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6章 浑身是谜
他不说话，苏蔓反而开了腔，问：“你为什么知道调换箭头方向会让地块移动？”
“噢，这个……”卢禹文思索了会儿，回道，“这个，当然是我分析出来的。”
“你头脑真厉害。”苏蔓真诚的感叹，“我也看见了那些箭头，但是从来没想过，箭头可以调转方向，也没想过地块原来是可以移动的。”
没人不喜欢被恭维，尤其是被异性恭维。
卢禹文心里有点自得，面上谦虚说道：“毕竟在这里呆了三天，对这里的环境和线索，差不多心里有数了。”
说到这里，他不禁问苏蔓：“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昨天。”苏蔓回道，“刚进来就看见他们骑车拖着你，挺意外的，没想到迷宫里会遇到人。”
卢禹文有点意外，“你一个人进来的？”
苏蔓点了下头，“是啊。”
听她这语气，不像是意外陷进来的，反倒是自己主动进的迷宫？
为什么？
大家都对迷宫避之不及，为什么会有人主动进迷宫？……难道她的亲人朋友在这里？
不过现在刚认识不久，问的太多，容易会让对方不愉快，卢禹文把疑惑埋在心里，准备等适当的时机再问苏蔓。
这个女人浑身上下都透着谜
一个人跑进危机重重的迷宫；
且拥有惊人的体力和速度；
左手臂似乎受了伤，从小臂到手指全部包裹在绷带里，但又不影响使用。
至少现在她背着他，他感觉那条胳膊挺有力气的。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裹上绷带？
种种迹象……都太奇怪了。
苏蔓不知道卢禹文复杂的心理活动，她背着卢禹文往回跑，发现地块移动后，原来的路不能走了。
地块原来的位置，变成了一大片凹陷的巨坑！仿佛挖了深深的地基，却没盖楼房。
苏蔓只好沿着边缘绕路回去。
卢禹文怕她体力不支，让她停下来休息。
苏蔓摇了摇头，说道：“先找个地方落脚。”
恰好路边有家私人诊所，她把卢禹文背进去，动作麻利的给他的伤口消毒、上药。
卢禹文的裤子已经破烂的不像样。
苏蔓又去附近的服装店找了几条长裤，亲力亲为的照顾他。
她不知道卢禹文的尺码，便拿了一堆衣服裤子，连鞋袜也没落下。
返回诊所，卢禹文正用冷水洗头洗脸。
在迷宫里的这三天，他过的几乎是狗过的日子，现在头发里还夹着干掉的方便面碎末，身上更是馊臭得不行。
如果不是顾忌腿上伤口不能沾水，他恨不得全身上下都好好搓个澡！
苏蔓把衣物放病床上，一抬眼，看见卢禹文清洗干净的脸，不禁愣了愣。
她没想到……
没想到他长得这么……好看。
之前脸上全是泥灰和污血，只觉得大概是个眉清目秀的长相，现在才发现，他的眉很长，眼型微挑，五官比寻常男人精致得多，有些像古装片里隐世的仙君，带着点儿雌雄莫辩的俊逸。
有的男人会让人觉得帅，有的让人觉得酷，有的让人觉得俊，但卢禹文全不是，他就是……好看！
卢禹文拿过衣服，说了声“谢谢”。
他以为自己要换衣服，苏蔓会回避一下，但是苏蔓一动不动。
联想到苏蔓之前说他矫情，卢禹文想了想，不矫情了，直接脱掉破破烂烂的上衣
第497章 心灵鸡汤
苏蔓：“……”
愣了两秒，赶紧转身！
她终于后知后觉感到了难堪，磕磕巴巴道：“你……你先换衣服吧，我回去把行李和地图拿过来！”
说着话，匆匆走出去。
卢禹文看着她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衣服，纠结一会儿，终于再不能忍受身上的馊臭味儿，狠了狠心，决定洗个冷水澡！
……
气温，带着初秋的凉寒，虽然还没那么冷，但是用冷水洗澡实在遭罪。
卢禹文洗完澡，一连打了不知多少个喷嚏。
人收拾干净了，身体却不行了，隐隐开始头昏脑热。
他心里知道要糟，赶紧在诊所里翻箱倒柜，找感冒药！
苏蔓背着行囊回来时，看见卢禹文脸色烫红的躺在病床上，不禁吃惊：“你怎么了？”
伤口不是刚刚消毒过了吗？也上了药，怎么感觉恶化了？
卢禹文有苦难言。
难道要说自己又矫情一回，洗冷水澡把自己洗病了吗？
归根结底，还是他体质太弱了，没办法在这种世界生存吧！
他吃过药，浑身乏力，虚弱的问苏蔓：“地图拿回来了？”
“拿回来了。”苏蔓递给他看。
卢禹文没力气接，只就着她的手看了眼图纸，哑声说：“明天我要是能好，就和你一起把剩下的地图补齐。这个迷宫不可怕，只要补齐每个格子的地图，再按照正确顺序重新排列，就能找出正确的路线……如果我好不了了，你就自己去把地图补齐，明白吗？”
苏蔓抬手试了试他的额头，眉头拧起，“怎么会突然发烧？吃药了吗？我去给你拿药。”
“吃过了……”卢禹文拉住她，声音被高热折磨得嘶哑，“估计是腿上的伤口发炎了，再加上风寒……没个几天时间是好不了了，你要是能出去，就尽快出去，不用管我。”
苏蔓的眉头拧得更深，“我肯定会带你出去！”
卢禹文摇头，“……听着，我是瘸子，腿脚本来就不好，呆在迷宫里反而安全，你没必要带我出去，而且，我也不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是瘸子又怎么了？！”苏蔓打断他，语气很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不过是瘸了一条腿，我还认识一个两条腿都瘸了的人！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她不但活得好好的，而且谁都怕她！谁都不敢惹她！你得振作起来！”
卢禹文失笑：“谢谢你的鸡汤啊，但是真喝不下……”
“这不是鸡汤！是真人真事！”苏蔓很较真，“她可比你惨多了，你至少还能走，她只能坐轮椅，连上厕所都需要人扶！但是她从来没放弃过，通关过很多游戏！你也不该放弃！”
