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寝则同床
人杰回到主屋时，彩蝶正不安地在屋内徘徊。她听说妖族手段千奇百怪，担心主子一个不慎中了招。
“主子您没事吧？”
“没事，成功了。”
人杰把狐妖皇族的传承幻坠和千年妖丹递给彩蝶，并将刚才的经历与她细说了一遍。
两人说话时都压低了声音，以免被墙外之耳听到。
“看来苏丞丞是想全力拉拢主子了。她后面邀请主子共赏美景，不是真的对主子一见倾心，就是想魅惑主子。说书人经常讲狐狸精勾引人族男子的故事呢。
主子，那狐妖长得好看吗？”
“嗯，挺好看的。”
“咦，主子您不是分辨不出来好看不好看吗？”
“自从能够关闭神眼后，沉睡状态下的神眼再也看不到你们的骨肉与糟粕，慢慢就体会到人们口中说的好看是什么了。”
“那...主子您觉得奴婢好看么？”
“好看，比狐妖好看。”
“真的？！那...奴婢有血灵郡主好看吗？”
“比她也好看。”
“啊！那...主子您觉得奴婢好看在哪？”
“说不上来。光对比外貌，并没她们精致，但就是看着更舒服。”
“嘻嘻，主子真好。”
彩蝶开心地把小脑袋靠在人杰怀里，蹭了好一会后继续说道：
“主子，等奴婢练成《七彩幻罗》后，您记得把吊坠还给苏丞丞，到时候找个机会用性光试试，看她是不是真心。
如果是真心，她帮了奴婢这么大一个忙，奴婢以后要好好感谢她。”
“嗯，这个人情我记住了。你要现在开始修炼吗？”
“不，您记得奴婢说练剑之前要做两个准备吗？”
“嗯。”
“只要身怀剑灵根或刀灵根，接下来修炼《裴旻剑舞赋》就是靠悟性了。
《裴旻剑舞赋》能和天下间所有心法神决结合在一起，肯定不是它自己就会结合，而是需要在修炼的过程中，找到两者的契合点，然后合二为一。
于是，奴婢就想，《裴旻剑舞赋》既然可以与别的心法融合，还可以被李白大人改成别的剑法，那么奴婢可不可以也把它改成一个新的剑法呢？
一个不受拘束，更适合自己的剑法。
奴婢可不想为了练一个剑法，就变成大唐天国的傀儡。因为主子您注定是不凡之人，我们的未来不在这里。
当年的李白大人说不定也是这么想的。
李白大人真的太厉害了。
在拜师前，他虽已经做出了不少脍炙人口的作品，是位名动天下的大诗人、金丹强者，但修炼的都是天道书院的功法，从未摸过剑。
可在拜师后，李白大人第一日便学成第一赋，第二日学成第二赋，第三日学成第三赋，第七日学成第四赋，从金丹直入元婴。
这简直就和‘立地成佛’的禅宗高僧一样，惊呆了天下人。
但是在接下来的十年时间内，李白大人却始终未练成第五赋。
直到有一天，他突然间开始收集天下各种剑法。此后三日，他竟将一身修为全部废尽，散功重练。
他的仇人趁着李白大人修为尽失，设计将他围困于一处山谷。不料道尽途殚之际，李白大人创作出震世巨著---《侠客行》，并且施展了一种闻所未闻的剑法。
世人说，那是有史以来最快的剑，是杀人之剑，刺客之剑。
那就是《青莲剑法》！
奴婢结合李白大人的事例分析，想要将《裴旻剑舞赋》改编成一种新剑法，可能需要三个条件。
第一个是需要散功重练。奴婢本身就是没练过武的凡人，这点已经符合了。
第二个是需要强大的悟性，像裴旻祖师和李白大人一样的悟性。这点奴婢肯定没有，但奴婢可以借用主子您的卍解光圈。
第三个是需要熟知各类剑法，触类旁通，与《裴旻剑舞赋》进行比对。
所以，奴婢练剑前的另外一个准备，就是收集各类剑法，然后认真专研。
奴婢也不奢求像李白大人那样一蹴而就，而是想配合心法剑法，一个赋一个赋地改编。
改编好一个，奴婢练一个。
如此一来，就有时间慢慢去收集更多的剑法了。
对了，主子您可以再为奴婢打造一把剑吗？奴婢力气小，举不起重剑，所以可能需要一把柔韧、轻盈、锋利的特制长剑。”
“没问题，明天我就叫管家去神铁堂，然后让她想办法收集所有湘城以外的剑法秘籍。如果银钱不够，我们就把灵石卖掉，让祈年改吃别的。
至于湘城范围内的剑法秘籍，我现在就仔细找一遍，你等我。
始解！”
一个时辰后，金光迅速消散，人杰重新闭上了双眼。
他对着怀中哈欠连连的彩蝶说道：
“整个湘城找到了各类剑法秘籍共二十九本，其中包括完整的《裴旻剑舞赋》，我还找到了二十一本刀法秘籍。现在天色比较晚了，彩蝶你先睡。
我一边修炼性功，一边先全部研究一遍，明天陪你一起改编。
正好，我的《杀猪刀法》也已进无可进，看看还有没有提升的空间。”
“嗯，那奴婢先歇息了。以后奴婢也要练个不用睡觉的功法，这样晚上就能陪着主子了。”
彩蝶说完这句话后，声音又重新恢复到正常大小，对着窗外喊道：
“两位姐姐，你们还在外面吗？”
“在的，彩蝶姑娘有何吩咐？”
花月温婉的声音飘了进来。
“主子要盥洗歇息，麻烦两位姐姐了。”
“好的，我们这就准备。”
“两位姐姐，一会主子歇息后，你们也快回屋吧，晚上我会伺候好主子的。明日不用太早，辰时过来即可。”
“是。”
花月和秋香隔着门，齐声应道。
......
湘城的雪下了一夜。
辰时，赵府。
花月和秋香端着盥洗用具，穿过垂花门碎步走在抄手游廊上。周围是来来去去忙碌的五鬼帮精英家丁。
他们有的四处巡逻，有的打扫庭院，有的升火做饭，有的满脸紧张地为祈年准备吃食。
路上两人还碰到了丽姐和画屏，说是夏香昨晚被破了身，折腾了几个时辰，刚刚才睡下。
丽姐她们悄悄为夏香换好了衣裳和被褥，一会还要抓些清凉止痛的药膏来。而吴少爷此时正在屋里打呼打得震天响，花月和秋香走到老远都能听到。
花月没有内力，走了一段路便被冻得手脸通红。停在主屋门外后，她捏着嗓子轻轻朝门里唤了一声。
别看大家身份相同，但这些丫鬟都很尊敬花月，因为只有她是少主子点名要回来的，所以在主屋门口都是由她负责喊话回话。
不一会儿，门扉从里面被推开一条缝，两人手里的东西依次被彩蝶接了过去。
门复又被关上，花月和秋香就站在门口的廊子下边等着。
刚才门缝中有金光冒了出来，似乎屋里藏了座佛尊，让人心生万般好奇。
可秋香这次再也不敢凑到门口去了。
昨晚是人杰不计较，若碰到个计较的主子，或是正好被秋香听到什么秘密，是可以直接把她处死的。
花月双手来回地搓着，在嘴边哈气取暖，小脚也很冰，却是不敢动，怕惊扰了里面的少主子。
她心里期盼着什么时候也能进到屋里，倒不是怕冷，而是很想贴身伺候那位天神一般的少主子。
屋里。
彩蝶先是自己轻手轻脚地洗漱完，然后走到脑后挂着阳神光圈的人杰身旁，轻轻唤道：
“主子，辰时了，奴婢伺候您洗漱。”
只见光圈立刻像流水一样融入了人杰双眼，眨眼间消失无踪。
不一会儿，彩蝶接过沾着牙粉的牙刷子，又递出用花蕊熏过的铜盆，待人杰用铜盆里的热水抹了几把脸后，再递上脸巾子。
等事情全部做完，她把东西都一一放好，转过身小跑到人杰身旁，小声问道：
“主子，昨晚修炼得怎样？”
人杰点点头：
“都研究透了，吃完饭我们就回屋里，一起琢磨怎么改编。”
......
九娘这两天有点纳闷，觉得这一晚上过去，三兄弟都像变了个人。
铨儿修行《血魔神功》，又成为了男人，整个人有点变化也是正常，如今多了一种妖异大气的感觉。
小黑一觉醒来，感觉像被鬼上了身，不仅总是一人在那变幻表情，还时不时散发出一种虚无的怪异感。
人杰也不对劲，从吃饭时开始就心不在焉，连带着旁边彩蝶也一样，有时候九娘连叫好几声两人才反应过来。
最令人惊奇的是，这几人不约而同地从初三早上开始，每天拒绝见客，拒绝外出，都齐齐躲在自己卧室里。
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铨儿跟自己说练功，她信。但从第三天袁长老离开之后，他居然天天往人杰屋里跑，连夏香都不要了。
小黑跟自己说这几天特别想睡觉，结果就从早到晚睡得天昏地暗。九娘差点都把大夫给喊了过来。
到第三天，小黑居然也躲进人杰屋里，说是要和哥哥们一起“寝则同床”。
在白天，三兄弟饭也不出来吃，让下人从门缝中递给彩蝶。
在晚上，三兄弟为睡在一起，把彩蝶都赶去了隔壁屋。
三兄弟就这样天天闷在里面，隔着房门时不时传出奇怪的声音，透着五颜六色的光。
在人杰的要求下，赵府甚至请来了工匠。工匠们日夜赶工，要在地底打造一处坚不可摧的密室。
下人们议论纷纷，猜测几位少爷肯定在练什么绝世神功。
第七十五章 今非昔比
时间回到大年初三。
罗横这天用完早膳主动去了人杰屋里，将罗家一事以及梦道功法如实相告。
人杰也告诉了他性光神眼的功效。他们尝试让罗横在卍解光圈的照耀下入梦，没想到居然还可以对《大梦回仙术》起到辅助作用。
罗横一觉醒来，浑身经脉噼啪连响，整个人气势直接拔高一截，修为从后天六品直入七品，成了上三品高手。
要知道，他前面觉醒那次，以及这两天在梦境中的成果，也就堪堪将他从后天五品升为六品。
“杰哥，我在梦里被困在一个地方，开始根本出不去。里面全是毒物，到处都有毒气。于是我求神拜仙，终于在墙壁上找到一个无名毒功，说是只要练成，就可以万毒不侵，号令天下毒物。
杰哥，你那光圈实在太灵了。
要换成以前，我起码得花上个几个月，才有可能练成这么厉害的功法。可如今我在梦里只花了一盏茶功夫，就借助上万毒物，将毒功炼至大成。
这还不是最牛逼的！
自从被你那光圈照着入梦后，梦里面所有人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一个个求着要做我小弟，赶都赶不走。后来没法，我干脆也在梦里成立了一个五鬼帮。
刚才醒来之前，梦里的五鬼帮已经走出荆州，开始跨界发展了。而我在梦里也修成了金丹...”
到了大年初五，袁辰将《血魔神功》入门部分传授得七七八八，平铨也用内力成功提炼出了第一道血气。
接下来就是水磨工夫，等这些血气将浑身经脉打通，蜕变成血灵气，他就能直入先天。不过按照他的资质，没个几十年是很难做到的。
袁辰走之前，为平铨留下了一瓶百炼精血及十粒血灵丹。没想到他前脚刚走，平铨就被彩蝶神神秘秘地叫到了主屋里。
看到罗横以打坐的姿势在人杰床上睡觉，平铨先是一奇，彩蝶跟他介绍了罗横修炼《大梦仙回术》之事。
在知道人杰卍解光圈或许有能辅助修炼禅宗秘法的神效后，平铨惊呆了。
早知道就不着急加入炼尸派了，这和禅宗六寺能比？
“还练个屁的血魔神功啊，哥从今天开洗修禅！”
平铨把百炼精血和血灵丹扔在一旁，双眼放光地喊道。
他师傅说这些精血丹药能帮助他大大提升修炼速度，只要孜孜不倦，有望在十年内进入先天。
十年...
按照小师弟和小黑这个变态的速度，估计都成金丹了。
平铨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其实非常着急，由其不想因为自己拖累到小黑。
“好。”
人杰听后点点头，示意彩蝶把墙边一块幕布取下，然后平铨就目瞪口呆地看到了堆满整面墙壁的数百本经书。
人杰解释道：
“我之前把整个湘城都找了一遍，发现很多人家里都有禅宗的经书。
后来又发现有一个地方最多最全，那就是西区的南华寺。
湘城南华寺里共有经书三百五十八部。我比对过了，其他人放在家里的都是从这里面抄录出去的。
经过我和彩蝶仔细研究，在最高大的六祖殿中，被供奉起来的那本金光宝典，应该就是他们禅宗真正的核心秘法---《六祖坛经》。
《六祖坛经》开篇就说，想要修炼秘法，至少需要悟透一套主佛经。
原来这南华寺把整个外面所有经书划分为七套主佛经，分别是：
《金刚经》，《维摩经》，《楞伽经》，《观无量寿经》，《法华经》，《涅槃经》，《梵网经》。
每一套主佛经下面都有对应五十本衍生的论与律，所以看起来总共有经书三百五十八部。
除了唯一的那本《六祖坛经》之外，其他三百五十七部都是可以供禅宗弟子和那些拜佛的香客们随意抄录的。
只要有人能练成其中一套主佛经，就可以成为禅宗六寺的真传弟子，修行《六祖坛经》。
所以我这两天就叫人全部抄录了一套过来。
“咕咚。”
平铨吞了口口水，颤颤巍巍说道：
“小西弟，你的意西系说，想要修炼禅宗秘法，得先读五习一本佛经？”
“不是读，是悟透！只有将其中一套所有经书的禅意悟透，才能开始修炼《六祖坛经》，而且上面说的是至少一套。
所以我们分析，你如果能把七套共三百五十七部全都悟透，甚至再领悟一些天下其他佛经，修炼起来效果很可能会更好。”
“可系...可系我到现在连字都没认全...”
彩蝶这个时候变戏法似地掏出了《说文解字》、《千字文》、《百家姓》和《三字经》，她笑眯眯地对平铨说道：
“铨哥，你不用慌，主子现在就解放神眼，你看着他的光圈，再读读这几本书试试。”
“卍解！”
......
“我懂了，我懂了，茅塞顿开，茅塞顿开啊！小西弟，我都记住了！天！我感觉寄己以前活得就像是一头猪...
小西弟，请受哥一拜！”
平铨情不自禁跪在地上，兴奋地吼道。
“是吧，我第一次看见光圈后也是这种感觉。”
彩蝶捂着嘴巴笑道，然后看见自己主子费了老半天力气才让平铨克服了下跪的冲动。
“我现在就看佛经去！”
平铨兴致勃发地冲向了那堆经书，没一会就念念有词：
“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众千二百五十人俱...”
没多久，罗横在床上吐出一大口血，然后脸黑无比地醒了过来。
在看到原来是平铨在念经后，他脸色一苦，可怜吧唧地说道：
“铨哥，你能不能小点声？或者是默念？我说怎么回事，之前在梦里还发展得好好的，结果突然被一群从天而降的大和尚给超度了。
梦境失败了，我得进入一个新的梦境全部重来...
呜呜呜，我才刚刚拿到金丹武榜第一...”
