王川有些无奈:“我现在受伤也不轻,最好还是能回去治疗一下。”
“我想,没那么简单。”巨鲸叹了口气:“你不会想,我们昨夜坠落皇都,还招引来了所谓的‘天灾’……能那么容易离开吗?”
“你不会真的这么想吧?”巨鲸老阴阳人了。
王川:“……”
好像,大概,这才是该有的剧本。
人家皇帝陛下,能容忍你在御花园里睡觉,能容忍你巨鲸在这游泳,硬生生开凿了这么大一个池塘……但他不会容忍,有人带着能够威胁神朝的秘密,自由地离开神都。
“所以,我们接下来要干嘛?”王川现在很佛系。
受伤之后的人,心情也会变得特别慵懒。
不能回去也没啥……在皇都吃人家的喝人家的,似乎也很不错。
“王川先生,巨鲸先生。”一个宫女小跑着走近了王川他们:“我是陛下派过来服侍你们二位的,若是有什么需求,可以尽管跟我说。”
“跟你说倒是没什么。”巨鲸没说话,倒是王川懒洋洋的开口:“可你,不是宫女吧。”
“啊?”小宫女愣了愣:“我……我确实是宫女啊?”
“我看得出来的。”王川的声音依旧是懒洋洋的:“如果先前,我没见过陛下之前,恐怕我只会怀疑,你的血脉为什么会那么强大……但在见过陛下之后。”
“你不会以为,还能瞒我吧。”他微微一笑。
巨鲸喷了道水柱,往正午的御花园里,洒落了些许的清凉。
“原来是小公主。”他的眼睛眯起来,更显小:“那么,小公主是为何而来呢?”
“我巨鲸有什么可以给你服务的吗?”他硕大的身躯逐渐浮出水面,深蓝色的身躯在日光下闪耀,颇有些耀眼。
“好好看。”小公主被道破了真身,却也没有再装。
巨鲸的气息却顿住了。
好好看,好好看,好好看……
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居然被一个小姑娘夸好看……心态有点小崩怎么办?
“可以让我摸摸你吗?”小公主抬起头,眼里亮晶晶的。
巨鲸:“……”
“你就让她摸一下嘛。”王川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老前辈了,还不能满足这一小丫头的请求吗?”
“我不是小丫头!我今年已经十六了!”小公主却气鼓鼓地望向了王川。
“好好好,是大姑娘了。”王川应付小姑娘的经验丰富:“那么,我就替巨鲸前辈答应你好了。”
巨鲸的腮帮子鼓起来,整条鲸撑得滚圆。
他有点难以接受,但想着跟公主能扯好关系,似乎有利于自己离开这皇都……
作为一个实用主义者,巨鲸表示这个诱惑挺大的。
“让我摸摸嘛!”小公主看着巨鲸圆滚滚的身体,眼中的光芒更亮了。
巨鲸屈服了。
他并不觉得人类的幼崽有多可爱,但那小女孩眼睛里的光,确实叫人有些犹豫。
“那么,你摸摸吧。”巨鲸豁出去了。
小公主很开心。
她昨夜失眠,在宫殿的门口数星星……皇都的空气很好,钦天监就设在皇城的边沿上……既然钦天监都能优秀地观察到星空,那皇都的夜空显然是极清晰极美的。
只是,昨夜不止星辰。
那从天而降的巨大鲸鱼,确实叫人有种惊艳的感觉。
昨晚就很想看的,现在很想摸的大鲸鱼就在眼前……
……
“所以,我们今晚就在小公主的宫殿里住了?”王川整理了一下新送过来的衣衫……神朝的制衣技术相当不错,这袍子不仅看起来华美,而且穿在身上相当舒服。
“这是用紫金蚕丝做的衣服,只有最好的修行人,又或者是神朝重臣,才能够穿的。”小公主看着王川:“父皇都那么喜欢你,你应该也配穿这身衣服吧。”
“小公主说笑了,我还称不上最好的修行者。”王川摇了摇头。
但他也没打算把这件袍子脱下来。
正常情况下,他离最好的修行者,还差了十万八千里……但在开启神通的情况下,地仙之下,还没有人能够取他的性命。
即使他根本没能掌握好那种力量,他独门开发的赖皮战术,还是会让大部分的渡劫期望而却步。
能量不够,质量来凑……凤鸣气剑阵在构筑的难度上相当低,但蕴含的神力,却比其余渡劫期强者,高出不止一个档次。
而且,这种简单的全防御剑阵,在真正要拆解的时候,就会面临相当繁琐的工作量。
渡劫期强者,在面对能量层次一致的无赖……也相当头疼。
推开宫门,巨鲸已经等在门外。
“这就是你的人类形态吗?”王川抬起头。
巨鲸并没有走进宫门……因为他比宫门高了一截。
“我一般不喜欢变成人形,但如果变的话,这是唯一的选择。”巨鲸看着小公主,忽然就有些发毛。
他本来并不想参加今天的晚宴,就想在湖里享受一下冬日的冰水……
毕竟他原本就栖居在极北冰原,神朝皇都虽然也相当寒冷,但对于巨鲸来说,还是春日的温暖时光。
但小公主对他身体的觊觎,让他开始慌了。
他从未想过,为什么会有一个人类,会对他壮硕的身体升起除了食欲以外的好奇。
所以……还是穿上衣服。
当然,这些话他是决不能告诉王川的,这样太丢脸了……怎么说也是跟余楚佩同级的存在,要是让王川知道他现在在想什么,在害怕些什么,他觉得自己真的是无颜面对这个少年了。
“走吧,父皇应该已经在等我们了。”小公主的名字是吕瑶:“我们可不能让父皇等太久啊!”
王川和巨鲸都点点头。
“喂,巨鲸前辈,你说皇帝找我们去干嘛?”王川这两天掌握了相当强悍的神识传音,这是巨鲸亲自传授的好东西……即使是地仙强者当前,也不可能偷听到。
“我觉得,应该会跟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的自由相关。”巨鲸满脸严肃。
跟他平日里幽默的神情完全不同。
第二百七十六章 魔法师
皇家晚宴,确实是比一般的宴会,要气派得多。
王川行走在其中,就像是在逛迷宫一样,有种陷进人堆的感觉……今天晚上是文武百官都一同参加的晚宴,人来人往的,直教人看不清三尺之外的情况。
但小公主是何许人等啊!她带着王川等人,一圈一圈地绕了绕,就已经到达了终点。
一块巨大的屏风,挡住了这两边的殿堂。
“这里过去,就是皇家和六大派常驻的长老们吃饭的地方了。”虽然小公主身份尊贵,但她还是很好的秉持了皇帝那种平易近人的风格,既没有什么“用膳”之类的口癖,也没有对外边那些文武百官有任何的轻视。
她就那么不卑不亢地,跟王川等人介绍周遭的事物。
巨鲸倒是没觉得视线受阻……即使是在那些平均海拔都有两米高的武将之中,他也依旧算得上是鹤立鸡群。
“是去你父亲那边吃饭吗?”王川问道:“还是我们自己找一张桌子?”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伤口隐隐约约在好转。
明明没有动用内景的力量,去修复伤势,但在这座王宫之中,他被规则之花划伤的地方,却经历了缓慢的恢复。
他有点想赶紧找个地方坐下来,探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不用去我父皇那边……他现在似乎要跟六大派的人,商谈接下来这半年,有关于北方军事的意见。”小公主对这些事情称得上了如指掌:“他跟那群人商量之后,应该会过来找我们的。”
“而且,你不是说了,暂时不想让你门派的人知道,你在这里吗?”吕瑶嘻嘻一笑,领着王川他们,就往边上的一张偏桌坐下了。
觥筹交错,没有皇帝的讲话,也没有多余的礼规,人们就像是在普通的饭店里吃饭一样聊了起来。
气氛很是热烈……王川在探查丹田内景有无异常之后,缓缓抬起头来。
内景并无异常,那么自己的伤势莫名其妙转好的原因,就只能是这座浩大的宫殿了。
“吕瑶,你们这座宫殿,是用什么材料建造的?”王川问道:“我看它的外墙华美,而且隐隐约约有种强大的能量波动……我却认不出这是什么。”
“这是山青石。”巨鲸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整个世界,能够用山青石来打造一座宫殿的,只有神朝。”
吕瑶点了点头:“巨鲸叔叔说得对,这宫殿确实由山青石打造。”
“只不过,在山青石之外,我们还镶嵌了大量的深海秘银,用以导引皇宫大阵的力量,即使是渡劫期强者正面轰击,这大阵的能量流动,也不可能在瞬间被切断。”她自豪地说:“可以说,这个世界上最固若金汤的防守,就是这座宫殿!”
“小公主,又开始吹牛了?”一个金发的少年,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自来熟地坐在了王川和巨鲸的身侧:“两位前辈晚上好!”
他的态度倒还算是恭谨,就是语调有些古怪。
巨鲸轻笑一声。
“山那边来的?”
“前辈果然慧眼如炬。”金发的少年笑了笑:“我来自热内亚王国,随家父经商来到东方,暂时就职于皇室。”
“威廉是个知识渊博的家伙,这皇城里很多连我都不懂的事情,问他居然也能答出来!”吕瑶有些兴奋,急着给王川和巨鲸介绍威廉这位金发的西方少年:“而且,他还擅长跟我们不一样的修行方式!”
“要是在西方的王庭,你这么大摇大摆地把我的师承说出来,恐怕我第二天就要被送上火刑柱了。”威廉苦笑着接受了小公主的介绍:“在下威廉,热内亚人士,主修魔法,修为大概相当于东方的七品。”
王川往他的眉心瞥了一眼。
不修金丹,不修宝体,反而是类似于神师那种,在识海中培养核心的路子……就是有点四不像。
威廉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
虽然他看不清王川的修为,但能让小公主亲自接待的,如果不是什么有趣的人物,那一定就是强大无匹的前辈……那如同利剑一般的眼神,穿过自己的眉心时,居然有一种被完全看穿的感觉。
即使是在西方,面对那些教廷特使的追捕时,他也没有这般恐惧过。
那种眼神不是人类的眼神,是冷冰冰的剑!
不过,王川也没有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他在聆听从皇帝那张桌子,传来的某些讯息。
“是我们的问题。”巨鲸也同样在侧耳倾听,此时神识传音王川:“我们将苏绣的力量,直接倾泻在皇城大阵上,如果真的打起来,我们就是引爆南北双方战争的导火索。”
“要自杀谢罪那种吗?”王川还有心情开玩笑。
“你不觉得自责吗?如果开战的话,无论是南北双方,都要死上无数的民众……虽然你不是战争的根本原因,但如果这件事情披露出去,无数的文人墨客,都会把我们当做批斗的对象,我们将会背上千古的骂名!”
“哦。”王川淡淡地应了一声:“你都说我们不是根本原因了,那还自责什么?”
巨鲸愣了愣。
他原本以为,像王川这种随和的,偏向于道门的性格,会对自己的行为感到抱歉……自己还打算开解他一下来着。
“放心吧,巨鲸前辈,我在这种炼心的事情上,已经很有分寸了。”王川说的是实话。
他这些年的修行途中,最凶险的,不是跟那些强悍的敌人面对面,而是跟自己的心灵对话,跟自己的心魔对话……他从那个世界来,带着许多柔软的,和平的感情。
良心这件事情对他来说,曾经比天还高。
但现在,这些事情已经几乎无法撼动他的心灵了。
经历过那么多次的炼心之旅,他的心灵虽然不能说是坚如磐石,但也算得上不动如山。
南北之间的战争,是迟早要爆发的……这是大路上所有势力,都明白的事情。
因为无论是南边还是北边,都在这些和平的日子里,成长起了无数的新生修行大能……他们拥有强悍的能力,却没有当年同样境界的前辈们,得到的地位那么高,得到的资源那么丰富。
而且,在那些隐世老前辈的压力之下,他们常常陷入对自己的怀疑之中。
自己是不是过于羸弱,是不是根本配不上现在的地位?
然后,同族之间的竞争,同势力内部的竞争,在这五百年之后,也已经进入了几乎白热化的时期……多数来自南方的文官们,看北方那些长期没有仗打的将军不爽。
凭什么一个北方来的将军,能够平日里练练兵,就能享受那么高的俸禄,那么优越的待遇?
北方的将军们,同样看不起南方的文官。
只不过是在朝廷里动动嘴皮子,这种娘们干的活,也配跟自己一起站在统领天下的朝堂之上吗?
谁也不服谁,皇帝陛下已经在五十年前,让一上朝就吵架的文官和武官,分别在不同的日子上朝。
这是震撼神朝史书的,史称文武分流的一次大事件。
现在,北方的将官们,希望有一场大的战争来证明自己,而南方的文官,也希望在这一场战争之中,能够将北方武官的势力打压下来。
魔宗也是这样**不离十的情况。
草原上的各个王庭,虽然都受魔宗的统辖,但毕竟不是那种如臂使指的统御……这些年来,人口膨胀引起的草场缩减,还有各个王庭之间日益增加的摩擦,都让魔宗需要一场战争,来清洗掉一批人口。
仇恨,深仇旧恨,那些曾经尘封在历史里的恶意,就成为了双方最好的借口。
至于王川……他要是为这种事情头疼,他应该也没办法从心魔中走出来。
一战打不打响,跟倒霉的裴迪南大公,有根本上的联系吗?
“这位前辈,可是来自南瞻仙宗?”正当王川思考这皇宫的构造时,威廉的声音传来:“您先前是不是动用了剑意?”
