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中军思乱
“这种情况下,如果是安安稳稳的做一辈子的晋廷忠臣,那谁也不能说出来什么。”
“但是,如果,有朝一日,齐公与晋廷翻脸,甚至于刀兵相见,那么,天下人就会记得这一件事。”
“恐怕就会有人说,齐公,身受晋室隆恩,却忘恩负义。“
听到吴信的这句话后,刘预顿时抚掌大笑,清亮的笑声非常的有感染力,把一旁的刘珣也给带的嘿嘿的笑起来,虽然刘珣也不知道自己的叔父到底笑什么。
见到这种情况,吴信也是一脸的懵,他想了想自觉所说的话没有的好笑的地方啊。
“哈哈哈哈,好一个忘恩负义,吴伯诚,你实在是忠直的很啊。”
刘预笑了好一会儿,看到吴信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看了,才强忍着停了下来。
毕竟,吴信这番话,其所直指的深意其实就是“zaofan”,虽然对于刘预这个zaofan惯犯来说,并不太当回事,但是吴信世代良家子出身的身份,能让他对刘预说出这样一番话,还是让刘预既欣慰又高兴的。
这充分说明,在吴信的心中,已经把刘预视为可以一展宏图的强势之主了。
“伯诚,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等到真的有那么一天,天下士民非要取我刘季兴的性命而后快的时候,这么一个“忘恩负义”的罪名,恐怕早就不够看了。”
“而且,真要是算什么恩情的话,咱们这一次出兵,恐怕就是对晋室有大恩,真要是以后刀兵相见,真要是计较什么恩情的话,也是晋室司马家欠我们的再造之恩。”
刘预说着说着,就想起司马越死后,近十万人的行台死伤殆尽的惨状。
如果这一次,刘预能率领青州军救下这些乱了方寸的行台百官将士,那就是对于晋廷的一件大恩了,刘预自觉远比授予自己一个名号任命强的多。
随后,刘预就向吴信解释了,关于自己对于行台之后遭遇的猜测,其实就是把后世记载的苦县宁平城之祸简述了一遍。
“那真要是能如齐公所言,那这件事情的功劳,却是足矣。”吴信说道。
不过,吴信立刻又说道,“可是,这毕竟都是一些齐公的猜测,如果行台的百官军将,因为齐公的援手而得以存续,那也就没有了扶危济困的恩情了。”
听到吴信这么说,刘预忽然想到,自己叫嚷的什么对于行台十万人的救命之恩,都是存在于自己的臆想中。
如果,刘预率领青州军真的救下了他们,那没有苦县之祸的惨痛教训,天下人哪里知道胡人如此凶残,行台官军如此无能,青州军有如此大功呢?
“不仅如此,齐公接受此任命的话,与幽州那边的关系,只怕就不会如之前那般融洽,而且万一博陵郡公守某些小人挑拨,在齐公离开青州的时候,背刺偷袭的话,那岂不是得不偿失吗?”
见到刘预有了思索后,吴信一口气把自己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
刘预一想之下,就开口说道。
“伯诚,所言有理,不过,这一次的任命完全是洛阳皇帝自己的意思,并不是我们胁迫所致。”
“而且,博陵郡公之品性,多数士人皆知,只要发生这种皇帝暗授密诏的事情,那不管我接受不接受,我的这位岳父,恐怕都不会再释怀如常了。”
“至于你担心的,王浚会不会背刺偷袭,反而是问题不大,如今河水、济水已经复流,真要想偷袭,可是再也不能随便渡过河水了,而渡口都在济南至白马一带,全都是在我军和乞活军的掌控之中,就算是有人想要偷袭青州,也是根本没有那么容易的。”
看到吴信已经慢慢接受了自己的说法,刘预又继续说道。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可久居人下,真要是有和晋廷刀兵相见的那一天,也就是你我真的共举大事之时,到了那时候,一些蝇营狗苟之辈叫嚷的什么恩德情义,根本就是疥癣之疾。”
听到刘预如此明确的表露了野心,旁边的吴信和刘珣都是一阵激动。
吴信觉得,听了刘预的这一番话,他在刘预的心中肯定是极为受到信任和认可的,不然的,这种明晃晃的大逆之言,怎么可能随便说说呢。
“自此以后,齐公的这一份知遇之恩,我吴信一定以命相报。”
片刻之后,在昌邑城内的其它青州军各营的部将们都已经到齐了。
随后,刘预就下达了自己的命令,他要率领这些青州军,继续南下豫州梁国,去那里击败胡虏石勒、王弥等人,接应陷入危险的行台百官和中军将士。
听到刘预的命令后,许多青州部将的心中,对于这两个目的其实并没有太过于重视。
首先,石勒、王弥等胡汉贼寇,曾经屡次败于青州军之手,这些青州军部将们,并没有太把这些胡虏看在眼里。
其次,当他们听刘预说,司马越已经病死项城,行台百官和将士们群龙无首的时候,也都是一阵阵窃喜,这样一来,等到青州军抵达,还不是顺手就把他们尽数收服了嘛。
如此想来,这一趟行军,恐怕并不比在兖州境内多什么危险,几乎就跟旅行散步一般了。
这件事情,很快就得到了青州军将领们的积极响应,全都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着早日见到胡虏和晋廷行台,好让他们这些青州军一展威风。
“齐公,那高平国中,刚刚征辟到的那些士人豪强,还要不要带上他们?”
华琇说道,在jinru兖州后,华琇就一直负责征辟兖州当地的士人为官吏,就是为了能快速的建立起来统治秩序,哪怕这些豪强士人有各自的小算盘,但是,就算是一种不太靠谱的秩序,也总比没有秩序强得多。
“那些士人中,可有什么声望显达的人?”刘预问道。
如果,这些接受征辟的士人中,有一些声望很是强力的士人,那刘预就想要带上他们,一来可以得到一些智囊的帮助,二来,如果可能面对行台百官的时候,还可以用这些兖州名士,来拉拢一些其中的官僚士人。
不然的话,这些行台百官中,并不缺乏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真要是逼着刘预动刀动qiang的话,那就太不和谐了。
毕竟,这一次,刘预追求的就是“以德服人”。
至于这个“德”是嘴上的,还是手上的,那就得看具体情况了。
听到刘预询问征辟的士人水平,华琇连忙说道。
“虽然没有什么显名于天下的人,但是也都是郡县的翘楚之辈。”
听到这话,刘预就已经大体明白了,华琇形容这些接受的征辟士人的时候,用的是“郡县”,也就是说,都是一些一般水平的士人。
当然,这个一般水平,指代的不是这些士人的军政才能,而多是指他们背后的宗族势力。
这个年代,没有宗族的大力支持,又怎么可能混到名到“郡县”呢?!
“我说过的郗鉴那几个“兖州八伯”,可有人在其中啊?”刘预问道。
所谓的兖州八伯,就是当时兖州以郗鉴为方伯,阮放为宏伯,胡毋辅之为达伯,卞壶为裁伯,蔡谟为朗伯,阮孚为诞伯,刘绥为委伯,羊曼为濌伯,八人并称“兖州八伯”。
这几个人,早年就已经成名,家世更是累世高官公卿,如果能得到这些人的效忠,那才能说明刘预得到了兖州士人的充分认可。
华琇闻言,有些尴尬的说道。
“这八个人,都没有在接受征辟的人中,其中有的人是已经南渡江东,投奔琅琊王司马睿去了,还有的是暂时寻找不到踪迹,没法予以征辟,再就是,还有的人,闭门不出没有接受府中的征辟。”
虽然华琇是这么说,但是其实还有一种情况,他没有说出了,因为害怕激怒刘预,平白的生出事端,那就是其中的刘绥在接到征辟令后,竟然连夜搬家,带领宗族家人逃到了大泽荒野中藏匿了起来。
听到华琇这么说,刘预眉头微皱,其实他并不是太看重这些所谓的八伯名士,能有多么大的本事,而是看重他们背后的宗族势力。
如果,能得到他们主动的效命,那就是多了数万的人力物力啊。
不过,华琇的这个回答,也基本都在刘预的意料中,这些所谓的魏晋高门名士,可是清高的很,往往连皇帝权臣的征辟都辞而不就,更何况刘预这么一个政治“暴发户”呢。
不过,刘预还是特地问了一句。
“那个郗鉴,也没有接受府中的征辟?”
华琇摇了摇头,说道,“没有,郗鉴也是辞而不就。”
“好吧,既然如此,那等我们大败了石勒胡虏,接收了行台中军的官吏军卒后,我一定留在兖州,再发一遍征辟令,我倒要看看,这些清贵士人,是不是还能这么淡然清高。”
刘预知道,这兖州八伯中的郗鉴,此时正在距离昌邑不远的金乡,因为之前有胡虏、流寇的侵扰,郗鉴已经聚合宗亲、乡党建立了坞堡自守,要是接受刘预的征辟,担任高平郡守的话,也不过就是一个名义问题,根本无需远离家乡。
但是即便如此,郗鉴对于刘预军府发出的征辟令,也是坚决没有接受。
“哼,这些人,既然现在看不上我们青州军,那就以后再让他们为今日之事后悔去吧。”
刘预心想,等到自己击败了石勒等胡人,再一次回到兖州,一定出这口恶气。
豫州,梁国,苦县。
一只浩浩荡荡队伍,正在荒草初嫩的原野上行进。
这就是东海王司马越,从洛阳带出来的行台百官,和那四万多名中军精锐。
不过,原本的中军精锐,此时已经完全不见了往日的悍勇精神,在长长的行进队伍中,许多士兵的脸上都是满脸的疲惫,还有更多的是对于前途的担忧。
以太尉王衍等人为首的临时军帅们,在刚开始的时候,还打算秘不发丧,尽量保密东海王司马越的死讯,尽量减少对中军将士们的士气干扰。
毕竟,别看司马越是个祸国殃民的大奸臣,但是他对于中军将领的意义,却是太尉王衍等人不能比拟的。
不过,这个秘不发丧的计划,很快就败露了。
在离开项城,前往东边徐州东海国的路上,一直没有见到东海王司马越露面的百官和将士们,很快就知道了东海王司马越的死讯。
虽然,在知道东海王司马越死讯后,这些中军士卒们没有发生什么变故,但是还是有不少的开小差的士兵,偷偷逃离了队伍。
因为在中军将士们之间,流传这一种说法,说是太尉王衍,打算带领他们返回东海国,在安葬了东海王司马越之后,就要继续南下江东。
要知道这些中军士卒们的家乡,可都是中原一带的豫州、冀州、兖州、徐州几地,要是让他们渡江南下,那以如今北方丧乱,胡人肆虐的鬼样子,在有生之年,还能不能活着返回故土,那可就是大大的未知数了。
所以,一股悲伤绝望的情绪,在数万中军将士之间已经蔓延开来。
再加上,开春后近十万行台官员和将士们,一直没有得到新的粮食物资补给,每天的口粮份额,都已经大大不如以前了。
不同于那些有专门的小吏和仆役伺候的官员,这些中军的将士,除了中高级的军官,自旅帅以下的军卒,都是要人人自负兵器铠甲和干粮,这样一通行军下来,没有几天,整个中军之中,就已经是怨声载道,叫苦连天了。
要不是,这些中军士兵已经算是难得精锐和军纪严整,要是换做其他的州郡兵,恐怕早就一哄而散了。
“旅帅,你听说了吗?”左卫将军麾下的牙门军小队主韩浑,压低了声音,对旁边的旅帅周横说道。
周横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冷声冷气的说道。
“听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听说!”
刚刚在营将那里讨要口粮不成,反而挨了两鞭子的周横,此时正满肚子的怨气。
韩浑不以为意,更加凑近了说道。
“我听说,前几天逃跑的那个骑军队主丁义,又回来了。”
周横看了他一眼,说道。
“他还敢回来,这不是找死吗!?”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丁义现在不是普通人,傍上了如今的大将军了。”
“大将军?!”