卢禹文心想：坐着轮椅怎么可能通关游戏？
熬心灵鸡汤的时候可不可以有点诚意？
算了……
这姑娘也是个实心眼，心善，想要鼓励他而已，他又何必要打击她呢。
不过话说回来……生病的滋味，真是不好受啊。
卢禹文闭了闭眼睛，无力的叹了口气，再次哑声说道：“如果我能好起来，我们一起走；如果好不起来，你自己走。还是那句话……我们本来就素不相识，你没必要被我拖累，我也不喜欢欠人情。”
随后不再多说，闭着眼睛躺床上休息。
苏蔓咬唇看着他，心情很糟。
腿脚不好的人，性格都这么别扭吗？
第498章 朋友们
夜晚，卢禹文一直处于昏昏沉沉中。
期间醒来几次：
一次被苏蔓拖起来喂药，她动作粗鲁，喂药跟灌药差不多；
一次被苏蔓脱了上衣擦洗冷敷，她力气太大，毛巾搓在他身上快搓下一层皮；
还有一次，苏蔓非要他起来泡脚，说是从隔壁中医馆看来的方法，泡完脚对准哪几个穴位按摩，能够让他更快好起来。
卢禹文最忌讳别人看他的脚，尤其是先天跛足的那只脚，但是苏蔓力气比他大，他拗不过她。
后来，他差点没疼晕过去。
他以为自己会被这个女人折腾掉半条命，没想到，睡到后半夜，精神居然渐渐好转。
身上还是汗淋淋的，但是头不那么沉了。
卢禹文睁开眼睛，缓缓舒了一口气。
苏蔓在一旁睡着。
她趴在病床边，眉头仍是微微蹙着，像在担忧什么，右手攥着一根温度计，左手压在右手下面。
之前没仔细看，现在瞧着，她的左手形状有些古怪，缠着厚厚的绷带，却还是凹凸不平，也不知道绷带里会是什么模样……
卢禹文心里为她感到可惜。
长得挺好看一姑娘，偏偏伤了手，希望她以后能痊愈吧，别像他这样，不管走到哪里，走路的姿势总惹人耻笑。
他坐起身，准备伸手拿水。
苏蔓的警觉性很高，几乎立刻就醒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睁开，就像猫在黑夜里瞪圆了眼睛，犀利锐气！一点儿也不迷糊！
她看见卢禹文，眸底的锋芒收敛起来，问他：“要喝水？”
卢禹文点了下头，又问她：“有吃的吗？”
苏蔓从包里翻出一袋压缩饼干，一只手拆不开包装袋，便用牙咬。
卢禹文说：“我来吧。”
苏蔓递给他。
他接过来拆开包装袋，拿了七八片饼干，剩下半袋还给苏蔓。
两人就着热水吃饼干，一时都没有说话。
室内有细细的咀嚼声，包装袋的沙沙音，一盏户外露营专用的小型煤油炉在屋子正中间静静跃动着火簇。
吃了一会儿，卢禹文说：“等天亮了，我们回一趟他们下去的地方。”
苏蔓愣了愣，问：“你担心他们爬上来？”
卢禹文轻轻摇头：“肖哥和杨子应该被压成肉酱了，但是杨子最后喊了张克的名字，也就是，说张克当时并不在最下面，他很可能悬在中间，之后有没有爬上来，我也不确定，所以想回去再看一眼。”
“张克就是那个往你膝盖上砸转头的男人？”苏蔓问。
“嗯。”卢禹文点头，“是他。”
苏蔓重重拧着眉头，“这些人心狠手辣，最好一个都别活下来！”
“活下来也没事。”卢禹文思索着，慢慢说，“等我们出去了，他一个人困在这里，叫天不应，叫地不灵，那样才好。”
“不行！”苏蔓语气坚决，“这种人，杀了才能永绝后患！否则下次有别人进迷宫，他又要害人！”
卢禹文微愣，随后轻轻一笑。
苏蔓瞪着他：“你笑什么？”
“没什么……”卢禹文笑道，“你这性格还挺嫉恶如仇的。”
苏蔓闻言怔忡，慢慢垂下头。
“我确实很厌恶这种人，欺凌弱小，卑鄙阴险……一想到我的朋友们可能在游戏或者迷宫里遇到他们，说不定还会因此出事，我就恨不得把他们全杀光！”
“你的朋友们？”
“嗯……”她望向窗外，“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第499章 黑裙子小姐
黄昏。
一辆越野车在平坦的马路上疾驰。
副驾位上，白幼薇昏昏欲睡。
漫长的行驶，单调的风景，暖热的阳光……无一不在引|诱她的困意。
她懒洋洋的打了哈欠，说道：“下次还是要让谈笑坐车上，他虽然聒噪，但是可以帮助我们提神醒脑。”
沈墨看她一眼，“这次为什么没让他坐车？”
“为了省油啊，省油~”白幼薇睨着他，“你的车很耗油的，你不知道？”
所以不光车里的行李全部搬进玩偶屋，就连谈笑、承蔚才、潘小新这三个人也被她撵了进去。
沈墨笑了笑，没回答。
他心里认为白幼薇是在有意制造两人独处的机会。
“再坚持坚持，就快到了。”沈墨说道。
白幼薇强撑着精神望向前方，秀美的山水林木映入眼帘，再远一些，白雾重重，那里是迷宫。
“也不知道苏蔓在不在里面……”她发愁，轻轻叹了口气。
发现苏蔓出走后，他们就和严清文兵分两路找人，一路出发去徐州，另一路出发去福州。
在缺乏联络工具的环境下，想要找一个人真的很难，但是，吕昂已经不在了，严清文不想再看到苏蔓出事，况且去迷宫收集拼图原本就是他们的目的，如果能把苏蔓找回来，当然更好。
所以商量之后，沈墨和白幼薇出发去福州，严清文和朱姝去徐州。
沈墨看着前方，平静说道：“按照地图上显示的路程，应该再开一小时车才能看见雾，现在这么早就看见了，说明这期间迷宫又扩张了。”
白幼薇趴在车窗边喃喃：“如果有一个迷宫，始终没人走出去，会怎么样？……迷宫会一直扩张下去吗？不停的扩张，覆盖整片大陆？整个地球？”
“这要看游戏系统的目的是什么。”沈墨减慢车速，淡淡道，“如果它只是想杀人，迷宫和游戏的难度当然越高越好，但如果，它是为了挑选出某些人，就一定会留下生机。”
白幼薇扭过头看他，“你想被选中吗？”
沈墨回答得很坦然：“当然。只有赢到最后，才能看到真相。”
白幼薇想了想，又问：“对你来说，真相很重要？”
沈墨握着方向盘，转脸看她一眼，“吕昂和于亚青都死在游戏里，他们为什么会死，难道你不想知道？”
白幼薇一时没作声。
吕昂和于亚青死在洋娃娃手里，洋娃娃是玛丽制作出来的，而玛丽是游戏制作出来的，游戏又是谁制作出来的？游戏为什么会出现？这始终是个未解之谜。