王川转过头。
威廉的笑容很灿烂,即使刚刚自己根本没给他好脸色。
这个世界的东方和西方,还是有点差异的……看着威廉那种诚恳的眼神,又回想起前世那些曾经用铁蹄踏遍中华大地的洋人,他忽然有点想笑。
“是的,但这件事情,最好跟别人保密。”王川把食指放到嘴边:“最好不要跟别人说,你在这里见过我。”
威廉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紧紧地把嘴巴闭上,示意自己绝不会乱说。
“看这小子,有什么东西想问你呢。”巨鲸哈哈一笑,拍了拍王川的肩膀,直把规则之花留下的伤口拍得生疼:“想问什么就尽管问,他会回答你的。”
王川:“……”
这算不算打击报复?他幽怨地瞥了巨鲸一眼。
这家伙,还记着自己让小公主摸他的事情嘞!
巨鲸的眼里,满是笑意。
小样,别以为整了我,就能优哉游哉地混过去……论起坑人,我老鲸比你多了八百年的经验!
贼啊!王川按捺心中的火气:“你问吧。”
这件事情,最好就赶快揭过去,一报还一报他认了。
不然,又不知道巨鲸会在什么时候,弄出点幺蛾子来!
“你是想问……那件事情吗?”吕瑶跟威廉看起来很熟悉,威廉还没说话,吕瑶就大概猜到了他想说什么。
看着王川逐渐温和下来的眼神,威廉终于鼓起勇气。
“前辈,能不能教我一路剑法?”他的眼神里带着希冀:“我的家族,在西方虽然是魔法世家,但西方的魔法师,简直就像在神朝里生活的魔宗后裔,无论走到哪都会被当做过街老鼠。”
“但我们如果不依赖魔法,又会陷入一个相当困难的境地……所以,我们父子来到东方,不仅仅是为了经商,更是想要在东方学到一门传承!”他的眼神中,祈求的味道越来越浓:“如果前辈肯教授我和家父的话,我们愿意付出我们携带的任何货物!”
王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果然,无论是哪个世界,西方的魔法师都是人人喊打的家伙……他有些无奈,以威廉现在的身份和地位,完全可以让那些六大派的长老,亲自给他传授啊。
为什么要来找自己?
“我们曾经路过日之都和西南的巫族。”威廉的眼神有些暗淡:“但是那些传承的长老,都要求我们一旦接受了传承,就要成为当地部族的一员……但我们是商人,是要走遍这个世界的商人,不能只停留在一个地方。”
“你既然认识公主殿下,怎么没让她教你呢?”王川带着点调侃的意味。
“我们皇族的功法,只有皇族血脉能够修行。”吕瑶认真地说道:“就算我想教他,他也学不会啊。”
巨鲸原本想说,并非没有可能……但他的眼神被王川所捕捉,然后狠狠地剐了一眼。
那种眼神,十有**是想讲荤段子,说不定还要在这里乱点鸳鸯谱。王川正襟危坐,用这个姿势警告巨鲸,大家究竟坐在谁的地盘上。
巨鲸:“……”
又是失去言论自由的一天呢!
“这片大地上,也不止六大派的存在……如果你们想要修行的话,只要给出足够的诚意,应该还是会有修行门派帮助你们的。”王川并不想把自己的传承,这么早的交出去。
他隐隐约约有种感觉,自己传下衣钵的时候,还远远未到。
“我们……”威廉欲言又止。
“你们这个功法,应该能修行到很高的层次,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年我在西方游历的时候,曾经见过一个恐怖的大魔导师……他能够随手召唤风雷,甚至比现在的我要更强。”巨鲸大概猜得出,威廉的想法:“所以,你们也不希望选择那些水货对吧。”
威廉迟疑了片刻,点了点头。
在心底,他确实认为,只有六大派和那些曾经出过地仙的传承,才有学习的意义……不然他们的魔法,还是更靠谱一些。
毕竟他们的先祖,也曾经是一位大魔导师。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天球
“既然你们能付出这么多,为什么六大派的人没有把传承交给你们?”王川倒是还有些好奇:“这件事情,你得先告诉我。”
“因为……”威廉欲言又止:“他们认为,我并非中原人氏,如果要学习他们门派能够直通至高的传承,还不够资格。”
王川哈哈一笑。
他大概懂了……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威廉父子能够付出的代价虽然够大,但六大派是什么样的存在,自然不缺这点资源。
而他王川……
“我先来试试看吧。”王川的手中,飘出一朵花瓣。
巨鲸眼皮一跳。
这是什么,这是什么,这是什么!
这朵花瓣,难道是……上一次从苏绣那边留下来的规则之花?
“这是一个测试,如果你的体魄能够承受这朵花瓣,那么我可以把我的传承给你,就算是收个徒弟。”王川用指尖转着花瓣:“这是属于我的传承,并非南瞻仙宗交给我的东西,我可以自由地传授给你。”
“但是。”看着威廉那忽然冒出亮光的眼睛:“事先说好,如果你承受不了这朵花瓣的力量,那么你的体魄,大概就不能接受我的传承了。”他淡笑了一声:“是现在尝试,还是等到宴会结束之后,你准备好了再试?”
巨鲸:“……”
这个人,分明就是不想教人家威廉。他心中想道:规则之花本身的层级,甚至已经高于一般的地仙,就连那位妖僧,在气势上都被苏绣压了一头。
那瓜婆娘的师傅,能够在土地叛宗而出,还能在宗门里拥有那般崇高的地位,靠的可不仅仅是她本身的忠诚……而是那叫人恐惧的实力。
“现在,还是晚宴结束?”看着那朵晶莹剔透的花瓣,威廉有些犯难:“这……”
“其实体魄一类的事情,吃饭跟不吃饭,或者准备好准备不好,都是没有区别的。”王川倒是难得说了句实话:“只不过,看你的心态罢了。”
威廉忽然站起来,向王川鞠了一躬。
“还请前辈,测试我的天赋!”他似乎被激起了斗志。
巨鲸瞥了王川一眼。
这家伙,虽然年级上跟这位威廉,相差得并不远,但那种优哉游哉的前辈风范,倒确实是把威廉玩弄在了股掌之中。
只是,规则之伤是那样的恐怖……难道他还想要直接杀掉这少年?
王川自然不是这个意思。
这朵规则之花,也并非他从苏绣那里保留下来的物品,而是他自己制作出来的存在。
在那一场战斗之后,他已经掌握了自己创造空间的秘密……所谓“无法突破的镜面”,即使在自己恢复正常修为之后,也依旧能够使用出来。
无非就是细碎了很多……
这像是规则之花一样的存在,就是王川现在,用自己那些细碎的镜片,一点点地构筑起来的花瓣。
“把你的手指伸过来就好了,一根就可以了。”王川循循善诱,松开了自己的手指。
镜面花瓣,就那么漂浮在空中。
威廉伸出了自己的食指。
常人在正常情况下,还是喜欢用食指去探测。
王川没有看,只是空气中隐隐传来一阵血腥的味道。
没有丝毫的意外,威廉的手指被直接破开,甚至连里边的筋膜和血管都完全被搅碎。
他的脸庞一下子发白,十指连心的痛楚让他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镜面之花在空中碎裂开来。
“看来,你不适合我的传承。”王川举起酒杯,轻轻啜了一口:“事先说明,并非我故意不传授,只是这基础的能量,你都无法承受的话……想要修行,无异于把自己往死路上推。”王川如是说道。
“这样的吗?”看着自己手中,被王川用术法修复的手指,威廉还是有些发懵。
就在先前,他看到了获得传承的希望,甚至隐隐约约看到那可能有光芒的未来……但那镜面之花的破碎,昭示了他希望的毁灭。
巨鲸有些看不下去了。
“喂,你就这么玩弄人家?”他半开玩笑地说道:“如果你用那些正道门派的理由,这威廉现在也不至于这么忧伤啊。”
“我说的是实话。”王川抬起头:“巨鲸前辈你修炼的不是神力,自然不知道我们神力一脉的修行问题……如果他的身体不够强悍,或者说修复能力不够强的话,强行修炼神力,可能就会砰!”
“砰!是什么意思啊。”巨鲸有些疑惑。
“字面意思,直接爆炸。”王川笑了笑,再度在指尖升起那枚花瓣。
“那你用规则之花,去测试一个七品修士的实力?”巨鲸的眼睛都大了:“这不至于吧。”
“这可不是规则之花,你看清楚了。”王川有些严肃:“这是我自己的力量,是属于我的镜面之花!”
巨鲸愣了愣。
“就是,你上回跟苏绣打的时候,用的那个连规则之花都突破不了的镜面?”
王川点了点头。
威廉看着那朵花瓣重新亮起,忽然有种重新爆发的意志,但想着先前那手指处传来的,叫人恐惧的痛感,他就退缩了。
家族的荣耀,未来的光辉,在那朵镜面之花的反射之下,似乎都支离破碎。
他忽然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小丑,站在公主和这样强大的前辈面前,像是家乡那些游街的,用丑态为别人带来快乐的角色。
“你们可以试着留在东方。”王川忽然再开口了:“如果留在东方的话,没有人会歧视魔法师,甚至你们可以自由地在神朝的庇护之下,生根发芽……游历天下的理想,跟在东方扎根是不冲突的。”
“只不过,你们的大本营,会从西方的王国,更换成东方的神朝。”王川轻轻用手指敲了敲桌面:“留在这里的话,对你们来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吧。”
威廉点了点头。
但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沉浸在自己的失败之中,并没有为王川的建议在考虑……这样王川有些遗憾。
神朝算是一个包容的地方,除了北方的那群魔宗修士以外,他们也没有多少接受不了的存在……魔法师这种修行方式,没有谁说过不接受。
……
“你没追上那个少年和那条鲸鱼吗?”妖僧看着苏绣一尘不染的脸颊,似笑非笑:“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啊……只要出手,就是必杀的牌子,已经第二次被打破了。”
韩霜烈站在妖僧的背后,眼眉低垂。
他自然知道,妖僧所说的第一次被打破,是什么时候。
早在八百年前,苏绣就亲自追击过余楚佩,但最后回来的时候,她两手空空,径直走进了后山的底蕴之中,自封了一百年。
这是一个惩罚,一个对任务失败之人的惩罚……但没有人因为这件事情问责过她。
包括之前还健在的,那位前代的魔宗最强者。
她那一次回到魔宗时,是一个濒死的状态……全身的精元尽泄,面容枯槁如百岁老妇,就连平日里引以为傲的那位魔兽,都没能回到魔宗。
在她送上去的书信之中,极少数的人们,了解到那一场战斗的真相。
余楚佩一个人,用某种极其诡异的秘法,突破了苏绣的规则之花,然后用因果之间的力量,强行倒置了两人之间的伤势。
那是她从三皇传承中,带出来的最强大的一件宝物,但苏绣并不知道名字。
“那巨鲸,就是传说中的那位存在。”苏绣面无表情:“所谓天球的拥有者,我拦不住,你来也是一样的。”
妖僧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
他对这条巨鲸有印象……八百年前,他就曾经与巨鲸碰面过,只不过当时的巨鲸,站在当时对面的地仙后边边沿ob,他没怎么上心而已。
巨鲸心里怀疑的,妖僧是不是对他有什么看法……也全都是子虚乌有。
只不过,从现在开始,他被盯上了。
“是天球,还是类似于天球的遁术?”妖僧还有些不敢确定:“如果他就是天球的话,我们是不是终于找到了他的下落?”
“肯定有关于天球,但究竟是不是天球本身,还有待观察。”苏绣摇了摇头:“那些斑斓的星沙,很显然就跟天球有关。”
“不然,他们也不可能离开。”她轻轻敲了敲空间,摘出一朵规则之花,挂在了自己的鬓角:“那么,你这边也是空无所获呢。”
“余楚佩不见了。”妖僧摇了摇头:“即使动用神识,在整片海域都寻找了一遍,也依旧没能找到她的存在……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在我们到来之前,就动用了某些极其隐秘的传送阵法,事先离开了。”
“看来是打草惊蛇了呢。”苏绣转过头,瞥了路秀林一眼。
路秀林颤了颤,低下了头。
他不敢说话,尤其是在见识过苏绣那恐怖的破坏力之后,更加是噤若寒蝉……他从来没有这么恐惧过一个人,但在那种堪称毁天灭地的规则之花面前,骄傲如他,也只能放下一切的尊严和面子,老老实实地挨批。
“这件事情,确实是我们操之过急了。”韩霜烈倒是主动把锅接了过去:“还请苏绣前辈责罚。”
“我没有要责罚你们的意思,看妖僧的意思好了。”苏绣对这种事情不感兴趣。
她已经过了用权势去压迫别人,获得快感的年纪了。
路秀林还是不敢抬头,只是眼角的余光,有些焦虑地扫过妖僧的脸色。
他对于这些宿老的力量,终于有了清晰的认识,自然也就更加恐惧他们的责罚。
这些人的愤怒,真正称得上跺一跺脚,世界就抖上一抖。
“我也没有这个意思,真要论起来,我们回到宗门里,也都得被记上一笔。”妖僧嘿嘿一笑,跟平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但究竟心中在想些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这些强者的心灵,已经超出了可以揣度的范围。
他们可能现在还和和气气地跟你说话,一个呼吸之后你的人头就落到了地上。
这并非喜怒无常,只不过是他们心中那杆因为时光,而变得日趋精确的天平,在计算之后的结果而已。
“所以,不找了?”苏绣看起来还有继续停留的打算。
“我们也不算是一无所获,至少一直在寻找的天球,已经有了下落不是吗?”妖僧笑容不减:“回去吧,跟各位宿老们商量一下,是继续等待,还是直接把天球的存在公开,引得那边自己开始吵起来。”
“我对天球没什么兴趣,但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回到宗门里,会有很多人为这个消息而疯狂。”苏绣点了点头。
“你们自己回去吧,我们比较着急。”妖僧对身后那群被自己带来的手下,还有韩霜烈和路秀林打了声招呼。
随后,他和苏绣消失在原地,连消失的痕迹都找不到。
“韩长老……”路秀林还没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天球,究竟是什么东西?”