“对啊,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密诏任命的大将军,刘预啊。”韩浑说道。
“那与咱们又有何干?”周横对于这些事情,总是不如韩浑这个手下灵活。
“我听说,这新任的大将军刘预,就是要带领咱们回兖州的,要是这样,岂不是就不用去江东亡命去了。”
在韩浑、周横这些兖州人的眼中,江东可不是什么烟雨江南的浪漫富庶地方,反而是到处的说着鸟语的山越野人遍地的蛮荒之地。
第212章
“旅帅,你听说了吗?”左卫将军麾下的牙门军小队主韩浑,压低了声音,对旁边的旅帅周横说道。
周横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冷声冷气的说道。
“听说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听说!”
刚刚在营将那里讨要口粮不成,反而挨了两鞭子的周横,此时正满肚子的怨气。
韩浑不以为意,更加凑近了说道。
“我听说,前几天逃跑的那个骑军队主丁义,又回来了。”
周横看了他一眼,说道。
“他还敢回来,这不是找死吗!?”
“那可不一定,我听说,丁义现在不是普通人,傍上了如今的大将军了。”
“大将军?!”
“对啊,就是那个传闻中的密诏任命的大将军,刘预啊。”
“我听说,这新任的大将军刘预,就是要带领咱们回兖州的,要是这样,岂不是就不用去江东亡命去了。”
韩浑的这句话,立刻让周横心中一动。
周横望着军司营帐的方向,喃喃的说道。
“只要能回到兖州,从今以后,我就天天在家种地,只要能有一口饭吃,再也不离开家了,什么王命富贵,什么建节封侯,统统都是狗屁。”
说完这些,周横呆呆的望着北方兖州的方向,仿佛看到了阔别数年的那三间茅草房,那是他贫苦却有父母兄弟温情的家。
听到旅帅周横的话,韩浑也是一阵阵的心中酸楚。
“永嘉二年,我离开家中的时候,还想着要博一个军功封爵,可是现在,我就想回到家中,去看一看我家中的老母,这要是真去了江东,岂不是这辈子都回不去了。”
周横和韩浑两人,都是东海王司马越在兖州时候的募兵,之所以投身戎伍,无非就是在饭都吃不上的时候,投身军伍不仅能吃饱饭,还想要博取前程富贵罢了。
可是数年的征战调动下来,像周横、韩浑这种毫无背景的良家子军卒,哪怕有再大的军功,也就是一个旅帅罢了。
要想再继续高升,能跨入将校级别的军官,那就是必须要么是有家世显赫的背景,要么就是得有泼天的军功,不然的话,就只能当一辈子的丘。
就在周横和韩浑二人伤怀过去的时候,距离他们不远处的中军司内,正在进行一场即将决定这十万人命运的商谈。
“你如今在刘预那里,是何官职啊?”身为晋廷三公之一的太尉,王衍说话的时候总是这么的气度非常。
“回禀太尉,我现在任参征东军曹。”
面对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这些晋廷高官公卿,鞠羡说话的时候,总是如往常一般透露着谨小慎微。
不过,鞠羡这一次身为刘预的使者,来到晋廷行台军中,因为身后有数万青州军的虎贲之士,鞠羡的心中总是多了几分往昔没有的硬气的。
“哼,一个胆敢矫诏的奸贼宵本王没有派人把你当场拿下论死,已经是万分的仁慈,竟然还敢替那青州贼人张目,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承管行台诸军,简直就是狂妄至极。”
襄阳王司马范却没有王衍的那种表面涵养功夫,立刻厉声的斥责起来。
身为如今的宗室领袖的襄阳王司马范,一说完这话,就立刻得到了其余诸人的响应。
一时之间,鞠羡当年被东莱贼人刘预控制,替他矫诏讨伐苟晞的那点破事,尽数被这些晋廷公卿们给扒了出来。
听到这些职责,如果是以前的鞠羡,要么是惊惧交加的匐匍在地请罪,要么就是百般抵赖不肯承认的。
但是在青州军中被赶鸭子上架担任僚属后,慢慢的就被青州军中的气氛给感染了。
看到这些一个个凶光毕露,仿佛要吃掉自己的公卿宗室们,鞠羡不仅没有害怕,反而想起来自己此来之前,刘预接见他的时候说过的话。
“这些满堂的朝廷公卿,如今都已经是冢中枯骨,却还都不自知。”
鞠羡想到这里,胆气一壯,面色不改的说道。
“襄阳王殿下所言,皆是陈年旧事,如今世事变化,还说这些有何用,如今的刘季兴已经是今上亲授诏令任命的齐公、大将军、大都督,已经是真正的与闻国政的上卿,就连陛下都已经不再计较往昔这些小事,难道襄阳王还要越俎代庖,替皇帝赏罚上卿吗?”
鞠羡原来是洛阳城中的公车令,区区一个六百石的小官,如果不是禁中的天子近侍之臣,恐怕如今的这些公卿宗室对他也不会有什么印象。
襄阳王司马范,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曾经六百石的小官鞠羡,竟然是如此的嚣张,他不由的怒气更甚,刚想要出言呵令左右兵士把鞠羡拿下,身边的太尉王衍却突然抢白道。
“鞠士思,你说刘青州要求我们在就近的城中坚守,等待他率军前来,是这样吧?”
太尉王衍的语气,并不像襄阳王司马范那样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反而语气很是和善。
因为,太尉王衍知道,就算是把这个鞠羡抓起来杀掉,也就无非出一口恶气,对于当前的大势毫无作用,并不会为十万行台百官和将士带来一丝一毫的好处,反而会惹怒逼近的青州军刘预。
刘预这一次派遣鞠羡为使者,主要是从两个方面考虑,一个就是,鞠羡曾经担任洛阳的公车令,是属于天子近侍官,对于朝中公卿的情况比较熟悉,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人脉,不至于人生地不熟,一进晋廷行台就被砍了脑袋。
第二个方面,就是鞠羡的儿子鞠彭,早就已经变成了青州军的一员干将,如今已经是长广郡的郡守,这样一来,也不怕鞠羡暗中勾结刘预出卖青州军了。
而且,一直在刘预的幕府任职的鞠羡,其本身的变化,刘预也是能察觉到的。
此时的鞠羡,已经认同了青州军上下的实力,对于乱世之中,青州军安定一方的能力也已经是认同了,刘预自觉自己作人也不是太差,鞠羡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其心中早就已经与往日大不相同了。
听到太尉王衍的话,鞠羡神色严肃的说道。
“不错,临行之前,大将军要我转告行台的诸位公卿,颍川郡的胡虏,肯定已经得知了太傅的死讯,要是轻装追击,恐怕连梁国境内都没有出,就会被追上,要是百官将士在亡命奔逃的情况下,被胡虏骑兵追上,那恐怕就是一番兵灾祸事,所以大将军说,要太尉与诸位公卿,先找到最近的城中驻扎,等待大将军率兵来接应。”
鞠羡的话音刚落,一旁的襄阳王司马范早就是按捺不住了,立刻出言讥讽。
“嘿嘿,一口一个大将军,不过是洛阳的奸邪鼠辈矫诏而为,可有章服、印绶、仪仗?!”
司马范所说的这些都是大将军这一级别高官必备的仪仗器具,但是这些东西都是只有洛阳才有,如今兵荒马乱的,一封诏书能传到刘预手中,就已经是司空荀藩等人竭力为之的结果,哪可能有这些东西。
听到襄阳王司马范的诘难,旁边的太尉王衍心中立刻大骂襄阳王司马范不识时务。
在东海王司马越病死后,行台的百官将领们推举太尉王衍为元帅,但是王衍知道自己的水平,不敢担此重任,就推荐了襄阳王司马范,不曾想,这个司马范也是一样的想法,也是害怕不能胜任。
故而,在司马越死后,此时的行台中其实是太尉王衍和襄阳王司马范共同掌权。
司马范脾性耿直,说出的这一番话,在太尉王衍看来,完全就是毫无意义的意气之争。
“哈哈哈,襄阳王此言差矣,任命大将军的诏书怎么可能是矫诏,兖州刺史杨瑁已经奉诏,难道说身为东海县王故吏的杨瑁,会任伪造的诏令吗?”
“抑或是说,兖州刺史杨瑁连真诏书、假诏书都分不清吗?”
兖州刺史杨瑁不仅是东海王司马越的心腹故吏,更是曾经担任过散骑侍郎的近侍官,对于诏令敕书非常的熟悉。
对于刘预的要求,太尉王衍等人早已经是非常清楚,无非就是这几条。
这第一条,就是太尉王衍等人率领行台百官和将士,在最近的城中坚守,等待刘预率领青州兵前来接管。
至于第二条,就是在刘预到来以后,行台的百官也好,中军及诸军也罢,必须跟随刘预的青州军返回兖州仓垣,然后就可以任凭每个人自行决定去留。
到了最后一条,就是太尉王衍这些高官,必须与刘预一起,往西前往洛阳,迎奉皇帝司马炽到兖州仓垣,至于是不是正式的迁都,那倒是没有明确的说定。
在完全明白了这些条件后,太尉王衍就假托让鞠羡先行休息,命人把鞠羡和随行的十几个青州兵带了下去。
对于这种情况,鞠羡也是么明白,毕竟现在的行台情况,他已经大体猜到了几分,太尉王衍并不是最终能做出决定的人,还得有襄阳王司马范等人共同决议。
在鞠羡离开后,太尉王衍就这三个条件与在场的行台公卿们展开了商议。
“这三个条件,都是狼子野心,有一条算一条,统统都是恶毒的奸计。”襄阳王司马范首先怒斥道。
“是啊,太尉,那青州贼人要我们停止东进,坚守一城,分明就是要我们坐以待毙,等到他率领青州贼军前俩,好把我们一打尽啊。”
“就是就是,可笑青州贼人,还说什么颍川的胡虏正在追击我军,那些胡虏轻骑不过三四万人,我们有十万之众,就算是野战之中,难道还怕胡虏不成。”
作为中原王朝的精锐中军,这些行台的百官都是对于战胜追击的胡虏有着不可明说的自大。
在这些清贵显要的眼中,中军的将士们为了保卫他们这些高门清贵,就是没有军需补给,就算饥渴劳顿,就算是人心惶惶,为了保卫他们这些高贵的名士公卿也能人人拼死。
太尉王衍其人,本来就是一个没有什么原则的人,也没有什么清醒的局势认知,他刚才听到刘预的使者鞠羡,言之凿凿的说什么如狼似虎的胡虏正在后方追击,所以才惊惧害怕的想要商议此事。
但是,如今在一帮公卿宗王的口中,就算是有追击的胡虏骑兵,也不可能打败数万中军精锐。
所以,现在的王衍认为,这第一条所谓的要求大军进入城池坚守的要求,完全就是刘预恐吓阻拦的阴谋。
在刘预的第一条要求,就被所有行台的官员公卿干脆利落的否定之后,剩余的两个条件更是没有丝毫讨论的必要了。
所有在场的行台官员公卿们,都为自己识破了青州贼人刘预的小儿机谋而感到高兴,更是为刘预的愚蠢感到可笑。
一个小小的寒末蟊贼,竟然如此轻视这些公卿名士。
“此地最近的城池,是哪里?”
虽然王衍认定这是刘预的阴谋,但是对于凭城池坚守,他还是很认同的。
如今的行台百官和将士们,已经行进了近百里,一路上风餐露宿,如果能有一个城池驻扎休整一天半日,那也是很有必要的。
听到太尉王衍的询问,一旁的一名郎官,立刻凑上前来。
“回禀太尉,距离最近的城池,就是前方二十里的宁平城。”
“宁平城?”自诩熟识天下郡县名制的王衍对于这么名字有些陌生。
“是的,太尉,这宁平城原本是单独的一县,自汉代开始设置,不过自从后汉末年大乱后,宁平县的人口就是死逃殆尽,到了我朝立国的时候,这宁平城早已经撤县,归入苦县了,只留下了宁平城。”
这名郎官说罢,就取出来一张豫州舆图,给太尉王衍等人指点起来。
“原来在这里,这不是就在前方的沙河岸边吗?”王衍看后,对于宁平城非常满意。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入宁平城休整一日,而后全速东行,不给青州贼人追上我军的机会。”
“宁平城,果然是一个好地方啊。”
第213章
兖州,梁国,睢阳。∈,.2∞3.↓o
“宁平城?”