但说实在的……
白幼薇并没有追寻真相的打算，她甚至有些抵触，当真相到来……一切，会不会恢复原样？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腿。
好不容易，就快能站起来了……
但这心思无法对他人言，哪怕对方是沈墨也不可以。
她不想被他看作阴暗的，自私的，甚至是恶毒的。
车突然停下。
白幼薇愣了愣：“怎么停了？”
“前面有辆车。”沈墨眯起眼睛，“车旁边有帐篷，还有一个女人。”
白幼薇也望过去，“会不会是苏蔓？”
第500章 好久不见的杜来
白幼薇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肯定不是苏蔓。
因为远处那辆车旁边，坐着一个穿黑裙子的女人，虽然离得远，看不清长相，但是苏蔓从来不穿裙子。唯一一次大概就是在玩偶屋里，不得不换上玩偶服那次。
而且，出门远行，穿一身长裙真的很奇怪。
白幼薇自己穿裙子，是因为对她来说，穿裤子太费劲了。
如果她能跑能跳，当然穿一身运动装才方便。
沈墨和白幼薇打量那边的同时，那个女人也发现了他们。
她坐得笔直，转头看向他们。
沈墨和白幼薇不约而同的愣住。
因为女人不仅穿着黑色长裙，头上还罩着长长的黑纱，刚才他们俩都以为是披肩的长发，现在女人转过头来，没露出脸，他们才发现对方的头脸都被黑纱蒙住了。
简直比阿拉伯女人还裹得严实，人家至少会露出眼睛，这位是连条眉毛都没露出来！
这太怪异了。
她难道不热吗？
现在虽然进入秋天，但是秋老虎还厉害着，太阳只要不落山，白天温度最高能到二十七八，白幼薇觉得自己要是穿成这样，搞不好会中暑。
“好奇怪啊……”白幼薇低声嘀咕。
“过去看看。”沈墨重新发动车子。
黑裙子女人见他们过来了，低头弯腰进了帐篷，接着，从帐篷里走出一个穿帽衫的年轻男人，警惕望着沈墨的车。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从白幼薇手里交换过替身娃娃的杜来。
杜来和一个女人，在迷宫附近露营？……这可真有意思。
白幼薇眯了眯眼睛，等沈墨的车开到近前，停下，她笑着跟杜来打招呼：“好久不见呀~”
“原来是你们。”杜来脸上紧绷的神情瞬间放松，也露出笑容。
白幼薇笑眯眯问：“不然你以为是谁？”
“噢，没以为谁。”杜来看了眼驾驶位上的沈墨，轻松问道，“你们俩这是要进迷宫吗？不觉得人少了点？”
“你们不也只有两个人吗？”沈墨淡淡道。
“是啊，迷宫里危机重重，两个人确实势单力薄了点，所以我们还没想好要不要进去。”杜来又看一眼帐篷，笑着介绍道，“里头是我女朋友，她不太爱和人说话，你们别介意。”
“不介意。”白幼薇说，“我们也在这儿歇歇，你们不介意吧？”
杜来嘴角笑意微僵，“……呵，不介意。”
帐篷里传来女人低低的抱怨声：“地方那么大，他们干嘛非得在这里歇……”
声音很轻，但是白幼薇和沈墨都听得很清楚。
杜来笑了笑，转身进了帐篷。
白幼薇听见他低声哄那个女人，两人说的都是方言，听不太清楚。
过了一会儿，女人不说话了，帐篷里没了动静。
沈墨问白幼薇：“确定在这里歇？”
他们有玩偶屋，按理说，没必要跟杜来抢地方。
而且要找苏蔓的话，当然是越快越好，以避免苏蔓在迷宫里出事时他们不能及时救援。
白幼薇看着不远处的帐篷，轻轻蹙起眉，“稍微有点担心……如果能够合作倒还好说，如果他给我们捣乱，那怎么办？”
第501章 红酒炖牛肉
迷宫也好，游戏也罢，最让人不安的，就是同行的玩家中有人心怀叵测，让人防不胜防。
杜来在这么近的地方露营，明摆着是要进迷宫。
迟迟不行动，有可能是像他说的那样心里犹豫，但白幼薇觉得，他更可能是在等替死鬼，或者垫背的。
毕竟现在关于迷宫的一切都是未知，想要拿到线索，用人命去填，是最容易的方式。
白幼薇不希望在进迷宫后还要防着这样的人，太耗费心力了。
还有他那个所谓的“女朋友”，也让她很在意。
“也许我们前脚进去，他们后脚就会跟着进去。”白幼薇烦恼的皱起眉，“真讨厌啊，为什么偏偏遇上他……”
沈墨把车停到一旁，平静说道：“杜来这个人，是个机会主义者，如果我们在迷宫里一切顺利，他或许愿意与我们和平相处、互相帮助，但如果我们在迷宫里出事，显露出劣势，他一定会利益至上的对我们落井下石。”
白幼薇皱着眉点头，“是这样没错……所以进迷宫的时机很重要
让他们走前面，我担心他们发现线索后故意藏起来；
让他们走后面，我担心出事时他们追上来捡漏；
要是和他们一起走，我还是担心……”
如果遇上别人，白幼薇或许没这么多顾虑，主要是杜来这个人，实在不能让人放心。
光是想想他把那么多人的拼图偷到手，心性和手段就可见一斑。
“既然已经遇上了，就没办法避免。”沈墨淡淡道，“晚上趁他们睡了再进迷宫。”
拉开进迷宫的时间，尽量避免正面接触。
“也只好这样了。”白幼薇撇撇嘴，有些不高兴，“感觉我们好像认怂一样。”
“找到苏蔓要紧，没必要跟他们硬杠，而且……”沈墨朝那边帐篷望了一眼，“如果我没看错的话，刚才那个女人转头看我们时，她的肩膀没有动。”
白幼薇听了，起初不解，而后慢慢睁大眼睛。
人在转头时，肩膀会随之偏移，不可能一动不动，除非是机器人。
“你的意思是……”白幼薇凑近沈墨耳边，“杜来的女朋友，不是人？”
“严清文能拿到钢铁傀儡，杜来拿到一个类似的娃娃也不奇怪。”沈墨说道。
白幼薇惊叹：“可是她刚才有说话啊……”
傀儡娃娃总不至于自己开口说话吧？
沈墨笑了笑，抬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我也是只是怀疑，总之，离他们远点比较保险。”
白幼薇琢磨了会儿，没在意头发被揉乱了，点头道：“那一会儿我们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就出发。”