“哦哦，对不起对不起！那我默念，默念！”
“你没事吧？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
人杰关心地问道。
“没事，这第一次入梦失败，伤势恢复起来是很快的。”
话刚说完，罗横的精神和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然后整个人又变得活蹦乱跳。
“这也恢复得也忒快了吧？”
平铨惊愕地说道。
“嘿嘿，神嘴就是得这么用。”
眼看罗横又准备重新入梦，彩蝶把他喊住了：
“小黑哥，等等，我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事？跟哥哥我不用客气！”
“主子和我这两天已经改编出了第一赋剑法雏形，但和《七彩幻罗》融合得不太理想，练起来也总是伤到经脉。我们虽然已找到问题，正在继续推演，但接下来有六十九种修炼方向。
我现在把改编后的心法及招式口诀告诉你，你在梦中万一能碰到带有剑与幻属性灵根的女人，你就让她也练练看，看哪个修炼方向最好？”
“没问题，小事一桩！彩蝶妹妹你放心，我在梦里肯定会碰到很多带有这两种灵根的女子。”
十天过去后，来到了正月十五，元宵佳节，这个充实无比的春节假期即将结束。
如今，平铨已经将《金刚经》这一套主佛经全部悟透，他整个人的气质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在人杰等人面前，他变得心不外驰，双眼慧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颇有几分庄重之感。
他甚至连他那奇怪的口音都改掉了。
但在三兄弟合计下，他还是装作以前的样子与以前的口音，明面上继续修习《血魔神功》。他还有天道誓言在身，禅功练得再好，《血魔神功》也必须勤加修炼。
《血魔神功》似乎受到了《金刚经》很大的影响，始终止步不前，如今他修为还是后天三品。
而罗横，竟已步入先天！
他在前天夜晚，终于在第一个梦境中成为了主宰，练出了第一道梦气，开始修习《大梦仙回术》中的初级法术了。
他学的第一个法术就是“梦隐术”。
此术施展之下，外人根本发现不了他是氲氤使君，而且即使是有人对他探测修为，也只能发现他还是原来的后天五品。
人杰也有明显的进步。
灵气和性光总量增加了一些。最重要的是，在专研数十种剑法刀法之后，他的《杀猪刀法》终于得到了提升，一招一式突破了现有灵气加持后的威力极限。
他感觉只要再经历一些实战，就可能会触碰到一个新的刀法境界。
这天一大早，三兄弟没有再把自己关在房内。在用完朝膳后，他们喝了一会早茶，然后肩并肩地来到修建好的演武场。
演武场周围已站满了赵府家眷。
一只仙蝶静静立在中间，等着她主子到来。
今天出现在众人面前的彩蝶，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她身穿蝴蝶霓裳羽衣，手抱流星蝴蝶剑，头顶带了朵刚从院子里采摘下来的腊梅花，梅花上还沾着些许晨露。
风摆过衣角，青丝飞扬。
彩蝶下颚轻垂，丹唇含笑，脚尖点地，似乎随时都会展开翅膀，飘飞起来。
第一赋早在五天前就改编好了。
在经过罗横梦境试验品的反复演练后，已确保不会有任何问题。接下来这几天，彩蝶都在不断练习。
练习拿剑，练习握剑，练习出剑，练习收剑。
熟悉剑的长度，熟悉剑的重量，熟悉剑的锋锐，熟悉剑的共鸣。
吸收妖丹，最终掌控属于她自己的剑法。
“准备好了吗？”
人杰站定，开始始解，双眼冒出金光。他要仔细观察彩蝶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记录其中的每一个偏差。
五天下来，彩蝶在狭小的房间里，把每一个动作分解练习了上万遍。
“嗯，奴婢已经准备好，请主子查验。”
一道流星般的虹光乍现，彩蝶拔剑而起，翠声念道：
“蝴蝶剑法第一式，蝶之舞！”
此话一出，大家发现，彩蝶居然从一个人真的变成了一只七彩绚丽的蝴蝶！
一只，两只，三只，随后是七只蝴蝶在整个演武场上下翻飞。
蝴蝶们展动着翅膀，散发出香味。
花丛中，长袖舞，霞光里，池水边。
她们忽快忽慢，忽进忽退，最后化为身着蚕丝绸缎的仙女。仙女先是一皱眉，再对着众人微微一笑。
这还是杀敌克敌的剑法吗？
这还是从未习武的彩蝶吗？
好美丽，好倾慕。
空中传来阵阵歌声：
蝶展霓裳翅，盈盈催香渐。
慢垂霞袖顾，急趋徘徊变。
出没花间池，进退奇容千。
化作仙绸舞，逢君颦笑羡。
“锵！”
彩蝶落地收剑，修为已后天九品！
第七十六章 绕指青丝
元宵节的湘城是热闹的，大街小巷组织起了各式活动。
人杰他们下午出去转了转。为了不多打扰其他人，他们也就走马观花地逛了一小会。
人杰陆陆续续见识到了背棍、扭秧歌、踩高跷，还有耍龙灯、舞狮子、猜灯谜等，觉得一个个都很有意思。
最让他印象深刻的是一些走来走去的大头娃娃。
彩蝶说，这些大头娃娃所戴头盔的样式都是各朝各代飞升的一些名人。远有亚圣、科圣、南华，中有飞将军、字圣、卧龙，近有第一剑圣，诗仙等。
其中有一位女子，也是其中唯一的一位女子。
彩蝶说那是千古第一才女，第一刀修，是天下间所有女子的偶像，在所有女子心中的地位不比李白大人低。
到了晚上，赵府每个人都吃到了掌勺做的美味汤圆，有芝麻馅的、猪肉馅的、红糖馅的，还有红豆和绿豆馅儿。
平铨自从练了《血魔神功》，食量变得更大了，需要吸收更多能量来转化血气。在修习禅宗佛法后后，整个人又胖了一圈，他私下说这叫“心宽体胖”。
只他一人就吃了八碗汤圆。
冬香嫌烫，拿起筷子把汤圆一个个串起来吹，结果汤圆的汁水顺着筷子往下流。她急忙将手抬高，汁水儿又流回了汤圆里。
彩蝶看得有趣，也学着她的样子串了几个汤圆，丰沛的汁水儿跟着筷子流，等快流到手边时又将手抬高，来来回回玩了好一会儿。
“行了，赶紧吃，一会儿凉了就粘牙了。”
九娘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丫鬟这桌，用筷头敲了一下彩蝶的手。
看着一家人其乐融融，人杰也觉得特别充实。他脸上挂着笑，但心里不知为何，隐隐冒出一丝迷茫，一丝悲凉。
为什么？
他也说不清，就是莫名的难受，越到夜晚，这股情绪就越强烈，似乎要把他整颗心吞噬。
“我到底在难过什么？”
人杰暗自沉吟：
“我到底是谁？”
这天用完晚膳，他破天荒地没有直接回到主屋，而是和大家说他想一个人在院子里安静走走。
九娘他们以为人杰和那些原魏府的丫鬟一样，都在想念已故的亲人，便没有上前打扰。连彩蝶也只是远远看着他的身影。
人杰就这样漫无目的地一路赏花看月，从前庭到了后院。
是的，看月。
人杰心里讶异，今晚的月亮如此之亮，如此之圆。
以往每当看到月亮，他心中都会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今夜，看到那轮满月，那股情绪就变得更加难以控制，仿佛有什么将要发生，抑或是已经发生？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忽的，人杰听见一阵琵琶声。
琵琶声遥遥，如哭如诉，如泣如凉，每一个曲调都仿佛流淌着过往的时光。
那些灿烂的风霜，难忘的模样，都似是要冲破枷锁，呼之欲出地向人杰扑面而来。
他伸出手，想抓住那道虚影，恍惚间，却终究是消散不见。
他回神，只剩琵琶声幽幽。
他顺着琵琶声走去，就看见后院一颗梅花树下正坐着一个人影。人影手抱琵琶，神色哀婉的弹唱着，声音凄凄切切，让人闻之流泪。
一曲终毕，人影抬起头来，发现人杰已沉默地站着自己身旁。
“啊！少主子！”
花月连忙下跪行礼。她抱着琵琶，情绪依旧低沉，颗颗清泪从脸庞上划过。
“起来吧，你为何难过？为何落泪？”
人杰听完花月的曲子，心中那股难受的情绪更加翻江倒海。若不是苦苦压制，他此时恨不得仰天长啸。
“奴婢这是想念父亲了，看天上的明月，就仿佛见到了他的脸庞。”
“轰！”
此话一出，人杰头上一根不起眼的青丝发出了微弱光芒。他脑袋一阵轰鸣，忍不住再次抬头望去。
空中还是那轮明月，只是明月上竟出现了一位半身人影。那人影太美了，美的不可方物。
她螓首蛾眉，齿如瓠犀，领如蝤蛴，发如衔霜。
她任何部位都找不到一丝瑕疵，是人杰看过的最完美的女人，她压根就不像是这凡世的女子。
她到底是谁？
为什么她有苏丞丞一样的狐耳？
我为什么会想起她？
为什么...
我会这么心痛！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月亮上的人影温柔地看着他，仿佛与他轻轻说着话：
“不堪盈手赠，还寝梦佳期。”
不经意间，泪水从眼里滚落。从不流泪的人杰，此时不受控制地流下了眼泪。
他明明在思念着什么，却又不知道自己思念的究竟是什么。
梅花树下，人杰笔直地站在石板上。他笼罩在轻纱般的月光里，不断呜咽着，眼泪涓涓细流。
......
昨晚月亮上出现的那位女子，人杰没有与任何人说。他猜测也许又和仙界有关。花月和当时在远处的彩蝶，也只当是少主子想念父亲了。
今天是赵府的大日子，人杰将正式入学天道书院。
天还没亮，整个赵府的家丁和丫鬟们就忙碌了起来，把四处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祈年穿上了黑铁灵熊宝鞍。
它清晨一口气吃了五头牛，牛肉全部放在高汤里熬制了六个时辰，里面还加入了十八种它爱吃的调料。
它今日心情十分好，饭后那些家丁刷毛的技术也不错，它乐得“年~年~”哼哼两声，然后毫无征兆地打了个滚。
若不是这些家丁们反应灵敏，估计当场就闹出人命了。
人杰用完早膳来到门外时，所有赵府之人均已整整齐齐罗列两旁，其中家丁就有二十余人。体型庞大的祈年跪伏在地，等待主人乘骑。
不少邻里邻居都闻风赶来，他们神情兴奋地远远地看着，叽叽喳喳小声议论。
一些五鬼帮帮众沿街暗中维持秩序。他们早在几日前就和途径民众打好了招呼，让他们做好心理准备。
赵公子今后每日都会走这条路上学与下学，叫众人今后勿要大惊小怪，多生事端。期间，任何人不得拥堵，不得围观，不得上前打扰，否则小心被五鬼帮请去喝茶。
九娘理了理人杰的衣领，对他细心叮嘱：
“人杰，不管你在外面是什么身份，一进学堂，就得尊师重教。
行拜师礼后，你要尊重你的开蒙夫子，他就相当于你的第二位父亲。他不仅会教你读书，还会教你求知、求学，教你做人、做事，教你‘修身齐家平天下’。
这才是你父亲让你去书院读书的真正目的！
万一你的开蒙夫子品行不端，为人不正，你也不要意气用事，将此事上报给书院，请‘老夫子’决断即可。
姨娘已经给你报好了名，报的是你这个年龄段的童生班。
小黑虽是书童，但他若和你在一起，身边必须要有铨儿镇着，所以他就干脆不与你一同上学了。好在彩蝶上课的地方与你很近，很多事可以叫她来做。
若是书院里有人惹你心中不快，记住，千万别在书院里动手，那是对创世至尊的大不敬。
你呀，平时要注意身份，不要每次都忍不住动手。
你也得让身边的人有实践的机会。
现在彩蝶不一样了，她既然练成了神功，你接下来就不能只把她当作个丫头。玉不琢不成器，以后有什么必须要杀的人，让彩蝶、铨儿或是小黑去。
不要什么事都像老母鸡似的护着他们。你爹当年教你那些师兄，一个个可都是下过狠心，没让他们少见血。
记住，王对王，将对将。
你若手痒，可以让铨儿跟他师傅吴长老打个招呼，借天墟一用，然后在里面和祈年练练。也就祈年皮厚，其他人可没法子与你交手。”
“年！”
祈年在后面突然发出了不满的叫声。
“我会让吴香主给你引路，陪你上下学，真有什么心里想做的事，或是看上了哪位姑娘，等回到家再说。”
“好的，姨娘，那我们走了。”
人杰点点头，他和彩蝶一个瞬身就闪到祈年背上。
两人还是彩蝶在前，人杰在后。只是这次人杰不会再像之前那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了。
见祈年“轰隆隆”起身，化身为赵府一号家丁的五鬼帮吴香主也转过身，在前方为祈年引着路。他此时身穿赵府家丁服，衣服上有一个醒目的“赵”字。
湘城天道书院在东区，离赵府有一段距离。
那些住在第六横街附近的普通学子，走去上学至少得花大半个时辰。祈年步子迈得大，去书院只需要一炷香左右。
“快快快！赵公子启程了。”
今天是第一天上下学，五鬼帮众人可不敢怠慢。田帮主放话了，路上绝不可以出任何幺蛾子。
他们已经提前抓到个十几个准备向赵公子求救，或是想投靠赵公子的“大胆狂徒”。
这还不是最头疼的。
赵公子上学之事不知被谁传了出去，结果这沿路夹道冒出了无数怀春少女。
许多尚未婚配的小姑娘天还没亮就从别处赶过来了。
她们蹲守在路边，找个好位置，然后从兜兜拿出家人为他们提早备好的馒头或肉饼，小口小口吃着。
许多姑娘家怀里还揣着横幅，有的上面写了赵人杰三个字，也有的本身就是要去上学的书院子弟。她们提前饶了点路，然后在备好的横幅里写满了情诗。
是的，大唐民风就是如此开放。
这种直白的示爱不仅不会遭人耻笑，还令人欣赏。若能作首好诗流传出去，可以博得美名不说，兴许还能得到书院颁发的奖励。
第七十七章 至圣显灵
事实证明，五鬼帮的工作还是做到位了，人杰在上学途中没遇到意外，也并没有碰到什么令人难忘的狗血剧情。
个别两个之前掩饰得好，想等人杰临到面前再行动的“求助者”，眉毛眼睛刚晃，就被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帮众狠狠按在地上。
人杰已有几次出行经验，不会再被偶尔的尖叫声吵得皱眉，也不会因为有人晕倒而大惊小怪。
彩蝶也是。
她不会再因为众人的眼光而脸红，而羞涩得喘不过气。
如今的她，不仅开启了智慧，提升了眼界，而且在这些所谓的“凡界之人”面前，拥有强烈的自信。
她的自信，她的美貌，她的装扮，再加上以《七彩幻罗》为心法练成了《蝴蝶剑法》，此刻凡是她经过的地方，普通人都会恍惚迷醉。
她人虽已走远，但仿佛还有一只香气迷人的蝴蝶在原地飞舞，好一会儿才渐渐消散。
彩蝶在路上给了人杰一个小惊喜。
她嬉笑着从怀里掏出一块毛绢，毛绢包着一块油纸，油纸里是一个个油炸汤圆，里面都是人杰爱吃的猪肉馅。
油炸汤圆刚拿出来还带着点热气，彩蝶拨开一半油纸后递到人杰嘴边，说道：
“主子，这用油炸出来的汤圆还没吃过吧？可香了，您尝尝。”
她知道人杰吃东西的“坏习惯”，把那些汤圆仔一个个放进人杰的嘴里，直塞到鼓鼓囊囊。
“嗷呜。”
人杰看着彩蝶举在嘴边的油纸，用嘴接着她塞进来的汤圆，突然觉得此情此景有种陌生而又熟悉的感觉，似乎在哪里发生过。
昨晚那种情绪又从身体中冒了出来，眼睛开始变得有点酸酸涩涩。
“少主子，彩蝶姑娘，前面就是天道书院了。”
吴香主的声音将人杰及时拉回了神。
今儿是年后开学第一天，天道书院门前的广场上热闹非凡，青石板路上的马车已经排了几溜长龙。
许多府上的马车还没赶到正门门口就动不了了，车夫赶紧回头跟轿子里的小主子们喊道：
“前方拥堵，马车无法通行，最后一段路只能步行过去了。”
个别几个骑异兽出门的，虽然和人杰骑年兽一样受到了万众瞩目，只是整个广场早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不管你骑的是什么珍兽都不可能挤进去，除非它能飞。
即使能飞，也只能在书院大门口落下。
因为整个书院都设了禁制，不许飞空，不许遁地，除非你是儒圣大家，或是能得到至圣显灵认可之人。
这两类人可以无视禁制，将书院当成自家宅子一样随意出入，而且被所有人尊称为“先生”。
书院还有个规定，不分位份高低，不分身份贵贱，不准追逐嬉闹，不准推搡拥挤，不准乘物代步。
即使陛下此时到了书院门口，那也得老老实实落轿，慢慢排队进去。其他人要是敢给陛下让一条路出来，那就显得这位陛下不亲民，搞排场，等进去后要被“老夫子”批评的。
此时以宇文公子为首的几名湘城豪门子弟正聚集在落轿点，似是等着什么人到来，旁边几位正七嘴八舌地说道：
“宇文公子，古有刘玄德三顾茅庐，今有您迎驾书院，若那赵公子也愿意加入咱，今日之景必将流芳青史，成为一段佳话啊！”
“哈哈哈，兆兄说笑了，这赵人杰如此天骄，本公子何德何能让他屈就，今日无非就是想交个朋友，希望未来在官场上也有个互相照料的同乡罢了。”
“宇文公子谦虚了，您可是与血灵郡主并驾齐驱的陵郡‘第一公子’，您父亲是与城主大人平起平坐的统军大人。军权在握，就连城主大人都得礼让三分。
等您未来迎娶血灵郡主，‘第一公子’与‘第一郡主’两两联姻，神策军再与城主府强强联手，整个陵郡谁敢不从？”
“只可惜这血灵郡主无心仕途，又练了炼尸派的功法，您父亲好像一直不太赞同这婚事啊。怎样，他还是之前那个态度吗？”
“嗯，我爹还是不肯松口。不过我宇文泓看上的女人，是绝不会放弃的！我爹那边我自会设法说服，只是如今坊间传小语和赵人杰有私情，你们几个一会帮我探探底。
若确认是假的，本公子一定要把那些造谣之人揪出来，撕烂他们的嘴巴！”
“宇文公子你放心，听闻那赵公子从小在山野长大，为人单纯，冲动无知，这种人好打交道得很。等我与他成为‘朋友’后，保证什么秘密都能问出来。
不过话说回来，这万一他真的与郡主大人有点什么...”
“不可能！当着百万人面轻薄一个丫鬟，小语怎可能喜欢这种好色之徒？
谁是真心，谁是假意，小语岂会分辨不出？
还有，赵人杰的性格我也差人打探过了，虽然单纯，但确实遗传了他父亲的几分仁义之风。
我们只要说几句好话，在他面前做几件好事，再投其所好，送几个美姬过去，他定会乖乖听话。”
“宇文公子英明！不过说实在的，赵公子那天当着那么多人随性所为，压根不在乎自己的名声，我心里还是佩服得紧。”
“小点声，他来了！一会有些话当他面可别乱说，他是会动手砍人的！”
“我们上去吧。”
“咦，他们想干嘛？我的天，他是傻子吗？！”
......
人杰刚到书院门前广场，就看到了眼前人山人海的“盛景”，吴香主恭敬地补充了几句：
“少主子，到了这就得下来了。这里大家是不敢让路的，一会您得跟着那些人慢慢走。
等过了那个最大的朱红漆门后，您再左拐，然后一直朝前走，就能看到一个门口有‘童生院’招牌的大院子。
进院子后，里面有引路的侍童，您让他带您去‘丁丑一班’就可以了。”
人杰点点头，他看着面前乌龟似的前行速度，突然问道：
“可以直接叫祈年把我们扔过去吗？”
“啊，这个倒是没人这样做过，按理应该是可以的...只是，诶，等等！”
吴香主刚说到这里，就看祈年在人杰的示意下迅速直立起身，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跳到它掌心里的人杰和彩蝶向前一丢。
此时他的话还没说完...
他本来还想接着说：“只是不能扔进大门里面”。
如今只能希望祈年别太用力，把他们扔在门外即可。可惜随着视线转移，吴香主惊恐地发现，事情并未如他所愿...