“呵呵,果然是一个好地方。”
在参军从事鞠羡来复命后,刘预得知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为首的行台拒绝了刘预的要求。
不仅如此,鞠羡带回来的消息还表示,太尉王衍等人得知刘预的青州军即将到来之后,还加快了行程,jinru到了宁平城休整防御,一副把刘预的青州军视为大敌的样子。
好吧,青州军其实就是这些人的敌人。
不过,刘预的青州军,并不是要想胡汉的石勒那样,要取他们的性命,而是要攫取他们的权力和地位。
如此一来,青州军的可怕程度,就丝毫不弱于胡汉的石勒、王弥这些巨寇了。
“齐公,在我看来,行台的那些公卿王侯,通通都是些酒囊饭袋,从项城到宁平城,也就是一百余里,竟然硬生生的走了十多天,如此懈怠不堪的军队,只是率领一只精兵打上去,保管所有的士兵,立刻投降。”
旁边一名身穿青州军士卒戎服的人说道。
说这话的人,正是青州军骑军的统领之一,之前乞活军的将领冉隆。
原来,在刘预派遣鞠羡为使者,去行台中招纳太尉王衍等人归顺的时候,并不是仅仅派遣了鞠羡一人,在随行护卫的骑兵中,就有装扮成普通士兵的骑军将领冉隆。
“十多天才走了一百里?”听到行台的大部队的行军速度后,刘预也是大吃一惊。
要知道,就算是普通的步兵行军,在十分保险谨慎的情况下,一天也可以走到二三十里路。
“是啊,齐公,在鞠参军和太尉王衍等人交涉的时候,我从其军中那些士卒处得到的消息。”
很显然,在晋廷行台军中的时候,冉隆并没有忘记的使命。
“行军速度这么慢,难道就不怕有胡虏流寇追杀上来吗?”
这种行军速度,让刘预觉得,简直就是冥冥之中的天意,就是为了让胡汉石勒的骑兵追杀的。
“行台军中已经粮食缺乏,没到一处都要就地征集粮草,这刚开始的时候还好,见到是朝廷的行台公卿,沿途的坞堡、村落也都是主动奉献粮草。”
“可是,行台的大军足足有十万人之多,这先锋的百官和军队路过的时候,这些人就奉献了一些粮草绢帛,可是后续的官员和军士路过的时候,同样索要粮草,这样一来,这些坞堡、村落如何肯听啊。”
“所以,自从离开项城后,这短短的一百多里路上,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村落百姓,被这些行台的士兵们给哄抢一空了。”
“就这种就食于地方的做派,如何能行进的快速,一天的大半时间,就要花在这些事情上了。”
冉隆一口气,把自己所知道的行台百官和军队为何龟速原因给说了出来。
刘预听到这些原因后,不禁心中一声轻叹,这些中原的百姓,恐怕连胡虏的面目还没有见到呢,就已经被这些饥寒交迫的中军将士们给劫掠一空了。→+?,.↓.o≥
不过,这个事情上,也无法埋怨这些濒临绝境的中军将士们,这数万将士并不是高尚的阶级斗士,不过都是些普通人。
在自己的处境都要岌岌可危的情况下,如何能顾全得了他人的生活呢,哪怕这些人是同样的中原百姓。
“多行不义必自毙,我估计,这宁平城一劫,这些行台的百官们是很难逃脱了。”
刘预心中一阵无力的感觉。
这些行台的公卿们,其实并没有清醒的认识到自己的面临的危险,他们还以为如今的中军,依然如往日那般强大,丝毫没有对可能面临的危险,有半分的警惕。
刘预自己清楚,根据前方远远侦查的游骑兵回报,再加上自己对于历史进程的猜测,他断定,如果石勒追击行台百官和将士的话,多半还会在宁平城一带追上。
就现在行台百官和将士的行军速度,哪怕是误差一两日,也不过是二三十里的距离。
“哎呀,那可坏了,如今我军在这睢阳城,这里距离宁平城可是将近二百里路,要是我大军赶到宁平城,岂不是要数日之后了。”一旁的参军鞠羡说道。
虽然鞠羡的参军名号,只是刘预安置众多豪强的寻常官职,但是这基本的行军常识,鞠羡还是知道的。
“是啊,齐公,我军还要多数日才能赶到宁平城,到那时候,就现在的行台中军的情形,势必要被胡虏一通凌虐,恐怕真的就要如同齐公所猜测的那样,十万人灰飞烟灭了。”冉隆也是一阵焦急。
对于这些,刘预也是早早想到。
青州军大部分都是步兵,这一次全部的两千骑兵,也已经几乎全部的家当了。
但是,在行军的速度上,青州骑兵就必须和步兵保持一样的速度前进,不然要是骑兵不顾马力,全力赶路,在短时间内的行进速度会超过步兵,但是马匹会严重消耗马力,等到真正需要战斗的时候,很有可能没有了足够的力量积蓄,反而不利于遭遇战。
但是,在两百里的距离上,如果行进的速度得当,还是可以把骑兵的消耗控制在可接受的范围内的,这样一来,既可以保证足够快的行进速度,又可以有马力应对可能的战斗。
可惜青州军的骑兵可以这样莽一波,强力突击一把,但是剩余的主力步兵却很难用同样的时间,完成这两百里的强行军。
不顾昼夜的强行军两百里,然后还能继续投入敌情未名的战斗中,这样的军队战斗力可以用恐怖来形容了。
自古到今,能做到这些的步兵,无一不是精锐中精锐,甚至可以说是百年难遇。
刘预很想要手下的青州军步兵如此强悍,但是,很可惜,刘预知道这些青州步兵虽然可以称得上敢战之兵,却很难做到如此的超强。
这样一来,如果刘预想要不舍昼夜的快速抵达苦县,就必须要舍弃步兵,率领骑兵先行,但是青州骑兵的数量仅仅只有两千,而且要是轻装突进的话,刘预为青州骑兵制备的马具,也是刘预引以为傲的具状骑兵,就无法实现了。
这些人马具状的骑兵,可都是重的很,就青州骑兵一人一马的样子,根本不可能穿戴甲胄后,再快速行军两百里,那样的话,可能人没什么事,坐骑就要活活累死了。
所以,在寻常的行军中,这些骑兵的马具铠甲都是有步军携带随行。
这舍弃步兵,率领二千骑兵先行,没有了青州步兵的强力支撑,就要面临许多可能的危险。
但是,如果以青州步兵的行进速度来说,极有可能在尚未见到行台百官和中军士兵的时候,这行台的十万人就被追击的胡虏石勒给砍杀殆尽。
毕竟,在历史上的宁平城之祸,这十万行台官员士兵,连一天的抵抗时间都没有达到,就尽数做了刀下之鬼。
刘预不远数百里,从青州一路赶来,可不是为了给这十万人收尸的,而是为了从这十万人中招揽这些珍贵的精锐。
一时之间,刘预陷入了两难,对于关键的胡虏石勒的动向,除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之外,根本是两眼一抹黑。
对于茫然未知的敌情,刘预也是难以抉择。
他走出睢阳的梁国内史府邸正厅,来到了院子中。
这时候,已经是天黑了,天上并没有月亮,只有无数的星斗在漆黑的夜空中闪烁着。
刘预抬头仰望,一阵阵激烈的心中权衡,让他对于天空中的星斗产生了神秘的感觉。
“怪不得,后世的许多人,都说行军作战是一门玄学,如今的这种情况,自己对于胡虏石勒的动向,其实一无所知,只有一个记忆中的印象。”
“万一,要是自己轻装冒进,遇到石勒的大量骑兵,岂不是要给行台的十万人陪葬了?”
“但是,如果自己不能及时赶到,军心尽丧的中军士卒,多半还是要被杀戮殆尽,然后北方中原最大的一支汉人武装集团就彻底覆灭,自此以后,不管是青州军也好,还是王浚的幽州军也罢,都很难再重新集结起来这么大规模的精锐军队。”
“也许,自己率领青州步骑兵,同步共进,也并不会错过石勒进攻的时间,这样的话,既能保持青州军发挥出最大的实力,又能避免冒险。只是这样一来,最终的结局主动权,就完全要看石勒的脸色行事了,石勒自己行军的快慢与否,就成了其中的关键了。”
这些繁杂的思绪在刘预脑海中穿来穿去,让他在冒险和稳妥,失败和胜利中不停权衡猜测。
在巨大的抉择压力下,刘预几乎要有了通过占卜算卦做决定的冲动了。
···········
豫州,汝南国,西平县。
此时的西平县,早已经是胡汉征东大将军王弥的地盘了。
在经过一个多月的向西征战后,王弥又一次率领手下的胡汉步骑兵返回了西平县。
此前,在王弥得知占据南阳一带的苟晞所部流民军发生饥荒,导致人心dongluan后,对于盘踞在南阳一带的关中流民早就垂涎欲滴的王弥,立刻率领手下的数万胡汉大军向占据荆州北部的“汉国”皇帝刘瓒发起了进攻。
可惜,这场仓促的战争结果,大大出乎王弥的意料之外。
得到叛变的流民帅严疑等人的投靠后,王弥自觉能轻松消灭人心涣散的汉国大将军苟晞的势力,然后就可以攻入荆州,进而全取荆州、江州,到了那时候,就可以复制当年王濬楼船东下灭孙吴国的伟业只不过到了那个时候,王弥就可以自己称雄江东,不用再臣服于刘聪那个屠各小儿了。
可是,“胡汉”征东大将军王弥对阵“荆汉”大将军苟晞三战皆败,不仅折损了手下的严疑、徐望等流民军数万人,还把刚刚抢到手的襄城郡也丢了,要不是“荆汉”大将军苟晞穷的叮当响,没有了粮食放弃追击,恐怕这时候的王弥连西平城的城门都不敢入。
“唉,这个屠伯,改换了门庭,竟然还是如此凶悍。”坐在西平城内的宅邸内,王弥不住的阵阵悲叹。
作为胡汉四支最大的游兵军团,王弥一直都是自视甚高,感觉自己的水平肯定是在石勒、刘灵、赵固这几个小蟊贼之上的。
可是,如今的结果,实在是太打脸了,留在河北的刘灵情况如何,王弥并不知道,但是与他一同南下的王弥和赵固,却道是混的风生水起,一个纵横豫州,一个纵横徐州。
只有他王弥,本来想着占据豫西,然后进据荆州的,可是却被苟晞的数万乞丐流民军打的节节败退,不仅新收的流民帅被苟晞吃掉了,就连刚刚到手不久的襄城郡,都丢了。
如今的王弥,只是占据西平、定陵和舞阳一带的狭小地区,这地方原本是人口稠密富庶之地,可是如今已经是逃亡殆尽了,就凭王弥如今手中的数万人,想要在此雄风再起,实在是太难了,不仅要钱粮没钱粮,要人口也是没人口。
“兄长,好消息,好消息啊。”
就在王弥犯愁的时候,一个声音从外面传来,随后,王弥的弟弟王璋就跑了进来。
“什么好消息?”王弥见状,不由的心中一动。
“两个好消息,第一个就是,苟晞那个杀才,已经从襄城退兵了,返回南阳了,听说似乎是晋荆州刺史王澄和征南将军山简又开始进攻苟晞了。”
对于这个消息,王弥并不意外,因为苟晞占据的南阳郡,就如同一个盆地,周围的山势可以把南阳郡保护在其中,但是如果东出南阳到襄城的话,却是极为不利于两方兼顾。
“只不过,苟晞退却的时候,把襄城十余城的人口、粮食和财货都带走了。”
果然,王璋接下来的话,印证了王弥的猜测。
王弥听后不由一阵气闷,这算哪门子好消息,苟晞把人口财货都带走了,只留下了土地和空城,难不成你想让我飞豹王弥去襄城种地不成?
“另一个好消息呢?”王弥冷着脸问道。11
第214章 王弥之机
“另一个好消息呢?”