……
沈墨和白幼薇假模假样搭起帐篷，生了篝火，然后从玩偶屋里拿出承老师烹饪好的晚餐，一边烤火一边吃。
夜晚降临，四周很快变成一片漆黑，只有路边两团篝火安静燃烧。
杜来也在吃晚饭。
比白幼薇和沈墨的食物简单得多，他手里拿着几块干硬的馍，身边有方便面，却没有煮，因为那样需要多腾出一个锅烧水，杜来嫌麻烦。
而白幼薇和沈墨在吃红酒炖牛肉。
第502章 杜来的女朋友
“杜来，你的女朋友怎么一直在帐篷里呀？”白幼薇笑眯眯的问，“是肚子不觉得饿，还是嫌你的馍片难吃？”
杜来微愣，随后看了眼手里的馍，笑道：“确实不大好吃。”
“叫她出来一块儿吃呗。”白幼薇大方的说道，“我们煮了很多，不吃多浪费呀。”
杜来没接她的话，似笑非笑道：“牛肉要炖很久才能炖烂吧？没见你们怎么动手，就能拿出热腾腾的食物，真让人羡慕。”
白幼薇不动声色，继续邀请：“要不要尝尝？真的很好吃哦~”
杜来沉默咬下一块馍，就着凉水咽下，回道：“谢了，你们自己吃吧。”
他拍了拍身上的馍片渣渣，起身进了帐篷。
白幼薇和沈墨交换了一下眼神。
刚想说点什么，帐篷里传来女人埋怨的声音：
“你干嘛不让我出去吃？我就要吃！怕他们干嘛……”
“你不能吃……”这是杜来的声音。
然后立刻被女人的声音掩盖：
“这也不能！那也不能！我什么都不能做是吗？！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救我？你不如让我死掉算了！……”
声音低下去，似乎是杜来在哄她。
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变成哭腔：
“我现在变成这样，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杜来的声音隐隐透出无奈：“爱……”
女人：“那你说，我爱你。”
杜来：“我爱你。”
女人：“你大声点嘛！”
杜来：“咳……会被他们听到……”
女人：“听到又怎么样？！我们的爱让你觉得见不得人吗？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救我！不如让我死掉算了啊！”
……
外面的白幼薇和沈墨：“……”
白幼薇无声的用嘴型对沈墨说：“杜来的女朋友挺有个性呀~”
沈墨看了眼那边帐篷，低声道：“看来我们都猜错了，杜来现在没功夫算计我们，一会儿早点出发吧。”
白幼薇想了想，点头：“嗯，好。”
……
杜来现在确实没功夫算计人，之后的时间他几乎一直在哄女朋友。
这实在很不寻常。
像他这样一个四处游荡的街头艺人，看尽人眼色，耍弄些心机，深谙民间骗术，竟会对一个女人这样低声下气，无比有耐心。
白幼薇觉得，以前对杜来的认识太片面，今天她才算真正开眼。
还有就是……
她暗戳戳的看了眼沈墨。
如果她也像杜来女朋友那个作法，沈墨会像杜来一样有耐心的哄她吗？
嗯……
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呢。
……
沈墨在收拾行李。
他做这些事很有一套，火堆用沙土扑灭，碗筷餐具打包收起，帐篷也要收起来，折叠捆绑，绳索一圈圈缠绕，行云流水一般，手臂在动作间伸展出流畅坚实的线条。
察觉到白幼薇的视线，他回头看她一眼，问：“怎么了？”
白幼薇盯着他的眼睛，悄悄发问：“你爱不爱我呀？”
沈墨愣了一下，随后看向路对面的帐篷，知道白幼薇这是受“启发”了，嘴角不禁莞尔。
白幼薇见他没回答，斟酌了下，又问：“这个问题……会让你觉得犹豫吗？”
沈墨走过来，俯身在她嘴唇上轻轻碰了碰，笑着回道：“还可以。”
白幼薇：“……”
还可以是个什么鬼？
第503章 搞什么鬼
沈墨收拾好后回到车里，准备稍作休息后进迷宫。
半夜进迷宫不是一个好时间，但是白幼薇有玩偶屋，所以问题不大。
没想到，有人比他们更心急。
杜来和他那位全身被黑布笼罩的女朋友，两人先一步出发，驱车往迷宫方向去了。
这是沈墨和白幼薇始料未及的。
他们一直防备着杜来，现在看来，反倒是杜来防备他们更多一点。
“这一点儿也不像杜来。”白幼薇跟沈墨吐槽，“之前几次见面，杜来对我的道具和拼图很感兴趣，瞧瞧这次，好像我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这么着急避开。”
沈墨望着远去的车影，略微皱了下眉：“走得这么急，应该是不想继续跟我们打交道……他好像很担心女朋友暴|露什么秘密。”
“很有可能，毕竟我们在对面露营，他们多少会有些忌惮。”白幼薇若有所思，“……而且，除了刚开始看见过他女朋友，后来那女人一直呆在帐篷里，没露面过，只听见声音。”
换作任何一个正常人，不吃东西，也不上厕所，一直呆在帐篷里，这可能吗？
白幼薇越想越觉得可疑，搞不好真被沈墨猜对了，杜来的女朋友不是人类？！
沈墨问她：“现在还去吗？”
现在去的话，正好能撞上杜来。
白幼薇想了想，“还是去吧，既然他现在有所顾忌，那我们也没必要太瞻前顾后，现在就去，免得被他们抢占先机。”
沈墨闻言不再多说，发动车子追上去
两辆车离得不远，沈墨能看见前面的车尾灯。
只是开出去没多远，天空就淅沥沥下起了雨。
雨不大，夹裹着寒气，加上秋风瑟瑟，萧瑟感也随之而来。
视野变得迷蒙。
沈墨打开了雨刷，夜雨之中，前方道路仍是迷蒙的，也看不见前面杜来的车灯了。
如此又行驶了两分钟，道路开始崎岖不平，明显不再是平坦的油柏路，而是类似山区的那种泥土路。
“有点不对劲。”沈墨蹙起眉，停下车检查。
白幼薇也打开了车窗，外面细雨飘进来，带着秋意的凉寒，她猝不及防打了个冷战。
气温下降的匪夷所思。
“会不会已经进迷宫了？”白幼薇疑惑的问道。