“完了，完了，少主子要撞上去了，我完了！”
“咦，天上那两个飞的人是谁？”
“那年兽怎么突然把赵公子扔出去了？”
“是赵公子！还有他的那个丫鬟！他们要撞上禁制了！”
“呵呵，这盲眼屠夫果然是瞎子，这次要丢大脸了。我还从来没见过禁制启动，今天可以开开眼界。”
“咦，他们想干嘛？我的天，他是傻子吗？！”
......
在湘城数万学子的瞩目下，人杰和彩蝶手牵着手，先是被祈年投上了天空，然后呈抛物状，直直朝着书院内落去。
在经过书院大门上空时，一道白光亮起。
眼见禁制即将成型，人杰额头上那个螳螂印记瞬间闪了闪，然后书院深处似乎传来一道轻咦声，紧接着...
“轰隆！”
只见天道书院内那个全湘城最高的建筑物，那个百丈高的创世至尊、至圣先师神像，那个数万年来从未有过动静的神像，突然开始震动，连带着整个书院大地微微摇晃。
再接着，神像发出万丈金光。
同一时间。
整个陵郡，整个荆州，整个大唐，整个十四州，共计一千尊天道书院的至圣神像，齐齐冒出金光，照得整个凡界天空一片光明。
“至圣显灵！是荆州湘城那边的书院，快祭《诗经》，请示‘老夫子’，备紫貂毫，老夫来亲自制笔。”
天道书院总院长猛地睁开眼睛。
......
“至圣显灵！哈哈哈，快摆驾，朕要登门拜访‘先生’！”
大唐天国陛下猛地从龙椅上起身。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至圣显灵，先生出世，这是上天要派大贤来相助陛下啊！”
“吾皇贤德，洪福齐天，万岁，万岁，万万岁！”
......
“至圣显灵！居然正好是在入学这天显灵！也不知是哪个地方，为什么我又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希望嫂子那边一切正常！”
此时此刻的谢无僵，眼皮子狂跳。
......
“至圣显灵了！”
也不知是谁在书院门口尖叫了一声，结果还不等众人回神，又有一道洪亮的声音从湘城天道书院诫室中传了出来：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哗！”
数万学子一时间头皮发麻，再也憋不住，瞬间“炸锅了”。
“已经有几万年没出现至圣显灵了吧？史书记载上一次还是李清照大人。”
“刚才那是老夫子传唤？”
“我的天，大魔王老夫子居然对他以朋友相称...”
“废话，被至圣认可之人就是‘先生’，老夫子当然要喊他朋友了！”
“赵公子这才第一天入学，怎么就成‘先生’了？”
第七十八章 假老夫子
人杰和彩蝶落在地上后，发现位置不偏不倚，正好离大门不远。
他此时一脸好奇地看着那尊发光的通天神像，殊不知周围学子也都在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彩蝶轻轻扯了扯人杰的衣袖说道：
“主子，他们好像在叫你先生。”
看人杰一转头，边上人立马恭敬行礼：
“先生好！”
人杰四周看了看，然后对着彩蝶问道：
“为什么要这样叫我？”
“奴婢也不知道，以前老爷他们没怎么跟奴婢讲过书院的事情。”
“哦。”
人杰向周围人点了点头，带着彩蝶开始往童生院的方向走去。
“先生请留步！”
人杰刚朝左走几步，就听见一声娇喝，然后便见到一群身着白色长袍的老者们朝他快步走了过来。
领头的是位老妇。
这老妇明明两鬓斑白，却神采奕奕，鹤发童颜。她带头施展缩地成寸之术，语音一毕，这些人已出现在人杰面前。
“先生好！学生萧如华，乃本院的分院长。刚才‘老夫子’有请，还请跟着学生移步诫室。”
“院长好。”
人杰谨记姨娘叮嘱，与彩蝶一起向这位书院前辈问了声好，接着说道：
“可是我还没去童生班入学。”
“无妨，学生已交代好，你们俩的童生班会延迟开学。等‘老夫子’谈完话后，学生再带您去参加入学礼，不会耽搁太久的。”
“好。”
“这边请。”
人杰一边走，一边开口问道：
“院长，老夫子是谁？”
萧如华连忙停下身，恭敬答道：
“老夫子是《礼经》的器灵，也是六大奇书唯一存世的器灵。
他是创世至尊的代言人，是天道书院的监察者，惩戒者。无论谁在天道书院犯了错，都会被老夫子叫到诫室去受罚。
不过先生请放心，您的情况比较特殊。
您是引动至圣显灵之人，在老夫子心中也许是他的朋友。这次他应该是喊您去谈话的。”
诫室门口，身着黑色长袍的诫童站成两排，表情肃穆。尽头处是一扇敞开的无漆木门，木门后一片漆黑，看起来像是一张深渊大口。
“老夫子就在里面。”
萧如华说完这句话后，转头喊住了要跟着一起进去的彩蝶：
“姑娘，还请你与老身等人一道在这门外等候。”
“彩蝶是我贴身丫鬟，难道都不可以一起进去么？”
人杰皱眉说道。彩蝶懂得多，有她在自己的身边不容易出错。
他此句话刚说完，脑中就听到一阵传音：
“丫头可曾向你立下效忠誓言？”
人杰点完头，老夫子的声音就从里面传入了萧如华等人耳里：
“让那丫头一起进来吧。”
“是，老夫子。”
人杰与彩蝶刚进门，大门就自动关上了。
黑暗中的诫室逐渐亮起了点点星光，星光又逐渐连成一片，最后变成了一处灿烂星河。
一位身背巨大戒尺，胡子都垂到地上的白发老者就这样悬浮在中央的星河之上。他此时满脸欢快地看着走近的人杰，止不住地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孩子，我终于把你给等来了。”
“你在等我？”
人杰疑惑问道。
“当然了，你母亲没跟你说吗？我已经等了你两万多年！不过换成你们仙界也就六十多年。
你母亲现在过得怎样？可走出了阴霾？
仙界现在怎样了？如今至圣灵地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
老夫子显然非常着急，噼里啪啦问了一串问题，可人杰只听懂了其中两个字：
“你怎么知道我是从仙界来的？”
老夫子一愣，然后又继续哈哈大笑：
“怎么，你还想考你爷爷？
就你这眉毛，这鼻子，简直和你娘长得一模一样！
去年天机阁那群小娃娃用《易经》测出会有仙降巨子后，灵器就暗中把我叫醒，我就知道你肯定快要来了。
只是你家当年惨遭灭门，灯芯也不知道被你娘临飞升前藏在何处，所以我们俩也不知你会在哪里降临。
当年是我愧对你娘，要不是我在沉睡之际，把破界灯交给你娘时走漏了风声，也不至于牵累得你们赵家家破人亡。
爷爷就应该在沉睡前早点处理掉那些狼心狗肺的坏娃娃们！不过你放心，器灵得知这件事后，立刻安排天道书院帮你们报了仇。
哎，这任务本来想交给小白的，可那娃娃实在太贪玩，又爱喝酒，我怕唯一的希望交到他手里会搞砸。
其他孩子又一个个不争气，爷爷我也是被逼的没办法，才让你娘这个小女娃娃扛此重任...”
“你说器灵把你叫醒，难道你不是器灵？你是我爷爷？”
人杰震惊了。
“我当然是你爷爷，我不仅是你爷爷，我还是这丫头的爷爷，你们所有人都是我的孩子！哈哈哈哈，看样子你母亲是没把我的身份告诉你了。
来！爷爷先给你们看看真正的器灵。”
老夫子话音一落，他身旁出现了一位和他一模一样的老者。新出现的老者对着人杰作了个揖：
“贫道老夫子，这位仙友有礼了。”
而之前那位自称爷爷的老夫子此时不停变换形态，一会变成人杰的样子，一会变成彩蝶，最后变成了一个小男孩的形象。小男孩笑眯眯地说道：
“他才是《礼经》的器灵，被主人留下来管理天道书院。
至于我，乃是这个小世界的界灵。整个凡界的生灵都在我身体里诞生，你说我算不算是你爷爷啊？哈哈。”
界灵一边笑一边蹦跳着来到他们身边。
“界灵是什么？”
人杰一脸懵懂。
“嗯？你在仙界呆了六十多年，连界灵都不知道？本命真器有器灵，那至尊创造的小世界当然就有界灵了。”
“界灵爷爷，是这样的，主子虽然是从仙界来的，但他失忆了，什么都不记得。”
彩蝶突然将手高高举起，脆生生答道。她在征询了人杰意见后，把人杰的情况大致跟小界灵说了一遍。
“什么？你居然认赵大胆做爹？照你的说法，赵大胆很可能是你赵家的后代，按辈分，他得叫你老祖宗，你居然喊他爹？
啊哈哈哈哈，笑死我了。”
小界灵毫无形象地捧腹大笑，旁边一脸严肃的器灵老夫子满头黑线。
小界灵笑了半晌，忽的又脸色大变。他瞪圆了眼睛，颤颤巍巍地指着人杰说道：
“你...你都失忆了，你母亲还让你下凡做什么？这破界灯就剩最后一个了，只能用一次。你什么都不知道，就这样把这么宝贵的机会用掉了？”
“我也不知道。”
人杰无奈地说道。
“糟了，糟了，这下糟了！连你也不知道，那以后就真的没办法知道了，我们对仙界就真的是一无所知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小界灵在那焦急地走来走去，突然又一下顿住，然后一手握拳，锤向另一手的掌心：
“不对！你母亲看似胆大包天，实则内心细腻，绝不是莽撞之人，她一定有什么用意！对！她肯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所以暂时先封闭了你的记忆。
她知道你身上有这个印记，只要进入了天道书院的范围，就一定会让老夫子发现，然后就一定能找到我。所以我们只要想办法让你恢复记忆，就能知道仙界到底发生了什么！”
小界灵双眼冒光地说道。
“那...界灵...爷爷？”
人杰看着这个孩童模样的界灵，在喊了他声爷爷后，身体莫名地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我头上这个印记是什么？为什么一进入书院就会被你们感应到？”
人杰之前一直以为头上印记只是一个单纯的胎记，没想到这其中居然也有文章。
“夫老子，你告诉他。”
小界灵挥挥手，看向一边的老夫子。也不知道他为何一会叫对方老夫子，一会叫对方夫老子。
“回界灵大人，赵仙友一触发书院禁制，学生就发现他身上有一股浓烈的仙界气息，这个气息就来自他头上的保护印记。只是学生如今只有人仙修为，看不出其中深浅，让界灵大人失望了。”
老夫子从头到尾都是不苟言笑的样子，恭敬地对着小界灵回答道。
“呵呵，你们看，我还是后面才被主人创造出来的，这老哥论年龄比爷爷我还大，他居然在我面前谦称学生，还总用这种语气说话。换成是你们跟这样的木头相处几千万年，你们受得了？”
“礼不可废也，废则乱。”
老夫子此时一脸严肃地回复道。
“哎。”
小界灵深深叹一口气，然后对着人杰说道：
“孩子，我来回答你吧。额头上印记有的是天生的，有的是人为的。
在仙界，人为印记有两种。
一种是追踪印记。追踪印记除了主人自己外，其他人都很难感应到其中的气息，看起来就和天生胎记一样，你这个显然不是。
还有一种是需要施术者损耗大量仙气才能施展的保护印记。
但凡仙界的大人物，都会在自己后人或是传人身上留下保护印记，向外人宣示此人的身份，以护他不被暗害。
这种印记不仅能被人仙级以上修为的万族感应到，还能在危急时刻触发一次施术者的全力一击。
这一次触发机会即使是被用掉了，外人也察觉不出来，看到印记依旧会心生忌惮，这就是它的震慑力。
也不知道你们母子俩这些年在仙界到底得到什么逆天机缘，你额头上这个保护印记，妖气通天，施术者至少有天仙顶峰修为！
不，以我如芒在背的感觉来看，很可能已经半步至尊了！
你知道它全力一击的威力有多大吗？
如果是来自界壁外部的攻击，只要至圣灵地里还有灵液，那即使是至尊出手，爷爷我也不怕。
可你如今在界壁内部，那就相当于一个半步至尊的年兽，现在就在爷爷我的肚子里，随时可能会自爆。
这么说吧，如果有人用能一瞬间杀死你的手段攻击你，触发了印记，那么整个十四州，起码有六个州会被瞬间毁灭，超过二十亿的小娃娃将灰飞湮灭！
连爷爷我也会去掉大半条命。
嗯？你们怎么了？
...
不好！”
看到彩蝶变得惊恐的眼神，还有老夫子头上冒出的冷汗，小界灵自己也反应了过来：
“孩...孩子，你以后一定要低调点，低调点，再低调点！千万别在爷爷这里乱来！
如今内忧外患，爷爷已经够可怜了，你要是再给我一个不小心...
爷爷这小小凡界就差不多废了...”
第七十九章 偶像之子
人杰此时也有点紧张：
“可要是有人招惹我，或在我面前做坏事，我不一定忍得住。”
“那你就别自己动手！你是仙界出生的仙子，跟这些凡人小娃娃一番见识做什么？你想动手就去找子夫老，让天道书院替你出手。
不过你也别一口气杀太多啊！
你爷爷我现在被仙界断了供应，每百年只能苏醒半个时辰，很可怜的。要是一下死太多，爷爷我得恢复很久。
好了，我得赶紧沉睡了，等你恢复记忆了再让老夫子叫醒我，到时候我们再一起商议该怎么做。”
见界灵准备沉睡，人杰赶紧问道：
“爷爷，我爹娘到底是谁？”
“你爹名叫赵明诚，是一个爱到处挖石头的小娃娃，特别淘气！
你娘名叫李清照，是我最喜欢的孩子。凡界诞生至今所有女娃娃里，就属你娘最有出息！”
“什么！主子的娘亲居然是我们偶像，千古第一才女李清照大人！”
彩蝶忍不住发出声，不可置信地用双手捂住嘴。
“那是当然！除了她，爷爷我哪敢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别人？”
“爷爷，我背上这个是什么？我之前试着召唤过一次，但因为灵气不足，怎么都召唤不成功。”
好不容易逮到个似乎什么都知道的人，人杰当然不会错过宝贵机会。他立刻将衣服撩起，把后背露了出来。
“嗯？召唤术！
召唤兽是一只鼠妖，应该不是到处可见的普通鼠妖，很可能是鼠妖皇族或鼠妖圣族。看来你在仙界不是召唤师，就是得到了传说中的召唤卷轴。
如果是后者，你娘到底在上面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啊？又是半步至尊的保护印记，又是召唤卷轴，这可是帝子或大族传人的待遇！”
“背上这个会不会就是我娘留下来的？”
“有可能...
对！对对！这说不定就是她留下的后手！只要你把你的召唤兽从仙界召唤过来，就什么都能知道了！孩子，你当我们面召唤一次试试！”
“好！”
人杰兴奋地点点头，然后取出一滴精血，开始念起了咒语
以血为识，以灵为力，以心为梁，以身为器。
三神开路，四象成门，谨以仙召，唤汝魂魄摇乾坤。
上清天在上，请遵照契约，引吾之召唤兽贝鲁鲁，降临！
......
修仙界，落皇洞。
上清天从贝鲁鲁头上又开了个口子，一道召唤法阵将他裹了起来。
“嗯？才过了半个时辰就开始重新召唤，难道宝贝大人这么快就在凡界恢复了金丹？哈哈哈！不愧是宝贝大人！”
贝鲁鲁笑声未落，法阵又灭了。
“......”
贝鲁鲁已经哭不出来，他觉得每一次召唤失败都好残忍，简直是对他小心脏的一次次摧残。
“哎，宝贝大人可能就是随便试试的吧。”
贝鲁鲁自我安慰地说道：
“希望宝贝大人在凡界一切安好，千万不要遇到什么意外，保护印记再也没第二次救命机会了。
也希望宝贝大人在凡界千万不要知晓自己的真实身份。李姨千叮咛万嘱咐，实力不够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
要是真被宝贝大人知道了，以他的性格，回仙界后都不知会做什么傻事...
可可保佑，李姨保佑。”
......
召唤失败后，人杰满脸期待地看着界灵。
“嗯，按这个进度看，你只需修到金丹修为就能成功召唤了。
你舍不舍得现在就把一身妖功散去？如果舍得，我有很多办法可以让你快速修到金丹。
如果舍不得你这身从仙界带来的妖功，那估计就要多等等了。
你在仙界修炼了六十多年才先天六品，如今在爷爷这的凡界，就算是拿再多的极品灵石和丹药给你，和仙界环境也没法比。
......
什么？你从五品到六品只花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你的身体构造和常人不同？爷爷看看！
......
乖乖，你这是早已修成了元婴啊！看来你不光失去了记忆，还掉了一次修为！
这就好办了，让老子夫马上拿最好的极品丹药给你，只要你运转妖功加快吸收，最多一个时辰就能恢复到金丹。
......
你连怎么运转功法都不记得了？那就没法。
这就和吃饭一样，给你再好的东西，你不会吸收，吃多少进去就会拉多少出来，除非有配合你这种妖功的妖丹。
不过你这奇怪妖功，凡界肯定也找不到匹配的妖丹。
算了，顺其自然吧，按你自然吸收的速度，也只需等上大半年。
......