王弥问道,他的弟弟王璋立刻一脸兴奋的说道。
“兄长,刚刚得到的消息,晋国的太傅司马越,已经在项城病死,其留下的行台百官和诸军,将近十万人已经群龙无首,正在向东撤退,颍川的石勒已经开始追击,这一次,这十万人恐怕就要南逃一战了,我估计肯定会损失惨重。”
听到王璋眉飞色舞的描述后,王弥一张脸上没有半分的喜色,反而是忧心忡忡的说道。
“不是损失惨重,这十万人已经是军需不济,又主帅新丧,只要被石勒那个羯胡追上,恐怕就是全军覆灭。”
“全军覆灭?那样的话,岂不是更好,兄长为何反而不太高兴呢?!”王璋已经注意到了王弥的表情。
“哼,好个什么好,那样的话,歼灭晋廷百官中军之功劳,岂不是让石勒羯胡小儿能骄横到了天上去了。”
在弟弟王璋的面前,王弥丝毫不掩饰对于石勒的嫉妒。
自从匈奴汉国主刘渊死后,继位的匈奴皇帝刘和又被刘聪杀掉取代后,王弥、石勒这些外军将领,就已经对于匈奴汉国的敬畏之心大减,这个匈奴汉国真正控制的地盘,除了大半个并州外,就是部分的司隶和关中,总共加起来不过是一州之地罢了,而王弥最多的时候也是能控制半个州的人口地盘。
而且,自从王弥的老朋友,匈奴汉国主刘渊死后,继任的刘聪虽然在对于晋国的攻势上不减,但是其内政却完全不能和其父刘渊想比,这样一来,王弥、石勒这些外军将领,都已经纷纷起了异样的心思。
只不过,如今大家都依然打着匈奴汉国的旗号,还有一个共同的敌人,也就是苟延残喘的洛阳晋廷,不然的话,早就各自混战起来了。
王璋也知道自己兄长的意思,现在的晋室,就如同一个垂死的大象,王弥、石勒这些人就是啃食大象的野狼,虽然大家都是在啃食大象,但是谁啃到自己肚子里的肉,那就是自己的了,并没有什么分享只说。
“兄长,不会吧,石勒这个羯奴,真能把晋廷行台的数万中军给吃掉吗?”
听了王弥的话,王璋依然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要知道,别看这些晋廷中军现在处境狼狈,但是之前在司州拱卫洛阳周边的战斗中,可是屡次击败匈奴汉国刘聪、刘曜、呼延晏等将领率领的胡骑,不管是城防战,还是野战,都堪称强悍的精锐。
“此一时彼一时也。司马元超虽然卑鄙阴险,但是对于掌控军心,却是颇晓其道,如今司马越一死,其手下的军司将领之间,恐怕很难再有人担此重任,王衍等人只会夸夸其谈,死战无能,死国无胆的鼠辈罢了,只要被石勒追上,肯定是羯奴子的手下败将。”
王弥的话中尽是对太尉王衍等人的轻蔑鄙视。
“那这样的话,兄长,我们也必须要尽快发兵,前去追击晋廷行台啊,绝对不能把这么大的功劳,让石勒这个羯奴独吞了啊。”王璋焦急的说道。
“追击?怎么追?拿什么去追,此地距离项城都有数百里,我们现在才得到消息,恐怕石勒更早得到了这个消息,已经发兵去追击了,我们跟在他们的屁股后面,等到追上的时候,早就是万事休矣。”
王弥话虽如此,但是其心中,也是很想参与追击晋廷行台的。
想当年,热血年华的王弥游历洛阳,自负一身的韬略武艺,又有祖父二千石的余荫,想着在洛京闯出一番名号,不说名动天下吧,也要让洛阳的风流人物传说中有他东莱王弥的一席之地。
可是,万万没有想到,自负才学家世的王弥,到了洛阳后发现,在当时的王衍这些高门世家眼中,他王弥不过是东莱乡下的一个丘八老兵之后,就连入门登堂自荐的机会都没有,更遑论什么名动天下,什么风流人物了。
王弥很想把王衍这些凭借家世就能位列高官的所谓风流人物尽数羞辱一番,但是如今的形势并不允许他这么做。
这个机会,是属于羯奴石勒的。
“那兄长是如何打算?”王璋听了王弥的话,也是一愣。
是啊,他们现在刚刚被荆州汉国的苟晞击败,虽然损失的大部都是招附的流民军队,但是几战下来,军中也是粮草不足,现在手下的军队已经分散到了舞阳、定陵、西平三地就食,各自想办法打草谷去了,要想短时间内聚集起来,也是不太可能,就算集结起来了,恐怕石勒早就把晋廷的行台给吃干抹净了。
“既然他石勒去追击晋国的行台中枢,那我们就去进攻晋国的皇帝所在!”王弥一拍案子,朗声的说道。
“啊?!洛阳?”王璋有些惊讶,洛阳的附近早已经被匈奴汉国的各路军队给破坏殆尽,如果不能攻占洛阳,那在洛阳附近可是抢不到什么粮草、人口一类有价值的东西的。
而攻占洛阳,并不是那么容易,单单是四周拱卫洛阳的数座城池,就已经让匈奴汉国的军队撞的头破血流了。
“不错,就是洛阳,他石勒去攻击假皇帝大权的行台,那我就去攻他们的真皇帝。”王弥说道.
“可是,洛阳岂是那么容易攻下的,之前数次进攻,不仅没有攻下,还折损了不少人马,这一次我们自行进攻,先不说附近的汉国大军能不能一起配合进攻,就算是配合我们一起进攻,也不一定能攻破洛阳坚城啊。”
很显然,王璋对于洛阳的坚固城防很是忌惮。
“此等情形,我如何能不知道,所以,这一次我们要先行机谋,然后再是发起全力一击。”王弥语气坚定的说道。
“什么机谋?”王璋一脸期待的问道,要是能用什么机谋攻破洛阳,那样的话,不仅能赢得巨大的威望,还能尽量减少所部士兵的损失。
“此前,东海王司马越不顾病躯,非要率领行台中军离开洛阳,虽然说是要讨伐刘预。。。”
王弥一说到刘预的名字,就是一滞,刘预这个名字已经变成了王弥最仇恨的一个字眼,其原因不仅有当年在东莱军的些许睚眦之仇,后来的济南郡之战、族弟王桑被擒杀等更是让两人变成了生死之敌。
“虽然说要讨伐刘预,但是却一路向南驻扎陈县、项城一带,并没有前往青州,这说明,肯定是洛阳的局势已经难以为继,不过是借口逃离寻找转机罢了。”王弥调整了一下心中的情绪,继续说道。
“所以,这一次,我们派人把东海王司马越病死的消息传回洛阳,先是让其城内人心浮动,而后再派人四处散布消息,就说行台百官士卒已经尽数被我们歼灭,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不行洛阳城内的军民还能继续坚守这个孤城,只要他们离开了洛阳城墙的保护,那还不是任凭我们捕杀的猪羊了嘛。”
听了王弥的计谋,王璋立刻大喜。
只要洛阳守军知道没有了行台中军的外援,就算是傻子也知道洛阳没有坚守的资本了,毕竟没有了外面行台中军的牵制掩护,仅凭洛阳孤城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坚守长久的。
而只要洛阳城中的军民逃离洛阳,那不仅这些人没有了城防掩护会变成猎物,就连洛阳城没有了充足的人力防守,也会立刻变成王弥他们的囊中物。
灭国夺京之功,只要想一想,就能让王璋立刻颅内**。
但是,王璋却突然想到一件事情。
“兄长,要去洛阳就必须经过襄城,虽然苟晞已经退却了,但是他的一支兵力,却依然驻扎在父城防备着我们,要是我们经过襄城,恐怕就会遭到苟晞这支军队的进攻啊。”
王璋的话,立刻提醒了王弥。
这支父城的苟晞所部,就是一个扎入襄城郡的钉子,令王弥不可能轻松顺利的路过襄城,更何况,王弥率领大军气势汹汹的北上再次进入襄城郡,就算他声称自己只是路过,那也得苟晞相信的啊。
不然的话,只要王弥率军进入襄城郡,就有可能遭到苟晞手下的爆锤,已经领教过这些关中流民“丐帮军”不怕死的凶悍后,王弥对于这些丝毫不弱于“乞活军”的关中流民也是头疼的很啊。
但是,要绕道颍川郡和陈留郡一带的话,就要多走两三倍的路程,而且这一地带遍布反抗匈奴胡汉的坞堡和城邑,要想安稳的绕过去,花费的时间和精力,恐怕就不止是三四倍了。
王弥皱着眉头,仔细的琢磨了一会儿,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对自己的胞弟王璋说道。
“有了,就这么办。”
“兄长,什么办法?”王璋立刻问道。
“这样办,我亲自修书一封给苟晞,告诉他,我军只是路过襄城郡,而且是要去攻破洛阳,在攻破洛阳,灭绝了司马晋室后,就与苟晞以南阳为界限,保证各自相安无事。”
“这,就算是这样的话,苟晞能答应吗?”听了王弥的计策后,王璋一脸的迷茫,这个计划怎么听,都是没有实质性的东西啊,空口白牙的话,如何能服人啊。
听了王璋的疑虑,王弥嘿嘿一笑,露出森白的牙齿。
“所以,这封信需要你亲自去送,而且,还要告诉苟晞,我要与他歃血盟誓,约为兄弟。”
王弥的话刚说完,王璋就吓了一大跳。
当然,并不是什么歃血盟誓,约为兄弟,这年头就连太行山中的胡虏都已经流行歃血盟誓了,这玩意也就没有了原来的那么神圣了。
真正让王璋吓了一大跳的是,自己的兄长竟然要他亲自前往苟晞的军营,苟晞“屠伯”的赫赫威名,可是如雷贯耳,王璋要是真的去了,那还能不能活着回来,他自己实在是很怀疑啊。
“兄长,岂能如此啊!”王璋立刻哭丧着脸,一脸哀求的看着王弥。
“三弟,不要怕,苟晞那边的情形也是四面受敌,并不是多么的好,要是能与我们约为兄弟,互为强援,恐怕苟晞也是求之不得,肯定不会为难你的。”
王弥一边拍着王璋的肩膀,一边信心十足的说道。
“话虽如此,可是,可是,兄长,实不相瞒,我还是有些怕啊。”
听了王弥的安慰后,王璋没有丝毫的缓解,反而又记起来,两方可是刚刚兵戎相见,会不会刚踏入苟晞的地盘,自己连话都没有说完,就被苟晞的手下给砍了脑袋呢?!!?
“大丈夫,想要做大事,岂能如此瞻前顾后,畏首畏尾!”
看到王璋依然犹犹豫豫,王弥怒喝道。
王璋脸上的表情,在王弥呵斥后,才开始慢慢有了变化,丝毫是要点头同意了。
王弥见状,轻叹一声,一边拍着胞弟王璋的肩膀,一边语重心长的说道。
“三弟,只要此计成功,那将来天下大势,就必定有我一分,就算不能成就王图霸业,也能裂土一方,称雄一世,你我是手足兄弟,我死之后,这些基业还不是都是得留给你嘛!”