迷宫在雾里，而夜晚视野不佳，会不会是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进入了迷宫，而迷宫恰好是这样阴冷又多雨的环境？
“还不确定。”沈墨下车，雨水很快打湿了他的肩头，他皱眉望了望四周。
环境确实改变了。
公路两侧的绿化带和建筑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黑压压的密林，和一条不知通往哪里的林间小路。
难道他们真的进迷宫了？
白幼薇会这么想很正常，但沈墨是开车的人，他对距离远近的感觉比白幼薇更敏锐，按照刚才的车速，行驶两分钟绝不可能进入迷宫的地界。
除非……迷宫再次扩张。
但是迷宫已经扩张过一次了，可能在短时间内再次扩张吗？
正疑惑着，前面突然闪现亮光。
紧接着他看见杜来和那个黑衣女朋友疾步匆匆走来，带着点儿气急败坏的架势，冲沈墨质问道：
“喂！你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第504章 女运骸
沈墨和白幼薇都愣了愣。
“我们……搞鬼？”白幼薇好笑又好气，“搞鬼的人是你们才对吧！我们的车就是跟着你们，才会到这种鬼地方来！”
杜来一改之前笑嘻嘻的态度，异常的焦躁，反驳道：“我们能搞什么鬼？！我们是要去迷宫，这鬼地方明显不是！”
杜来的女朋友抱怨道：“能不能不要左一个鬼右一个鬼！本来就够吓人了，你们还提鬼！”
白幼薇简直无语，全场最像鬼的人就是她！湿透的黑衣服包满全身，连眼睛鼻子都看不见，她居然还嫌他们说话带“鬼”字吓人！
真可笑！能比她现在的模样吓人？
雨势隐隐变大了些。
沈墨皱了皱眉，道：“先上车再说。”
杜来也不跟他客气，拉着女朋友的手坐进后车座，顿时带进来一股湿冷的水气。
“我们的车不能开了。”杜来擦了把脸上的雨水，冲沈墨的说道，“你们的能开吗？”
沈墨坐回驾驶位，尝试发动越野车，但毫无反应。
“车子发动不了。”他沉声道。
“杜来，你快看！”女朋友紧张抱住杜来的胳膊，“有什么东西过来了！”
白幼薇也望过去，只见远处出现一点亮光，起初是黄豆大小，而后慢慢变大……这点亮光在黑沉沉的雨幕里缓缓摇晃，仿佛一个提着灯笼的人，在朝他们慢慢走近！
然而当它离得近了，他们才发现那不是灯笼，而是一团青色的鬼火！
明明下着雨，这团火却好似完全不受影响，慢悠悠飘荡在空中，一直来到沈墨的车前，跃动的火簇隐隐形成一张鬼怪的脸
“叮！欢迎进入玩偶游戏！本次游戏主题为‘女运骸’，规则如下：
一，拒绝游戏变成玩偶！
二，游戏失败变成玩偶！
三，游戏通关奖励玩偶！”
熟悉的声音响起，车上四个人不约而同松了口气。
比起未知的意外，至少游戏是可控的，游戏是有规则的。
可是随后想到要跟敌友不明的人一同进行游戏，刚放松的神经又再次绷紧。
白幼薇看向后座的杜来，狐疑的问他：“杜来，这游戏是不是你弄出来的？”
“我？！”杜来冷嘲的一笑，“白小姐，你实在高看我了，我可没本事使唤监察官！”
白幼薇略微皱了下眉。
看来杜来并不知道，有些道具是可以开启游戏的，比如谈笑曾经拿到的那枚金币。
沈墨观察车外的情形，说道：“按理说，迷宫附近不应该存在游戏，现在这个游戏，可能是迷宫扩张后，没来得及进行位移。”
根据以往的经验，以及宋教授提供的情报，他们知道，每个游戏在移动时都会避开迷宫，所以迷宫外围往往会形成一道看似安全的“真空地带”，这片区域既没有迷宫，也没有游戏。
当然，安全只是暂时的，因为迷宫随时可能扩张。
而且，当迷宫消失后，周边的游戏仍然会受到吸引位移过来。
上海的基地就是利用这个特性组建起来的。
白幼薇看了一圈，除了那团漂浮静谧的鬼火，四周什么也看不见，黑漆漆的。
“既然已经进游戏了，为什么没看见监察官？……该不会那团火就是监察官吧？”
第505章 听不懂听不懂
“八成是了。”杜来凉凉说道，“我记得基地提供的情报里，有提过鬼火的游戏。”
顿了顿，他又反感的皱起眉，“不过那是个鬼打墙的游戏，不是这个女……女什么来着？”
“是女运骸。”他女朋友接口道，“《女运骸》是闽剧的一个曲目。”
杜来似乎不想让女朋友在这两人面前刷存在感，暗暗捏了下她的手心。
可他女朋友偏要跟他作对，提声道：“你干嘛！我现在连话都不能说了？！那你干嘛还要救我，让我死掉算了啊！”
杜来：“……”
沈墨打量一眼黑衣女人，而后看向杜来，“我记得闽剧是福州当地的戏曲剧种，不过平时没怎么听过，也不太熟悉，现在进了游戏，如果要一起行动，有些信息是不是可以共享？”
“是呀~”白幼薇补充道，“如果不想一起行动，你们现在可以下车了哦。”
“下车就下车，谁稀罕啊！”黑衣女人脾气很大，比白幼薇的脾气还大。
她正要开门下车，被杜来一把拽住，“等一下……”
女朋友不高兴的道：“侬了嗨组撒？！”
突然说起方言。
杜来一边攥着她的手不放，一边对沈墨说：“当然是一起行动更安全。早就听说你们通关游戏很有经验，如果发现什么线索，想必也不会瞒着我们吧？”
沈墨略微颔首，淡淡道：“只要结盟，信息资源应当共享。”
“好。”杜来点头，拉住女朋友道，“我们一起下车，找监察官问清楚规则，如果游戏不是对抗制，我愿意结盟，关于游戏的任何情报，我们也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他说到这里，看向白幼薇，笑了笑：“怎么样，够诚意吗？”
白幼薇回了一个冷漠的笑脸，没说话。
沈墨握住白幼薇的手，说：“一起下车吧。”
……
细雨沥沥。
冷风凄凄。
车门一经打开，外面那团青色鬼火摇晃了下，燃烧得愈加旺盛，火焰中间那张鬼脸也愈发抽象、诡异。
四个人一起下车。
鬼火摇摇晃晃飘过来，声音听不出男女，清幽、缓慢，犹如古墓里怨灵吟诵
“欢迎……来到……玩偶游戏……”