你手心这是本命真器，等你恢复金丹修为后，自然就可将他重新召唤出来。
没什么其他问题的话，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再叫醒我。”
“界灵爷爷请再等等。”
眼见界灵要重新沉睡，彩蝶突然开口叫住他，然后问了一个问题：
“界灵爷爷，您说的别杀太多是多少？要是有哪个仙门不长眼，惹主子生气，主子想灭他满门怎么办？”
“嗯...爷爷之前怕触发印记，主要是担心陆地板块和环境形态遭到破坏。至于生灵么，死一些倒是没什么。
你若要杀，最好将数量控制在十亿以内，同时尽量不要破坏环境。
这样一来就对整个凡界影响不会太大，还能有些帮助。
你们不知道，这几万年来因为不让那些娃娃们飞升，导致鬼仙越来越多，给爷爷我造成的负荷有点点大。还好他们自己不安分，我本来正准备看他们干一架。
既然如此，你有看得不顺眼的就顺手帮爷爷清理掉吧。
记住，数量不要超过十亿！不然爷爷就伤元气了啊！
还有，别自己动手！小女娃娃，你帮我看好你主子，一定要让他低调！保护好自己！千万别触发那个印记！听到没有！”
“听到了。”
人杰和彩蝶老老实实地回道。
人杰心里想，他当初杀一万多头猪杀了一天，换成杀十亿人得杀多久？
彩蝶有点惊到了，没想到居然可以杀十亿人。看了看旁边面不改色的主子，彩蝶内心惭愧，她眼界还是太低了...
界灵此时先是化做一个星光小点，然后消失不见。
老夫子手一挥，凭空变出了一套桌椅和茶具，然后对着人杰他们说道：
“赵仙友，彩蝶姑娘，请坐。”
“啊，老夫子前辈，彩蝶站着就好了。主子，您坐！”
眼前这位可是天道书院的实际控制人，彩蝶可没那么大胆子跟他平起平坐。
“彩蝶姑娘，在我这不用拘谨。
赵仙友在仙界定是身份不凡，贫道只不过一个小小器灵，如今更是修为大损，喊他一声仙友，已算厚颜高攀了。
看赵仙友对彩蝶姑娘如此器重，彩蝶姑娘今后必定前途无量，按理来说我们俩才是平辈相交。”
“不不不，我家夫人说了，到了书院一定要尊师重道。您是我们人族的长辈，庇护凡界多年，彩蝶就这样站着，也算是表达我对您的感激之情！”
“谦虚谨慎，敬贤礼士，不错。来，尝尝贫道的悟道茶。”
老夫子点点头，将一壶泡好的茶递给了彩蝶。
“谢谢老夫子。”
彩蝶恭敬地道了声谢，然后双手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只觉一股暖意直入肚腹，又化为冰线，带着温凉之意，刹那间物我两忘，不知外界春秋几度。
“贫道见彩蝶姑娘双眼慧动，灵气十足，定是悟性惊人之辈，今后若需要领悟新的武道境界，可以来贫道这喝喝悟道茶，贫道定虚席以待。”
“谢谢老夫子，不过主子他有性光光圈，彩蝶可以随时悟道呢。”
“嗯？可以辅助悟道的性光光圈，难道是...不知赵仙友可否给贫道看看？”
“好，卍解。”
“这！阳神光圈！赵仙友，您果然是仙界的大人物，居然修成了阳神光圈，这走到哪都要被万族尊称一声上师啊！上师在此，请受学生一拜！”
老夫子一直没变化的刻板脸终于显得几分激动，他想要下拜，但被人杰及时扶住了。
“老夫子您不用客气。彩蝶说得对，您是前辈，我娘当年肯定也受过您不少照顾，我受不起您这一拜。
不过我还有些事想问问，至圣先师他老人家还在世吗？”
人杰将老夫子扶回座位上后开口问道。
“仙界圣战一役，实在太过惨烈，学生在决战之前就已身受重创，从天仙降至人仙修为。
主人将学生留在小世界后，带着其他五位兄弟参加决战。最后结果是什么，学生和界灵大人都不得而知。
只看到突然有一天另外五本奇书从天而降，里面再无器灵。
兄弟六人，只有学生一人苟活于世。
决战至今已有三千六百多万年，主人从未现身见过我们。我们猜测怕是凶多吉少了。”
“那为什么至圣先师的雕像还会显灵？”
“众人以为至圣显灵，实际上都是界灵大人操控的。
上师，刚才界灵大人的叮嘱您也听到了，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待在书院里别出去，等待恢复修为。只要在书院，学生保证整个凡界不会有谁打搅到您。
您怎么打算？”
人杰摇摇头：
“我外面还有姨娘和兄弟要照顾，难道让他们都待在书院里不出去？我不喜欢这样躲起来。
而且不管赵大胆的真实身份是什么，一日为父，终生即为父，我答应过父亲的事，就会去做。
我会在书院读书，读完书我还想去仙门看看。
界灵爷爷说的问题我会重视，我会尽量低调行事的。今后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亲自出手。
不过我并不希望您告诉别人我的身份，派一群护卫天天把我保护起来。我想让彩蝶和我兄弟们都能锻炼锻炼，这样他们才有希望陪我一起回仙界。”
“既然上师已经决定，学生定当全力支持。不过学生还是得安排一位最放心的护卫和一头随时能联系上书院的灵兽在您身边。
他们不会打扰您生活，今后上师如有任何要求，不管是屠灭仙门也好，撤换皇帝也好，只要对着灵兽说一声，学生自当照办，还请上师不要拒绝。”
“好。对了，还想请您帮一个忙。”
“上师您说。”
“麻烦帮我收集一下天下所有剑法秘籍，所有佛经，所有对修行《大梦仙回术》有帮助的东西，到时候派人送到我府上来。”
“没问题，明日我就让刚才说的那位护卫送过去。到时就让他改名换姓，隐藏在您身边做一位家丁吧。”
“老夫子，那位护卫是谁？彩蝶很好奇有谁能被您称作最放心的护卫？”
“他是如今江南四大才子之首，名字叫唐伯虎。”
第八十章 第一公子
人杰和彩蝶刚从诫室里出来，就听到老夫子对院长一行人下令：
“放学后，将那头灵兽赠与赵小友。”
“学生遵命！”
萧如华恭敬行礼，然后带着一群上了年纪的夫子围上前：
“先生好，学生这就带您去童生院入学。今后先生无论在哪家书院，都当做是自己家。在书院里，您可飞天遁地，可乘驾而行，只是切记不可伤人，不然老夫子还是会生气的。”
人杰与彩蝶对望了一眼，他们可不认为老夫子会生气。只是此时也没反驳，开始跟着萧如华朝着童生院行去。
在路上萧如华向人杰大致介绍了一下书院的组成。
普通天道书院的配置都是三院三馆三室。
三院分别是童生院，秀才院，举人院。
其中，童生院和秀才院又分别分了甲、乙、丙、丁、戊、己、庚七个大班。
四到六岁读甲大班，七到九岁读乙大班，十到十二岁读丙大班，十三到十五岁读丁大班，十六到十八岁读戊大班。
再后面就是十九到六十岁的己大班，六十岁以上的庚大班。
每个大班又根据学习进度分了子、丑、寅、卯、辰、巳、午、未。比如什么都没学过的读子班，已经自学了识字的就读丑班。
每个小班满编六十人，按一小班二小班的数字往后排。数字排越前，学费就越高，分到的夫子也越有学问。
所以人杰被分到了丁丑一班，彩蝶被分到丙丑一班。
九娘找招生馆的管事打商量，想把彩蝶与人杰调到一个班。结果天道书院死板得很，不做人情不徇私，谁的名号都不管用。
还好两个班相隔不是太远。
秀才院的分班要相对少些，大班只有四个。
四到十五岁读甲大班，十六到三十岁读乙大班，三十一到六十岁读丙大班，六十岁以上读丁大班。
别以为十五岁以下的秀才数量少，真正有天赋的学子，都在能这个年龄段考上秀才。
历史上甚至还出过十二岁官居一品的妖孽，那位妖孽也获得过至圣显灵。
在举人院里，每个书院都只设一个举人班，班里全是通过“一次文举”的举人老爷，夫子是由学院的分院长亲自担任。
当然，举人班的课程就没那么多了，平均三天一堂课，大部分时间都留给他们自习与修炼。
举人班满编三十人，人族学生一般都不会超过二十个，如遇到妖族插班生太多，那就只能调配到别的书院去。
三馆分别是夫子馆，招生馆，藏书馆。
夫子馆是夫子们商议、批卷、休息的地方。
招生馆负责每年的招生、分班及结业，在这里工作，对学识要求不是太高，但非常辛苦，是每个天道书院最苦最累的地方。
藏书馆是夫子和学生们心中的宝地，许多一心求学之人，只要身上有余钱，就喜欢往藏书馆钻，在书山中积跬步而行。
三室分别是膳室，静室，诫室。
膳室是一处供大家用膳的建筑群，其中公共区分南菜室、北菜室，招待区有九栋小阁楼，只有书院的管理层才能申请使用。
静室是为有特殊贡献的优等生准备的修炼圣所。在静室，不仅有让人快速静心的悟道蒲团，还弥漫着神奇的悟道茶香。
至于诫室，天道书院有一句话叫：
“小惩小夫子，大诫老夫子”。
意思就是如犯小错，开蒙夫子会对你进行小小的惩罚。如犯大错，那就得被诫童“请”去诫室，让老夫子好好“教育”你了。最严重的甚至开除学籍，永世不得踏入仕途。
要面对老夫子的人可不仅仅是书院的在读学生。
朝中上至陛下，下至九品芝麻官，只要触犯了“礼法”，经礼部弹劾，书院审议，都会被诫童上门“请”走，然后被老夫子用《礼经》好好教训一顿。
所以人们私底下给老夫子取了个绰号叫“大魔王”。
在每个国家的都城，最大的那所天道书院还会多出来一个院，名叫“太学院”。所有通过“二次文举”的学子都在太学院就读。
太学院毕业后可分配到各地书院做管理，也可留在朝廷当官。其中状元可直接做院长，也可能成为驸马，甚至是皇子的开蒙夫子，太子太傅。
至于“三次文举”，那是争天下“文榜”用的。第一名可进“文榜”，载入史册，享受一次《诗经》化诗为招的机会。
此时书院的走道游廊已经比较空旷了。
童生班和秀才班的新生如火如荼地开展“开学礼”，老生们早已直接开课。
举人班因他们夫子缺席，大家闲着没事，所以干脆都跑了出来。
这些人守在人杰途径路上。
他们大多在武举天墟看过人杰，但如今因为至圣显灵之事一个个惊讶万分，忍不住想来再看几眼。
站在最前面的，就是“第一公子”宇文泓。
宇文泓瞧见被书院所有高层簇拥在中央的人杰，心中五味杂陈，思绪万千。他此时连上前打招呼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远远看着。
这赵人杰居然成了两万多年来未出现过的“先生”，看来与他交好之事得从长计议了。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宇文泓见着人杰先是往他这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直直走了过来。
“宇文公子！赵...先生往这个方向来了，带着夫子他们一起过来了，好像就是冲着您来的！这受人尊敬的先生，在陵郡也得先来结识您一番啊。”
“是啊，院长礼遇的先生，见您在这都得绕道来打声招呼。看来他并不像传闻中说的那么单纯，也是个聪明人！”
旁边几位跟班激动地说道。
宇文泓精神一震，他正正衣冠，摆好造型，眼看人杰走近，连忙绽放出最亲切的笑容，上前几步说道：
“先生您好，学生...”
没想到人杰压根理都没理他，径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宇文泓脸色瞬间变得和石块一样僵硬。
人杰来到那位深情注视着他的狐妖跟前，开口说道：
“苏丞丞，之前的事谢谢了。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丫鬟，功法就是她在学，等学成之后，我们一定还你。”
彩蝶一直将流星蝴蝶剑背在身后，她此时向前走了两步，甜甜行了一礼，看着苏丞丞说道：
“苏姐姐，我叫赵彩蝶。你的传功之恩，彩蝶未来定会报答。”
苏丞丞之前的眼光一直就没离开过人杰。此时她回过神来，看着彩蝶，面色复杂地说道：
“不用客气，先生的事，就是我的事。
彩蝶妹妹，你能在先生身边贴身伺候，先生还对你的修行如此上心，你好幸福，姐姐我好羡慕你！
你一定要好好修炼，千万不要辜负先生对你的一片苦心。若有什么不懂，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嗯，谢谢苏姐姐！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你身上也好好闻啊，你用的是什么香料？”
“呵呵，彩蝶妹妹你也很好看啊，这件羽衣很美，和你的气质非常搭呢。姐姐用的香料是我们青丘山的特产，名叫‘九尾香’，回头我送些给你。
不过彩蝶妹妹你身上的香味很奇特，我怎么从来没闻过？”
“这是我身上自带的。我都不敢用其他香料，不然好几种味道会混在一起...所以天天也只能是这一种香味。”
“咯咯咯，妹妹你说笑了，其他人想还想不来呢！用的香料哪有自己体香好？听闻有天生体香之人，流得眼泪和汗都是香的，这是真的吗？”
“唔，这个问题好害羞，下次再告诉你好不好...苏姐姐，我今后修炼功法，也能长出和你一样的狐耳和尾巴吗？”
“妹妹你放心，你修炼的是心法，并不是狐妖族的炼体术，所以你的外形是不会有任何变化的。”
“啊？本来我还挺期待的。主子跟我说过，他说很喜欢你的狐耳和尾巴呢。”
“真...真的吗！你...你可别哄我！”
“真的。”
人杰听到这忍不住插了一句话：
“我看着就觉得很亲切。”
“啊！”
苏丞丞捂住自己嘴巴，整头小狐狸激动得蹦蹦跳跳。她两只狐耳此时就像是染了色一样，变得通红，毛绒绒的粉色大尾巴风车似地左右甩着。
彩蝶凑到苏丞丞耳朵旁，跟她说起了悄悄话。
“真的？”
苏丞丞睁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彩蝶。
“彩蝶不会骗姐姐的。”
“那我们说好了。”
“嗯，拉勾。”
湘城天道书院的院长大人，以及书院德高望重的年长夫子们。举人班的宇文公子，以及所有举人老爷们。
他们此时课都没上，就这样站在石板路上，看两个小姑娘在那手拉着手，叽叽喳喳聊着天，还时不时咬起了耳朵。
他们偏偏还不敢打扰，就只能愣愣看着。也只有人杰在听到和自己相关的话题时，偶尔出几句声。
之前上前被晾在那的宇文泓，此时看起来就像个猴子一样，傻傻站在那。
旁边那些跟班的，感觉快看不下去了，他们都不知道一会自己该和宇文泓怎么说话...
场面极其尴尬。
第八十一章 丁丑一班
变成猴子的宇文泓不谈。
人杰在和苏丞丞分开后，终于在院长一行的带领下来到了童生院。
别班的开学礼都举行到一半了，如今只有丁丑一班与丙丑一班的夫子和学生们望眼欲穿，等着传说中的那位“先生”，还有那位先生的贴身丫鬟。
彩蝶此时刚和人杰道完别，取过人杰从储物戒指中取出的小书包。她转头审视了一眼那些人杰的同窗，表情冷酷地说：
“你们中若有对主子不敬者...”