“是一件只存在于上古的异宝。”韩霜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完全不像过去那样,带着深深的距离感:“用处有很多,但最大的一个,能让这些地仙的宿老们也为之疯狂……所以刚刚的话,只有我跟你,还有量位宿老能够听见。”
他的声音温和,但其中的意思,路秀林懂了。
那就是,不要把这件事情,再跟任何外人提起……不然,宿老们的愤怒,他绝对无法承受。
他吞了口唾沫,点了点头,然后期待着韩霜烈的回答。
现在的他,已经不想什么跟韩霜烈划清界限了……都付出了这么多的代价,才能上到这艘船,如果这么轻易的,没有获得丝毫回报就下来的话,恐怕连自己的无法接受这样的结果吧。
“这件秘宝,能够让地仙直接飞升到更远的地方……而不是直接从这个世界的边沿离开。”韩霜烈的声音很冷静,就像是这样的秘密对他完全没有吸引力:“换句话说,我们这么多年来都在恐惧的域外天魔,恐惧的飞升……”
“有机会能够成功。”他的话很简短。
但路秀林的胸膛,却在剧烈的起伏着。
这种力量……他的双眼中,充满了恐惧和兴奋的色彩。
这就是……天球吗?
第二百七十八章 争气运
天球的秘密,在魔宗上层迅速传开,还是以一个近乎爆炸的速度。
除了那些强悍的地仙级宿老,某些有希望突破地仙,又或者是身份尊贵的强者,也已经得知了天球这种东西的存在。
这是苏绣和妖僧共同期待的结果。
秘宝这类的消息,原本应该是越少人知道越好,但现在的情况,却是需要更多的人知晓这个消息,然后往这件秘宝动心思。
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巨鲸现在身处的地方,乃是神朝的皇都。
那是魔宗千百年来,都不曾攻破的一座城池,当年在神朝帝君亲临之前,被墨门的那群机关师们守得滴水不漏。
当然,现在也不例外。
如果巨鲸不从里边出来的话,即使苏绣和妖僧再强,也绝对没有机会,再去接触到他的存在了……无论他是否知晓自己的特殊。
……
“你可以向你的父亲,谈谈我给你的建议。”王川虽然还是不打算把传承交给他们,但依旧好心地提醒了威廉:“留在神朝,你们有机会成为一支独立的,跟皇家关系很近的强大势力……甚至如果有天才存在的话,成为第七大势力,也不是没有可能。”
威廉点了点头。
晚宴已经结束了,月上中天,今日接近中秋,皇城中有的居民,正在外边点燃烟火。
“很好看。”小公主吕瑶站在王川身边,看着宫门外那绚丽的烟火:“可惜,我还从来没有亲自点燃过。”
“你家大人……哦不,皇帝陛下没有让你去点过烟花吗?”王川随口问道。
不过,像她这样的天潢贵胄,皇帝比较疼她,不让她接触这些相对危险的事情,应该也是很正常的。
“他曾经有跟我说过啊,但是那个时候我还小,不够胆子去点燃烟火。”小公主的脸上满是后悔的颜色:“现在我后悔死了!”
巨鲸笑了笑。
虽说他对人类女性并不感冒,但是小公主这个性格,着实让人讨厌不起来……自来熟,不摆架子,对于这种天家贵女来说,已经是一种很难得的品质了。
王川沉默了片刻。
他有些想念常媛……如果常媛现在能来这里的话,跟自己肩并肩一起看着烟火,那应该是多温馨的场面?
“对了,公主殿下明天如果有空的话,可不可以帮忙让人给我带个信?”王川自知自己和巨鲸现在并不算是特别能够自由行动的角色:“找个靠谱一些的信使,帮我带个信送到西南巫族。”
“当然,如果有跟那边配对的传讯符的话,就更好了。”王川补充道。
“没问题。”公主殿下现在兴致很高,王川的请求被她一口揽了下来:“一个口信而已,不难的!”
“那么我就先谢过公主殿下了。”王川微微躬身。
他们三人就这么在御花园中散步,路上遇到的宫女和宦官们,都纷纷对她们行礼。
行至尽头,有一盏小小的亭子。
“你们来了?”皇帝一个人坐在那,独自品茶,看起来很是惬意:“我已经等你们很久了呢。”
吕瑶一把扑了上去,也没什么宫廷之间惯用的请安套路,只是跟凡俗间那些父女一样,亲昵地搂在一起。
“好了好了,有两位前辈在这里,瑶瑶要注意形象才好。”皇帝刮了刮吕瑶的鼻子,轻轻把她推到一旁的座位上:“这算是我们之间,第一次正式的见面吧。”
他这话是跟王川和巨鲸说的。
确实,王川礼貌的点了点头……在前天夜里,自己和巨鲸从天上掉下来,刚好就是被这位皇帝陛下,一掌接了下来。
那一掌的威势,王川现在都忘不掉。
规则之花跟随着他们从天上倾泻而下,但面对那巨大的金色手掌时,却像是一片片真正的雪花,遇上了熔炉。
瞬间就消逝于无形,甚至连周遭的空间,都没能留下一丝痕迹。
这是何等的修为?王川现在都想不清楚……但他知道,这绝不仅仅是一个普通的地仙级强者,能够做到的事情。
开玩笑呢?规则之花可是地仙中也不可小觑的道法,被这皇帝陛下一巴掌就挡了下来,看起来还气定神闲的样子,问自己两人是不是迷路了。
这种出场,真是叫人羡慕。
“确实是第一次见面。”巨鲸倒是放松得多,也就大大咧咧地坐下:“承蒙小公主这两天来的照顾,我都胖了不少呢。”
“鲸先生说笑了。”皇帝陛下哈哈一笑:“你可是海量啊。”
“那不同,我这个人吃东西有两种情况……”巨鲸敲了敲手指:“一种是不带感情的吃,无论吃多少,都不会有半点的饱腹感。”
“那么另一种呢?”难得一个皇帝陛下,居然还肯帮一位不熟悉的修士捧哏。
“另一种,就是有感情的吃,吃的是感情。”巨鲸拍了拍自己的肚皮:“小公主的盛情款待,至少让我胖了一圈。”
皇帝陛下笑了笑。
“这就是所谓的心宽体胖吧。”他帮巨鲸和王川斟了两杯茶:“你们二位啊,算是在我的朝廷里,捅了个大篓子哦!”
王川的身体微微前倾。
这算是准备进入正题了。
“就在今天晚上,有至少三位将军,进言让我杀掉你们。”皇帝陛下慢条斯理地说着这种话,语气却还是温和的:“但我都拒绝了他们。”
“那我可得替我这项上人头,好好的感谢您才行。”王川开了个玩笑。
“诶,不用谢我,应该感谢我这位小女儿。”皇帝陛下显然很宠爱吕瑶小公主:“是她觉得你们不是坏人,我才把你们留下。”
王川和巨鲸不约而同的望向了吕瑶。
“我其实也没说什么啦。”吕瑶被他们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我也有天赋神通的,不要小看我!”
“我这位小女儿的天赋神通,是探查人的气。”皇帝的解释随后就来:“她能够看出一个人,是不是对自己有威胁。”
“天下之大,真是无奇不有。”巨鲸感慨道:“居然还有这样的能力。”
“我的神通,能够把人的气具象化,也就是变成某样东西。”吕瑶来劲了:“巨鲸前别的气,居然不是一条鲸鱼!”
巨鲸:“???”
不是鲸鱼,那是什么?
难道是鲨鱼吗?
“你的气,会被具象化为一颗球!”吕瑶夸张地张开双臂:“还是那种很好看的球,斑驳的星沙落在上边,很漂亮的!”
所以,你才想摸我?巨鲸如是想到。
“那我呢?”王川也有些好奇。
自己的气如果被具象化,那究竟是什么?
“你的气,enmmmm。”吕瑶沉默了片刻:“其实……其实我没看出来。”
这一下,不仅是王川和巨鲸吃了一惊,就连皇帝陛下,也微微抬了抬眉。
他还从未见过,自己女儿的神通会失手。
就连两年前,一位地仙境界的宿老跟女儿见面的时候,她都能看出对方的气,究竟能具象化成一个怎样的存在。
“其实说没看出来也不对,应该说看不完整。”吕瑶又想起了些什么:“王川先生的气,很大!”
大?王川的眼皮跳了跳。
一个人的气,还可以用“大”这种形容词来形容的吗?
“很庞大,庞大到我看不清楚全貌。”吕瑶公主再次夸张地摆了摆手臂:“如果说鲸先生的气,有一座山那么大,那王川先生的气,我是没办法看到边沿的。”
“可能有,一片大陆,甚至一个世界那么庞大!”
王川:“……”
可能,她看到的不仅是我。他忽然想起了自己的来历,想起了那位同位异时体,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些话。
自己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而且特殊之处,并不在于穿越到这个世界。
在穿越之前,自己就已经是一个被指定的存在了。
星河开辟以来,他似乎就已经存在于世间。
“可能,是比较稀薄吧。”为了在皇帝面前,掩盖自己这些诡异的过去,王川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
“这也确实。”吕瑶点了点头:“几乎是完全透明的气,我也是第一次见。”
王川心中松了口气。
稀薄的话,自然就可以弥漫到很远的地方,大一些的话,也不足为奇。
皇帝陛下似乎也平复了心情,没有就自己的秘密再多说什么。
“你们两位虽然被保下来了,但战事却不能再停下来了。”皇帝陛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他似乎很渴的样子。
“北边的战事,不是早已经开始了吗?”王川想起自己上一次经过北边那些军镇的时候,跟钱晓瑜和陈秋道他们碰面,还听到了不少局势紧张的消息。
“原先只能算是双方的道人在摩擦,但经历了规则之花的坠落之后,我们已经不能再隐忍了……不然在气运上,我们就会被他们比下去,进入一个此消彼长的局面。”皇帝陛下在位多年,对于这些扶龙术,已经算是精通。
他说的气运问题,是这修真世界中,一个王朝和国家存在的根本依靠。
“所以,算是我们间接地勾动了战争,对吧。”巨鲸知道王川对此事不以为意,也不敢让他在这里大放厥词。
“是的。”皇帝点了点头:“规则之花的坠落,让我们神朝本就处于守势的气运,出现了肉眼可见的倾泻。”
“估计,明天早上,钦天监那群人,就已经能够检测到气运水平的下滑,然后给我发个长长的奏折。”皇帝捏了捏眉心,显然有点疲惫。
钦天监吗……王川哑然失笑,这群人的速度,都没有这位皇帝陛下的肉眼来得要快啊。
“所以,我希望你们两个人,能够前往北边的战场,把我因为你们丢失的气运,给扳回一部分。”皇帝陛下的眼睛很诚恳。
但王川也清楚,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说一个不字的话……
恐怕暂时不会发生什么,但自己在未来还想跟这位帝君保持这样的关系,已经不可能了。
“如果不用跟地仙正面杠的话,我没问题。”王川耸了耸肩。
巨鲸也一同点头:“俺也一样。”
“其实,也不需要你们做什么战斗一类的任务,只需要你们在军镇中主掌某些关键的阵法节点,有人来犯就把他们赶走就行。”皇帝像是安慰一样:“相信这对于你们来说,都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事情了吧。”
王川和巨鲸相视一笑。
“如果只是这个要求的话,没问题。”巨鲸微微躬身:“不过,王川他先前受了规则之花的伤势,这一时半会,可能还需要将养一下。”
“在这宫殿之中,不用养很久的。”皇帝意味深长的笑笑:“倒是瑶瑶她应该不舍得你们离开。”
吕瑶使劲地点了点头。
这两位前辈对她都很好,住在一起时常玩闹,也没有其他那些下人,对她隐隐约约的恐惧和敬畏……这是难得的伙伴!
“但是小公主总不能陪我们去北方军镇啊。”王川微笑道:“那也太危险了。”
“并非不可能。”皇帝陛下语出惊人:“我的第二个请求,正是希望让你们带她去那北方军镇之中。”
王川和巨鲸:“???”
皇帝陛下,真的没在开玩笑吗……这样宝贝的一个女儿,送到随时可能发生意外的战场上,他难道不害怕吗?
吕瑶先前似乎也没有停过这个消息,一时之间还有些懵。
“哈,我吗?”她有些发愣。
“楚佩的弟子,我是信得过的。”皇帝的笑容,总给王川一种捉摸不透的感觉:“吕瑶她托付给你们,带去见见世面,也是一件好事。”
王川有些不知所措。
啊这……这一波是什么?
“我会给你们安排比较靠近后方的军阵,遇上北方那群狠人的机会不大,而且以你们两位的修为,还有保命的手段,就连我都为之咂舌。”皇帝说这话的时候,抬眼看了看巨鲸:“放心吧,还没有人敢动我的女儿。”
他这话没什么重音,但却叫人耳朵嗡嗡的。
这就是王者的霸气吗……王川如是想着。
夜渐深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再临军镇
耳朵或许还在嗡嗡的,但王川已经踏上了启程的道路。
常媛也已经收到了王川的讯息,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顺便还在回信中谴责了他那晚没能回来吃饭。
“真是啊……有了女朋友这种东西,生活都变得受禁锢了呢。”他捂了捂自己的额头,轻轻将一口气舒展出来。
规则之花的伤势,在皇宫的静室中修养了半个月左右,居然已经快完全治愈了。
“你这算是快的,像我们那一辈的修行人,没到渡劫期,都不会跟你讲这些儿女私情的事情。”巨鲸看起来很骄傲的样子:“就像我,我当年也从未想过要找个道侣。”
“可是,我的实力不是已经到了吗?”王川难得厚颜无耻。
巨鲸:“……”
确实,如果把神通也算作一个人本身的实力的话,巨鲸现在还真不一定能够战胜全力出击的王川……毕竟那挡住了规则之花的镜面,可不仅仅能用来防御。
如果他拿出来跟自己正面交锋……巨鲸有些无奈地发现,自己居然真的打不过。
那种程度的攻击,完全不是**或者精神这些不涉及规则的力量,能够防御的。
“真是叫人恼火。”他叹了口气,望向仙舟的窗外。
木门轻轻被叩响。
“小公主啊,进来吧。”王川倚在扶手上,招手就是一片云海。
“我进来了!”吕瑶今天穿着一身简约的袍子,算是跟过去的宫装做了一个告别:“我们还要多久才能到?”