火焰围着他们慢慢飘荡，离得很近很近，几乎挨着皮肤，他们却感觉不到任何热度。
“游戏规则，如下……有女李氏，自村东运尸骸往村西……又自村西运尸骸往村东……日复一日，不见其休，若能使之停，可胜也。”
白幼薇听得眉头紧皱，不耐烦道：“说人话！”
鬼火：“……”
杜来的女朋友：“哈哈哈哈哈它又不是人！怎么可能说人话！”
白幼薇面色不虞：“听不懂，规则再说一遍！”
鬼火幽幽注视白幼薇。
它认得她。
她在兔头人那里拿到了“十分之一我”，在球那里拿到了“玩偶屋”，最近又拿到了一些零件，以致于漫画男认为兔头人有包庇嫌疑，实在是因为……这个玩家，不可控因素太多，让大家感到很棘手。
没想到，它会在自己的游戏里，遇见她……
不过，它的游戏，应该不至于被她钻空子吧？
毕竟，它的游戏，在所有玩偶游戏里，算得上最保守，最严密，也最为稳固，漏洞修复次数几乎等于零。
第506章 重复规则
鬼火再次重复规则：
“有女李氏，自村东运尸骸往村西，又自村西运尸骸往村东，日复一日，不见其休，若能使之停，可胜也。”
白幼薇感到无语，“作为监察官，你不打算翻译一下吗？”
鬼火沉默。
它当然可以说得更通俗些，但是它怀疑白幼薇反复询问规则，是一种寻找游戏漏洞的伎俩。
而它，不能给她这个机会！
这可不是一般的玩家，所以，它一定要小心又小心，决不能重蹈其它几位监察官的覆辙。
鬼火谨慎的后退了些。
白幼薇莫名其妙：“你离那么远干嘛？”
鬼火说：“规则介绍完毕，那么……祝你们好运……”
说着，火焰抖了抖，忽然消失，只剩下一串星星点点的小火簇，沿着小路亮着微弱的火光。
白幼薇无语极了：“这也太不负责了！”
杜来的女朋友说：“怎么感觉它好像落荒而逃呢……”
杜来说：“这个监察官的特点就是神出鬼没，也许一会儿还会出现。”
沈墨蹙眉望了眼远处的火簇，沉声道：“先跟着鬼火走吧，前面应该就是真正的游戏区域。”
四个人一时无话，互相看了看对方，而后顺着火簇指引的方向往前走。
小小的青绿色火簇飘在空中，他们每经过一个火簇，火簇就会灭掉一个，一路向前，不知不觉来到密林深处。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没停，密林里因为有繁茂的枝叶阻挡，反倒比外面干燥。
视野昏暗，沈墨扶着轮椅把握，慢慢说道：
“这次的游戏规则，有些含糊其辞，不过大致上能看出，不是一个对抗制的游戏。”
不是对抗制，那么大家暂时可以放下戒备。
白幼薇很不满意，没好气的说道：“何止含糊其辞，简直太含糊了！文言文一个词或者一个字，总是有多种意思，最容易玩文字游戏，什么不见其休，‘其’指的是运骸女还是别人？若能使之停，‘之’又指的是什么？是要停止发生运骸这件事，还是让运骸女停下来就够了？让监察官给解释一下，它居然跑了！”
“文言文需要结合意境和背景去理解。”沈墨安抚她，“也许到地方后，就会知道怎么回事了。”
白幼薇想了想，扭头看杜来的女朋友：“喂，你刚才提到的闽剧，讲的是什么故事？”
黑衣女人正在跟杜来抱怨自己蒙着黑布看不清路，听见白幼薇问她，一时分神，脚下一踉跄，险些摔倒。
她恼火的要扯下头上的黑布，却被杜来紧紧按住。
“妙雪。”杜来喊了一声她的名字，眉宇凝重，“不要闹。”
黑衣女更加火大，“这里黑漆漆的，我蒙着黑布怎么走？！我又不坐轮椅！有本事你背我啊！”
杜来看着她，片刻后弯下腰，“好，我背你。”
“给我滚！！！”黑衣女人根本不领情，猛地推开他，力气奇大无比，杜来顿时跌倒，摔了一身泥，狼狈极了。
“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那你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让我死掉不好吗？！！”
她喜怒无常，歇斯底里的尖叫：
“我告诉你！我偏要闹！我不怕他们看见！！！”
“妙雪！”杜来低喝一声，爬起来要制止她，却迟了一步！
湿透的黑布被她用力扯下，露出女人的真容
第507章 傅妙雪
那是一张非常年轻漂亮的脸。
明眸皓齿，雪肤乌发，小巧的鼻子，尖尖的下巴，只不过……是人偶。
杜来的心口剧烈起伏，他辛辛苦苦隐瞒，归根结底是为了她好，不愿她被人当做怪物看待！
白幼薇只是双腿残疾，就要承受那么多异样的目光，如果让这样的她出现在世人面前，会是什么后果？！
他扑上去重新用布蒙住她！但是再次被她推倒！
“看都看到了，还蒙什么蒙！”她烦躁的甩了下湿透的头发，又去看白幼薇和沈墨。
然而白幼薇和沈墨脸上只是略微愕然，很快恢复平静，仿佛她是一个人偶这件事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你们为什么不吃惊？”黑衣女人问。
白幼薇面无表情回答：“我们吃惊了啊。”
黑衣女人：“……”
哼！
明明一点都不惊讶！
杜来见已经无法挽回，只得作出最后补救，向沈墨与白幼薇解释道：“妙雪是在游戏里变成这样的，我用道具救了她，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身体仍然维持人偶状态，希望你们能够为我们保守秘密！相信你们也清楚，她这样一旦被别人看见，会引来多少麻烦！”
黑衣女立即道：“看见就看见！能有多麻烦？你要嫌我麻烦，当初何必救我？！让我死掉啊！”
“傅妙雪！”杜来忍无可忍，“这件事等我们从游戏出去以后再谈，行不行？！”
然而对方态度比他更横，“杜来！别以为你救了我，就有资格对我指手画脚！我想怎么过，我自己说了算！要么按照我说的来，要么分手！”
杜来气得说不出话来，咬牙看着她。
白幼薇和沈墨相视一眼，对于这两个人，他们的感觉也很复杂。
明明是恋人，最亲密的关系，却好似仇人一般，虽然不至于互相憎恨，但是相处模式中确实透出一种敌对的意味。