说这话的时候，彩蝶消失了。
只见七只小蝴蝶突然在丁丑一班的学生之间扑扇飞舞，舞动间传来阵阵花香。
等彩蝶重新站回原地，流星蝴蝶剑正被她慢慢插回身后剑鞘。
她冷冷说道：
“必杀之！”
“啊！”
她们只觉脖子一疼，发现破了道口子。伤口虽然很浅，只是破了点皮，尚未伤及血管，但此时每个人都凉飕飕的，汗毛和后脑勺毛发一齐竖了起来。
许多学生发出一声尖叫，有些直接被吓哭了。
“你！”
负责丁丑一班的夫子周学礼见状一怒，刚要上前训斥，就看到院长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摇了摇头。
“夫子请见谅，彩蝶怕有些人不知天高地厚，一时莽撞犯下大错。此番预先警告，也是为了她们好。”
彩蝶露出真诚的微笑。她对周夫子盈盈行了一礼后便转身离去。
萧如华此时也有点紧张。她等了一会不见诫室有任何动静后，心里也松一口气，对着大家说道：
“好了，同学们久等了，我们准备开始丁丑一班的开学礼！先生，请您和她们站在一起。”
人杰来到这群心有余悸的同学跟前，然后转身面对周夫子，好奇等待着他的指令。
周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虽是萧如华最信任的学生，事先也得到了安排，可没想到赵公子身边一个小丫鬟，居然都能嚣张到这种地步。
他教书二十年，从未遇见如此胆大妄为之辈。即使是城主大人，到了书院里，也得尊重礼法，客客气气。
这已经不是素质的问题了，这是仗着自己得到了至圣先师的认可，对先师的大不敬！
受彩蝶刚才行为的影响，周夫子此时对人杰的印象更差了。他见书院高层和学生们都期盼地望着他，只得压下心中不忿，让自己先冷静下来。
望着眼前这批他教学以来男女比例最失衡的一届学生，周夫子朗声说道：
“礼义之始，在于正容体，齐颜色，顺辞令。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衣冠不整，何以明事理？
为师在开学礼跟你们讲的第一个道理，就是今后不论走到哪，想做什么事，都要‘正衣冠’！孩子们，排好队，然后站直了！”
看见学生们背着小书包，很自觉地以人杰为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老老实实站成整齐的方阵，周夫子点点头。
这批学生没有详细的指令，居然也能丝毫不乱，都不需要他再出声指导，看来素质很高。
周夫子示意一位女侍童上前，依次帮女学生们整理好衣冠，而他自己黑着脸，帮人杰一人整了整。
没错，这丁丑一班的学生，除了人杰以外，竟然全部是女子！
这事还得从招生院排班的小插曲说起。
在天道书院读书，什么都好，就是烧钱。
每个学期的学费高昂不说，在膳室用膳要交钱，藏书馆看书要交钱，参加考试要交钱，修炼书院心法更需要买一大堆辅助物什。
否则以罗横原来后天五品的修为，也不至于每天把肝都快累爆了，还穷成那个样子。
其中最花钱的，就是第一次入学前的排班。
对于罗横这种人来说，有书读就不错了，排到几班都无所谓。
但对很多有地位的家庭来说，争取一个排名靠前的班级，就不仅仅意味着有更好的夫子，更是一种身份和面子的象征。
这就造成一种现象：想要排到一班，需要花很多很多钱。按照往年惯例来说，差不多需要五到十两黄金。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寻常三口之家，如果省吃俭用的话，一年的开销也就一两银子。十两黄金在大唐天国相当于一百两白银，够普通人家生活一百年。
在九娘为人杰报名丁丑一班的消息被传开后，湘城许多有钱人疯了。
凡是家中有十三到十五岁，因各种原因还没读童生班的孩子，家长们一个个都挤破了头要报名。
尤其是有闺女的，更是下起狠心砸锅卖铁！
多少大人物是娶了自己同学做妻妾的？数都数不清。
十年同窗，朝夕同处，很容易滋生出感情。像湘城书院的萧院长与炼尸派控尸宗的田宗主，两人就因读书相识，然后在修仙路上结成道侣。
人杰虽对外宣称只读半年书，但万一在这半年就看上了那位同窗呢？
就算没看上，那在一起读书，也是同窗之谊！
许多人心中知晓自己孩子不是读书的料，或者本有别的打算，但还是坚持让孩子来天道书院读读书。
为什么？
不就为了能结交一些靠得住的朋友，还有一些未来的潜力权贵。
于是，这个春节，湘城不少有钱人围绕人杰，在圈子里开展了一次壮烈的“排班血拼战”。
开始还有很多男孩家长参与竞争，后来不知道是哪个缺德货，给今年丁丑一班取了个绰号，名字叫：
“赵公子的相亲班”！
结果那些为自己儿子报名的家长就尴尬了，人们知道后纷纷说：
“你居然给你儿子报名赵公子的相亲班？”
有想坚持到最后的，居然被一些多事的五鬼帮寻上门：
“听说有几个男学生不要脸报名了赵公子的相亲班，其中一位就是你的儿子。怎么着？你家还想和赵公子抢女人？”
越是为儿子坚持到后面，来自各方面的压力就越大，最终便形成了眼前这般局面。
“赵公子的相亲班”，报名费已经破了天际，炒到有史以来最高价：
黄金三百两！
周夫子在知道自己带的班是这种鬼情况后，一个脑袋变成两个大，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对人杰的感官不是太好。
见院长出声提醒，周夫子回回神，叫这些学生恭立片刻后，便带领他们正式进入丁丑一班的学堂。
每个童生班学堂的构造都一样。
里面摆放了三十张一尘不缁的桌椅。桌椅分为三列，每列十张，每张桌子都有两个座位。此时每个座位上都放了一本书，一沓白纸，一套笔墨。
四个墙角都有燃着银霜炭的熏笼，让学生们进门后就感受到一股暖意。
最前方是半步高的台阶，台阶空地上蹲着一张高四尺、宽五尺的几案。几案后上方有个精致的摆台，赫然放着至圣先师神位。
周夫子走到最前方几案处：
“孩子们，你们先找到自己的位置，找到后先别急着坐下来。”
说完便饶有兴趣地看着大家。
对于第一次入学的童生来说，从选座位这件小事，就能初步分辨一个人的教养。家中教养好的，会懂什么叫“融四岁，能让梨，悌于长，宜先知”。
周夫子也不出声提醒，就看这群孩子准备怎么站，中间会出什么问题。等到最后，他会一一点评，教学生谦让做人的道理。
没想到这些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人杰，意思很明显，要他先挑。
人杰出声询问：
“看我做什么？我坐哪都无所谓。”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其中一名女学生。
那名女学生头上俩小鬟各别着一朵很大的粉红翡翠花。她此时小脸蛋一红，越众而出，来到中间那列的最后一排座位旁，用手一引，对着人杰说道：
“先生，您一会屈尊坐这可以吗？”
“好。”
人杰大大方方地来到那个位置站好。
然后只见那位女学生环视一圈，对着其他面色不善的同学抱了抱拳，满脸激动地站在人杰同桌的位置。
剩余学生自觉地让年幼的、个小的站前面，其他人站后，很快便挑好了位置。中途没发出任何一丝声响，也没有任何一个人争执。
周夫子环视一圈，连个子最高的人杰都直接站到最后排去了，他还能说啥？
肚子里准备的一堆话没机会说，让他有些难受，也不禁有些纳闷。这些女孩首次见面，怎么一个个看起来这般默契，就像排练过似的？
......
时间回到两个时辰之前。
天才蒙蒙亮，书院大门紧闭，门口空无一人。
在这个时候，却有一群女孩连决乘轿而来，她们背着小书包，在门口处集合。
这些女孩的家长们已经连斗了几天，最终达成一致，让孩子自己商量。
女孩们刚开始还颇有礼貌地互相介绍，可没多久就吵成一片，再接着有人发出尖叫声，原来是被另一位女孩揪住了头发。
眼见场面失控，快要打了起来。
“都别吵啦！”
只见一位头上别了两朵粉红翡翠花、手臂挂了两只翡翠玉环的女孩一声娇喝，然后大家脑壳开始嗡嗡作响。
“好强的内力修为，怕有上三品了！”
众女震惊地想到。
这五十九名女孩里，足足有四十多名都是练出了内力的，不过大部分都是下三品，能到中三品的只有十人。
那女孩见自己一开口就镇住了这些同学，便继续说道：
“还没见面就吵成这样，一会还了得？赵公子见到你们这个样子，别说交朋友了，恐怕看都懒得看上一眼。”
“可是翡翠女侠冯双双？”
“不错，正是本姑娘。怎样，大家可否听我一言？”
“冯女侠有何高见，小女洗耳恭听。”
一位穿着十分朴素，却颇受千金小姐们尊敬的女孩开口问道。
第八十二章 开蒙入学
“依我看，无论是开学礼，还是平日里学习，大家当着赵公子的面绝不能有任何争执，否则只会令他徒生厌恶。
一个正衣冠站队有什么好议的？按身高大小站就是了，关键还是排座位！
其他人乖乖按长幼高低顺序排好。如赵公子不清楚规则，我们就开口邀请他坐在后排，这样可以帮他避过一次夫子责备。
我打听过了，每次入学，凡是打头抢占好位置的，都会被夫子说教一番，最后还是得按照规则来。
与其如此，我们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老实点，这样既能让夫子高看，也能给赵公子带来个好印象。
至于与赵公子同桌之人，我建议，干脆轮流坐！
每个人只坐一天，第二天换人。
等全部轮完一遍，就让赵公子自己选，看他觉得谁配得与他同桌。他点上谁，谁今后就固定坐他身边。
如此一来，机会平等，你们看如何？”
听到这里，那位穿着朴素的女孩轻轻点头，带头回应道：
“小女觉得此法不错，可有一个问题。
每天换人，看似公平，但第一天谁坐？第二天又轮到谁来坐？
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万一头两天坐上那位置的被赵公子看上了，其他人可能就没了机会。
爹娘废了多大勇气和多大代价报这个班，大家心里清楚。整个湘城有多少双眼睛看着我们，又有多少姑娘等着笑话，也不用小女赘述。
小女本人虽无父无母，可这三百两黄金也是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今天各位姐妹既然提前相聚与此，便不要遮着掩着了，我们现在就打开天窗说亮话。
小女相信，在场所有人，但凡有点志气的，都想进赵府。
有的立志做赵公子妾室丫鬟，成为神仙身侧的眷侣。有的立志投身他名下，想与这位未来的潜龙共闯一番事业。
可赵公子不可能把我们整个班的人都收了。
所以在这个时候，谁都不会让谁，谁也不会帮谁。
冯女侠，你的提议很好，不过小女想再补充几点，大家看看是否妥帖。”
“方织姑娘，同为女子，我们对你的能力还是非常佩服的，你有什么想法就赶紧说出来吧。”
一位个子小巧，眼睛大而有神的小姐说道。
“第一，赵公子这般人物，肯定没那么容易看上我们这些凡妇俗子，他对同桌是谁，很可能根本不会关注。
但小女研究了他很久，知道他像他父亲，一诺千金。
我们只要第一天开诚布公地把这个想法说清楚，一旦他答应，接下来这条游戏规则便正式生效，大家也不用担心中途出现变故了。
接下来，谁能在短短一天时间里让赵公子刮目相看，自然是各凭本事。
第二是确认与他同桌的顺序。小女建议现在就设一个标准，尽快排好位。
至于这个标准嘛...
若比美貌，相信各位谁都不服谁。
若比出生，这里有许多家庭不相上下。
若比家产，未免太俗了，难道还看谁出的钱多不成？
所以小女建议，干脆就比武。
赵公子本身武力通天，未来定要走那武举之路。他也明说了，只在书院读书半年，之后便可能拜入仙门。
通过比武，谁的品级高，谁就排前面，若品级相同，就现场分出个高下，同时规定不能伤人，不出狠手。
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小女相信没人敢做手脚。
而小女自己才后天二品，如此一来，肯定排在后面。
怎样，这个建议，大家是否赞同？”
“好！方织姑娘果然像传闻中那样虚怀若谷，百伶百俐，我第一个赞成！”
“你当然赞成了，我们这些人里就属你武功最高。”
其中一位女孩酸溜溜地说道。
“怎么？不敢比武？那也没关系，比别的也行！不过劝你们最好别比家产，不然我冯双双肯定还是第一。”
“就比武吧，比武确实最合适。”
“嗯，就用武功排序。”
“好，既然大家认可这个方案，那动作快点，赶紧开始吧。相同品级的同时比试，不要浪费时间。再磨蹭下去，就有其他学生要来了。
一会把排序定好，我们再赶紧把站队和挑选座位的环节演练几遍，争取用最好的形象出现在赵公子眼前。
今后班上若有其他大事，我们最好也像今天这样，提前来书院门口集合。大家事先把章法定好，免得后面乱成一锅粥，成为外人笑柄。”
“我同意。”
“我也赞同。”
“开始比武吧！”
冯双双此时第一个跳了出来。
“本人冯双双，后天九品，不知有没有同品的同学？若没有，我就做第一位同桌了。你们放心，游戏规则我会与他说好的。”
“冯女侠，九品可不止你一人。”
一位和花月一样背了把琵琶在背上的女孩，此时越众而出。
“仙音楼的小花魁，她一个青楼女子竟然好意思来读童生班。”
“嘘！别乱说话，仙音楼可不是普通青楼，你不要命啦！”
“小花魁居然也是后天九品，真是深藏不露。”
......
两个时辰后，眼见这批学生挑不出任何毛病，周夫子只得继续开展入学礼的下一环节：
“下面请所有同学面朝至圣先师神位，双膝跪地，行九叩首大礼！”
周夫子走到侧面，和进来观礼的萧如华等人站在一起。他将目光主要盯向人杰，看这位“无法无天”的先生敢不敢不跪。
让他失望的是，赵人杰与其他同学一起，恭恭敬敬地开始叩拜着。
人杰边叩拜边默念：
“先师大人，我定要记起仙界的事，记起娘亲的模样，完成娘亲交代的任务。”
拜完至圣先师后，周夫子走回几案前，旁边一位侍童立即喊道：
“请对开蒙夫子行三叩首之礼！”
人杰正要下跪，就听旁边萧如华开口说道：
“先生，您是老夫子礼遇之人，不必拜开蒙夫子。”
周夫子看着面无表情站在对面，比他个子还要高的人杰，内心愈加烦躁。
叩拜完后，侍童接着大喊：
“下面请轮流向夫子赠送六礼束脩。”
于是从第一排开始，一个个上台，将小书包中的礼物拿出，恭敬递给周夫子。
轮到人杰时，人杰从储物戒指拿出了九娘为他备好的小包囊，里面放了芹菜、莲子、红豆、红枣、桂圆，还有十条干肉。
周夫子将这些礼物放进了学院发放的公用储物戒。
他虽教书二十年，还是位先天九品高手，但暂时还没凑齐买储物戒指的银钱。
所有人送完六礼束脩，小侍童又端了盆清水进来。这些学生按照要求，将手放入水盆中，正反各洗一次。
周夫子说，这叫“净手”，寓在净手净心，去杂存精，期盼日后能够在学习中专心致志，心无旁骛。
每一位“净手”完毕的学生，都要接受周夫子给大家上的第三课---“开笔礼”。
只见他手持蘸有朱砂的毛笔，在学生眉心处点上一颗红痣。“痣”与“智”谐音，寓意着这些孩子从此以后能开启智慧，目明心亮，在学习中一点就通。
这个过程中，每个人都向周夫子先介绍了自己的姓名。
轮到人杰点痣，周夫子忍不住打量了下他额头那个黑色螳螂印记，结果看到一头霸道凶虫正在九天之上俯瞰咆哮。随后他脖子一凉，浑身一哆嗦，恍惚间又发现只是个普通的印记。
周夫子毛笔颤抖，赶紧将红痣匆匆点在上方。
待学生全部站回座位，两名侍童不知什么时候推了一面架子固定的大鼓进来。周夫子拿起鼓键，奋力敲着，口中随之大喊：
“入学鼓箧，孙其业也。凡学，官先事，士先志！”
用鼓声警示一遍，周夫子终于让学生们在自己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同学们，接下来我将教你们书写人生的第一个字。
大家既然报名丑班，想必字已能认全。你们告诉我，座位第一张白纸之上，被‘描红’的字念什么？”
“‘永’。”
学生们齐齐答道。
“之所以让你们第一个字学写‘永’，是因为所有字的一笔一画，皆在此字当中。你们每人眼前都有一支毛笔，毛笔旁边是研磨好的墨。
现在，你们学我的样子，用毛笔笔尖蘸墨，然后对着‘永’字‘描红’，按我说的八法诀窍填写。今后所有字的每个笔画，都由这八法组成。其中细节，你们给我听清楚了！”
没想到话刚说到这，学堂后方就传来一阵光亮。周夫子抬头一望，原来是始终闭着眼睛的人杰睁开双眼，眼中冒出了金光。
“这...”
周夫子脑门冒汗，没想到这赵人杰写个字居然搞出这么大的阵仗。金光照在身上，让他觉得有些心慌，有些惭愧。他狠狠打了个寒颤，转瞬间，整个人竟变得幡然醒悟：
“咦，我刚才是怎么了？赵人杰是我的学生，还是至圣先师认可的‘先生’，我为什么对他有如此大的偏见？
勿入无益身心之境，勿展无益身心之书。
呜呼！我枉为人师也！”
第八十三章 书院学规
书院高层和丁丑一班的学生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人杰坐在后方眼冒金光，周夫子站在前方痛哭流涕。过了会，周夫子老脸一红，抹了抹眼泪后大声喝道：
“学生们，大家从现在开始都跟着我执笔，你们仔细听好了！
第一笔，点为侧，如鸟翻之下。
第二笔，横为勒，如勒马之缰。
第三笔，竖为弩，如尽全之力。
第四笔，钩为趯，如轻跳之貌。
第五笔，提为策，如策马之鞭。
第六笔，撇为掠，如篦掠之发。
第七笔，撇为啄，如鸟啄之物。
第八笔，捺为磔，如刀劈之势。
八法成永，亦成万字。描红开笔，入学礼成！”
学生们被此时人杰和周夫子气势所慑，慌慌张张地跟着写好了人生中第一个字。最后真正能把这个字写得像模像样的人，还不足一半。
入学礼全部完成后，院长萧如华向人杰告退。周夫子通知学生们先休息一盏茶，午息前还有最后一堂小课。
冯双双看人杰拿起桌上的书本，正一页页翻看着，她好奇地问道：
“先生，我的名字叫冯双双，天生耳疾，也在练《天心我心决》。您已经能用心眼把字看得很清楚了吗？”
“嗯。”
人杰应一声，转头看向了冯双双的耳朵。冯双双见状立刻运转心法，内力股荡之下，耳后隐隐约约有一对很淡很淡的耳状纹身。
“练得还可以。”
人杰点点头，然后继续看那本书。
冯双双听到夸赞，心中雀跃，她压下紧张的情绪，期待地问道：
“先生，刚才您施展的就是性光吗？您真的像传闻说的那样，是用性光来开眼的吗？”
“嗯。”
“您真厉害！除了不知是否还在的几位鬼仙外，当世也只有您和芮尘大人练成了性功。可为什么您性光是金色的？和书中说的，还有其他人的，都不一样？”
“因为他们没练好。”
“......”
“我...我能再看下您的性光吗？刚才写字时没能仔细看，感觉好厉害的样子！”
“你真想看？”
“嗯嗯嗯，想看想看！。”
“始解。”
“......”
冯双双和人杰搭话的时候，其他人很有默契地不作声，整个学堂落针可闻。由其是坐在最后几排的同学，一个个把耳朵高高竖起。
她们看见人杰睁开眼皮，照出耀眼金光直射向冯双双眼睛，过一会儿便收了起来，继续看他的书。
而冯双双就像傻掉了一样，整个人雕像似地呆呆望向人杰，老半天没动静。此时周夫子都走近了几案，准备开始上课了。
“天啊，冯双双在干嘛？怎么还不和先生说清楚游戏规则，难道她想反悔，要独霸同桌之位？”
同学们焦急了。她们知道最关键的就是第一人，要是这人脸皮厚，耍赖皮，第一天就与人杰说了谎话，后面就麻烦了。
“噔！”
一道琵琶声传来，将冯双双惊醒，只见坐在左后排的小花魁慕容池朝她猛地拨动了弦丝。
迎着所有女同学吃人般的目光，冯双双小脸变得通红。她压下内心震撼，颤颤巍巍向人杰说道：
“先...先生，大家都想向您请教问题，以后班里同学每天轮流坐我这个位置可以吗？”
“无所谓。”
人杰没有转头，津津有味地看着书。
冯双双狠狠松了一口气，食指中指叉开，对着虎视眈眈的同学们比了个手势，然后就听见周夫子拿了把戒尺，在几案上敲了敲：
“同学们，现在我给你们上人生中的第一堂课。
这趟课的内容，不是你们桌上的那本书，而是一条学规，一条我们天道书院千万年来的金规。
你们每个人，都必须将其中的每个字牢记于心。
现在，你们照着刚才那张‘永’字，跟着我在剩余白纸上，将学规中的字一个一个写上去。每一笔，每一划，都要使用刚才学的八法诀窍。
下笔前先用心去想，下笔后用心去记。
我会在你们放学前布置作业，而一会谁要是把学规的字写得最差，今日作业量翻十倍！”
“啊...”