王弥说完这话后,王璋也是自觉无法拒绝,而且兄长王弥所说也属实,兄长一直没有儿子,这些家业最终还得自己去担当重任。
王璋答应后,王弥立刻高兴的让他回去先休息,他只要亲自准备王璋前去拜见苟晞的书信和礼物了。
随后,王弥越想越觉得自己的计划,虽然称不上什么完美,但是却能顺应大势,迫使本就人心惶惶的洛阳守军不战自乱,可以说算的上是大道至简的“阳谋”。
当然,如今关键的地方,还是得是让苟晞答应借道襄城郡,不然的话,等到王弥率军绕路颍川、陈留,恐怕那时候的石勒也已经解决了晋廷行台诸军,也冲着洛阳而来了。
一想到,自己的弟弟王璋,要去“屠伯”苟晞那里出使,甚至可能就此作为人质,王弥也是一阵感动,不禁在心中默念。
“好兄弟,勉力为之,待到功成,兄长我给你娶个高门华族的嫂子,添几个侄子,也省的你如此辛苦。”
第215章 宁平城之难-上
永嘉五年,四月。
豫州,梁国,苦县,宁平城。
大晋行台的百官和中军将士们,在太尉王衍和襄阳王司马范的率领下,在抵达宁平城后,就进行了休整。
借此机会,行台诸军把城内的百姓,狠狠搜刮了一番,补充了一下已经十分匮乏的物资。
太尉王衍和襄阳王司马范为首的军司,对于这种公然掳掠百姓的做法,根本无法制止。
或者说,王衍和司马范等人对于这种做法,也根本没有想要制止的意思。
仅仅一天之内,原本还有些人烟的宁平城,就被搜刮了个干净,城内的百姓,几乎尽数逃亡,本就人口不多的宁平城内,已经几乎看不到普通百姓的影子,都是遍地的行台官员和军士。
在这种情况下,太尉王衍原本计划的修整一天,然后继续加快行进前往徐州东海国的计划,也无法实施了,因为行台的官员和将士们,几乎全都拒绝继续前行。
又加上遇到n的阴雨天气,王衍等人也只能宣布在宁平城再多休息一两日。
太尉王衍和襄阳王司马范等人,此时已经知道在行台诸军中流行着一种说法,那就是行台诸军要在抵达徐州东海国后,继续南下江东。
以几乎全是北方人为主的中军将士,全都因此意志消沉,再加上太尉王衍和襄阳王司马范等人虽然在士人中非常有威望令名,但是对于中军将士面前往往趾高气扬,在诸军士兵中的威望远远不如已经死去的东海王司马越。
再加上,王衍等人到了此时,依然没有办法筹集到紧缺的粮草,而且在往日的行军中,几乎没有能力协调十万庞杂大军的行进,多次发生前后不畅的混乱。
这诸多不利的情况全都聚集到了一起,如果没有外在的威胁也就罢了,但是只要有一个强力的威胁突然来到,这一切的不利因素,都将成为摧毁行台诸军的引子。
在接连两天的阴雨落下后,天空终于放晴。
在几个小厮奴仆的伺候下,大晋的太尉王衍刚刚起床,在用过了简简单单的十几道早餐后,又饮用了一例辛香浓郁的加料汤品。
“去告诉襄阳王,就说过一会,一起去城中衙署商议军务。”王衍一边对奴仆说道,一边品用着汤。
那名奴仆领命告退,小碎步的就往外走去,可是刚刚走到门口,连门都没有踏出去半步,就被门外冲进来一个人撞的惨叫一声,仰面跌倒在了地上。
“哎呦!”奴仆惨呼一声,捂着自己屁股,刚才这一下,几乎把他的屁股给跌碎了。
听到奴仆如此失状,王衍的心中就是一阵恼怒,家中的奴仆从来都是不能如此有失礼数的,他抬头想要斥责相撞的两人,却只看到了一张惊恐的无以复加的脸庞。
“太尉,胡虏追来了,足足有好几万人马,漫山遍野啊,数都数不清啊。”
说话的这人,是一名戎装的武将,刚才的相撞,并没有伤到这个强劲武夫的分毫,或者说他的心思已经完全不在这上面。
看到这名武将的如此惊恐,王衍也是心中慌乱不已。
“胡虏?在哪里?”王衍立刻问道。
这名武将,是行台的前军都督李昌,属于在中军里既有威望,又听从王衍指挥的少数将领之一,所以王衍对他一直都是很新任。
“回禀太尉,就在宁平城西,已经有不少胡虏骑兵,已经渡过了沙河。”前军都督李昌焦急的说道。
沙河,就是在宁平城西临的一条河流,只要跨过了这条河,也就是到了宁平城的城下了。
“有多少贼人?”
王衍心中暗暗叫苦,如今行台诸军人心涣散,如果再遇到大股的胡虏骑兵追击,恐怕就是凶多吉少啊。
如今情况下,王衍不住在心中祈盼,这些胡虏都是路过搜掠的,千万不要是专门来针对行台诸军的。
但是,前军都督李昌的话,很快就击碎了太尉王衍的幻想。
“太尉,贼人至少有两三万啊,隔着沙河,看不清河西的情形,但是满布河西荒野,绝对不是数千的流贼啊。”
“而且,这些胡骑凶恶的很,在渡过沙河后,已经把附近樵采的士兵尽数追杀,还击溃了城外一营士兵。”
王衍一听,心中就叫苦连天。
坏了,坏了,本来行台中军就是人心不稳,如今遇到这么多气势汹汹而来的胡虏骑兵,只怕更是无法收拾了。
如今的中军,是要粮没粮,要援军没有援军,似乎四面方全是敌人,别说是普通的士兵,就连太尉王衍都是心中满是绝望和害怕。
“快,给我更衣,我要亲自去城头查看。”
王衍一声令下,身边的仆人立刻手忙脚乱的取来了盔甲戎服。
平日里的王衍,几乎很少穿着象征粗鄙武夫的戎服和铠甲,所以一时之间,这些手脚生疏的仆人们,相互之间乱作一团,最后还是在前军都督李昌的帮助下,才给王衍穿戴完毕。
太尉王衍穿好甲衣后,想了一想,又命令仆人取来了已经宽衣博袖的常服,套在了甲衣的外面。
在宽大飘逸的常服遮盖下,从外面丝毫看不出王衍里面穿着的盔甲。
看到旁边的前军都督李昌一脸不解,王衍脸色微微一红,说道。
“军中士卒要是见到我穿甲衣,肯定以为情势危机,就怕以讹传讹,不利于军心稳固。”
李昌听后,立刻恍然大悟,一阵佩服感动的模样。
等到太尉王衍在李昌的陪同下,焦急忙慌的赶到宁平城头的时候。
王衍发现,在城头上,襄阳王司马范为首的一众宗室诸王,也已经到了。
大家不约而同的来到城头,王衍知道,这些宗室诸王肯定也已经知道了胡虏来袭的消息。
没有什么寒暄,也没有什么交谈,因为王衍来到城头,居高临下的优势下,把城外的情况已经尽入眼中。
行台的十万大军,虽然都已经到达宁平城驻扎,但是小小的宁平城根本无法容纳如此之多的士兵和官员。
而且,十万人的饮水、生火做饭等等问题,都是每天需要解决的大事,所以行台的百官和部分将士驻扎在宁平城内,其余的士兵都是各自为营,驻扎在宁平城外。
刚刚登上宁平城的王衍,向外看去,成群结队的中军士兵们,就如同被狼群追赶的羊群一样,一个个争先恐后的从城门中向宁平城内涌进。
大批的军帐、铠甲、器具等物品,都被抛弃在了城外的营地里。
而在这些惊慌失措的士兵后方,却是仅仅只有区区数百人的散落胡骑,并且这些胡骑还都是只顾得抢掠被中军遗弃在营帐中的珍宝财物,根本没有多少人真的去追杀。
“贼子敢尔!”
看到仅仅数百胡虏骑兵,就把城外的上万中军士兵给吓的抛弃营地逃入城内,太尉王衍立刻怒斥一声。
此时,城头上已经是有更多的将领和官员来到了。
太尉王衍怒斥一声后,环顾左右的将官,开口说道。
“贼子只有区区数百,哪位将军敢出城逆击?”
在场的众多将官,听到太尉王衍的询问,全都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与此同时,不少将官都在心中暗骂太尉王衍,就如今的情形,出入城内的城门已经被外面涌入的士兵给堵死了,别说是出城逆袭了,别在涌入宁平城的士兵中发sn死伤,都已经算是幸事了。
而且,驻扎在城外的中军士兵,大都是诸军中的下层军士和旁系外军士兵,城头上的这些军官将领,都是中军的诸位高级将领,让这些身份高贵的将领,去为了一些身份低下的士兵拼命,想一想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自己询问后,身边的将官们一个个噤若寒蝉,不由的让王衍心中恼怒。
他并不是恼怒这些将官们畏敌不前,或者说一个个明哲保身,不肯出战。
太尉王衍真正的恼怒的事情是,面对自己的询问,这些诸军的将官们,不仅没有人踊跃领命,就连提出不同意见的人都没有,这种沉默的结果,在王衍看来,就是对于自己权威的不重视。
不过,这种情况下,王衍还要指望这些人保卫自己,也是一时之间无法。
就在王衍想要继续说点什么,以此来换回一下自己的颜面的时候,却突然听到城外的城门附近,发出了一阵阵的惨叫惊呼。
王衍顺着声音的方向,从城墙上探头望去。
只见在宁平城的城门外,拥挤的士兵中,因为越来越多的士兵拥挤一团,原本就狭窄的吊桥上,根本就无法承载许多人,不少的士兵,都在互相的推搡拥挤中被挤落掉了护城河中。
还有不少的士兵,连护城河的吊桥都没有踏上,就被身后的人潮挤倒在地,随后就被涌上的人潮踩踏致死。
在没有军官和将领维护秩序的情况下,这些被分派驻扎城外的士兵们,已经完全失去了秩序。
在一个敌人都没有进攻的情况下,自相践踏而死的人数,顷刻间已经超过了被胡骑杀死的人数。
见到这种情况,城头上的不少将官跑到了城门位置的城墙上,一个个拼命的扯着嗓子,向城外的士兵喊话指挥,试图以此来恢复秩序。
但是,在汹涌的人潮下,这些军官的声音,很快被人群中的惨叫和嘶吼给淹没了。
太尉王衍看了一眼城门的情况后,就收回了目光。
因为,这时候,另外的一番场景,已经远比这种死掉些低贱士卒的情况,更加吸引他的注意力。
在宁平城的西面,沙河的西岸。
随着一阵阵的声音如同雷声一样传来,宁平城上的王衍,抬眼望去,在沙河的西岸,连绵不绝的数万骑兵,打着各色的旗帜,在清晨朝阳的照耀下,如同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衣,那种骑兵潮水一般的威势感,虽然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但是依然不断冲击着王衍的内心。
“这些胡虏已经找到合适的渡河地点了。”
这时候,太尉王衍身边的前军都督李昌小声的说道,似乎是在给太尉王衍解释胡虏的行动原因。
听到前军都督李昌的话后,太尉王衍却依然没有从远处的胡虏骑兵中收回目光。
“李昌,这些胡虏都是那个贼酋所部?”王衍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安。
“回禀太尉,这些胡虏的旗号,都是并州胡汉的旗号,小人刚刚远远的看到一些清晰的旗号,都是羯胡石勒的所部,并没有看到其他胡汉贼酋的旗号,应该只是石勒一部。”
李昌的话中,似乎有一种对于仅仅遇到石勒一部的庆幸,毕竟其他的王弥、赵固、刘灵等部,虽然战力未必多强,但是人数是丝毫不少于石勒的,要是几大贼酋一起来,那恐怕就是真的是绝境了。
但是,听到李昌的话后,太尉王衍却是一阵的疑惑。
“怪事,实在是怪事啊。”
听到太尉王衍的低声自语,前军都督李昌却是不明所以。
如今追击而来的胡虏骑兵,尽数都是石勒所部,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些胡虏贼人,都为了掳掠州郡的财货人口,往往都不会一起行动,因为那样的,不仅各自抢掠到的财货人口会少许多,而且各部之间,还会产生争夺,难以维系他们脆弱的同盟。
“太尉,什么怪事?”李昌壮着胆子问道。
“哎。”
太尉王衍,这时候,才从城外的胡虏骑兵上收回目光,他看了看李昌一眼,说道。
“前几日,那个青州贼人刘预派了使者来,你可还记得?”
李昌闻言一愣,连忙小声的说道。
“回禀太尉,这件事情,小人自然是记得啊。”
看到太尉王衍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前军都督李昌立刻连忙补充道,“可是,小人牢记太尉嘱咐,一直都没有对他人说过此事啊。”
听到李昌这么说,太尉王衍抬了下眼皮,冷冷的说道。
“我自然知道,你不可能说。”
“我真正奇怪的事情,是当时的时候,就连中军诸营都没有发下一个胡骑的影子,远在兖州的刘预,又是如何知道,我军离开项城后,就有胡骑在身后追赶呢?”
听到王衍的话后,李昌也是非常惊讶。
“太尉,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说,当时那个使者鞠羡,在来面见太尉之前,就已从刘预那里知道有胡骑追击我军了!?”
“青州贼人远隔千里,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这贼人能未卜先知吗?”