尤其是傅妙雪，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拿杜来撒气，而杜来竟全都忍了！真神奇！
沈墨介入，打断两人的对峙
“杜来，你说的道具，是不是能够死而复生的道具？”
白幼薇愣住，看向沈墨。
她没想到这一茬。
杜来也愣了愣，而后眸光沉敛，缓缓道：“……原来你们也知道。”
傅妙雪则凉凉的说：“别抱太大希望，很可能当你们千辛万苦拿到道具，被复活的亲人朋友却压根不想以这种面目活着，看看我现在这样就知道啦~是不是像个笑话？”
她说着，瞟向杜来，漫不经心的语气里透出凉薄：“侬脑子瓦特啦，值得伐？”
杜来阴沉着脸没作声。
沈墨和白幼薇也没作声。
他们在思考，这样的道具，如果用在吕昂和于亚青身上……
把人变成会说话能走路的人形玩偶，究竟是种救赎，还是一种新的折磨？
白幼薇不确定严清文知道消息后会怎么想，但她觉得，于亚青的骄傲一定不允许自己变成玩偶，因为这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失败，而且是惨败！
不知不觉，他们已经走出密林。
密林外是一片山坡，山坡下住着一些人家，像是个小村子，昏暗雨幕中亮着零星几盏灯。
傅妙雪站在山坡上，慢悠悠道：“你们刚才不是想知道，《女运骸》这出戏唱的是什么吗，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吧~”
第508章 山下小村庄
傅妙雪说：“这出戏呢，是闽剧儒林班早期的经典剧目之一，演的是春秋时期，齐国一个叫华周的人，领兵征讨吕国，结果不幸命丧沙场，他的妻子姜姬去吕国找丈夫的尸骨，历尽艰难运骸还乡安葬，回程遇到强盗，幸好她的丈夫突然显灵，她才得以脱险。”
说到这里，她略微停顿，又接着道：“不过刚才监察官说，运尸骸的女人是李氏，估计和这个故事没多大关系，可能只是因为运骸这点相同，所以游戏主题取了这个名字。”
“游戏不会给没用的线索，先记着吧。”白幼薇说道，“也许后面用得着。”
“现在我们要做什么？”傅妙雪环顾四周，“这里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又下着雨，就算想调查线索也办不到吧？”
她拉住杜来的手问：“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接下来干嘛？”
明明一分钟前还在冲杜来大吼大叫，现在又跟没事人儿一样。
对于傅妙雪的变脸速度，杜来像是习惯了，神色平平说道：“下山找户人家避雨吧，顺便打听消息，村子里的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他的话与沈墨的想法不谋而合。
四个人一同下山，看见村子最东边，有一颗老柳树。
树边泥泞的路面上，有几道很深的车轱辘印儿，有些重叠，有些交错，但都是同样粗细的车轱辘，就像同一辆车反复经过，反复辗轧。
沈墨挑眉望了眼四周，“应该是运骸女留下的。”
自村东运尸骸往村西，又自村西运尸骸往村东，日复一日，不见其休。
所以路面上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
杜来也警觉观察附近，冷静说道：“规则告诉我们，要让运骸女停下，但是没说，玩家遇上运骸女会怎么样。”
“运骸女是整个游戏的关键，没打探到情报以前，还是不要和她正面接触为好。”沈墨继续往前走，“雨越来越大了，尽快找个地方避雨吧。”
杜来和傅妙雪跟上他。
……
村子不大，一共只有二十几户人家，且大部分都没有点灯，像是已经歇下了。
沈墨找了一户亮着灯的，拍了拍门。
屋里没人回应。
杜来和傅妙雪也陆续敲了几家的门，结果都一样。
有些甚至在他们敲门之后立刻熄了灯，就像畏惧什么似的，怎么也不开门。
他们在屋檐下避雨，杜来试着推了推门，说道：“这种门栓结构简单，想要进去其实也容易。”
撬门对杜来而言，就像吃家常便饭一样，毫无难度。
沈墨淡淡说道：“没必要。就算撬门进去，最后也可能被主人赶出来。前面还有一家，去前面再看看吧。”
沈墨说的前面那家，显然是村里一个大户，门口蹲着两座石狮子，房屋宅院比村里其他户大上许多倍，离得也特别远。
大概是主人家不愿和穷人做邻居，又或者嫌吵闹，所以住得特别偏，附近没有邻里，只有花草树木，和一大片荷塘。
沈墨刚抬手拍门，门被他推开了
外院的门，竟没有锁。
第509章 必背的
大家都有些意外。
不过既然门开了，就索性进去
这是一座三进三出的古宅，白墙青瓦，灯笼鲜红，于夜色中暗的更暗，红的更红，加之院内树影婆摇曳，阴森至极。
凄凄雨声中，隐隐徘徊一个老人的吟诵诗文的声音，苍老，沙哑……气氛愈发诡异。
他们很快遇到了第二扇门，而门，还是开着的。
透过窄竖的门框，能看见正屋的屋檐下有一个老书生负手而立，摇头晃脑，嘴中念念有词：
“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二门外的四个人互相看了看对方。
“他在念什么？”傅妙雪小声问杜来。
杜来摇头：“听不清。”
沈墨蹙眉看了一会儿，站在门外扬声道：“老先生，我们路过这里，能进来避一下雨吗？”
老书生恍若未闻，依旧摇头晃脑反复的念：“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
沈墨更狐疑，再次问：“老先生？”
对方还是不理，就好像听不见他们说话一样。
“破烂游戏，设置的npc是聋子吗？”白幼薇淋了半天雨，心情不佳的骂道，“监察官说话就文绉绉的，现在游戏里的npc也给我拽诗文，故弄玄虚，什么破毛病~”