女孩子们矜持不下去了，学堂里响起一片哀嚎。
“好，现在开始，跟着我一起写学规：
求学之要，博学，审问，谨思，明辨，笃行。
修身之要，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
处事之要，勿入无益身心之境，勿展无益身心之书。
接物之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
周夫子念得慢，也写得慢，等全班人将书院学规全部写完，窗外的午息钟声正好敲响。
“你们在学规上署好自己名字，交给我就可以下课了。膳室在南区，一会出了学堂，跟着师兄师姐们就能找到。”
冯双双把自己名字写得歪歪扭扭。
按照她的修为，本也不至于弄成这样，主要是心太乱了。
写字前，她就被性光夺了心智。在写字的过程中，她又忍不住偷瞄旁边几眼，结果再次惊呆。
永字八法，听起来简单，可做起来难。
这些学生绝大多数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今天是第一次写字，想通过一次描红的“永”字，就把每个笔画运用到其他所有字当中，考验的不仅是掌控力，还有悟性。
连堂堂后天九品之人，都写得额头冒汗，可再观人杰，表情虽然严肃认真，可写起来却轻松惬意。每一个字棱角分别，工工整整，简直就和书本里的一样。
不，似乎比书本中的字更生动，更锋锐！
周夫子接过人杰交上来的手写学规后，满意地摸了摸胡须。他倒是没有太大意外。
要问这世上哪个职业的手最稳？定是刀修无疑。
先生果然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刀修，这第一次写出来的字不仅刀刻斧凿，而且都带着一股微弱的刀气。
传闻有些强大刀修，例如李清照大人，她留下的墨宝都是稀世珍藏。其中最强大的几幅字帖，人们甚至不敢轻易展卷，否则元婴修士都有性命之危。
人杰递上学规时已经算是比较晚的了。等他走出学堂，发现班上同学竟然都没走远，一个个都杵在门口两旁不动，低垂着头，瑟瑟发抖。
原来是背着剑的彩蝶站在门口，正对着他微笑：
“主子，你们第一堂课也是写学规吗？”
“嗯，我发现写字还挺有意思的，和出刀有点像。”
“那回头我们叫妍管家去买些好点的笔墨来，奴婢陪您一起多写写。”
“好。”
“主子，您一会有什么想吃的么？”
“书院里有没有油炸汤圆？”
“奴婢让侍童去吩咐庖屋。对了，刚才萧院长说他们中午想请主子您一起用个膳，奴婢看那架势，八成会问一大堆问题，就斗胆替主子推掉了。我们自己去膳室还自在些。”
“好，这种事你直接决定就是，不用再跟我说。”
“是。”
眼见人杰他们走远，众女生们长出一口气。
彩蝶给她们的压力实在太大了。
不仅仅是她那连冯双双和慕容池都反应不及的诡异身手，主要还是她那隐约流露出来的骇人气势。
这股气势就像帝女一般，从高空处俯视着芸芸众生。她不经意间泄露出来的眼神，给众人的感觉，就像是在看一群蝼蚁。
“天，彩蝶大人太恐怖了，我怎么感觉比血灵郡主身上的威严还要强得多？”
“听说在遇到先生之前，她还只是一个胆小害羞的弱女子，什么武功都不会。”
“不可能吧？是不是搞错了，或者是之前在扮猪吃老虎？”
“是真的，我在来之前对赵府的情况做过一次全面了解，赵彩蝶原来就是个普通丫鬟，连名字都没有，被唤作小翠。
先生父亲出事时，她没有跟着其他夫人与丫鬟一起逃走，而是无畏地留了下来。于是在先生回归后，她便成为了先生身边唯一的一位通房丫头。
从那时候起，她被赐名为赵彩蝶，自此一飞冲天，受尽先生万般宠爱。
但她确确实实一直都是位普通女子。
武举天墟那天你们也在场，那时彩蝶大人连年兽的头都爬不上去，怎可能是习过武的人？
我也没想到，她今天居然变得如此厉害！这到底是什么功法？别说见过，我连听都没听过，实在是太厉害了！
她怎么能一夜间就变得比我还厉害？
我冯双双辛辛苦苦十几年，耗尽无数家财修炼，四处历练，数次出生入死，才用命在江湖上搏来一个女侠的声名。
结果还不如她几日之功！
我上午思前想后，也只能想到一个原因，这定是先生所为！
你们想想，先生能成为数万年来唯一一位被至圣显灵认可之人，是因为什么？因为武力？绝对不可能！
你们说会不会就和彩蝶大人的这些变化有关？
大人们说过一句话，‘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我原来还没什么感触。如今看到彩蝶大人，我有几分了解其中的意思了。”
众女面色复杂地听着冯双双在那絮絮叨叨，心中也百感交集。
第八十四章 陛下驾到
其中一位女孩突然兴奋地说：
“这赵彩蝶从未习过武，都能变得如此厉害，要换成是我得到先生宠爱，肯定比她...”
“啪！”
女孩话还没说完，就毫无防备地被身旁方织狠狠甩了一巴掌。
“你！方织，你竟然敢打我！你这个贱民！我要打烂你的脸！”
那女孩尖叫一声，反手就回了方织一个巴掌。她刚准备继续动手，就被匆忙赶出来的周夫子喝住。
“住手！开学第一天就敢动手打人，周敏，方织，你们好大的胆子！刚刚教的‘惩忿窒欲’呢？都把手伸出来，看我不好好教训你们！下次再犯，定叫你们去诫室受罚！”
周夫子气愤地说道。
看那位叫周敏的女孩伸出手，周夫子举起手中戒尺，狠狠在手心敲了三下，把她眼泪都打了出来。
等周夫子回头看向方织时，没想到方织竟然跪倒在地：
“学生动手打人，愧疚万分，现申请去诫室受罚，恳请夫子成全！”
说完叩头而拜。
“你！你可知在诫室比我这三尺要痛苦百倍。如今念你们是初犯，我有从轻处置的权力。快把手伸出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不！学生出生贫寒，父母双亡。为读丁丑一班，学生已经耗尽所有，孤注一掷！如不给自己狠狠一个教训，学生怕又做出什么让自己终身悔恨的错事！”
说到这，方织声音突然大了起来。她用尽身上所有内力，奋力喊着：
“老夫子在上，学生方织首次入学即动手伤人，懊悔无极，为求迁善改过，恳请入诫室受罚！”
“学生方织，恳请入诫室受罚！”
“学生方织，恳请入诫室受罚！”
方织跪在地上，不停喊，拼命喊。
眼见她嗓子都快喊哑了...
“善。”
在无数学子侧目之下，老夫子的声音从诫室传了出来。
“哎！孩子，你...你这又是何苦！罢了，既然你有此等觉悟，那便在这等着吧，一会就有诫童过来。”
周夫子叹了口气。
他教书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嫌受罚不够，求着去诫室的学生。而且别人都是恨不得把头给遮起来，这孩子居然一直重复自己名字，生怕别人不知道是她似的。
方织最终被两名黑袍诫童带走了。
诫童现身的那一刻，旁边有学生看见垂下脑袋的方织，露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再仔细一瞧，又变成满脸悔色。
那位同学摇摇脑袋，觉得自己看花了眼。
冯双双在去膳室之前，上下打量了周敏几眼，再看看周围一些神色复杂的同学们，不屑地说道：
“就你这个猪脑子还想得到先生宠爱？你刚才那句话要是传到先生耳朵里，永远都不可能再靠近他一步了。
彩蝶大人在赵府最落魄时患难与共，如今她就是先生最信任的女人。
武举天墟，先生当着全湘城人的面，把彩蝶大人抱入怀里。人们说这是风流不羁，但你有没有从别的角度想过这事？
用你的脑子想想，这件事说明什么？先生向世人表达了什么？
刚才他们对话你没听到吗？
代主定夺，无需禀报。这得有多信任？
正妻都没这种权力！
赶紧醒醒吧！方织那巴掌是在帮你。她是告诉你，机缘只有一次，错过就是错过，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彩蝶大人了，这就是命！
你对彩蝶大人不敬，就是对先生不敬。呵，你们思量一下吧。”
......
午息钟敲了没一会儿，已经有各个院的学生蜂拥而出，奔向膳室。
人杰和彩蝶走到中途，就有两名侍童迎了上来。
“先生，院长叫我们在这里等您，看有什么吩咐。”
“给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让庖屋做两份杀猪菜，两份素菜，两盅罐闷汤，两碗米饭，一壶热茶。再来二十个油炸汤圆，要猪肉馅的，谢谢。”
彩蝶上前说道。
“好的，请跟学生来。”
......
今日的膳室和往常不太一样。
在门外，正站着一群翘首以盼的学生。在门内，从门口一直到一处最大的方桌，每隔个三五步，就有两名美貌的女学子站在那，仿佛正在迎接着谁。
大方桌上此时摆了足足二十六道菜，其中有南菜，有北菜，各类海味山珍也是样样俱全。桌面上有道简易法阵，可以保持菜肴恒温，鲜味不散。
此时上首的位置正空在那，空位的左边一人不放心地问道：
“云兄，你确定先生没跟着院长他们一起走？别等半天，又给我整出个乌龙！”
空位右边那人连忙应道：
“确定，听得清清楚楚。彩蝶姑娘一口气就把院长他们给回绝了，还说这就是先生的意思，说完就去接先生了。如今两人应该就在过来的路上。
对了，我刚才听说那位彩蝶姑娘一到先生学堂门口，就给他们全班学生一个下马威。出手以后，不仅院长和夫子们不敢说话，连老夫子都没反应。
乖乖，连陛下都不敢在书院里动手吧？您说我们是不是要再腾个位置出来，专门给这位胆大包天的彩蝶姑娘？”
宇文泓盯着那位云兄半天，悠悠开口：
“那你还坐着干啥？是不是要本公子把座位给让出来？”
“是是是！”
结果那人刚站起身，让出座位，一个人就从外面一路冲到了方桌旁边。他一边跑，一边止不住地大叫：
“宇文公子，不得了啦！！！”
眼见其他学子的目光都被这人吸引过来，宇文泓脸色再次阴沉了下去，他感觉今天就没顺心过：
“怎么，难道是先生那又出什么变数了？”
“先生中途被两位院长安排的侍童带去隔壁小阁楼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不来就不来，今后再约就是。何必慌慌张张的，真是大惊小怪！”
感应到周围无数双偷瞄这边的眼睛后，宇文泓觉得心好累。
“不是，宇文公子，不是这件事，是我父亲刚才用传讯石告诉我，他看到陛下的坐撵了！陛下往这边过来了！”
“你说什么！”
“我说陛下已经到陵郡了，往这个方向过来了！十有**是为先生而来！我看到院长刚才在匆忙召集夫子！”
“那还愣着做什么！快走！”
宇文泓“轰”的一下站起身，用最快的速度带着这群举人班老爷冲了出去。被他坐在屁股下的凳子摇摇又晃晃，“哐当”一声倒在地上。
等宇文泓赶到书院门口，萧如华已带领书院全体夫子在大门口外候着了。她看到宇文泓后点了点头。举人老爷有功名在身，出来迎接圣驾也是应当的。
宇文泓走近问道：
“夫子，可是确认会来么？”
萧如华刚要回话，就紧张地说道：
“来了！陛下的九龙沉香辇！”
只见远处天边游来一片五彩灵光，灵光所到之处，星辰显现，阴阳流转。
“吟吟！”
一辆威武的辇车穿出云层，车身荡漾出几种不同颜色的光环，笼罩住身后跟随着的数千名独角飞马金甲骑兵。
辇车四周有九条金龙盘绕，时不时传出阵阵龙吟。
伴随着一股奇特的沉香，辇车轰然落在书院门前广场上。然后一位公公凭空出现在辇车前，他尖细的声音响彻此方：
“陛下驾到！”
若换成是别处，这一声喊完，所有人都得跪下。可此处是天道书院门口，众人万万不敢在这里表露出来。
萧如华深深弯下腰，带领着身后所有人朗声喊道：
“恭迎陛下！”
“轰轰轰”
辇车后方数千金甲骑兵也齐齐落地，然后迅速化成一大片方阵。在整个过程中没有一人一马发出任何声音。
这些骑兵的领队将军，浑身散发出要把一切碾成粉末的狂暴气势。
他骑着一头三丈高的巨大狻猊，整个头都被金甲罩住，只有一双魔鬼般的眼睛和满头白发从缝隙中露了出来。
他此时从狻猊身上跳下，也来到辇车跟前，低下了头，与那公公分立左右。
身后数千骑兵则是停留在广场，一动不动。
“是天策上将！他居然也跟着陛下一起来了！”
“被木天赐点名挑战的上届元婴武榜第一人，乔广宗！”
书院门口这批人虽然没有抬头，但非常清楚这股气势来自于谁，背上开始冒出冷汗。
“众位同学快快免礼，在书院圣地，朕也只是末学学生而已。”
一位身着便服的老者，笑着从九龙沉香辇中走了出来。他将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显得十分和蔼可亲，一步就跨到了书院门前。
将军和公公紧紧跟随在他身后。
这人就是整个至圣凡界权力最盛的当代大唐天子---李元启！
李元启亲切地对所有人点头示意后，向萧如华开口问道：
“萧院长，不知先生此时正在何处？”
“启禀陛下，先生此时正在书院膳室的小阁楼用膳。”
“还请萧院长指路，朕迫不及待想见先生一面。”
“陛下请随我来。”
随着李元启一行浩浩荡荡地从大门一路走向膳室，许多书院学子闻讯赶来。他们一个个紧张兴奋地围观着当朝天子，却不敢走得太近。
光是因为乔广宗将军的气势，如今能在陛下周身三丈站立不倒的，也只有那位公公和萧如华两人。
到了两层高的小阁楼下方，公公刚做出喊话的样子，就被李元启抬手制止。李元启虚抱一拳，对着楼上恭敬喊道：
“学生元启，今日冒昧前来拜访，还请先生不吝相见。”
见没有动静，他又提高声音，再喊了一遍：
“学生元启，恳请先生一见。”
一道脆生生的声音从小阁楼上传了下来：
“下面安静候着，主子正在用膳。”
此话一出，在场人头皮都麻了起来，而李元启则是与公公互相对望了一眼。
第八十五章 命悬一线
萧如华暗道一声不妙。
陛下来得突然，她居然事先没收到任何消息，也还没通知人杰。
她本想着，来时再与人杰传音，没想到乔广宗的功法太霸道了，她只是站在附近，灵识就无法离体，稍一离体便被震得粉碎。
人杰很可能不知道楼下之人乃当今皇帝，这要再说什么过分之言，即使陛下在书院不能动手，可事后若追究起来，也是会出人命的。
萧如华向一楼门口其中一位侍童打了个眼色，瞧了瞧楼上。
那侍童就是带人杰来小阁楼的两人之一。庖屋菜上齐后，他们俩就被彩蝶请了出来，说需要时再喊他们。
然后他们就在楼下就看到了传说中的皇帝，要不是书院内不许明目张胆搞身份贵贱，他们早就受不住皇帝的威压跪下去了。
听到彩蝶刚才从楼上传来的话，那侍童差点没被吓死。此时看到院长大人的眼神，他哪还不会意，转身就要跑去楼上报信。
“大胆！”
乔广宗身上的气势突然爆了一瞬。那侍童一个趔趄滚在地上，怎么也爬不起身，一股骚臭味从他胯间传了出来。
而众人此时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小小的侍童身上。
他们只听见彩蝶在楼上回了一句无比狂妄的话，白发将军就猛地一声大喝，周围不少夫子和学子吓得连连后退。
“休得无礼！”
没想到乔广宗刚说完，李元启转头就向他怒骂，然后朝楼上又虚抱了一拳，恭声说道：
“先生请恕罪，学生这就在下面候着。”
说完这话，这位大唐天国的皇帝就开始老神自在地站在原地。他仰着头，望着楼上的方向，一动不动。
“咕咚。”
附近书院高层和举人班老爷们都咽了口口水，他们此时也只能陪陛下一起站着，什么话也不敢说。
而远处不少学子则是开始小声嘀咕了起来：
“不是吧，先生这么大的排场，连陛下和天策上将来了，居然就这么让他们在下面候着不让上去？”
“陛下真是礼贤下士，先生的下人这样说话，他不但没怨言，还喝止了旁边那位发怒的将军，看样子是准备在楼下等着了。”
“你们说先生会不会还不知道楼下之人是陛下？”
“怎么可能不知道，院长肯定会灵识传音告诉他呀。”
“灵识传音是什么？”
“灵识传音都不知道？我跟你说...”
小阁楼上，人杰解除了始解状态，淡定地喝了一口汤后，对彩蝶说道：
“这皇帝和其他人也长得差不多，看起来和父亲差不多大。”
“主子，这位皇帝可比老爷大多了，已经有四千多岁了呢，距离他登基都快到三千年了。”
“他旁边有个穿铠甲的人很强，是我遇见的人里面气势最强的一位。”
“他是不是头也被铠甲罩住了，有很长的白发？”
“嗯。”
“那他定是当今第一高手乔广宗，神策军的老大。”
“第一高手不是木天赐吗？”
“元婴武榜八十一年排一次，上一次召开还是七十五年前，乔广宗已经十次蝉联第一了。
而木天赐是两年前新晋升的元婴。
他原本只是一名处处受挫的普通人，活了一百年，眼见就要病死了，却突然觉醒了轮回记忆，发现这是他的第一百次轮回。
他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修炼，练至元婴修为，中间只花了三十年，创造了有史以来最快的晋升记录。
他还每个阶段都能越阶挑战！
如今听说他已是元婴后期，对外扬言百年内定要拿下元婴武榜。这话听着狂，可无人质疑。甚至觉得，他此时很可能已经超越乔广宗了，所以乔广宗不敢应战。
不过他私下也不敢冒然去找乔广宗，手持《尚书》的乔广宗是无敌的，来十个木天赐都是送死。”
“你怎么一听就知道那人是皇帝？”
“主子，当今世上，除了大唐天国的陛下，可没有人能取名叫元启。一旦有重名，六扇门就会找上人家，然后强制把名字改掉。
这个规矩没有公开，所以很多人都不知道，可以说是潜在的规则吧，还是夫人一次无意中跟我们提过。”
“这皇帝挺霸道，连相似的名字都不让人取。”
“就是，而且妍管家他们一家实在太惨了，所以奴婢也不想给他什么好脸色。主子，您张嘴...”