第216章
听到前军都督李昌的话后,太尉王衍却依然没有从远处的胡虏骑兵中收回目光。
“李昌,这些胡虏都是那个贼酋所部?”王衍的语气中充满了不安。
“回禀太尉,这些胡虏的旗号,都是并州胡汉的旗号,小人刚刚远远的看到一些清晰的旗号,都是羯胡石勒的所部,并没有看到其他胡汉贼酋的旗号,应该只是石勒一部。”
“未卜先知?”
听到太尉王衍如此猜测,前军都督李昌对于这种想法并不太赞同。
“太尉,依末将看来,这肯定不是青州贼人的未卜先知,而是另有它故。”
前军都督李昌凑到王衍的身边,神秘的说道。
王衍闻言,扭头看着身旁的李昌,似乎已经明白了李昌话中的深意。
“李明直,你的意思是?”王衍用怀疑的语气说道。
李昌看着太尉王衍的目光,点了点头,说道。
“不错,太尉,末将认为,这些胡虏肯定是和青州贼人有勾连,不然的话,青州贼人如何能提前那么长时间,就知道我军身后有胡虏追击?”
王衍听后,默言不语。
前军都督李昌见状,继续说道。
“而且,末将怀疑,之前青州刘预派来的那个鞠羡,明面上说是要与太尉等和议,实则是刺探我军虚实。”
“不然的话,怎么那个公车令鞠羡一走,没有几日这些胡虏就敢追上来呢,肯定是这些胡虏得知我军窘迫至此,这才敢欺身前来。”
听了前军都督李昌的这番话,太尉王衍虽然依旧默然不语,但是在心中却是已经有了七分认同。
晋廷行台的这些中军将士,别看现在一个个斗志全无,完全没有精锐的模样,但是这完全是因为数月的衣食短缺给闹的。
因为没有足够的粮草补给,这数万士兵这几个月都是饥一顿饱一顿过来的,就连军中的操练都已经停练了许久了,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一群饿肚子的士兵,哪有什么力气去操练。
但是,在这些晋军士兵跟随东海王司马越出镇项城之前,诸军士卒完全不是现在的这幅样子。
哪怕是在并州匈奴、王弥、石勒等合力围攻之下,这些晋廷中军士兵都能以少胜多,把帝都洛阳依旧防守的滴水不漏。
而且,当东海王司马越建立行台,率领中军数万将士出镇项城的时候,这一支聚合了数万精锐晋军的军队,依然是匈奴胡汉、石勒、王弥这些敌人不敢招惹的对象。
如今,石勒以区区两三万兵马,就敢前来追击行台,肯定是知道了东海王司马越病死的消息,并且知道了行台诸军的窘迫衰弱。
否则的话,以奸猾著称的胡虏石勒,怎么肯以寡追众,以弱击强?
肯定是胡虏石勒,知道了行台晋军的虚实。
自然也知道了,此时已经形势异也。
王衍心中不住的哀叹,如今宁平城中的数万大军,早已经疲弱不堪,而城外追击而来的数万胡虏骑兵,却是气势汹汹,只怕列阵交锋,实难讨到什么好的结果。
可是,如果十万大军困守宁平城,且不说城中的粮食仅仅就是数日之用,根本不足以持久。
就算是粮草充足,十万人马拥挤在小小的宁平城中,每日的饮水、炊事都是巨大的问题,而且,现在天气越来越热,大军久居之地,十分容易爆发瘟疫。
所以,这宁平城也不是可坚守之地。
如今王衍面对的局势是无堪战之兵,无可恃之城,无依待之援!
“向使往昔无宗室诸王之乱,何至于此啊!”
想到这里,苦思无果的王衍一声喟叹。
听到这声绝望的叹息,前军都督李昌心中一动,狠了狠心,说道。
“太尉,如今之计,绝不可坐以待毙啊!”
“那你可是有何良策?”
听了前军都督李昌的话,太尉王衍不禁一愣,此时面对的战阵之事,王衍并不熟悉,真正可以依靠的还是李昌这些真正久经沙场的战将。
“太尉,如今胡虏轻骑而来,肯定是以为我军无力迎敌,不如趁其立足未稳,遴选一直精兵,在夜间出城逆袭其营地,只要能于以重击,那胡虏的猖狂气焰必定为之一息,而后我军就可以凭借此战之威,集结大军从容东撤!”
李昌的说这话的时候,眼神中尽是一股决绝之色。
“精兵?精兵何来?”
王衍听到李昌的话后,心中一喜,这样出城逆袭如果能取胜的话,不仅可以振奋军心,还可以让胡虏大为忌惮,不敢再轻易冒险追杀。
只不过,这精兵从何而来,就是一个大问题了,虽然这些中军士兵之前都个个是精兵,但是如今窘迫情形之下,早已经心力具疲了。
“太尉,可以与襄阳王等诸公商议,从全军遴选,这数万士兵中,遴选出来两三千精兵,总是可以的。”
前军都督李昌说道。
“好,就依你所言!”王衍立刻痛快的应允。
自从东海王司马越死后,王衍虽然被推为元帅,总署军司,但是其实各部将领士兵,都有各自的诸王、诸将统领,太尉王衍真正能直接调动的士兵,也只不过是其中的小部分罢了。
而且,这种夜袭冒险的军事行动,如果成功的话,受益的就是全体的行台诸军,王衍也肯定不能只用自己的兵力,而让襄阳王司马范,以及司马邃、司马遵、司马毅、司马劭等宗室诸王坐享其成,再一个就是,王衍手中的兵力也遴选不出足够多的可战精兵。
太尉王衍随即率领前军都督李昌等人返回城中的衙署,派人去请襄阳王司马范等宗室公卿前来商议军机。
与此同时,在宁平城内的一处屋舍内,一群面有菜色,戎装脏乱的军将们,正聚集在一起窃窃私语。
“要我说,今天这些胡虏来的实在是有些邪门啊?”一名脸色蜡黄的低级军头说道。
在场的其他人闻言,纷纷询问到底有什么邪门的。
“这些胡虏来的这么巧合,要我说,肯定是与青州刘预有勾连,得知了我军虚实,不然的话,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随后,这名武将,就把之前值守的时候,见到青州刺史刘预派来使者面见太尉王衍等人的事情,说了一遍。
但是,很可惜,他预想的众人惊讶并没有发生,很明显在场的这些军将们也早已经听闻了此时。
而且,他话音刚落,就有一个军官出言反驳。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青州刘预怎么可能与胡虏有勾连!”
被反驳的那名军将闻言,翻了翻眼皮,讥笑道。
“韩浑,你这杀才,知道个屁,为什么那刘预就不能与胡虏有勾连?!”
韩浑听后,摇了摇头。
“不可能,那青州刺史刘预,曾经先后在济南、鄄城、河北击杀胡虏甚众,肯定是个响当当的汉子,怎么可能与那些猪狗一般的胡虏同流合污!”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不然的话,如今城外的这些胡虏,为何来的如此巧合?”那名军将依旧不相信韩浑的说辞。
“这有什么,那远在兖州的青州军都知道东海王病死,那更近的颍川胡虏,如何不能知道?”
一直在旁边仔细倾听的旅帅周横说道,“而且,我军粮草缺乏,也并不是什么秘密,之前就有不少兵士逃亡,被那些胡虏捉到些探听出来虚实,也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听了周横的话,在场的其它人都觉得有道理,毕竟他们都知道,此前青州刺史刘预派来使者的时候,就警告过太尉王衍,要一路上小心行进,一直遇城不入为了行军的行台队伍,能在宁平城驻扎休整,也与这件事不无关系。
随后,在场众人又开始为当前的局势担忧起来,并且纷纷猜测,会不会有援兵前来搭救,否则的话,凭借如今疲乏不堪的士兵,是很难与胡虏周旋的,就算是逃跑,他们这些两条腿的,也根本不可能跑得过胡虏那些四条腿的。
这其中,韩浑提了一句,说刚刚得到天子亲封的大将军刘预,说不定会前来搭救行台大军。
但是,此话一出,很快就被在场的众人嘲笑了一番,纷纷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且不说青州军刘预和行台公卿诸王的不睦,就算是青州军想来搭救,从兖州到此地的六七百里路程,也是一大障碍,割据一方的刘预,凭什么来搭救他们这些中军将士。
还有人猜测,说不定,青州军刘预还希望他们这些中军将士死掉,那样的话,青州军的分量和重要性就高涨了,刘预也就可以凭此进一步谋求nbn了。
就在众人因为绝望、恐惧和无助而各自意志消沉的时候,突然“砰”的一声,紧闭的木门被人从外面猛地踢开了。
“谁?!”
被这一声踢门声吓了一跳的众人,纷纷出言喝问。
“都他娘的出来!”一声牛吼一般的声音传来。
原来是这些人的顶头上司,平虏中郎将钱启。
众人纷纷起身,钱启望了一圈,说道。
“你们速回本部,每个旅选出最少十个精锐,待命听调!”
听了钱启的话,所有人都是面露惊讶,周横率先出言问道。
“将军,这是要干什么?”
钱启看了一眼周横,轻轻呼了一口气说道。
“太尉军司有令,要挑精兵待命,至于干什么,哪是你我能过问的,速去!”
钱启说完,就转身离去,走了两步,又停步回首说道,“等到挑选好了人,不必再来这里,各自带去我兄长那里待命即可。”
钱启的兄长,是左军都督、破虏将军钱端,在这行台诸军中也是分量破重的将领,既然是这样,那说明必定要有要紧的军务,众人不敢怠慢,纷纷奔回各自驻扎的院落里巷。
初夏的清凉夜,天空中闪亮着月光。
在胡汉汲郡公石勒的军营中,同样是火把纷亮,就如同是映衬夜空一般。
一身戎服甲衣的石勒,在众多胡汉士兵的护卫下,一脸得意的站在营地中。
就在刚才,宁平城中的晋军偷偷派出精兵出城夜袭。
可惜,今天刚刚渡过沙河扎营的石勒,似乎是心有灵至一般,早就暗中做了准备提防。
至少上千名晋军精兵,刚刚潜出宁平城外,就遭到了胡虏骑兵的截杀,猝不及防之下,这些晋军精兵死伤逃亡殆尽。
一场出其不意的夜袭,就这么被石勒轻易的挫败了。
在取得一场意料之中的胜利后,石勒率领卫兵坐镇营中,一来是防止军中sn,二来是想享受一场机谋得中的胜利n。
“将军,抓到了不少俘虏,该如何处置?”
这时候,他的侄子石虎凑到前来。
石勒借着旁边火把的亮光,看了看石虎,只见石虎年轻的脸上满是血迹,在火光的照耀下,就像是佛陀弟子口中的夜叉一般。
对于石虎的询问,石勒心中很是满意,自己这个侄子,年纪虽但是作战勇猛,在自己最近调教下,也臣服在了自己权威下,不再像之前那个小牲畜一般不通人性了。
“把其中领头的带过来!”石勒说道。
很快,几名被捆住的晋军将领就被一群胡虏士兵拖了过来。
石勒看到这几个人,换上一副和蔼的脸庞。
“本将军,就是石勒,如今晋室无德,败坏天下,我兴兵伐之,是上应天命,下顺人心,几位将军,如果肯归降于我,封侯拜将,荣华富贵都不再话下。”
“诸位,可肯归降啊?”
石勒和蔼的话音刚落,就有一名被按住跪在地上的晋军将领“呸”的一声痛骂道。
“呸,胡虏羯奴,猪狗一般的东西,也配提什么天命!”
石勒闻言,脸色瞬间由和善,变成了凶恶的阴冷。
“石虎,把他的舌头,给我割了!”