“很快,大概两个时辰。”巨鲸答道:“不是说小公主你正在修行吗?”
“我已经修行结束了!”吕瑶有些骄傲:“我可是天才!”
“你的神通确实很强大,但说到修行的话,还是要多上点心的。”王川像是个保姆一样说道:“天才也需要汗水的历练。”
巨鲸:“……”
不知道为什么,悲伤常常笼罩着我……
为什么自己和小公主的神通,只能用来逃跑和探测,而面前这家伙的神通,居然就能够直接用于战斗?
而且还是那种,接近了规则层面的力量!
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不是说你修炼的皇家功法吗?”王川忽然间来了兴趣:“你们皇家的功法,是不是跟六大派修行的灵力,有根本上的差别?”
“可以这么说。”吕瑶没有隐瞒的意思:“我们皇家修行的功法,是气运!”
气运?王川这是第二次听到这个词语……或者说第二次认真的听到这个词语。
过去在接触到修行之后,他已经对命运这种玩意不屑一顾……修行人就应该掌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随波逐流,任由命运摆布。
但修炼气运这种说法,还是让他有些震惊。
用前世的话来说,命运不是天定的东西吗……怎么还能够用来修行?
“命是一个人生来就定格的事情,但气运不是。”看出王川疑惑的吕瑶,很认真地解释:“气运是可以成长的。”
“这是皇家的秘闻吧,拿出来说,真的没问题吗?”巨鲸意味深长地笑笑。
他是在提点小公主,不要犯下让自己失宠的错误。
要知道,皇家这种东西,出现的第一天,就和无数的阴谋和勾心斗角联系在一起,就算吕瑶很受宠,但她毕竟只是一位公主,而不是地位稳固的太子。
若是犯了什么无可挽回的错误,那位皇帝陛下,可绝不会留手。
“放心,这种事情是可以说的,当然你们最好也不要外传就是啦。”吕瑶倒是很轻松,她虽然看起来傻白甜,但在皇室这样的染缸里长大,又怎么可能跟那些刁蛮的女子一样,不通道理呢?
“能说就行。”王川倒是没想太多。
他毕竟年轻,在这种事情上,跟巨鲸还是有些差距的。
“我们修行的功法,名字就叫做星辰聚气诀。”吕瑶说道:“简单来说,就是通过星辰之力,去凝聚足以让我们的气运升格的力量。”
“升格?”王川眯起眼睛:“这是什么意思?”
“每个人的命运,生来就会处在一个位置上,你们这些前辈高人,当然也曾经听说过各种各样的命格吧……”吕瑶笑了笑:“比如说天煞孤星,又或者是民间传说的克夫命之类的命格。”
王川点了点头。
不仅是在这个世界,他的前世也同样有这种说法。
当时,他还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人怎么可能会被命运所禁锢?
“父皇就是在气运一道上,走出了自己道路的真正强者。”吕瑶随便拉了张椅子坐下,丝毫没有公主的架势:“他甚至已经能够改变自己的命,而并非是运那么简单的事情,因此作为他的后裔,我们天生就会拥有他的部分力量。”
“妖族一向都有这种传承。”巨鲸看王川有些不解:“但你们人族出现这种情况的,确实不多。”
“我们天生就能够感受到命格的存在……换句话说,几乎所有的皇族成员,都能够看见一个人的命运的某一部分。”吕瑶说的头头是道:“我的神通,就是从这个命运之道中,继承过来的一种能力。”
所以,那“气”的形状,并不仅仅是体内的力量,还有气运的气?
“因此,我之所以说,我的修行发放,威廉无法使用,自然是有道理的。”吕瑶轻轻晃了晃脑袋:“目前我只见过皇族的人,能够使用有关气运的能力。”
“就在前线上,每天都会有无数皇族的后裔,在为边军改变气运。”
“他们摆弄的,已经不是一个人的气运,而是一支军队,一个国家!”
王川点了点头。
这东西听起来很玄乎,但吕瑶能说的,都是些捉不着边际的传说和奇迹,真正能够牵涉到气运修行的,实际上只有很少的一部分。
“如果给一个人的命格分位置的话,我们大概会粗分成上中下三种命格,然后每一种命格之中,还会有上中下三品。”吕瑶看着巨鲸:“比如说鲸先生,就是上等命格之中的中品命格,算是极高贵的存在!”
巨鲸嘿嘿一笑。
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命这么好。
“那我呢?”王川接着问道。
不会也看不出来吧。
“你是中等命格中的下品命。”吕瑶迟疑了片刻才说出口:“算是刚好脱离困苦的命格……一生之中,还需要经历无数的磨难。”
王川:“……”
不是吧我的命这么差的吗?
仔细一想,似乎也没错。他忽然想起,自己前世的高考失利,还有各种各样的困境……又加上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来就碰上了想要把自己卖掉的养父母。
好像,这也是在称不上好命。
“皇族之中,从中等命格起步的,才有资格修行星辰聚气诀。”吕瑶说道:“比如我就是上等下品命格,在皇族之中,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命格了。”
“这三个命格,据你们的观察,分部的规律怎么样?”王川来了兴趣。
他倒是想看看,皇室统计的数据中,上中下三等命格,分别都占了多少的比例。
当然,也是自己心中那种隐隐约约的对比**在作祟。
总不能承认,自己真的就是个天生倒霉的家伙吧。
“下等命格的数量是最多的,根据当年父皇的调查,大概有六成的人,生来就是下等命格,终生都无法脱离贫困和痛苦,为三餐而奔波劳碌,就是他们中最普遍的现象。”吕瑶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
她从未到过民间,当然对那些困苦民众的生活,没有切身的体验。
“这么多?”王川倒是有些意外。
他原本以为,下等命格的占据少数,中等命格的才是大头……没想到,居然是金字塔形的结构吗?
“所以说,王川先生你的命格,也已经不算差了。”吕瑶看出了王川对这件事情的在意,多嘴调笑了一句:“能够接触到仙缘的,都不能算是下等命格。”
究竟是中等命格以上才能够修行,还是能够修行的,就自动成为中等命格呢?王川对此有些在意。
他很喜欢探求一件事情的因果……这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中等命格,又大概占据了剩余四成里边的九成九。”吕瑶掰了掰手指:“或许更少,因为我父皇能够调查到的人,多半还是相对偏幸运的……不然也不会有机会遇见我们,遇见我父皇。”
这是调查数据的样本问题咯?王川咂舌。
即使是这样,上等命格的人,也只有那么少吗?
“这是我父皇在五百年前,登基的时候调查的数据,这些年来,也不知道究竟产生了多大的变化,但看我父皇还在使用这个数据来看,恐怕相差得也不大。”
王川点了点头。
“所以,至少在这个方面,我比你强啊。”巨鲸拍了拍王川的肩膀。
他还是有些不适应人类的身体,更喜欢自己那一副宽大的鲸鱼体魄。
不过在小公主面前,他觉得自己还是不要变回去的好。
“报!”没来得及继续问这些有关于命运的问题,王川他们的门口,忽然传来了急促的声音。
一位军士大踏步走了进来。
“禀报两位大人……”除了王川和巨鲸,以及几位贴身的护卫之外,这船上几乎没人知道小公主的存在,因此这位军士也没有向小公主行礼:“我们不远处的空域,现在已经陷入战斗之中了!”
“将军派我来询问两位,是绕道走,还是直接硬闯?”他的眼中有一份战意。
在都城呆了那么久,才终于有机会跟魔宗的兔崽子们大战一场,由不得他不兴奋。
“绕吧。”巨鲸沉静地说道。
“诶,为什么?”军士有些愣了。
这两位不是请来安定军心,守护军镇核心的大前辈吗……应该会直接跟魔宗那群人开战才是的啊?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王川摆出了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样。
他知道,这些军士的心中都充满了对魔宗的敌意,迫切地想要一场战斗来证明自己,即使是挂彩受伤,甚至是为国捐躯也在所不辞。
但王川他们接受不了这样的战斗……说到底,他们只不过是来划水的。
刚才跟苏绣打了一场,连对方的实力上限都还摸不到边,哪敢在这里直接暴露自己的气息?
这不是等于跟魔宗那群人说,我已经出现了,还不赶紧来打我?
王川做不出这么蠢的事情,所以故作高深瞒过去也就算了。
军士的脸上露出了显而易见的失望。
但服从是军人的天职,即使失望,他也没有拒绝王川的命令,而是行礼之后离开房间,回去跟这艘仙舟的将军回报了。
“看起来,你们神朝的军队,战意都很旺盛啊。”巨鲸眯起眼睛。
他们妖族,还从来没有建立过这样一个王朝,或许也是因为他们的种族,无论如何都没有到达人族这般旺盛的程度。
“是的。”吕瑶很兴奋。
这是她的父亲座下的军士,是神朝的缩影,更是父亲统治力的表现!
她为自己的父亲感到骄傲。
“小公主,事先跟你说件事,到了军镇之后,不要随便离开大阵的范围……虽然陛下很自信,没有人敢动你,但我们毕竟不能保证,魔宗里没有丧心病狂的家伙。”王川严肃地看着吕瑶:“你现在的实力,还没有办法做到自保,所以一定要呆在军镇里边。”
“实在想要出去的话,就要让鲸先生跟着你,知道吗?”他逐渐放开笑容。
巨鲸点了点头。
他的逃跑能力是一流的,如果能够拯救皇帝的女儿,想必他也能够很快就把这个人情还清,跟王川离开这军镇。
到时候,想回海里也好,还是跟着王川也好……
不对,为什么自己会想跟着王川?他忽然开始有些怀疑,跟这少年相处的日子里,自己多少是感受到了些友谊。
那种没把自己当外人,一起随意的,惬意的生活的快感。
就像是当年,遇到那瓜婆娘一样……那女人当年也给自己这种感觉。
果然师徒这种玩意,都是一脉相承的啊。
第二百八十章 公子哥习气
军镇已经处在戒严的状态。
无论是哪一路军掌管的军镇,现在都已经陷入了最紧张的状态之中,每一天都有无数的军士在城楼上巡逻,就连城里人们正常的生活,都已经受到了严重的影响。
但没有人为此感到抱怨,即使是私下里的。
因为,这里本来就是一个战场……大渊之东,魔宗和神朝唯一接壤的土地上,就是这两个大陆上最大的势力,真正能够碰撞出火花的地方。
王钟正站在城墙上,遥望远方。
他现在的修为,刚好是筑基圆满的状态,已经可以开始准备着手成为金丹期的强者,但由于这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他放弃了自己晋升的计划,转而申请来当一名普通的军士,为神朝的土壤奉献力量。
“这就是增援的仙舟吗?”他的身旁,是一位同为八品境界的武者……这些日子里,他们两个算是搭档,王钟这油盐不进的性格,在他面前,居然也逐渐变得有说有笑。
也许是军队这种玩意,实在是具有太过强大的影响力,甚至能够改变一个修行人与生俱来的性格。
“也许是吧,老谭。”这人名叫谭睿。
“那么,里边坐着的,应该就是传说中那些强者了吧,至少达到炼虚期的境界,才有资格掌管一座军镇的核心。”谭睿的眼中,满是羡艳和向往的光芒。
“别想了,你的资质,就算日夜修行,一辈子下来,最多也就能到达金丹期。”王钟的嘴巴依旧那么欠揍,即使在这个最要好的朋友面前。
“人总要有梦想的嘛,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一样,是个与生俱来的天才。”谭睿也不以为忤……他知道这家伙天生嘴欠。
“梦想也要有实现的可能,才叫梦想,不然就叫幻想了。”王钟还想说些什么,伍长却忽然来了。
“上边叫你们过去,据说是准备负责那几位大人物的保卫工作。”伍长看着谭睿和王钟,眼里有些许的不解。
“叫我们?”谭睿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王钟却明白了些什么。
一定是自己家里的那些长辈……他叹了口气,好不容易就想上一趟战场,居然还要给自己安排这种处在后方的工作吗?
手还真长啊……
“你们注意一点,这不是某个人的指令,而是军镇的领导层,直接发来的命令。”伍长看着王钟有些闷闷不乐的样子:“小王,我大概知道你是某个家族里的天才,但现在这件事情,跟你家里人没有关系。”
“或者说,跟你家里人的意思,没有半点关系。”他严肃地说:“这次来的人物,身份很高很高……军镇方面,也是受到了更高处的指令,才能让你们两位去参与他们的生活,明白吗?”
这时候的伍长,显得很有威严。
王钟也稍微来了兴趣。
很大很大的大人物,是有多大?他虽然脸上不再是一副郁闷的表情,但内心深处依然保留着些许的吊儿郎当。
他这一生到现在为止,虽然还很短暂,但见过的强者,可决不在少数,大人物更是多如牛毛……南瞻九峰的峰主,他至少见过三位,四位护法之中,山鬼大人和月桂大人,他也都曾经有过接触。
毕竟,丹霞峰王家,能够接触的人物,绝对比他们的修为要高多了。
“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大人物啊!”谭睿一把揽过王钟的肩膀:“好差事啊……要是能让他们之中的任何一个看上我们,送些功法机缘什么的,我们的未来,可以说是又有了新的转机啊!”