一炷香过去了。
李元启在小阁楼底下站了整整一炷香时间，脸上没有一丝不耐。而萧如华等人杵在那，感觉自己度日如年，别提有多难受了。
门口的那两位侍童，根本承受不了天策上将的死亡凝视，刚才浑身发软地被人抬了出去。
倒是周围那群学子一个个看热闹不嫌事大，很多人还从膳室带了吃食出来。他们躲在远远处，边吃边看。
在萧如华的焦灼期盼下，彩蝶的声音终于再次传了出来：
“主子已用完膳，请侍童学弟帮忙上来收拾一下。”
楼下根本没侍童了，其他侍童也还没赶过来。萧如华正准备说话，没想到宇文泓大步向前，毛遂自荐：
“夫子，学生愿代行侍童之责，上去替先生收拾膳具。”
萧如华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宇文泓越众而出，恭敬地对着陛下再行一礼，然后果然不出他所料，陛下和蔼地对他说道：
“这位同学，一会帮我问问先生，是否方便拜访。”
“是！”
宇文泓恭敬地一鞠到底，他在门前为自己正了正衣冠后，昂首走了上去。
又是一盏茶过去了。
就在萧如华自己都忍不住想要上去看看怎么回事时，突然传来一阵“乒铃乓啷”的响音。
只见先天修为的宇文泓，竟从小阁楼的楼梯上滚了下来。等落到楼梯口时，一套膳具已被他摔得七零八落。
“宇文泓，你做什么？可是惹得先生不快？”
萧如华头疼无比地说道。她万万没想到，一个先天期的举人居然连收个膳具都能出问题。
“不...不，没有，学生怎敢得罪先生...”
宇文泓哆哆嗦嗦地回话，然后哆哆嗦嗦地收拢着地上那些打碎的膳具。他此时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没想到自己还有储物戒指，满脑子只有一个声音：
“死定了！死定了！我为什么要做这等寻死之事！赵人杰，你自己想死，不要拖累本公子啊！”
“这位同学，不知可有向先生传达我刚才说的话？”
“有...有...”
宇文泓在那生硬地捡着膳具，他看起来就像躲避审问的犯人一样，此时根本不敢抬起头。
“不知先生如何回答？”
陛下的声音再度响起，宇文泓浑身一颤，嘴巴哆哆嗦嗦半天就是发不出声。
“没见着我们主子在问您话呐！”
那位公公阴阳怪气地说道。宇文泓只感觉有无数阴寒的小蛇在后脑门流窜，他知道，陛下问话，自己若再不回话，肯定会大祸临头。
“先生说...说...说他身体不适，想要...”
“什么身体不适！我家主子中午有午休的习惯，谁都不许打扰他！刚才我就说了，若要拜访主子，就在下面安静候着，请你们不要再吵了！”
“放肆！”
乔广宗再也忍不住，大声怒吼着。他的手心一亮，一杆充满血腥味的金顶枣阳槊凭空出现。
“你才放肆！”
“啪！！！”
谁都没想到，陛下居然猛地一转身，给乔广宗扇了个极为响亮的巴掌，然后怒吼道：
“谁允许你在此大吼大叫！再敢多一句废话，吵着先生休息，我决不轻饶！”
乔广宗被皇帝此番一教训，顿时躬身低头，连声应道：
“微臣知罪！”
陛下再转过身，又变回了那副谦虚的面孔。他继续仰着头，望着楼上的方向，一动不动。
“咕咚。”
周围人都快疯了，他们只觉得此时口干舌燥。一方面，心中对陛下是敬佩得无以复加，另一方面，则是为人杰狠狠抹了一把汗。
这要换成一位肚量小的君主，那位万年难得一见的“先生”，怕是活不过几日了。
......
“咕咚。”
方织看着面前的法术镜像，狠狠咽了一口口水，她心都快跳出来了。刚才实在是太惊险，太刺激了！
要不是反应还算快...
方织用眼角偷瞄了一眼旁边已经把《礼经》祭出来的老夫子，心中震撼：
“咱就要换皇帝啦！”
方织想想之前的经历，感觉自己跟中了幻术一样。
她本想小题大做，借着诫室受罚，引起人杰注意力，主要还是想给彩蝶大人一个好印象。
她都做好了脱几层皮的准备，没想到在诫室，等待她的，居然是泡好茶的老夫子...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老夫子会在诫室请人喝茶，而且还是传闻中的悟道茶！难道这也是一道考验？
刚想到这里，她就听到老夫子对她说：
“你做得很好。这茶还剩一些，就赏给你喝吧。”
“啊？”
“那孩子对彩蝶姑娘不敬，该当掌嘴。”
“蛤？”
“皇帝来了，看来是找先生的。也好，正好先过一道他的眼。若是不喜，干脆换一个他满意的重新登基，免得今后多生事端！”
“啥？”
方织呆若木鸡地看着老夫子挥挥手，然后空中出现一片法术镜像，上面就是陛下驾到的场景。
看到陛下恭敬站在阁楼下等待时，老夫子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到乔广宗说“大胆”时，老夫子勃然大怒，把背上的巨大戒尺抓入手里。
看到乔广宗被陛下喝止，老夫子似乎将皱成一团的眉毛松开了些。
看到乔广宗又爆发了，老夫子再也不能忍，整个人散发出神一样的威势。他直接召出本巨书，书上写着《礼经》二字，其封面正在缓缓张开。
“啪！！！”
“你才放肆！”
眼看陛下发飙，乔广宗认罪，老夫子脸色又缓了缓。他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礼经》却是没有收回去。
“咕咚。”
方织狠狠咽了一口口水，紧张地看着镜像里的画面，两手捏得紧紧的。
生怕一个眨眼后，那位天底下权力最盛的人，就驾崩了。
第八十六章 尚方宝剑
楼下的动静，人杰和彩蝶自然都听在耳里。彩蝶有些讶异地对着人杰说道：
“主子，皇帝好像人还不错，看来是真心求见，有几分古代贤王的风范。”
“嗯，看来对他有些误解，你把他请上来吧。”
“是。”
小阁楼门口，宇文泓丢了魂似地把膳具收拾好，刚站起身，就看见彩蝶从楼梯上走了下来。他吓得手一哆嗦，好不容易捡好的膳具又“哐啷啷”摔在地上。
彩蝶奇怪地看了宇文泓一眼，这人每次出现在主子附近都莫名其妙的，也不知是否藏了坏心。
她盈盈走到李元启面前，恭敬行了一礼，轻启朱唇：
“元启同学，主子让我接您上去。”
“这位同学，有劳了。”
李元启笑眯眯地回道，然后和彩蝶往楼梯走去。旁边的公公和将军刚刚跟着迈步，彩蝶就转过身警告：
“主子只请了这一位同学，其他无关人等不得入内。”
“无妨，你们就在下面候着。”
李元启将右掌往旁边一伸，制止了两人说话，然后再将手上前一引，对着彩蝶说道：
“请。”
当李元启来到二楼时，人杰已经站起身。他按照上午学的礼仪，正了正衣冠，然后对着李元启抱了个拳：
“湘城赵人杰，见过陛下。”
“先生不必多礼，您折煞学生了。”
李元启此时一点陛下的架子都没有，他就像个普通的老者，上前两步，握住人杰的手，感叹地说道：
“真是少年出英雄啊！湘城出了先生这样的大才，真乃我大唐之幸也！”
“彩蝶已泡好了茶，陛下请坐吧。”
“请。”
两人坐好后，李元启接过彩蝶递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后，然后忍不住赞叹：
“真是好茶！”
“陛下，这只是书院里普通的茶叶。”
人杰耿直地提醒。
“呵呵，先生有所不知。茶好不好喝，不但取决于茶叶，还取决于泡茶之人。
学生尝遍了天下所有茶，早对茶叶本身没有太大感觉了。而以往学生所喝之茶，总会带有一种淡淡的苦味，这种味道的名字叫‘畏惧’。
您这位手下在面对学生时，不慌不忙，不卑不亢，手脚平稳，心若静湖。她泡出来的茶，就带有一种从未尝过的香味，这种味道的名字，应该叫‘镇定’。
唔，好茶，真是好茶。这位同学，可否再给我倒一杯？”
李元启享受地将一杯茶喝完，然后将茶杯递了出去，一边口中夸赞，一边仔细打量着彩蝶。
直到连喝完三杯茶，李元启才满足地放下茶杯，感慨地对人杰说道：
“先生真乃神人也！别的不说，这调教手下的本事，就可被评为天下第一。这种味道的茶，除了先生这，学生怕是再难喝到了。
先生，您是如何将学生的身份认出来的？”
“除了陛下，元婴期的将军还会对谁自称是微臣？”
“在书院里还称什么君臣的！这乔广宗一介武夫，没读过书，刚才言语间多有冒犯，还请先生不要怪罪。”
“好。”
“先生，在听到至圣显灵的消息后，学生喜不自胜。如今，学生有一个冒昧的请求，还请先生成全。”
李元启突然站起身，向人杰庄重行了一礼。
“陛下你说。”
人杰仰起头，用那双闭着的眼睛“看”着李元启。
“大劫之时，必有大贤出世，古人诚不欺我！自从去年预言之子的消息传来后，学生每日都辗转反侧，夜不成寐。
近日好不容易确定了预言之子的身份，学生本想将其直接处死，永绝后患，没想到居然遭到朝堂众臣的一致反对。
他们想做什么？
大唐的天下已是阴云密布，波澜汹涌了。
谁是精忠为国的忠臣，谁是包藏祸心的奸贼，学生不知。即使心知，嘴上也不能说，因为没有人为学生真正解决难题！”
说道这，李元启突然激动了起来，声音大得楼外都能清晰听到：
“如今先生横空出世，定是至圣先师授意，派来帮助学生的！
古有甘罗，中有诸葛亮，近有李白，他们都与先生一样，是得到至圣认可之人！如今学生愿效仿先辈，请先生出山，移驾都城，学生愿以一品太傅之位待之！”
人杰与彩蝶互相看了眼，他对李元启回复道：
“我无意功名朝堂。”
“先生，您一身本领，难道愿意沧海遗珠，屈尊于山野？”
“那又如何？”
“先生，朝堂就像一池深潭，学生虽殚精竭虑，也只维持了水面平静，水底下危机四伏。这反映到世间，就是百姓看似安居乐业，可还远远未能河溓海夷。
学生能力有限，正需要先生这样的大才来助我！”
“可我只会耍刀，连字都是刚学会写，哪解决得了你说的问题。”
“先生乃至圣认可之人，一定有过人之处。别的不说，您若能把学生的不肖子孙和大唐的年轻栋梁，一个个调教成您手下这般气魄，就帮了学生一个大忙。
大唐的未来，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
“抱歉，我志在修行。”
“先生，有一句话叫‘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若真的朝堂动荡，天下大乱，未来受苦的还是百姓，您难道就愿意眼睁睁看着世人受苦？”
“若真有那一天，有什么我能帮到的地方，不用陛下你来找我，我自会上门给予绵薄之力。”
“哎，学生明白了。既然如此，就不继续打扰先生休息了，学生告退。”
人杰站了起来，将李元启送到了楼梯口。
“先生请留步，让您的下人送送学生即可。”
“彩蝶，你送陛下一程吧。”
小阁楼外，彩蝶将李元启送了出来。李元启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对着彩蝶说道：
“这位同学，你平时在外，是否就是先生的持剑侍女。”
“是。”
彩蝶点了点头。
“可否拔出你的剑给我看看？”
“当然可以。”
彩蝶“锵”的一声抽出背后长剑，反持剑柄，然后递给李元启。
李元启一手接过长剑，双指并拢，顺着剑身轻轻一缕。
“吟。”
剑身发出悦耳轻吟。
“好剑！”
李元启赞叹一声后，左手将长剑竖起，剑尖朝上，右手从储物戒拿了一支微微发光的精美毛笔出来。
“天子万年笔！”
周围识货之人睁大了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毛笔，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只见李元启用笔在剑身上龙飞凤舞地题铭了“先斩后奏”四个字，然后收起笔，手中又变出一个“日照大海现双龙”的印章出来。
“传国玉玺！”
李元启不管不顾周围惊讶的目光，让玉玺缩小，然后径直朝着四个大字下方一盖，留下了一个章印，里面有“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小字。
说来神奇，无论是那四个大字，还是字下方的印章，此时都浑然天成地与流星蝴蝶剑结为一体，仿佛在铸剑时就已经被刻在了上面。
李元启环视一圈，然后用传遍整个书院的声音说道：
“诸位同学，从今往后，见此剑如见我本人。”
“是！”
众人忍住震撼，大声应道。
等陛下回到九龙沉香辇，乌云似的飞马金甲骑兵跟在后方飞上天空，消失在天际后，谢无僵、萧如华等人齐齐松了一大口气。
没错，谢无僵也来了。他作为湘城城主，要是皇帝来了都不露一面，这官也做到头了。
其他所有能赶过来的陵郡大小官员，包括以宇文雍为首的驻地军官，都陆续赶到了广场。他们站在那些禁卫军附近，老老实实候在院外。
对于学子们来说，今天只是远远看了一场难忘的大戏。可对于萧如华这些跟在陛下身边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
别看李元启在大家面前和蔼可亲，笑容可掬。这位笑面虎皇帝真要抄家灭族起来，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在他身边，你就能感受到什么叫伴君如伴虎。
谢无僵和田海山第一时间朝萧如华走过来，几人开始传音。
“人杰怎么就变成‘先生’了，刚才情况怎样？”
“夫君，师弟，妾身劝你们还是别再打他的主意了，我们炼尸派的庙太小，装不下这尊大佛。”
“‘先生’又如何？‘先生’就不能加入门派了？‘先生’还在你这读书呢！要有一位至圣认可的‘先生’坐镇门派，还有谁能阻挡我们的步伐！”
“是啊，夫人。你也别被这个名号吓住了，不就是拜师礼计划实现不了么，我们还可以想别的办法。人杰起码得在你这呆半年，半年时间可以做很多文章了。”
“做什么文章？你们还想怎么做文章？他连用个膳都懒得跟我们在一起，你们准备怎样拉拢？
我提醒你们一句，可千万别打什么鬼主意！在书院里已经没人敢惹他了！准确来说，是他身边那个侍女彩蝶。
刚才陛下的话你们听到了，如今彩蝶姑娘的佩剑，就是尚方宝剑！
而且之前彩蝶姑娘为警告先生的同班同学，直接拔剑伤人。虽然伤得很轻，可老夫子却没有任何动静。这代表了什么，你们清楚吗？”
“这...”
谢无僵和田海山互相看了一眼：
“再从长计议吧，不管怎么说，他如今在你的书院上学，他大哥又加入了我们门派，就是一个好的开始。只可惜小语过了丁班的报名年龄，不然我怎样都要让她进去。”
“得了吧，小语知道你那个时候准备把血池拿给人杰用后，气得到现在都没理你。她如今一听到赵人杰的名字就火大，你还叫得动她做这事？”
“我是她爹，她就必须听我的！”
“你也知道是她爹，哪有爹这样对自己女儿的！回头你得跟小语道个歉！”
“又要道歉，我不要面子的吗！”
“你给我再说一遍！”
“好好好，道歉，道歉。你们以为我不心疼？”
......
“你这个蠢货！”
三人刚交流到这，忽然听闻旁边一声暴喝。只见宇文泓被他父亲一脚踹出老远，之后一手撑在地上，大口大口吐着血，眼泪鼻涕一起流了出来。
“嗯？那不是一直缠着小语的泓小子吗，好像还是嫂子你的学生，他怎么了，居然把宇文统军气成那样？”
“那孩子有点急功近利了，说起来也挺倒霉的...”