石虎听到命令,也不多言,取出随身的bs短刀,两步上前,双手用力掰掉了这名晋军将领的下巴,然后短刀猛地刺入他口中,一阵恶狠狠的搅动之后,一块烂乎乎的血肉从其中掉到了地上。
第217章
豫州,梁国。
暮春初夏的原野上,散落这许多嫩绿的野草,许多不知名的树木杂乱横生。
豫州的梁国,原本是河流密布,土地平坦肥沃的中原富庶地,自从晋武帝灭吴一统天下后,梁国就很快恢复了元气,重新成为了人口繁茂、农商乐业的名郡风采。
但是,经过最近几年的叛军、流寇、胡虏的来回混战,梁国大片的土地被人抛弃。
刘预现在站在的这片荒地上,靠近一条水量丰沛的河流,平常的太平岁月里,靠近河流的土地,一般都是人人渴求的良田。
可是,如今这些靠近河流,便于灌溉的土地却成了荒野。
虽然青蒿野草丛生,但是依然能清楚的看到原本阡陌纵横的痕迹。
“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看到眼前荒凉的场景,又想到进入豫州后一路所见的破败景象,刘预不禁随口念出来一句曹操的《蒿里行》中的诗句。
这时候,一名青州军的武将,急步而来,打断了刘预的愁绪。
“大将军,末将已经去前方查看过了,这条河是涡水,由此地沿着涡水而下,不过三十里,就是梁国苦县城池。”
脸上密布热汗的曹嶷说道。
“好,既然前方就是苦城,那应该距离行台大军不远了。”
刘预对于曹嶷亲自去查探的地理情形,还是非常放心的。
当年,曹嶷就曾跟随王弥一路转战徐州、豫州等地,这梁国也是来过数次,这一次跟随刘预前来,稍一查探之后,就知晓了此地的情形。
在没有卫星、导航的年代,这种跨越远距离的行军,曹嶷这种有过经验的向导,往往比此时那些“写意派”的地图靠谱。
“大将军,是否需要末将带一些人马,去附近搜寻一些补给。”
曹嶷望着刘预,用试探性的口气问道。
这一次,刘预率领的是青州军分成了前后两军,其中前军是刘预亲自率领的两千青州骑军,剩余的步军则是后军。
因为要携带武器、铠甲等必备物品,前军骑兵们随身携带的口粮并不充足,勉强够一两日只用罢了。
所以,刘预率领的前军骑兵这一路行来,都尽量沿途就食,也就是从沿途经过的坞堡、城邑中索取粮食。
不过,这一次面对曹嶷的提议,刘预却否决了。
“不必了,此地既然距离苦城不远,那行台大军必然不远,我猜想,嗅到气息的胡虏,也肯定紧随其后。现在军中还有些口粮,暂时省省力气,好好休整,免得遭遇到敌人再手脚发软。”
之所以否定了曹嶷的提议,是因为刘预知道这种所谓的“搜寻补给”,并不是那么简单搜索和寻找,而是有可能伴随着暴力和反抗,而且出动的兵马,也肯定不会太少,那样的话,就需要占据不少原本用于休整的时间。
在知道已经进入苦县境内后,刘预就越来强烈的预感到,很快就要和凶恶的胡虏再一次遭遇了。
而刘预如今身边全部的兵力,就是这两千骑兵,在现在随时有可能面临敌人的时候,轻率的分兵就食绝对是不明智的。
毕竟,这些骑兵撒出去后,要想再重新召集起来,可是需要花费不少时间的。
仅仅依靠旗鼓的发号施令,往往距离一两里路就会变得非常困难。
听到刘预的命令后,曹嶷也立刻明白了刘预的用意,立即领命。
等到刘预回到了刚刚布置好的简易军营中,就又见到了另外一支前去查探消息的斥候骑兵返回。
“大将军,刚刚遇到一些从梁国南边的逃人。”
“人呢?”刘预立即问道,在这些斥候出发的时候,刘预就要求,凡是遇到从南边而来的人,一定要仔细盘问情形,特别是那些看起来所知甚多的人,更要带回来让刘预亲自过问。
“已经带回来了,大将军随意可以提审!”
“把人带过来,速去!”刘预立刻命令道。
随着越来越靠近晋廷行台大军,所遇到的任何情报信源,都有可能是关系重大的情报。
很快,十几个衣衫破烂的男子,就被青州军斥候给带了过来。
一见到这些人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肮脏,但是刘预还是看出来是晋军的戎服。
在见到刘预,并且得知眼前这个凶悍武将,就是屡次击败胡虏的青州刺史刘预后,这几个晋军士兵,立即放声恸哭起来。
“将军啊,数万中军被胡虏在宁平城追上了,我们都是被杀散的啊。”
“将军,胡虏已经追来了,快快发兵去救救那些兄弟们吧。”
在此情形下,刘预连什么审问都没有进行的必要了,不管是他想知道的,还是不想知道的,这些濒临崩溃的晋军士兵全都竹筒倒豆子一般说了出来。
这时候,刘预才知道,几乎如同历史重演一般的剧情在宁平城发生了。
胡虏石勒率领的数万轻骑追赶上了晋廷行台的十万大军,这些十万大军不仅没有补给士气,就连能指挥作战的主将,都已经没有一个合格的了,就算是某些血性的中军将士,想要挽救危局,也是无力施展。
刘预眼前的这些士兵,就是胡虏石勒的前锋,在渡过沙河突袭晋军城外军营的时候逃散的。
这些人只知道,胡虏石勒的骑兵渡河冲杀后,宁平城外的晋军就发生了溃败,随后在涌入城门的溃兵中发生了自相践踏,他们这些被困城外的晋军士兵没了办法,只能给自离散逃亡。
“大人,十万人守卫一个小小的宁平城,岂不是固若金汤,”身旁的侄子刘珣,听到这几个逃人的叙说后,立刻感叹道。
“不,宁平城太小,且不说行台诸军严重缺乏粮草,就单单是十万人的聚集其中,就是一个灾难,总领军司的王衍如果真敢困守宁平城,恐怕用不着胡虏进攻,就要自行溃散了。”
刘预马上对自己的侄子解释道。
十万人拥挤在一个小小宁平城中,想一想十万人的吃喝拉撒,就几乎能让这个小城崩溃。
“传令,让各营军将都速来我这。”
刘预立刻吩咐道。
既然胡虏石勒已经率领手下的骑兵在宁平城追赶上了晋廷行台,那青州军的行军目标,就立刻清晰了起来。
原本,晋军行台大军和胡虏的位置,都是被遮掩在了战争迷雾之中,现在晋军行台与胡汉骑兵交锋,正好让刘预的青州军一扫眼前的迷雾,有了正确的行军方向。
刘预此时必须要让手下的将领们知道,当此之时,以晋廷行台诸军脆弱的状态,恐怕很快就会被胡虏击败,那样的话,刘预收服这数万晋军最后精锐的计划,也就会落空。
所以,刘预必须动员手下部将,一定要赶在胡虏石勒的骑兵彻底击溃晋廷行台大军之前,赶到宁平城。
好在此时的晋廷行台有一个宁平城还可以依托一两日,不会像历史上那样,刚一接触就全军溃败,被践踏杀伤殆尽。
从苦城至宁平城之间,这不到百里的路程,就将决定三方的命运!
·······
豫州,梁国,宁平城。
在昨日的夜袭中,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等公卿宗室好不容易凑起来的三千敢死精兵,遭遇胡虏骑兵的伏击,死伤逃散众多,能全身撤回宁平城中的士兵不足千人。
当然,没有撤回宁平城中的士兵中,也不全是被胡虏骑兵杀死或者俘虏,毕竟当时是黑夜,许多晋军士兵无法逃回城中,不得不四散逃亡了。
但是,在如今乱糟糟的世道中,这些落单的晋军士兵,不是被胡虏骑兵搜寻到,就是在衣食短缺的荒野中慢慢熬命。
经过此战,自平虏中郎将钱启之下近百大小军官尽数殁于阵中,一击不成的恶果很快反噬了晋军行台诸军。
整个宁平城中的晋军人心惶惶,在精兵偷袭之下,尚且有此败,那岂不是再也难以制衡城外的胡虏!
宁平城中,一处简陋的宅院中。
平虏将军钱端,正斜靠在一堆粗布被褥上。
作为昨晚出城夜袭的主将,平虏将军钱端成了此战失败的替罪羊。
平虏将军钱端的一条腿昨晚被胡虏骑兵的马匹踩断了,要不是手下的周横、韩浑等人拼死把他背回城中,只怕钱端的头颅现在也和他的弟弟钱启一样,被胡虏悬挂在了城外的木杆之上。
就算是平虏将军钱端身受重伤,胞弟战死、部众折损的情况下,太尉王衍和襄阳王司马范等人依旧治罪于他,要不是顾忌钱端出身江东吴兴钱氏,他们以后还想着以江东为退路,早就不是撤掉钱端左军都督的职务这么简单了。
“将军,王太尉这些人,简直就是欺人太甚,不给抚恤慰劳也就罢了,竟然如此落井下石!”
在得知钱端的都督职务被撤掉后,钱端的手下纷纷为他鸣不平。
但是,被腿伤折磨的虚弱的钱端,已经没有太多的力气抱怨,或者说经过此战之败,钱端已经暗中觉得绝望了,至于这些都督某军的职务,都已经是毫无意义了。
“如今宁平城就是个死地,要是不能解围,或者是摆脱胡虏的追击,大家都是一个死,这些什么都督不都督的,还有什么计较的必要。”
平虏将军钱端刚说完,腿伤就是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头上冒出豆大的冷汗。
在一旁的照顾的几个部将,全都是一脸关切之色,可是如今的宁平城中,已经根本找不到什么大夫医士,就算是有通晓医术之人,这宁平城中也没有药材可用。
所以,钱端的腿伤,也就只能拼命咬牙忍耐了。
“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啊?”
听到钱端的话后,他手下的一名部将用一种无助的声音问道。
这个声音中,似乎还带着一丝隐隐的哭腔一般。
但是,在场的众人没有一个发出嘲笑。
经历过昨夜的生死,在场的这些人都没有一个是软蛋,当然也没有一个人怕战死阵中。
不过,在这种绝望的环境中,感受到死亡的逼近,还是让他们感到一阵阵的惧怕。
平虏将军钱端闻言,低头半晌都没有言语,最后,忽然叹了一口气。
“如今,恐怕只有两个办法,一个是有神兵天降,一个是军司中出现一位韩信白起再世的勇将,带领大家击败胡虏。”
听到钱端这么说,一旁的牙军旅帅周横,用一种轻松的口气说道。
“将军这两个办法,可能神兵天降就是最靠谱的了。”
周横此言一出,在场的众人都是会心的大笑,就连被腿伤这么的钱端,都是笑了起来,却不想被牵扯了伤处,又疼的钱端龇牙咧嘴一番。
众人笑罢,其中的韩浑忽然开口说道。
“要我说,将军所言的神兵天降,也不一定不会发生啊。”
“之前青州军刘预,就曾派来使者,说是已经自兖州南下,前来行台接管诸军,按照时间计算,恐怕再过五六天,就能赶到这里来。”
听到韩浑的话,周横就白了他一眼。
周横一直搞不明白,这个韩浑为什么就一直对青州军刘预有那么多信心。
“净做你的白日梦,那兖州到此地五六百里,等到青州军来,这里也一切休矣。”
听了周横的话,韩浑张了张嘴,最终也是如同泄气一般,没有再言语。
就当众人不再言语,陷入一片死寂的时候。
忽然,一名平虏将军钱端的部将,推门冲了进来。
他一进门,就哭丧着脸,眼泪都要下来了。
“将,将军,那,那些该死的胡虏,现在正在城外用死难兄弟们的人头,堆京观呢!”
这名部将的话一出,立刻就把在场的众人怒火给引爆了。
“什么!”
“这些该死的胡虏,我要去砍了他们!”
就在同一时间,太尉王衍的军司中,也已经得知了这一消息。
“京观?胡虏贼子,简直就是,就是,,,”襄阳王司马范听后,立刻怒火高涨,想要痛骂一番,但是想了半天,都没有想出来一个合适又恶毒的字眼。
“哎!胡虏嚣张至此,这宁平城是万万不可再守下去了,谁知道后面还有没有更多的胡虏呢?”