王钟淡笑一声。
他对所谓的前辈期许和机缘,向来是不屑一顾的。
他只相信自己的力量,还有剑宗的传承。
其余的,都是梦幻泡影而已。
只不过,既然伍长已经说到这样的程度,如果自己做不好的话,恐怕会给自己和伍长丢脸就是了……在这些日子,他长进的除了修为,或许就只剩下这种荣辱与共的荣誉感。
这个伍长,还有这支队伍,在他的眼里,甚至已经到了家人一般的地位。
“走吧走吧,收拾一下就过去了。”谭睿有些兴奋。
他可是指着这一次,改变命运的!
……
“所以,特别安排了南瞻的人给我们服务吗?”王川看着面前的军士:“其实也不用这样……我们很随便的。”
事实上,王川并不想见到南瞻的人等。
毕竟,太熟悉了,如果被他们发现自己在这,有些事情很难解释。
“您是从南瞻出身的,让南瞻的后辈来负责你们的生活起居,或许会让您更适应一些。”公主的随身侍卫,熊百川如是说道:“而且,据我们的调查,在这里驻扎的那些南瞻弟子,几乎都是从修行家族中出来的。”
“让这些人来负责我们的生活起居,更加不容易被奸细安插进来。”对着王川,熊百川还是一副恭谨的样子:“而且,您也可以看出这些人身份的真假。”
王川皱了皱眉,但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南瞻就南瞻吧……也不一定就是那一届的弟子,即使是,自己已经离开南瞻这么多年,就算当年玩得有点过火,有点出名,现在又还有几个人能够记得自己?
笑了笑,他随手把名单放回去。
不用看,反正看也不认识……他对熊白川点了点头,重新走进属于自己的静室之中。
他先前正在修行,被打断了,正有些不爽,手指上喷吐的镜面碎片,居然也不慎割伤了自己的手指……鲜血淌落在地上,一滴滴地,好似朵朵红梅。
“起。”王川看着那些血滴,口中默诵真言。
那些滴落在地上的血液顺势而起,在空中化作无数的小剑。
随后,小剑穿越了那些镜面的碎片,击出一道道破碎的光芒。
“很漂亮,也很实用。”巨鲸睁开双眼,倚着墙壁,满脸睡眠不足的样子。
“确实很实用,不过我现在没开启神通,没办法大概估计这玩意的伤害。”王川望向巨鲸,有些蠢蠢欲动的意思:“鲸前辈能看出来吗?”
“你别拿那玩意划我。”巨鲸立马义正辞严地看着王川:“反正我的肉身承受不住……你实战之中用来跟同辈人对打的话,肯定是屠杀没错了。”
“你的肉身也承受不住?”王川有些讶异。
他虽然清楚,自己用剑意撕裂出来的镜面空间,防御力无可比拟,甚至连规则之花都能挡住……但他不知道,在被自己亲手打碎之后,这些镜面的碎片,还能留下多少的杀伤力。
说起来,这几乎是他唯一能够对地仙强者使用的手段了。
除了出手的速度稍微慢一些以外,这镜面之花,基本足够用来自保了。
“王川先生,鲸先生?”熊百川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很抱歉打扰你们,但我希望你们能出来见见那几位负责我们起居的修士。”
“我们至少要对他们有基本的印象,不能让奸细通过这个方式混进来,威胁大人们的生命安全。”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恭谨,但却没有给王川他们拒绝的选择。
果然,皇室这群人,还是首先以小公主的安全,作为最基础的要求。王川咧了咧嘴,心知这些事情是躲不过的了。
巨鲸也没磨蹭,直接站起来。
这两人性格差不多,都是平日里吊儿郎当的玩意,如果实在没法躲掉麻烦,那么最好就能够立刻解决他们,然后再舒舒服服地躺上一个下午。
“他们已经在门外了,要跟他们打声招呼吗?”熊百川跟在王川等人的前面。
“我想不必了。”王川摇了摇头:“我们需要熟悉他们,但他们可不需要熟悉我们。”
他的意思很清楚,如果这些人里面真的有奸细……那么自己等人被模头底细的话,恐怕会面临更加不利的境地。
熊百川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也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王钟站在门外,面无表情地站着。
谭睿正站在他的身旁,虽然也努力让自己的神情保持平静,但他毕竟还是狂热的战士,对于那些可能出现的,强大无匹的大人们,有种天生的崇敬感。
因此,他的身体,有些微的颤抖。
但是,由于王川的一句话,他们之间,在今日失去了见面的可能。
“我认完了。”虽然是被迫的,但巨鲸确实认真的记下了外边那些人的样貌,灵魂气息,甚至还有功法的细节。
王川紧闭双眼,片刻之后才睁开。
“似乎,有熟人啊。”他的声音很低,只有巨鲸才听得见。
“喂喂喂,不会吧。”巨鲸看着王川:“这外边的人,几乎都是八品左右的修为,居然也有你熟识的人吗?”
“你是不是一直对我有什么误会?”王川耸了耸肩:“事实上,我是三年多以前,才开始修行的……可不是什么人到中年还喜欢装嫩的家伙。”
巨鲸:“???”
他知道王川是金丹期的修为,也知道王川的修为很扎实,很牢固,甚至可以只借助本身的修为,就可以跟六品的强者捉对厮杀。
但他从来不知道,王川修炼了几年,或者说,他究竟是多少岁。
“你……现在是几岁?”他的脖子有些僵硬,甚至撞到了脑袋。
高人就是总有这种烦恼。
“二十左右。”王川笑了笑。
“二……十?”巨鲸沉默了。
有点……刷新世界观的意思了。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即使是熟人,他也认不出我是谁。”说这话的时候,王川的脸部肌肉,轻轻地做了某些变动。
他让自己脸部的棱角,更加分明,看起来更加有成熟男人的味道。
跟他还在青涩时期的样子,已经完全两样。
“这些日子,我就先用这张脸去生活吧,反正你们看来相差不大,只是我过去的那些熟人,恐怕就都认不出来了。”王川有些满意自己的易容技巧……当年余楚佩教他各种偷鸡摸狗的技能时,易容这项技能的原理,也都好好地跟王川说过了。
他虽然算不上易容大师,但对于易容的忌讳和核心,还是很清楚的。
巨鲸有些不想说话……被打击了,原本以为是个中年男人,才掌握了能够觉醒自身的神通,这种猜测听起来更容易让人接受些。
而一个二十岁的少年,靠神通能跟地仙打得有来有回……
他有些接受不能。
“好了,如果有事情的话,再叫我们就好了,今晚的话,我可以教小幺一些保命的技能,如果她有空的话,可以把她叫到我们这里。”王川跟熊百川交代了一下:“还有,如果你没什么特别的吩咐的话,可以叫门口那群人散了。”
熊百川躬身称是。
在王川两人回转静室之后,他推开了房门,像个老管家一样,交代了这些精挑细选的军士们不少注意事项,也就离开了。
没人知道,他本身也是一个炼虚境的强者。
“就这?”谭睿回到被安排的住所之中:“我还以为能见到那些强者的样子呢!”
“结果,就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们,来跟我们交代些神情……然后就走了?”他有些不能理解:“是我不够帅气,吸引不了大人物们的眼光吗?”
“如果你的帅气能够吸引大人物的眼光,你可能就得为自己的后庭稍微担心一下了。”王钟没好气地说道:“要动脑子兄弟。”
“你可别说了,我今天站的笔直,就为了给大人物们留下点好印象。”谭睿意兴阑珊:“结果啥也没有,我现在心情很糟。”
“没事。”王钟嗤笑一声:“你要是真想见大人物,以后跟我回南瞻就好了。”
“到时候,我就把你介绍给我所有认识的大人物,告诉他们你是我兄弟……他们恐怕都还得对你青睐有加!”他拍着胸膛,说这些不切实际的傻话:“当然,我想你也不太愿意,毕竟你不是一直说着,要回你那老家疙瘩,娶你那小怡?”
谭睿的脸瞬间红了。
“别说了,想起小怡,我心里就慌。”他趴在床上,一脸的颓然:“万一我回去的时候,她已经嫁人了呢?”
“如果她还喜欢你,你也喜欢她,我就帮你把她带出来,我们一起回南瞻。”王钟说话的时候,还是难以摆脱公子哥的习气。
仿佛天上地下他最大。
仿佛一切都能如他所愿。
第二百八十一章 启幕
韩霜烈提着长枪,一板一眼地突刺。
路秀林就跟在他的身后,默默地计数……一个呼吸的时间,韩霜烈就已经扎出了三百余枪,而且还是把提枪扎出去的那个动作,完全一丝不苟地做了出来。
三百多次,没有一次错误,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
“你当上了执法长老之后,似乎对自己的修行懈怠起来了啊。”韩霜烈停下手中的动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不会觉得紧张吗?”
“我没有懈怠修行,只不过是来你这里的时候,不会跟你一起练罢了。”路秀林耸了耸肩……这些日子,在韩霜烈的面前,他也放开了许多,不像过去那样,整一副奴才的样子,他自己都受不了。
“哦,那你一般修行的时候,都练些什么?”韩霜烈随口问道:“我最近觉得,修行上似乎遇到瓶颈了,很难突破的那种。”
路秀林愣了愣。
瓶颈……韩霜烈的修为,在他的印象中,刚到达渡劫期不久,怎么现在又出现瓶颈了?
“我指的不是硬性修为上的瓶颈,而是战斗力。”韩霜烈随手抖了个枪花:“我在修行到渡劫期之后,战斗力其实一直都有在增长,只不过不太明显……但如果到了生死之间,我觉得这一丝的增长,都是最有用的。”
“得了吧,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也用不着一天天地都想着冲锋陷阵。”路秀林笑了笑:“我一直觉得,像你这样的人,都崇尚那种千里之外运筹帷幄的样子。”
“你是觉得,我像个小白脸对吗?”韩霜烈面无表情地抬头。
跟他相处久了,路秀林知道他并没有生气,只是单纯地,对这个问题上心了,并且很认真而已。
“是,从以前到现在,我对你的印象,就一直是一个白脸公子哥。”路秀林也半调侃半认真地回答:“都说相由心生,如果不是真的喜欢那种模样,我们修行人也不会长成那个样子,对吗?”
“不对。”韩霜烈摇了摇头:“我只是对自己的要求,比较严格。”
完美主义者吗?路秀林觉得自己抓住了重点:“所以,你是各方面都要做到完美对吗?”
“差不多。”韩霜烈点了点头:“但实力肯定是最重要的。”
“那你的战斗力瓶颈,究竟是出现在哪一方面?”路秀林不想继续谈这个问题……毕竟他不是什么聪明人,言多必失的事情,肯定不好多做:“说出来的话,说不定我这里有些土方法。”
“我现在出枪的意境,大概掌握了七百多种,如果再多的话,我会没办法在战斗中,像本能一样用出来。”韩霜烈认真地剖析自己,就在路秀林的面前:“而出枪的力道和角度,或者说技巧方面,也已经到了我目前的极限。”
“也就是说,如果你的实际修为没有进境,你这方面,已经没有进步的空间了对吗?”路秀林也帮着分析。
这时候,他们看起来才更像是两个平等的修行人。
“嗯。”韩霜烈看着自己的手掌,没有一丝老茧的手掌,却拥有能够将金刚石在瞬间捏碎的力量:“力量和速度,甚至技巧都没有提升的空间了。”
“那你还能怎么办?”路秀林想了想:“你是想从那七百种意境上下手吗?”
“是的。”韩霜烈点点头:“据我们的探子回报,神朝因为上一次追击那两个人的事件,已经开始准备全面战争了。”
路秀林有些吃惊。
这件事情,目前还没人跟他说过,但从韩霜烈口中说出,那肯定就不是假的。
神朝,真的要和魔宗开战了。
这算是数百年来的第一次全面战争吧,一想到这里,他就有些发懵。
“所以,无论是我还是你,都要迅速积攒力量,在这场战争中,夺取到属于我们,或者说配得上我们的位置。”韩霜烈的眼神看出很远,在这空旷的校场之上,没有任何东西阻挡他的视线。
顺着他的视线望去,路秀林的胸膛,剧烈地起伏了几下。
他明白韩霜烈的期望。
他要的,不是什么魔宗之内的地位,也不是什么符合他实力的身份和地位。
韩霜烈的真正野望……是那一片肥沃的,宽阔的土地。
属于神朝的土地。
……
“虽然很紧张,但是你也不用每天都修炼过了头。”王川随手拿出一枚丹药,递给小公主:“这是我炼制的丹药,可以消除疲劳……放心,都是用的食材制造,就跟吃饭喝水差不多,副作用几乎可以忽略。”
小公主也没想那么多,就当是糖豆一样,丢进了嘴里。
“很甜!”她笑了笑。
明明是个小公主,却能够这么简单的就感受到真诚的幸福感……巨鲸坐在一旁,余光扫过吕瑶的脸,真是让人想不明白。
不都说皇家的人,特别有心计,特别欲壑难填的吗?
着小公主怎么不一样?
“熊爷爷说,你要教我些东西。”吕瑶看着王川:“说是能够保命的秘法对吗?”
“那是我骗他的。”王川难得地狡黠一笑:“我要给你的,不是保命的秘法,而是保命的东西。”
巨鲸也好奇地看着王川。
虽然这几天来,一直都生活在一起,但他可从没看到,王川有制作过什么保命的物品。
“这个,可以给你带着。”王川从自己的衣领上,把魔钟解下:“如果我们跟你分开了,你轻轻敲三下这个小钟,就可以把身上的气息,全部换成魔宗的气息,明白吗?”