古诗文是白幼薇的短板。
傅妙雪乐呵呵：“监察官有毛病啦~”
沈墨想了想，握紧轮椅把手用力抬起，和白幼薇一起跨过门槛
轮椅落地，两人进入正屋与二门之间的庭院，距离那个老书生不过十几步距离。
然而对方依然对他们不闻不问，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反反复复念着：“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二者不可得兼……”
杜来见沈墨和白幼薇进了里面也没事，便拉着傅妙雪的手也跟着进去。
沈墨推着轮椅走近老书生，一直来到面前，对方低头沉吟，对他们视若无睹。
沈墨试探道：“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啊……”老书生的身形微顿，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转身，抬起头，看向沈墨。
那是一张年过七旬的脸，苍苍白发，年迈古稀，唯独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定定看着沈墨，有些吓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书生不住点头，“鱼，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鱼而取熊掌者也。”
大家顿时明白，这是游戏故意制造的一道关卡，只要解决关卡，接下来应该会获得线索。
可是，就当他们松了口气的时候，老书生又道：“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不可得兼……”
沈墨：“……”
白幼薇厌恶的拧起眉：“这老头怎么没完没了！”
傅妙雪笑盈盈道：“这个简单呀，舍生而取义者也！”
老书生的眼睛更亮了，脸上堆满笑容，“啊……原来如此啊！生，亦我所欲也；义，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舍生而取义者也。”
所有人都很无语。
偏偏这个老书生还是没个完！
他再次抑扬顿挫的念道：“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不为苟得也……不为苟得也……”
又卡壳了。
第510章 两个老头
沈墨：“……”
白幼薇：“……”
杜来：“……”
傅妙雪：“……”
在老书生把“不为苟得也”念了整十遍后，沈墨问：“谁记得这句话后面是什么？”
杜来看向傅妙雪。
傅妙雪翻了个白眼，“别看我，我只记得前面两段！”
沈墨看着白幼薇。
白幼薇烦躁的叹了口气，“好啦，我知道了。”
杜来和傅妙雪都不明所以。
沈墨对他们说：“你们在这里等一会儿。”
“你们要去哪儿？”杜来疑惑的问。
“门外。”沈墨垂眸看一眼白幼薇，淡淡道，“我们有事需要商量一下。”
他推着白幼薇去了二门外。
杜来正狐疑，忽然隐隐听见二门外压低的谈话声，像是有个老头，语气沉重的叹气：“唉，这是初中必背的古诗文……”
“我又没念过初中！”白幼薇的声音一下子压过他。
老头不吱声了。
傅妙雪紧张的搂住杜来的胳膊，小声道：“好恐怖呀~怎么又冒出一个老头……”
杜来皱眉望着门槛那边。
过了几秒，门外有老人高声道：“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于生者，故不为苟得也；死亦我所恶，所恶有甚于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
门里的老书生愣了愣，接声道：“如使人之所欲莫甚于生，则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
门外的老头抑扬顿挫回应：“使人之所恶莫甚于死者，则凡可以辟患者何不为也？”
老书生再道：“由是则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则可以辟患而有不为也！”
老头再应：“是故所欲有甚于生者，所恶有甚于死者！”
“非独贤者有是心也……”
“人皆有之，贤者能勿丧耳！”
两个老人一唱一和！你来我往！
一个声情并茂！
另一个慷慨激昂！
一个铿锵有力！
另一个婉转悠扬！
在这阴森的古宅，两个老人激情澎湃的接连唱和，竟将一整篇《鱼我所欲也》完完整整诵读下来！
傅妙雪吓得要死。
大半夜听两个老头念诗，太特么吓人了！
终于念完，老书生哈、哈、哈大笑三声：
“畅快！畅快！诸位客人如此才华横溢、出口成章、满腹经纶，老夫好生佩服！今日大驾光临，真叫寒舍蓬荜生辉！”
他朝他们拱手作揖：“请进、请进，快快请进”
说罢，双手啪地一声推开正屋大门！
傅妙雪发出短促的一声尖叫，而后整个人跳进杜来怀里！
杜来的脸色比她更难看！
（毕竟他不是人偶，神情更生动。）
只见堂屋灯火通明！一张血红长案，中间摆着瓜果香烛，左右两把高背椅，分别坐着两个纸人！
那纸人均是白纸糊成，描着极黑的眼，极红的嘴！身上穿着极其艳丽的纸衣裳！
白发苍苍的老书生朝两个纸人拱了拱手，道：“爹爹，娘亲，有客人远道而来，我请他们进来坐一坐。”
傅妙雪紧紧箍着杜来的脖子不撒手，如果她还是活人的话，此刻一定能挤出泪来！
杜来被她勒得快喘不上气来。
沈墨和白幼薇回来，也看到堂屋中的纸人，脸色变了变。
老书生向纸人禀明完情况，走出来，站在堂屋门口，朝他们四个拱手：“各位贵客，快快请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