第八十七章 天罚剑侍
云层中，九龙沉香辇正急速飞行，此时乔广宗和公公都被李元启叫进了车内。
“陛下洪福齐天，遇见了预想中最好的情况。萧如华没向先生提前告知，也不枉我们大费周章地切断消息，选择用膳歇息的时辰赶过来。
有他之前的举动做陪衬，陛下今日之行，必将名垂青史，美传天下！
还好这位小先生就像陛下您分析的那样，不愿参与朝堂之事。如此一来，我们计划不但不会出现意外，反而能变得更加隐蔽。”
那位公公恭贺道。
李元启得意地摸了摸胡须：
“朕之前也只是根据六扇门的消息推测而已，赵人杰果然没辜负朕的期望，竟对太傅之位不为所动，他也确有不凡之处。
若非我们已经无路可退，朕还真想把他放到身边来。
不过他虽然拒绝了朕的招揽，但承诺今后会为朕所用。你们两位做得不错，由其是乔爱卿，为难你了。”
“陛下言重了。”
乔广宗起身鞠躬。
“为了千秋大业，微臣万死也不辞，又何惧一点名声！”
“好！红叶，问问六扇门那边进度怎样了。”
“是。”
这位曹公公取出一块传讯石，用灵气激活后，石头上传来了一阵雄厚的声音：
“曹公公。”
“芮大人，咱家正和陛下在一起”
“微臣拜见陛下。”
“芮爱卿，朕让你重新调查一遍，有眉目了吗？”
“启禀陛下，已经有些眉目了。”
“哦？和朕说说。”
“是！那位先生经滴血验亲及天机楼确认，确实为湘城布衣赵大胆的独子，但他的生母及抚养他长大的神秘师傅暂时还没找到线索。
他此时修为是先天五品，同时修炼了两种功法。
一种是妖功，从未见过的炼体妖功，能够提升修炼者的身法速度和出刀速度。
他的实力是通过这种妖功，配合一门叫“分解刀”的招数以及他父亲自创的“杀猪刀法”展现出来的。确实很惊人，和当年的木天赐不相伯仲。
今年若不是正好风云际会，碰到了万年难遇的强大阵容，出现了几位非常克制他的天才，他应该可以稳拿先天第一。
不过即使这样，他顶多也就是第二个武力强大的木天赐罢了，不太可能引起至圣关注。
他修炼的另一种功法是《天心我心决》，而且是除小儿芮尘之外，当世第二位通过性功练成《天心我心决》之人。
他的性光和之前记载的所有性光不一样，是金色的异变性光！
微臣教子无方，刚刚才知道犬子之前居然与那位先生闹了些误会。犬子与他同时施展性光后，犬子性光被他那金色性光全部吞噬，根本不是其对手。
不知是否还有其他作用，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位先生拥有的独一无二性光，就是他的第一个不寻常之处。
他的第二处不寻常，则是在他的贴身丫鬟身上。
陛下，您今天可有遇见一位与他形影不离的丫鬟，名叫赵彩蝶？”
“何止是遇见，朕对那丫头的印象深刻得很。她现在就是一只梧桐雏鸟，未来定能化身成凤，一飞冲天，是个心性不得了的厉害苗子。”
“陛下你可知道，你说的这头飞天凤凰，在遇到那位先生之前，还只是一位不懂武功，胆小怕事，平凡无奇，连名字都没有的普通丫鬟？”
“嗯？”
“是真的，微臣之前也不敢相信，但通过各方面核查过了，确认无误！
也不知那位先生用了什么手段，只花了一个月不到的时间，就让赵彩蝶化茧成蝶，变成另外一个人。
她甚至在短短数日时间打通了浑身经脉，练成一门从未见过的功法。所有赵府之人都看见了。施展时与法术一样，即使不是先天，也胜似先天。
至于先生的性格，也再次确认过了，还是和陛下出发前说的一样。
他的性格和他同龄人差别很大，纯真时像刚出生的孩童，冲动时不顾一切，同时又有几分仁义之风。
也许就是因为这种赤子之心，才能练出那样的性功吧。
目前能收集到的消息就这些，微臣今后还会对这位先生继续关注，一有新的情报，立即向陛下禀报。”
“嗯，你做得很好。如此看来，他之所以能得到至圣认可，很可能就是那种金色的性光了。赵彩蝶之变，朕觉得，兴许也和性光有关。”
“陛下一席话，让微臣突然有拨云见日之感！如此想来，两者确实似有很强的关联，让赵彩蝶脱胎换骨的，也许就是那性光。”
“朕知道了，你退下吧。对了，提醒一下你家小子，他那侍女手上，可是有朕新赐的尚方宝剑。”
“多谢陛下提点，微臣定不会让犬子越出雷池半步！”
与六扇门总捕头芮南天结束传讯后，李元启高兴地对面前两人说道：
“看来朕今后少不得要多往湘城跑跑，让世人看看朕求贤若渴的诚意，也得到我们这位先生家中多讨点茶喝，看能否也沾沾他那性光，哈哈。”
话刚说，乔广宗的传讯石突然也亮了出来。
“是陵郡的宇文统军。”
“接，别说在朕这里。”
“是。”
“宇文雍，找老夫何事。”
“大将军，卑职有一事禀告。”
“说。”
“犬子是湘城萧院长的学生，他刚从书院获知一条消息。先生的那位侍女彩蝶姑娘，今日在书院动了手。她不仅让两位后天九品毫无还手之力，而且伤人之后，居然没有受到书院任何责罚。”
“老夫知道了。”
“大将军，卑职还有一事相求。卑职犬子就是今日那位帮先生传话之人，他年少无知，如果有什么触犯天威的悖逆之举，恳请大将军在陛下面前求求情，卑职愿意以性命报之！”
看见陛下对自己点了点头，乔广宗说道：
“你放心，陛下明月入怀，不会因这点小事怪罪他的。”
乔广宗断掉了传讯石后，公公曹红叶显得有几分焦虑：
“陛下，老夫子这是什么意思，天道书院无数年来的规定就因为这位“先生”破例了？以前也出过“先生”，可从没发生过这样的事。
又在这个节骨眼，他未来不会对计划产生什么影响吧？”
李元启也将脸色沉了下来：
“放心，不会让他知道的。即使真知道了，只要出了书院，你以为老夫子能保住他？当年悲刀也是得到至圣显灵认可之人，结果呢？
不交出仙器的下场，照样是满门灭绝！
老夫子震怒又如何？死的都是些替死鬼罢了。
只要做得隐蔽一些，派出足够强大的死士，他能知道真正的凶手是谁？
这先生若老实听话，朕便继续如待夫子一般待他敬他。
若不识抬举，别说是朕，即使那些仙门，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从这个世上消失！
芮南天那位天才儿子与赵人杰发生过节的详细经过，回头你绕过六扇门，详细了解后与朕说说。
朕对那小子有些印象，是个天才，听说眼高于顶，自命不凡。好事啊，年轻人就要这样，快意恩仇。”
“老奴遵命。”
......
经历了皇帝来访的传奇事件后，即使学习钟“铛啷啷”响了一会，可整个湘城天道书院的夫子和学生们，还是有点神游天外，心不在焉。
由其是丁丑一班与丙丑一班。
在丁丑一班，如今连周夫子看到人杰，都觉得自己压力更大了。下午让大家翻开桌面上那本《论语》时，他有时都忘了自己说到哪。
课上到一半，诫室受罚的方织终于回来了。
她蹑手蹑脚地在学堂后门敲了敲，被夫子叫进后，再一路低头走向座位。她在经过人杰身旁时都没敢转头，整个身子还轻轻颤了颤。
不少同学课间时围住方织，开始问东问西，非常好奇诫室到底是怎样的光景。
只可惜方织只字不提。她一改平时高调的风格，问什么都不肯说，始终咬着自己嘴唇，将头垂得很低很低。
同学看她那可怜样，也就没继续逼问了。她们倒是没想太多，心想，若换成自己说不定也是如此没脸见人。
而在丙丑一班，气氛就不是稍显凝重可以形容的了...
简直如坠冰窖！
说老实话，今天给大家印象最深刻的并不是人杰。
对于人杰，同学们也就闻其名，大多不见其人。即使路上遇见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先生”也显得很安静，没做过什么惊人举动。
可彩蝶不一样。
这位人杰身边的贴身丫鬟，短短半日下来，感觉都快上天了。
先是突然拔剑，将一整个班的同学砍破了脖子，动手后逍遥自在无人追责。再是几次喝孙子似地喝皇帝，皇帝不仅不生气，还因此打了天策上将一巴掌。
事后，皇帝将那她的佩剑变成了尚方宝剑，说是见此剑如朕亲临...
我滴亲娘！这彩蝶姑娘以后岂不是见谁都能砍？
还有没有哪个部门来管管！
于是好事的学生们给她起了一个外号，叫“天罚剑侍”。
丙丑一班这群年龄更小的毛孩子们，看见坐第一排、背后背剑的彩蝶，感觉自己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创伤。他们整个下午战战兢兢，度日如年，对夫子说的话是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们的开蒙夫子也好不到哪去。
甘夫子是位花信年华的女才子，平时在书院里娴静好学，博雅沉稳，颇得众男子的倾慕。可她此时面对离自己最近的这位彩蝶同学，也是尿意频频。
短短半日，出恭了七八趟。
第八十八章 商女方织
望眼欲穿的放学钟声，终于被按时敲响。
冯双双跟在人杰屁股后面，感觉自己想死的心都有了。除了早上聊的那几句，其他打好腹稿的无数话，她竟一句都没说出来。
宝贵的一天同桌，就这么被她浪费了！
这还不是最惨的。
周夫子刚才布置课外作业时宣布，上午将学规写得最差的那个人就是她，冯双双。
罚抄一百遍书院学规还是小事，在人杰面前丢脸才是大事！
看着其他同学幸灾乐祸的眼神，她真想立刻钻到土里去。她觉得自己与方织有点像难姐难妹...
“彩蝶大人好！”
刚走到门外，冯双双就听到同学们战战兢兢的问候声。她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抬起头，果然，那个恐怖的女孩站在夕阳下，此刻正被笼罩在一座小山似的阴影里。
“咦？”
人杰有些意外：
“谁把祈年放进来了？它怎么变大了一圈？”
“主子，祈年已经恢复到金丹修为了。”
“这么快！”
“嗯，下午萧院长拿了个年兽晶核给它吃，它吃完后就变回金丹了。如今祈年可以飞行，院长就让它提早到学堂门口接我们，免得放学拥挤。”
“吴香主呢？”
“他带着老夫子之前说的那头灵兽先回赵府了。”
“你问下萧院长，还有没有晶核，干脆让祈年一口气恢复到元婴修为。”
“奴婢问过了，所有天道书院就只剩最后一个晶核。年兽晶核用处很多，这个还是专门留下来做研究的。”
“好吧，那我们回去。”
人杰接过了彩蝶递过来的小书包，将其放进储物戒指里，然后两人一起跳到了祈年背上。
眼见祈年缓缓升空，彩蝶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事。她拍拍祈年的脑袋，示意它先在半空滞留一会，然后她自己从祈年背上站了起来。
彩蝶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的丁丑一班学员们，朗声问道：
“请问哪位同学叫方织？”
此时正低头站在最角落的方织猛地一激灵。她按耐住激动心情，快步走到门前空地上，然后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她抬头盯着空中的彩蝶，声音颤抖：
“小女方织，见过彩蝶大人。”
说完后对着彩蝶磕了个头。
“不是吧，方织疯了吗！居然敢在书院里向其他人下跪磕头？”
“她这是豁出命去抱彩蝶姑娘大腿啊。”
“只怕她要连累得彩蝶姑娘一起受罚！”
“看来那方织在诫室待上瘾了，还想进去坐坐。”
“不愧是低贱的庶民，简直没脸没皮，没羞没臊！”
周围人只要是稍远一点的，都开始对着方织指指点点。丁丑一班的同学虽然不敢说话，可看方织的眼神也是充满了鄙夷。
“你是个聪明人。我问你，你来这个班的目的是什么？”
彩蝶饶有兴趣地看着方织。她在课间时间听到人议论“相亲班”，也知道了方织因为她去诫室受罚的事。
“小女精通商贾之道，无父无母无官无亲，仅凭白手起家，就在五年内创立了秀织坊。如今已家财万贯，只身一人报名丁丑一班就是证明！
小女想通过这一次努力，进入先生和彩蝶大人的法眼，进而争取到更大的平台，让自己有全力施展拳脚的机会。
湘城很小，可小女已经遇到了无法逾越的瓶颈。并非小女能力不足，仅仅因为小女是贫贱出身，仅仅因为小女是一介弱势女流！
小女想通过赵府的神龙之势，给自己插上双翅膀，然后去更大的世界看看！”
方织对着天空大声倾诉她的肺腑之言。她知道，这就是她争取到的最佳机会。机会转瞬即逝，她不能有一丝迟疑，也不能撒一句谎。
方织再不藏私，一改刚才悲观沉默的颓废样子，直接拿出了破釜沉舟般的气势，声嘶力竭地喊着。
此话一出，彩蝶的脸上有几分动容，她在方织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若进赵府，你意欲何为？”
“若进赵府，小女申请做一名普通账房，然后请给小女一次做生意的机会，证明小女所言不虚。
小女可立军令状，若生意失败，立刻滚出赵府，从此再不回头！
小女可立天道誓言！太清天在上，小人想进赵府，仅仅是因为上述心中所向，若是包含其他不该有的非分之想，定叫我天魂归天！”
静，死一般的安静。
刚才还对方织议论纷纷的学生们，一个个都震撼地看着那位跪在地上的瘦小身影。听着她振聋发聩的呐喊声，这些人沉默了。
他们此时甚至再也鄙夷不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油然而生的敬佩。
有的人出生不凡，却平庸无为。
有的人出生平凡，却能在平凡中成就伟大。
这种成就伟大的人，他们身上都有一种共同的特质，那就是想别人不敢想，说别人不敢说，做别人不敢做。
很明显，方织就是这一类人。
彩蝶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坐了回去。小山一般的祈年也用它那巨大的眼睛多看了一眼下方那个气势不凡的小不点，然后转身飞入了天际。
直到身影消失不见，大家才慢慢缓过神来。
“这...彩蝶大人还是没同意？”
“彩蝶大人只是丫鬟，哪做得了主。你们没看到先生都没说话吗？”
“在来书院之前，我就听说过方织的大名，对她佩服得紧。看她今日的做派，本以为传闻名不符实，是个哗众取宠趋炎附势的小人，没想到真的如此有魄力，如此疯狂！”
“她费尽心机，斥巨资进了‘赵公子的相亲班’，就是为了做更大的生意？她竟没对‘先生’有任何非分之想，这不可能啊！”
“别以为所有人一个个都跟你一样花痴，方织姑娘一看就是做大事的人。”
“是啊，我看她上午去诫室受罚就是计划好的，这一次也做了受罚准备。”
“会不会就是因为心机太深，惹得彩蝶大人不快，所以最后才理都没理？”
“有这个可能，说不定聪明反被聪明误。”
“不对啊，方织在书院里公然对彩蝶大人下跪，怎么两人到现在还没事？”
“兴许老夫子也被感动了？”
“哎呀，下毛毛雨了，赶紧走赶紧走，我都没带雨具。”
“没关系，我带了。今天真是有意思，去年一整年都没今天一天热闹。”
“咦，你们看，方织还跪在那里。”
“可能是受打击太大...”
等众人都走得差不多后，方织一个人跪在地上，很快就被淋成了落汤鸡。
一把伞突然出现在她头顶。方织没有抬头，低声说道：
“为何还不回去，看我笑话？”
“我可从来没笑话过你，相反，我很佩服你。”
冯双双认真地说道。
“可我还是失败了。”
“因为一次失败就颓废成这样，这可不是我知道的那位商女方织。”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颓废了？”
“那你一直跪在这？”
“我在做第二次努力。”
“什么？”
“我会一直跪下去，直到彩蝶大人认可我为止。”
“可是她人都走了，也不知道你跪在这啊。”
“那就跪到她明天来！”
“这还真是你的风格...反正我闲着也没事，就陪你撑撑伞，说说话吧。今后你若进了赵府，可得记得今天，帮帮妹妹一把。”
“骗谁呢，今天就属你作业最多，还说闲得没事？”
“呜呜呜，你就别提作业的事了，丢死人了。对了，你这样跪到明天，你的作业怎么办？”
“我连诫室都不怕，还怕因交不上作业而被责罚？”
“这倒也是，你胆子真大。”
“你准备陪我在这里待一夜吗？”
“你想得美！一会等雨小点了，我就回家，你自己慢慢跪着吧。”
“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小忙？”
“什么忙？是不是要我带点好吃的？”
“不是，你写作业的时候，把我那份也一起写了吧。反正对你来说多，多一个人的份也差不多。”
“你！你不是说不怕夫子责罚吗？”
“不写拉倒。”
“好好好，我写还不行么，你们这些做生意的人就是心思多。”
“你是不是觉得我这样很遭人讨厌？”
“不会啊，我觉得很聪明啊。哎呀！我没生气啦。”
“可彩蝶大人为什么不理我，她会不会像同学说的那样，最讨厌我这种人？”
“如果真是那样，你跪着还有用么？”
“没用。真是那样，我不管怎么做，她都会觉得我在耍心机。我做得越多，她就越厌恶。”
“那你还跪？”
“跪，可能没希望。不跪，肯定没希望。”
“我觉得你方向错了，你重心应该放在先生身上，看这个样子，彩蝶大人可能做不了主。”
“不，你错了。想进赵府，只有彩蝶大人这一条路可走，想打动先生要难上千倍万倍，我不会看错的！相信我，这算是你代写作业的报酬，别跟其他人说。”
......
人杰坐在祈年背上，对着彩蝶说道：
“不喜欢那个人？”
“不，奴婢挺欣赏她的。”
“那为何后面没理她？”
“进赵府这么大的事，怎能由奴婢做主，肯定是由主子您决定的呀。”
“我都已经说过几遍了，这些事你直接定，不用跟我说。”
“主子，别的事没关系，可像是入赵府这等大事，即使您不愿意去管，但在众人面前，最好还是您亲自发话确认。”
“为什么？”
“因为奴婢是丫鬟。丫鬟可以替主子杀人，哪能替主子收人啊。要是你想把对方收做丫鬟，收做妾室呢？肯定不能由奴婢开口决定。咱家除了您，也只有夫人可以做这种决定。”
“那以后遇到这类事，你确定好了跟我说。”
“嗯，等奴婢练到元婴，就可以直接灵识传音了。不过话说回来，奴婢即使对某个人再满意，也不能这么容易就将她收进您的府邸。
这才第一天就轻易收人，那之后不知会有多少人找上门来对您做非分之想。
奴婢之前和夫人就商量过了，赵府收人必须慎之又慎，门槛设高点。
所以奴婢即使看中了这个方织，也要多考验她一阵子。咱们要让世人知道，赵府，不是那么容易进的！”
“彩蝶，有件事我知道但一直没和你提。”
“什么事？”
“其实我早就知道姨娘已经认你做义女了。”
“啊！主子对不起，奴婢不是有意隐瞒的！”
“我知道，我又没怪你。我的意思是说，你在我面前可以放心叫她娘亲。”
“好的，谢谢主子！”
“那你是不是应该叫我哥？”
“奴婢才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