巨鲸的眉头一挑。
不愧是那瓜婆娘的弟子,修为和战斗方面或许称不上一流,但是各种鬼点子,却称得上层出不穷……把一皇族的气息完全掩盖,换成魔宗弟子的气息,这办法即使有人能想到,也不会真的去用。
毕竟,不说真正实施时的操作问题,就是这个气息调转的能力,就已经够难整了。
即使是顶尖的强者,也没有几个会去研究这种术法。
吕瑶愣了愣,随后也露出了同样狡黠的笑容。
“谢谢王川先生!”她露出两颗小虎牙,看起来相当可爱。
“然后,这个是真正保命的东西。”王川随手从掌心变出一朵花。
镜面的光芒,在这朵花上旋转,透着锋锐的味道。
“可以把它收在这小铃铛里。”王川郑重地说道:“这是用来给你假死的。”
巨鲸和吕瑶都愣住了。
什么叫做……用来假死?
在战争之中,假死恐怕就会真死了吧!
“这是用来假死的术法,我最近开发出来的,差不多有地仙层次的力量……他可以让你在保持魔宗气息的状态下,进入假死的状态,但保留神智。”
邪剑胚和镜面之花的结合体,王川最新研究的法术。
这被他称作欺骗之花。
“这……具体要怎么用呢?”如果说先前的变身魔宗气息,吕瑶多少还能理解,但这欺骗之花递过来,她是完全不知道应该在什么时候使用。
“如果你在魔宗的包围圈中,就转换成魔宗的气息,使用这欺骗之花,进入假死状态……在这个期间之内,你可以称三十天左右,因为这基本把你除了灵魂之外的所有身体机能,都降低到不存在的状态。”王川很认真地说。
“如果是在战场上,没人会理睬一具已经凉透了的尸体,我想你应该懂吧。”
小公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巨鲸却大概懂了王川的意思。
“你做的这个准备,是在魔宗攻下这个城池之后,而小公主跟我们分散的计划是吗?”他的脸色不太好:“未战先言败,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战争这种玩意,谁也说不准,没准我们两个,还会被苏绣盯上。”王川看着巨鲸:“上一次我们逃脱,说不准在魔宗留下了多少的关注。”
“一旦我们再次被攻击,把小公主带在身边,那就是让她送死明白吗?”他看着巨鲸:“这责任我担不起。”
巨鲸沉默了片刻,有些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即使是诙谐如他,也不愿意承认,自己当真打不过那些人。
“所以,真正打起来的时候,熊百川不一定能保护你,你身上可能存在的保命法器,也不一定能保住你,但让你失去存在感的术法,却能够让你最大可能地脱离追捕……无论多屈辱也好,活下去总是最好的。”王川把欺骗之花轻轻嵌入魔钟里。
小公主也许懂了,也许没懂。
但王川的意思,却明明白白地让她感受到了一阵凉意。
即使是这样的强者,也是身不由己的存在……一山还有一山高,魔宗那边,也有让父皇他们极为头疼的家伙。
“你也把那个给一粒吧。”王川犹豫片刻,还是开口了。
其实他不应该开这个口,因为那是巨鲸自己的修为。
“嗯。”巨鲸倒没有丝毫地犹豫,手中就已经多出了一枚星沙。
“随便放在你身上哪个角落,放那小铃铛里也没问题。”他看着小公主:“虽然我一开始遇见你的时候,体验不太美好,但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也绝不希望你出现意外,除了你公主的身份以外,更多的是因为你性格好,对我胃口。”
“我跟王川不同,我给你的,是真正的保命之物,只要空间不曾被封锁,你就可以用这粒星沙逃离……而判断空间是否被封锁也很简单,只要你用那花朵,在周围轻轻划一下,如果没有留下痕迹,那就是无法使用。”
巨鲸把星沙的使用方法,一一教给了小公主。
随后,小公主回去睡觉,而他们两人没再开口,而是开始各自整理状态。
他们这样的存在,对于大势的动向,在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和猜测。
战争,不会远了。
……
远方的战场上,钱峰主站在空中。
在他的身侧,是一字排开的渡劫期强者。
“终于突破了啊,小钱。”影狼站在他的身旁……作为顾望乡曾经亲手培养出来的战将,这始终不肯化身为人的巨狼,此刻爆发出的气势,甚至隐隐影响了他身后的天象。
在这星夜之下,天狼星的光辉,在他的身上化作了一道壁障。
“我是天才啊。”钱庆之恬不知耻地说道。
“别说话了。”在钱庆之的身边,是一位带着面具的女将。
她的背后,是一柄高出她两个头的长刀。
“我用剑,你用刀,到时候还多多配合才行啊。”钱庆之丝毫没有停嘴的打算:“最好在这个时候,再更深入的交流一下,方便我们之后的合作。”
“你想有多深呢,小哥?”女将转过头,下巴的曲线很是迷人。
那双秋水般的狭长眸子,流转着冷光。
钱庆之几乎下意识要防御……拥有那种眼神的女人,说的深入可能有些不一样。
或许是那柄长刀有多深……
“开始了。”影狼打断了他的恐惧。
这里是所谓的国界,更是连大渊都没有试图占领的位置。
山海从这里连接。
空中的风暴开始急剧地流转,那些叫人恐惧的雷霆电光,肆意地迸发着,在这片天空上,形成了类似于阴阳鱼一般的云团。
这是皇族的修士,在搅动气运风云,也封闭了这世界的感知。
大地上,双方的军阵早已开拨完毕,不同的星象之力,全数显现出来……各种远古异兽,图腾法相,都像是不要钱一般铺开。
无数的灵石和魔晶,被投入这个战场。
地上的感知,也已经被完全屏蔽。
耗费如此多的功夫,只为了完成一件事。
在同一时间,双方的天际线上,都出现了一道黑色的细碎裂缝。
之所以觉得他们细,那是因为离得远的缘故。
魔宗的方向上,无数的花瓣洒落开来,被卷入云团之中,甚至将阴阳鱼的阵法,都撕破了一个口子。
魔宗宿老苏绣,踏空而来。
而在神朝方向的裂缝之中,一个手持佛珠的僧人,头顶宝塔走出。
他随手一挥,身上那金灿灿的宝光,便修复了被撕裂的云团。
两位地仙已然登场。
接下来就是他们的博弈时间。
第二百八十二章 相性攻击
两位地仙的出现,宣示着这场战争的正式开启。
如果单论地仙的数量,六大派中的任意一个门派,又或者是神朝本身,都不可能比拟……毕竟那是整一个北境草原,甚至是冰原上所有地仙的归宿。
但是,如果六大派加起来,再加上统领中原已经有一段时间的神朝,那地仙的数量,约莫就是神朝占优。
当然,西南方的态度也很重要,不然那三家大势力一旦动手,无论是神朝还是魔宗,都得喝上老大一壶。
“现在的状况,就是在争取西南方向的稳定。”山鬼坐在南瞻的山峰里,隐隐约约露出一个脑袋:“说不定,为了震慑西南的那群妖族,我们很快也得上战场了。”
“宗主当年不是说过,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的和平吗?”猫咪坐在山鬼的脑袋上,惬意地享受着山风拂面的快感:“怎么感觉,似乎也没过多久。”
“那是你的错觉,已经五百年了。”山鬼眨了眨眼:“五百年还算短吗?”
“对我们来说,五百年也是半条命那么长的时间了。”她自言自语道:“或者说,我们的日子,已经过了一半了。”
“你先前不是才说了,要冲击地仙的境界吗?”山猫坐在她的头顶,有些诧异。
怎么今儿个这么沉沦?
“鬼道修行,本来就是最艰难的,我能够突破渡劫期,已经是一个奇迹了。”山鬼看着自己的身体……玲珑有致不假,但那种属于实物的真实感,始终是欠缺了一丝。
普通人不可能看出差别,就算是金丹期的修行者,也没人能看出她的跟脚。
但化神期的修士,或许就已经有隐隐的猜测,更根本瞒不住炼虚期的强者。
到时候,别人用针对性的天雷法术,往自己头上一砸……就算是渡劫期的鬼修,遇上这也得栽个大跟头。
“你的身体,有哪个地方不对吗?”山猫有些惊惶。
她毕竟是山鬼的契约灵兽,如果山鬼出了什么事情,她本身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就算不死,以后也一蹶不振了。
“没有……只是感觉,可能没办法再向上爬了。”山鬼的眼神有些迷离,望向南旭峰的峰顶。
那个男人,在这大战的时节,依旧没有苏醒。
他还在等什么?难道真就在这个时候成仙,抛弃这个世界吗?
就算他能够成仙,能够抛弃这个世界,那外边固守多年的域外天魔,又怎么会放过他?
他怎么能穿破那重重的阻碍?
这些,山鬼都不能理解。
但她信任他。
这个当年将自己从一道小小的残魂,培养成今日强者的存在,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韬光养晦这么多年,他一定有他的想法。
再次出现的时候,这个世界一定会为他而震惊,为他喝彩。
……
“真是烦这些秃驴。”苏绣随手收回规则之花。
看来神朝那边,早就确定了,自己是这一支先锋部队的领头人,特别派了当年的那位老对手,来跟自己一较高下。
心宗前渡厄堂首座,外号红日罗汉的月修和尚。
“苏绣!”红日罗汉的声音,在空旷的草原上传出很远很远:“当年没打完的对决,现在再来一遍?”
“我可没工夫跟你这秃驴决斗。”苏绣微微一笑。
她的手边,是无数的规则之花。
这些花瓣从空中洒落,虽然质量远不如当日与王川较量时的那样,但数量却出奇的多。
“这是我从北边,给神朝带来的第一场雪。”她微微一笑,对着月修和尚露出了狡黠的面容。
破坏永远比修复容易,相较于防御来说,修士们的攻击力,往往都是溢出的。
很多时候,都是用攻击来化解攻击,而不是单纯用罡气,或者是别的什么挡住攻击。
月修和尚的力量,苏绣很清楚……这个和尚虽然在攻击和防御上都是一绝,但他的攻击范围,和自己根本没办法比,群体性的术法,更是少得可怜。
当年那场战斗,本来就不是苏绣意气用事。
她很久以前,就在为今天这场战斗做准备……或者说,为魔宗南下,侵吞中原土地,占据这个世界的中心而努力。
这是魔宗里所有人的愿望。
为什么余楚佩一个逆徒,会得到那么多人的记恨,最根本的原因,其实不在她背叛了魔宗,而在于她扶持了南方那个神朝帝君,让魔宗南下的计划,被迫拖延了很多年。
虽然到现在为止,魔宗的准备也没算完全,但已经足够开战了。
“无耻妖女!”月修双目圆睁,紧盯着苏绣:“你竟然直接攻击军镇将士,就不怕天道有缺,将你轰杀?”
“天道?”苏绣用食指抵着唇:“我可不知道这天道有什么用。”
“你们神朝贪官污吏层出不穷,可见这天道有降下惩罚?”她随口揭发神朝的伤疤:“欺男霸女的恶人在街上横行时,可有天劫降世?”
“还是说,你们这些勤勤恳恳侍奉天道的和尚,又或者说灵力修行者,有没有得到过天道半点的垂青……比如说在渡天劫的时候,雷霆有没有对你们半点地开恩?”她笑容越发艳丽:“恐怕没有吧。”
月修和尚口诵佛号。
他擅长打架,也擅长辨析佛理,但对于苏绣这种近乎蛮横的骂街行径,他对付不了。
所以,他决定直接从**上超度她。
“妖女,多说无益!”他的背后,那座金碧辉煌的宝塔骤然缩小,被托在手上:“等你落在我这宝塔之下,再来鼓弄唇舌!”
苏绣的身形猛然抬高,直入云层之中,即使是漫天的星辰,也无法抵挡她的光辉。
月修和尚也同样攀升,如一枚火红色的太阳。
红日罗汉,对花海杀神……
很令人期待的场面,但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解决这场上无数的规则之花。
“该我们出手了。”影狼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他背后那硕大的虚影,再度放大,以法相去面对规则之花的攻势。
一条条狼毛被规则之花剐落,但却同时被抵消。
……
“听过田忌赛马的故事吗?”在某座军阵的核心之中,王川看着穹顶:“你当然没听过,我可以给你讲讲。”
小公主和巨鲸都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地听着。
“有个叫田忌的家伙,他要跟自己的主君比赛马。”王川把这前世的知名故事,给搬了过来:“他的马匹,无论是上等中等下等,都不如主君的马,所以无论怎样比赛,都总是失败。”
小公主识趣地点点头……即使她更想看看现在的战事。
巨鲸已经完全算是放半只耳朵在听,其余的注意力全部落在苏绣那月光般的身影上。
对于他来说,这才是切身的危机。
“他们比赛的时候,原来是用上等马与上等马比赛,以此类推,无论哪种马都打不赢的田忌,永远不可能赢得比赛。”王川说道:“即使主君是自己的上司,输得太多,也总是叫人气馁,更不用说主君可能会因此嫌弃你,不跟你比赛。”
“然后,一位叫孙膑的谋士,就为他出了一条计策。”
“他让田忌用他的上等马,与主君的中等马比赛,又用中等马,跟下等马比赛。”王川说这话的时候,有点想笑,但又强迫自己保持了严肃的形象:“这样,一场比赛中他就能赢两次,终于战胜了主君。”
“你说这个故事,想要表明什么?”巨鲸有些不耐烦。
他现在心情很紧张,说话也带了挑刺的味道。
“我说这个故事,就是魔宗现在的做法。”王川正色道:“即使是苏绣那样的强者,释放这样的力量,也会导致自身的虚弱……这么说来,她已经自己断绝了战胜红日罗汉的希望。”
“她会这么傻吗?”巨鲸盯紧天空:“这可是差点把你干掉的婆娘!”
“不,她不傻,相反她很聪明。”王川笑了笑:“她释放了无数的规则之花,用以牵制了我们这一方的渡劫期强者,他们那边的渡劫期强者,想必现在已经混入军中……只要找机会撕破我们两座战阵,就有可能形成一个势。”
“一个能把神朝军阵,从中剖开的势。”
巨鲸的眼睛,终于不再盯着天空。
“换句话说,他们的真正目标,并不在天空那红日罗汉,而是下方这先锋军阵!”他终于想起了某些事情……比如说地仙境界的强者,无论再怎么处于弱势,在跟同级强者较量,甚至是生死决战的时候,都有很大的机会全须全尾地逃掉。
但下方军阵里的军士们不行……一旦在军阵对决的时候被破,他们的命运,就只有被对面的铁骑军势,碾压成齑粉这唯一的道路。
这个世界的战争,比前世的更加直接,更加残酷。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在死斗之后,不可能存在完整撤退的可能。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巨鲸捏了把汗。
如果对面全面入侵,即使是渡劫期的强者,也没办法独立支撑起整个战局。
小公主也盯着王川,希望他能说出些良策。
“帮我。”王川站起身来,身上的气势逐渐拔高。
神通开启,那种从远古传承至今的意志,降临在他的身上,伴随着无数绽放开来的镜面之花。
由于渡劫期强者被分流去牵制规则之花的攻势,魔宗的军阵,在这场对阵之中,已经逐渐处于上风。
而那规则之花,却像是无穷无尽的雪一般落下。
只要那些强者没有挡住某一个区域,即使是法相也会被这些花朵所割开,留下令无数军士痛不欲生的伤口。
“该死,这样下去……”钱峰主的剑光在空中疾驰,无数的规则之花消失在他的剑下。
但这好似无穷无尽的数量,让他有些冷静不下来。
女将的长刀也在空中挥洒,刀光剑影偶有碰撞,迸发出的能量余波,也让规则之花更快的消融于无形。
“再这样下去,时间就不够了。”擦肩而过的时候,女将如此说道。
“我知道,但你有什么妙计吗?”钱峰主话音未落,在那魔宗的军阵之间,忽然也出现了无数的花朵。
“不能只让我们神朝的军人赏花啊。”王川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到达了魔宗军阵的上空。
熊熊燃烧的神力之火,被他剥离开去。
镜面之花迅速绽放,以他为圆心释放出去……比起规则之花的雪景模样,这更像是一粒粒稀疏的冰雹。
魔宗的将士们,一开始还没有注意到天空中那个小点。
但当他们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王川抽走了这一座军阵全部的力量……直接让一座法相陷入了崩溃之中。
巨鲸负责稳住那位主将,也将大部分的力量,都借给了王川。
“第一次,第一次拥有这样庞大的力量,去施展你这个法术。”王川的口中念念有词,似乎在这个法术中,融入了自己的意志。
所谓的法术真灵,第一次在他的身前诞生。
那是一只庞大的,漆黑的眼眸……他用杀戮的意志,面对整个世间。
镜面之花接连的出现,将这眼眸掩埋在花朵之中,逐渐向魔宗的军阵后方移动……用不了多久,整个魔宗的军队上空,也布满了镜面之花。
而被掩藏在其中的法术真灵,俨然成为了攻击的核心点。
用尽王川和巨鲸几乎全部法力,还抽走了一座军阵天象的力量,虽然依旧无法跟苏绣留下的规则之花匹敌,但却已经足够扰乱魔宗的阵脚。
尤其是,他的花没那么密实,在同样需要多位渡劫期强者救火的同时,也保留了足够的杀伤力。
即使是军阵,也不会敢于直接用天象之力,却承受王川的镜面之花。
毕竟,那也是跟规则之花,处于同一个级别的术法。
“这家伙。”苏绣在罡风层中,露出了凶煞的眼神:“这么快就学到了我的能力吗?”
“江山代有人才出,你已经落伍了,老女人!”没人想到,在这高空中,红日罗汉也像个俗人一般骂战:“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看着你那些魔崽子们,滚回草原上!”
苏绣眼神一凛,直接冲杀上去。
罡风层被撕裂出一个大口子,大片的真空引起的天象,叫人恐惧。
战争仍在继续。
而双方原本的差距,已经逐渐消失。
重回均势。
第二百八十三章 危!
红日罗汉的功法,是心宗最强大的功法之一。
为什么要叫他红日罗汉……那是因为当他的气势全部开启的时候,他的身形就已经消失在功法的火焰和高温之中了。
他化作了太阳!
轰!烈日一般的灼热箭矢,如同流星一般划落,在天际上闪烁出真正的美丽。
“红日罗汉……什么时候也学会这种群攻技能了?”苏绣的身法在其中左支右拙,却都能堪堪避过那些灼热的箭矢。
“你的身法很迅速,但毕竟不是正统……”月修,一个拥有月亮这样阴柔法号的和尚,竟然能够修炼成今天这样光明正大的神通,着实是叫人摸不着头脑:“你的身法像是行走在黑暗之中的鬼魅。”
“但在我这样的光明之中,你又有什么可能,逃脱我的法眼?”他冷哼一声。
“现身吧,妖女!”在这云层之上,无尽的光芒散射出去,完成最美丽的点燃之后,将这一片天空,都化作了火海。
燃烧,灼热……这是唯一的规则。
属于红日罗汉月修的大道之力。
“嗯?”月修闭上眼睛。
在这无边的光明之中,他竟是没有发觉苏绣的影子。
苏绣那些年跟他的交手,确实将他原先的底细都摸透了……但这几百年来,没人会原地踏步,即使是在闭死关,为了将来可能的战斗,月修和尚也将自己的神通和法术,都重新提升了一个层次。
在他看来,修为本身才是最重要的,如果修为跟不上,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现在,苏绣的力量并不如他……但却能够消失在自己的灼热领域之中。
这是怎样的术法?他警惕起来,将巨量的灼热法则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凝聚出叫人恐惧的高温空间。
在这个空间之中,甚至连空气和灰尘都不存在。
这是绝对的洁净,是真空。
相对他的身体,这片真空足足有二十丈的长宽,就算苏绣的速度近乎瞬间移动,同为地仙境界的他,在这个领域之中,也能够做到绝对的空明。
没有任何一项事物,能够逃脱他的双眼。
“妖女,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你释放规则之花,自然也遭到了我方将士的回击……不要想着用这些鬼蜮的手段,就能对付我们中原!”他的声音粗犷,荡漾开去的时候,又形成了声呐一般的探测行动。
那是透过法则震动的声波,跟正常人用物质传播的声音根本不同。
按理来说,就是再不起眼的存在,也能够被这种声波所发觉。
但苏绣的位置,依旧是个迷。
难道,她是为了拖住自己,本身已经在先前撕裂空间,离开了这片战场?月修和尚开始思考……作为能被心宗推举出来,参加这第一场战事的地仙,他本身并不是什么只顾着修行的憨憨大师。
在皈依之前,他也是一个铁血的军将,真正以武入圣的存在。
能被皇帝同意,各大门派都没有意见的人……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
苏绣自不必说……在魔宗地仙里,这也是个惹不起的大人物。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下方的战事也逐渐进入了白热化。
无数的星力和魔宗的地气混合在一起,造成了巨大的瘴气,弥漫在战场的四周……这是两种能量在碰撞之后,产生的巨量废气,无论是魔宗的修士还是神朝的修士,都无法对这些气息进行利用。
如果再这样打下去的话,很可能因为这些巨量废气的存在,两军今日的战斗,就要先鸣金收兵。
不然,到了最后,瘴气完全笼罩战场,这块地方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死地。
没人愿意出现这样的场景……毕竟魔宗南下,也是为了更多的资源,将内部的矛盾转移出来,不是为了毁灭世界。
王川的身影,已经回到了军阵之中。
他现在是近乎虚脱的状况……真的是一滴都没有了。
巨鲸亲自迎接他,顺便一口将他吞进了自己的虚空世界之中。
“这样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他有些后怕:“就算我现在打架不是很行,但毕竟也是你的长辈,瓜婆娘把你交给我,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冒险?”
“没事,我只不过是虚脱而已,而且我还发现了一件事。”王川虽然面如金纸,但眼中的兴奋却是真实的:“你猜猜,我先前吸纳了哪种力量?”
“废气?”巨鲸想都没想。
“诶,这么好猜吗?”王川有些意想不到:“难道你也可以?”
“我当然不行,但当年余楚佩给我演示过这种神通……你跟她一脉相承,想必也是能够吸收这些常人眼里的废气的。”巨鲸说话慢条斯理,完全没有王川想象之中的震惊,不免令他有些失落。
原来,楚佩姐也会啊……那就没什么特殊的了。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是最特殊的那个,即使是王川也不能免俗。
“不过,我记得她好像说过,不能巨量吸取那个玩意……因为你体内的能量本身不足,那种东西吸进来,还需要大量的时间去提纯,恐怕不是特别好利用。”巨鲸把当年余楚佩说过的原话,给王川复述了一遍。
“这样吗?”王川转过头。
通过虚空小世界跟现实世界的链接节点,王川可以看见那些浓厚的瘴气。
在战斗结束之后,需要专门的天象管理者,来催动天象,将这些瘴气送走……当然,这肯定又是双方天象师的一个拉锯战。
六大派中,位于最北边的日落河谷,就是专门培养天象师的。
神朝跟这个门派的关系也很密切,就连钦天监的大臣,每年都会定期去日落河谷学习。
“神朝和日落河谷之间,应该是有些关系的,但我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关节。”巨鲸被王川问起天象师的事情,顺便就多嘴了一句。
天象,气运……确实是有相近的地方,说不定气运这一道,还是脱胎自操纵自然的天象师一脉。王川在心中如是想到。
一道废气缠绕在他的手腕上,却隐隐约约露出了点滴的炫光。
片刻之后,这道炫光就消逝不见,融入了王川和巨鲸的体内。
……
月修缓缓降下身形。
他心中还是有种放不下的危机感……虽然自保绝对没问题,就算遭到偷袭,他也有把握能够把对面那个女人换掉,但下边这些军队的安全,还算是托付在他的身上。
只要他还坐在这里,那个女人就绝对不敢直接侵入中军。
因为,他的身后,还站着另外一位地仙。
皇家四大供奉之一,吕念慈。
这个人虽然没有直接出现在战场上,但却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道符印。
必要的时候,月修可以通过这道符印,直接篡取所有军阵一半以上的气运之力,以及他们引来的星力真元。
这个状况下的他,别说是苏绣,就算是魔宗宗主亲至,也绝对要避其锋芒。
所以,只要降落在中军帐……他看着那座营帐,身形缓缓下坠。
忽然,他的眼睛好像被某种光芒刺了一下。
原本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能影响他视线的光芒了。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雪亮的尖刺,洞穿了他的心房。
扑通,扑通……那颗还冒着热气,跳动不止的心脏,就那么被尖刺从体内挑了出来。
“这是什么?”月修的眉目间,忽然透出了一股入土般的死气。
即使他在第一时间暂停了自己气血的流动,但那股在自己体内肆虐的力量,显然不需要通过这种原始的方法传播。
它沾在了自己的念力上,就像一滴墨水滴落水池。
化开得很快。
“还记得我吗,月修?”一道黑色的虚影,从空中飘出来。
那是一个毛脸雷公嘴的猴子。
“你是……妖猴?”月修的眼中,透出一种难以置信的味道:“你不是在极北冰原?”
“那是我们故意放出来的情报……这你也信?”猴子的脸上,露出了尖刻的嘲笑:“不会吧,当年绝顶聪明,看出了我从藏经阁里偷学功法的你们,怎么会沦落到今天,被这种基本的计策欺骗的蠢蛋?”
他的语气,是咬牙切齿的。
仿佛面前站着的,不是一个德高望重的老和尚,而是他的生死仇敌。
“这件事情,你记恨了那么久吗?”月修双手合十。
他已经逐渐不能动弹了……以一个地仙的姿态,能让他不能动弹的力量,究竟是一种怎样的伤害?
“怎么能不记恨!”猴子的脸上,露出了天一般的冤屈:“你们说我是猴子,是异类,一辈子都不可能通晓你们心宗的功法,只配站在山门前面,当一个普通的护法,甚至连罗汉的果位都混不到,就直接往生极乐。”
“那只不过是一个骗局。”月修想说明些什么,但却说不下去了。
因为猴子已经掐住了他的脖子。
“你以为我不清楚吗?”他提着月修,五尺高下的身形,提着一个九尺高下的大和尚,看起来是要多可笑就有多可笑:“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我才要投向魔宗,投向那用实力,用竞争说话的地方。”
但军士们的眼中,却已经充满了绝望。
是准备决死一搏的绝望。
因为,在猴子的身边,苏绣凭空出现,牛尊者踏空而来,还有几位笼在黑袍之中,带着滔天气浪的地仙,全数降临这座战场。
就像是在看动漫的时候,剧集还没开始,**oss们就已经全部聚集。
要碾压还未成长的勇者。
“我们会不会死?”王川也看到了那一幕。
他的心中,再次升起了浓浓的无力感。
当年,自己在魔宗的山谷时,还没有正式晋入七品,让同位异时体操纵自己的身体,也能够硬抗住牛尊者的力量,逃出生天。
但现在,楚佩姐那莲花座跟着她一同消失,巨鲸前辈也在先前摇了摇头。
这说明,空间已经被彻底封锁了。
如果神朝的强者们没有及时赶到……这里将不会有任何生还者。
上百万的大军,还有那些军阵中的无数核心,都会成为魔宗的战利品。
“这会不会太莽撞了……他们就不怕神朝也趁这个机会,直接派人搅了他们的老窝吗?”巨鲸可能是觉得逃生无望,居然开始发起了牢骚。
“距离太远,而且也无法越过大渊。”王川冷静地分析:“围魏救赵这种事情,也得早早埋伏一支军队,或者好几个地仙才行……但现在看来,那种方式,还不如直接迅速赶过来拯救我们。”
红日罗汉,大概率今天是要陨落了。
那种死气,似乎是好几个地仙联手弄出来的玩意,破坏性极强,而且还专门针对了心宗的功法……显然是妖僧从中推波助澜。
“赶过来,至少需要两盏茶的时间,而这些地仙并不需要两盏茶的时间,就可以把我们碾杀成齑粉。”巨鲸有些颓丧。
他肚子上的星沙,现在完全无法使用。
“你可以质疑他们的人品,但不要这么看不起他们的实力。”王川竖起一根手指:“只要他们一同出手,我们这边的军阵,撑不住一个呼吸。”
他是亲身晋入过地仙境界的……那种破坏力,他也曾经见识过。
这些军阵虽然也很强悍,但毕竟是需要强者去主导的。
红日罗汉已经被控制住,不管死没死,这些军阵他是无力控制了。
王川火力全开的时候,勉强可以算作是半个地仙……但现在的他,虚脱得就跟一条毛巾没什么区别。
没人会相信一条毛巾能拧断地仙的头。
他自己也不曾这么想过。
“所以,我们现在是打算按照你先前的计划,装死比较好呢?还是你有什么别的鬼点子?”先前还在关心王川的巨鲸,现在几乎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他的身上:“快把你那满肚子的鬼点子甩出来!”
“那可是地仙,一般的骗术,根本没有作用……而且我感觉,我们周围的空间,我指的是每一寸地方,都已经被锁定了。”王川眯起眼睛:“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是的,他不知道。
但这件事情的原因,出在他……
身旁的巨鲸身上。
第二百八十四章 你可能没弄懂我是谁
这无疑是一个很危险的局面,即使王川曾经自信,只要有神通傍身,无论如何都不会死去。
但现在,他第一次推翻了这个结论。
那些地仙的恐怖之处,他前几天才第一次体验到……这种东西,根本比蘑菇弹还要恐怖。蘑菇弹至少还是没脑子的,地仙这玩意,可是真正能够用自己的意志,去翻江倒海的大能者。
这种翻江倒海,虽然可能瞬间的爆发伤害,不如蘑菇弹。
但只要他们还存在一刻,那种跗骨之疸一般的跟踪,就不可能停止。
“装死……可能不太行。”王川的声音很轻:“他们现在已经完全盯紧了我们,无论是哪个角落,只要暴露出一点不对劲的地方,我们恐怕就会被注意到。”
“那我们,就在这束手就擒?”巨鲸开始烦闷。
他不敢冒险动用星沙,又不敢冲上去鱼死网破。
但在这里就这么等候着末日的宣判,更不是他的性格。
他得找点什么事情做。
“如果着急的话,你可以写写遗书。”王川的声音还是很冷静的,但巨鲸的情绪,显然已经感染到了他,以至于嘴巴变得奇毒无比:“如果遗书满足不了你,那你也可以写点别的,比如说《我传奇的一生》这种自传。”
“到时候,就算你死了,你的人生经历,也会在这封遗书上流传下去,我相信以你的实力,能够在他们干掉你之前,完成这部巨著。”王川叹了口气:“当然,大概也还有活下去的机会,但你得先让我安静地想想。”
“其实,你的心也乱了。”巨鲸沉默了片刻:“不然,安静和嘈杂,对于你来说,其实根本没有区别对吧。”
“也许吧。”王川仰头望天。
那群地仙的神识,已经开始随意的扫动……虽然巨鲸掩藏了自己的气息,从头到尾都么有真正出手过,但在先前将王川接引回来,也算是暴露了。
如果这个时候,他们再轻举妄动……
下场恐怕不会很好看。
“快上两位数的地仙,真是看得起这一片战场。”王川啐了一口:“小公主在哪?”
“我不知道,也许已经按照你所说的,开始装死了。”巨鲸摇了摇头:“这个时候,如果我们去找她,那才是把死亡带到她的头顶。”
“希望她还能有些别的手段,当然,我们也是泥菩萨过河。”王川低下头。
他的小动作开始变多,说明内心深处始终冷静不下来。
……
“皇上……”内宫的大宦官长跪不起:“您不能去!”
“为什么我不能去呢?”皇帝的眼神中,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意。
即使面对前朝的那些后裔,甚至是当日那位跟自己站在对立面的帝君,他都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眼神。
那种眼神,几乎要将这个世界一切接触到视线的东西燃烧起来。
焚尽世间!
“那是一个局啊。”大宦官是跟了皇帝无数年的老人,他很清楚这位皇帝陛下,究竟是个怎样脾气的家伙……只要是他重视的东西,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都要保护下来。
而现在,那个被封闭的战场之中,除了千千万的军队,还有他最疼爱的女儿!
“那或许,就是为了将你引诱过去,而布下的死局!”大宦官抓住皇帝的袍子角:“若是您贸然过去,很可能就一头扎进了他们的陷阱之中了!”
“那你说,我要怎么把瑶瑶救回来?”皇帝的怒意略微收敛。
但那并不代表他没有生气。
他只不过,是将那些厚重的杀气,全数内敛起来。
“她是我最疼爱的女儿,我绝不容许她有所损伤……不然,抛下这一身修为,我也要将北方那群被天魔抛弃的走狗,直接碾杀!”
大宦官趴在他的脚下,几乎发不出声音。
这种威势,即使是伴随在他身边数百年的老人,也无法承受。
“起来吧,别趴着,我听你的,不会轻举妄动。”皇帝轻轻抖了抖袍子:“还不站起来?”
“是,是!”大宦官马上恭谨地站好:“陛下尽管吩咐。”
“吩咐你有什么用。”皇帝捏了捏自己的太阳穴,一阵浓重的疲惫感涌上心头。
与其说是疲惫感,不如说是无力感……终究还是没有到达那种,能够以一人之躯,镇压这天下所有人的层次。
修为还是没到位。他腰间的天子剑嗡鸣着,但却始终没有出鞘。
这些年来的权力和地位,并没有腐蚀他身为修行者的心灵。
只是,一层尘埃而已。他很清楚自己的心灵……但这一层尘埃,却是自己无法排解的苦郁。
那是众生的愿景。
“无法抛却众生,独自苟活,但为了守护众生愿景,却又无法守护自己的爱人。”他咬牙切齿,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狠狠地唾弃着自己。
“还说是什么神仙皇帝,最强帝君。”
“我看你吕凤仙,根本就是一个废物!”
……
“想到办法了吗?”巨鲸此刻甚至都不敢大声问了。
王川摇了摇头。
“再给我点时间,我在计算。”他的双眼中,一道道流光划过……那是他用前世学到的,部分公式在计算这些地仙所能造成的破坏力,和自己所能引起的最大程度混乱,究竟能不能产生那一线的生机。
虽然很渺茫,但是天道这种东西,是很奇妙的。
他总会给人留个空子。
“那我不打扰你,你继续。”巨鲸将自己的气息,再一次掩藏起来。
就在先前,一座巨大的军阵企图反抗,已经被妖僧一棍子敲碎了所有的机关和星力,连同其中的上万名军士,在瞬间化作飞扬的血雨。
钱庆之的手几乎要裂开了。
他紧紧地捏着剑,装作恐惧地盯着天上那群地仙。
就在先前地仙们降临的瞬间,他和其余的渡劫期强者们,也全部分散开去,落在了各个军阵之中,暂时掩藏了起来。
地仙强者虽然恐怖,但在这种情况下,也没办法立刻从人群之中,找出渡劫期的将官们来。
而且,他们好像也完全不着急。
“再忍忍。”他的咬合肌不住地抽动着:“再忍忍。”
他手中的剑嗡鸣着,却又被他亲手按回鞘中。
“忍……”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那些血雨从自己的眼前划落。
片片的红润,出现在他的脸上。
但他没有去擦拭,而是任由血色蒙蔽自己的双眼。
“要等一个机会,一个至少能让自己将所有的力量释放出去的机会。”他在内心按捺自己的仇恨和愤火,让剑气顺着自己的经脉不住地激荡起来。
十二重楼中,每一座楼宇,都开始出现裂痕。
那是超负荷运转剑气的结果……他毕竟突破渡劫期不久,要是长久地维持这种完全的战斗形态,无论是五脏六腑还是奇经八脉,都无法承受。
但他就是这么运转着自己的剑气。
就像一柄豁口满布,但却仍然不愿意离开修罗场的铁剑。
“再忍忍。”一只手忽然搭在他的肩膀上。
钱庆之敏感地回头,却发现是影狼。
一头银色的发丝,在他的脑袋上顶着,长长的刀疤从脸上撕开,跟场上普通的军士,也没什么根本上的区别。
“将……”钱庆之的话音刚说出口,就被影狼的眼神压了回来。
“别说话,等。”影狼似乎还不是很适应自己的人类形态,毕竟是第一次变形。
当年,就算是帝君亲至,他也依旧保持着野兽的形态。
那是属于他的桀骜。
但这一切在今天被打破了。
“那个机会,真的能等到吗?”直到这个男人出现在自己的面前,钱庆之眼中那埋藏得极深的绝望,才浮出水面:“月修前辈他……”
“我们要相信他。”影狼再一次打断了他的话:“我们越相信他,他能够做到的事情就越多。”
钱庆之明白,那是信仰之力。
但问题是,在这种山穷水尽,月修前辈已经被完全控制的情况下,即使多出了几个渡劫期的信仰之力,他又能做些什么。
现在的月修前辈,恐怕连自毁道树,都做不到了吧。
“帝君肯定会来,但他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降临。”影狼看着钱庆之的眼神,就知道他还在三心二意:“我们现在能相信的,就只有月修前辈。”
“为什么?”钱庆之自问自答:“帝君他……还是要等待足够的地仙帮忙吗?”
“那样的话,我们这里的将士们,估计已经全部化为枯骨了吧。”他惨淡地笑笑:“谁能想到,魔宗几乎是把半个家底都搬来了这里?”
影狼看着他的剑。
“我知道你很聒噪,但这个时候我决定容忍。”他盯着钱庆之的眼睛:“我们剑宗的人,不是这样婆婆妈妈的。”
“这句话我只说最后一遍。”
“我们的剑,不是用来挥得虎虎生风,叫人羡慕的。”
“那是用来杀人的,用来取敌头颅的!”
钱庆之被那沙哑的声音镇住了。
他手中的剑再度嗡鸣起来,然后归于平静。
闭上双眼,他开始人生中的第一次祈祷。
那微薄的信仰之力,终于是汇入了月修和尚的体内。
在那诡异的尖刺之后,他第一次睁开双眼。
……
“王川。”余楚佩看着那水镜,拳头捏得紧紧的。
“你救不了他,至少现在救不了。”一个缥缈的女声出现在她的身后:“传承还没有完成,你甚至无法离开这片海域。”
在她们的脚下,是一片宽阔的冰海。
无数的浮冰飘在上边,甚至还有高耸入云的冰山。
而在常态的物理学之中,这种东西根本不应该存在……他应该会被自己的重量压垮才对。
“怎样才能最快结束传承?”余楚佩转过头,看着那手捧莲座的女人:“你说过,我是有佛性的……那我应该能快就能完成才对。”
“所有的因果都有定论,而你的因果,就在他身上。”女人静静地看着余楚佩:“如果他死了,你就能完成传承。”
“开什么玩笑,他是我的传人!”余楚佩有些失态了。
“他传承了你的什么传承?”女人的表情依旧冷静,甚至有些冷酷:“神力?还是你拿手的炼丹术,又或者是思考方式?”
“你也明白,他本来就是个修炼神力的料子。”捧着莲座,女人的脸色又变得单纯起来:“而你最开始接近他的时候,不也没打什么好算盘吗?”
“怎么只是相处了这一段时间,你就不希望他死了?”
“明明这是你最快成就果位的方法。”
余楚佩咬着牙,看着王川苦思冥想的眼神。
但她知道,即使自己亲临,而且还用上当年的方法,也依旧没办法力挽狂澜。
因为,那是快上两位数的地仙。
即使是一个地仙,那也是几乎没办法被摧毁的存在……这一揽子地仙聚在一起,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无法处理的组合。
去了,也只是送人头而已。
“你不是想得很明白?”女人能看穿她的思维:“你去了也没用,还不如就期待着他死得舒坦一点,至少不会让你更难过。”
“你根本就没有情感。”余楚佩死盯着这传承人:“你没有心。”
“我的情感,都被淹没在法海之中了。”女人眼中的光芒是智慧的:“现在的我,只不过是苦海上航行的一艘小船。”
“想要渡过去,首先就要让带来苦楚的情绪,全部沉入海中,而不是堆进船里。”她诉说着传承的经义:“这些情绪,都是让你淹没在苦海中的水。”
“我可以不接受这个传承吗?”余楚佩看着那女人手中的莲座:“我并不是不能自行成就地仙。”
“很可惜,有些事情一旦开始,就不可能停下了。”女人第一次微笑:“感受命运的不公和玩笑,是我们修行的第一步。”
余楚佩看着自己的手。
呼!
她一巴掌扇在了女人的脸上。
随后,那莲座也被抢到了手上。
这一下又快又急,那女人根本没想到余楚佩能这么虎。
“我是什么人,看来你还没搞清楚。”余楚佩看着那趴在地上的灵魂体:“即使你是这个传承空间的掌控者,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她微微用力,那莲座便轰然碎裂。
无数的流光冲进她的体内。
那女人的身体,一寸寸的破碎开来,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这是最难的,几乎不可能成功……”
“没有不可能成功的事情。”余楚佩的语气斩钉截铁。
即使身体支离破碎,也依旧桀骜不驯。
这才是余楚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