太尉王衍听罢,丝毫没有关心“京观”问题,而是立刻再一次劝众人接受他的提议。
也就是放弃宁平城,在全军还有足够力量的情况下突围东进。
第218章 宁平城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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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平城外。
石勒的军营中。
在昨夜的战斗中,正是因为石勒如有神算一般的预测应验,让宁平城内夜袭的晋军遭受了埋伏,数千精兵折损惨重,如此一来,石勒在军中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
其实,石勒虽然是胡汉的方镇军将,但是其所统帅的部众成分复杂,并不是全部的胡人,还有大量吸纳的汉人流民、盗匪等。
而且,就算是其中的胡人,来源也是相当的复杂。
不仅有并州一带的羯胡,还有太行群山里的卢水胡和乌桓人,雁门一带的杂部鲜卑,反而是胡汉帝国的统治阶层匈奴人,在石勒等人的军中十分罕见,这是因为区区五部匈奴的人口还是太少了,每一个都是胡汉帝国的重要资源,胡汉的皇帝刘渊刘聪父子自然不肯把他们分配给石勒、王弥这些外将。
总之,石勒所部就是一群来源庞杂的胡人和汉人的混合体,其中的关系混乱,彼此之间信任度十分有限。
这样的军队,如果没有强力的统帅,是很难有太高的战斗力的。
所以,自从永嘉四年,石勒在河北重新扩充成军后,一进入豫州河南地,就不断的利用胜利推行各种军纪,加强对于各部胡汉士兵的掌控和整合。
在接连不断的攻城略地,以及带来的丰厚掳掠刺激下,此时石勒手下的这些胡汉士兵,已经慢慢对于军令和指挥有了极大的服从。
石勒很是欣慰的看到,这数万胡汉士兵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些进退无行,擅自冲锋或者撤退的乌合之众了。
特别是在昨天夜里挫败晋军偷袭之前,石勒手下的这些胡汉士兵,依然对于数量庞大的晋廷中军有些很大的畏惧。
但是,在石勒堪称神助的谋算下,晋廷中军夜袭的失败,却让手下的胡汉士兵对于晋廷中军产生了极大的心理优势。
在这些胡汉士兵中,石勒的威信也获得了极大的提升,原本那些对于石勒严令治军有所不满的人,也不敢再私下议论了。
对于这些结果,石勒也是一清二楚。
此时的石勒对于这一场意在晋廷行台的追击战,有了完全的信心。
“石虎,刁膺!”
大帐中,石勒一声令下。
“末将在!”
“末将在!”
石虎和刁膺赶忙起身听命。
“命你二人,率三千轻骑,往北前往涡水苦城,那里有涡水的渡口,不必强攻苦城,只要控制涡水的渡口,防备晋廷来援即可。”
石勒在这条命令中,是以侄子石虎为主将,老部下刁膺为副手。
这不是简单因为石虎是石勒的侄子,更是因为石勒看重石虎的作战才能,自从石勒率军南下豫州,石虎一直屡立战功,先登、斩将的功劳更是不少,其勇猛拼命更在刁膺这些旧部之上,如今所缺的就是更多一些的历练经验罢了。
而石勒此次以石虎为主将,一方面是历练他,另一方面也是想让石虎有领军的资历,方便以后大力提拔。
因为石勒觉得,哪怕当年以汉高帝之强,也需要手下有大量的宗亲将领,而石勒军中依重的郭黑略、刁膺等人毕竟都是外人,哪有石虎这个侄子天然的亲信。
石勒还想着,只要石虎在军中有了更强的威望,就可以成为石勒以后的左膀右臂,谋略军机有张宾,冲锋陷阵有石虎,那石勒以后的大业自然是会更加稳固。
石虎和刁膺自然是很快领命。
不过,在接受了命令后,年轻的石虎还是带着质疑询问。
“将军,现在晋国十万大军全都在这宁平城中,我带着人去北边的涡水干啥?”
本来还想着攻破宁平城后,痛痛快快杀掠一番的石虎,对于这条命令其实是抗拒的,不过,如今石勒的军中令律逐渐森严,凶恶蛮横的石虎也不敢轻易违逆,故而只敢询问。
对于石虎的质疑,石勒也不以为意。
“因为,在昨日的俘虏中,本将军得知,数日之前,青州军刘预曾经派人前来晋廷行台,刘预率领的青州军已经进占兖州,极有可能南下豫州前来接应这些晋廷行台诸军,而涡水是其毕竟之路,为防止万一,故而要先行抢占涡水渡口。”
“将军,兖州距离此地数百里之遥,青州军皆是步军,哪能这么快前来啊。”听了石勒的话,刁膺也是有不同意见。
其实,刁膺之所以这么说,一方面是因为石勒的这个命中,他的职权在石虎之下,成了一个十六七岁的毛头小儿下属,这让“十八骑”元老的刁膺心中很是不爽,另外一个方面,是因为晋廷十万大军就如同羸弱将死的肥猪,要是这时候离开宁平城,岂不是错失到手的功劳和财货。
对于刁膺的心中所想,石勒自然也是猜的**不离十,但是他最近自诩以汉太祖高皇帝刘邦为楷模,就耐心的解释道。
“我之所以如此安排,却不是简单的只为防备青州军。”
经过两三次与青州军的交锋,石勒和许多旧部对于非常邪门的青州军已经很是忌惮,但是这一次,对于青州军是否前来支援,石勒是抱着极大的否定态度的。
石勒想着,要是自己是青州军刘预的话,肯定更乐于坐视晋廷行台大军崩溃,那样的话,青州周边的兖州、徐州之地,就皆可放心大胆地慢慢蚕食。
而且兖州距离梁国南端如此远,石勒也不太相信青州军能强行军数百里,为了些不相干的晋廷行台,轻涉险地。
“宁平城狭小,根本不能长久守卫,晋国行台大军肯定要弃城突围前往徐州,而苦县、谯县一带,就是必经之路。”
石勒继续说道。
“所以,你俩这一次不仅要防备涡水北面的可能之敌,还要随时堵截晋国行台突围的军队。”
“这一次,我要这些晋国中军全部命丧与此!”
听了石勒的话,石虎和刁膺就领命,不再言语,虽然这一样一来,他们两人的功劳肯定不如跟随石勒主力进攻来得多,但是,好在基本上不可能遇到什么强敌,可以放心的快活奸淫掳掠几日。
片刻之后,一个晋国士人衣衫的幕僚,忽然进入石勒大帐中,刚一进来,他就满脸喜色的说道。
“将军,大事定矣!”
见到来人,石勒立刻笑着迎上。
“右侯,辛苦了,城中晋军有何异动?”
来人正是石勒的谋主张宾,在这一次南下豫州后,得赖张宾的数次献计献策,石勒几次攻略坚城都是易如反掌。
所以,石勒很快正式以张宾为右长史、中垒将军,成为了军中谋士第一,就连刁膺、郭黑略等人都渐渐被张宾比了下去。
在军中,自石勒开始,都是尊称张宾为“右侯”。
“将军,宁平城中烟柱四起,比早上朝食的炊烟多了十倍都不止,肯定是晋军开始拆屋焚烧,一看就不是久守之象,可能是开始制备干粮饭食,要想着弃城而逃呢!”
“右侯”张宾脸上都是即将迎来胜利的欣喜。
石勒一听,心中也是如此判断,毕竟,要是大军突围后,肯定是想着尽快行军,这提前烧熟制备口粮,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仅如今,将军,我在宁平城附近,遍寻居民,终于获悉,这宁平城中虽然有水井,但是远远不能供应十万大军所需,这些晋军,恐怕用不了一两日,就要弃城。”
听了“右侯”张宾这话,石勒心中已经是十分笃定,这宁平城的晋军一两天之内,必定弃城而逃。
因为石勒曾经想过,如果他是被困宁平城的守军,没有粮食吃的话,还可以吃其他的东西充饥,比如蛇鼠、马肉,或者是人肉。
但是,如果没有水的话,就算是有充足的粮食,也不可能撑得过两三日,要是还需要应付敌人攻城的话,恐怕连一两天都难以应付。
“哈哈哈,右侯果然不愧是留侯之裔,当世机谋第一人!”
石勒立刻高兴的大赞张宾。
一时之间,石台极和张承畴就上演起一副君臣相得益彰图。
···········
宁平城内。
“将军,军司王太尉的开拔命令,已经下来了,要在明天寅时,就要弃城突围。”
周横一边给平虏将军钱端敷上好不容易求来的药膏,一边对他说着刚刚得到的军令。
“哎,什么突围,我看那些胡虏,根本就没有大张旗鼓的围城,说不定,还盼着咱们出城突围呢。”
身边的另外一名旅帅军官说道。
“不错,这一次弃城突围,恐怕十分危险啊。”平虏将军钱端一脸担忧的说道。
因为,钱端知道,宁平城外的胡虏骑兵,都是来去如风,只要行台大军离开宁平城,没有了城墙的护卫,在空旷的平原荒野上,随时随地都有可能遭到胡虏骑兵的进攻。
如果是之前的中军,肯定不怕这些轻装快马的骑兵,但是如今的行台中军却是天时地利人和丝毫不占,一脸的衰相啊。
“不过,这样也好,总能拼出个活路来,远比守住这小小的宁平城中饿死、渴死的好。”平虏将军钱端继续说道。
“是啊,那些狗日的军司公卿,霸占了许多水井的水源,今天分到咱们这些军士头上的水,总共也就是两口,还不够润嗓子的,我的喉咙到现在已经要冒烟了。”
旁边的韩浑哑着嗓子,气愤的说道。
“你这厮,嗓子冒烟了,还这么多屁话!”周横骂了一句自己的这个手下,然后踢了他一脚。
“还不快去寻两根好木头,咱们打制个抬架,明天一早好用来载着将军。”
韩浑被踢了一脚后,立刻出去找趁手合用的木头去了。
出门之后,韩浑就在乱七八糟的里巷中开始寻找合用的木头。
此时的宁平城中,到处都是人,一个个如同乱糟糟的苍蝇一般胡乱冲撞。
虽然宁平城中的许多房屋,已经被开始拆掉当做炊木,但是不是房梁太粗,就是架木太细。
韩浑转悠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找到几根趁手的木头,能用来制成用来拖拽伤员的架子。
他刚要反身回去,就遇到了几名其它营军的小兵头队主,韩浑立刻与他们交谈了起来。
这时候,所有的人都为明天的突围感到担忧。
因为,宁平城外的胡虏,皆是骑兵,行台诸军此时已经没有一匹马了,都是步兵。
如此一来,这作战的主动权,就完全掌握在了胡虏骑兵手中,他们这些饥饿困乏不堪的中军士兵们,连和胡虏拼命的机会都没有了。
而胡虏骑兵,一定会在他们最无力的时候,发动最为致命的进攻。
“哎,就算是能跑出去,又能去哪呢,我听说徐州一带都是另外一股胡汉叛贼赵固的兵马,只怕就算能得天幸,到了徐州,也还要被赵固这些胡虏贼军杀掠。”
一名队主小军官垂头丧气的说道。
“那可不一定,为何一定要去徐州。”韩浑闻言立即说道。
“那去哪?大家不都是说,军司诸公要去徐州吗?”
在场的几人都是一脸的疑惑看着韩浑。
“去哪?去兖州啊,你们不知道吧,皇帝陛下新任命的大将军刘预,此时率领的十万青州军就在兖州,我听说,这些青州军,还要南下梁国来接应我们!”
韩浑说完,就把自己所知道的青州军之前三次大败胡虏的事情,讲述给了周围的一群人。
听了韩浑的话,这些晋廷中军的士兵,对于青州军三败胡虏的事情,虽然也是赞扬一片,但是他们之前在洛阳对于胡虏的杀伤也不比青州军少。
真正让他们感到安心和鼓舞的东西,是韩浑所说的,这位新晋的大将军刘预,是率领十万青州军来接应解救他们的。
这一句话,让周围的晋廷中军士兵们都是深感鼓舞,就算青州军此时还没有来,但是只要继续北上,就能更早的遇到青州军。
如此一来,可比前途危险重重的徐州强的多了。
而且,这个韩浑是中军左卫将军属平虏将军钱端的部下,算是中军的核心,自然能接触到最核心的信息。
最主要的是,韩浑把这些事情,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由不得这些几乎陷入绝望的军汉们不信啊。
就在越来越多的士兵军官,围拢到了韩浑周围,并且因为这一传言开始热烈的讨论起来的时候,突然,一声呵斥从后面传来。
“大胆狂徒,何敢在军中为逆贼刘预张目!”
第219章 宁平城 四
第219章
豫州,梁国,苦县。
刘预率领两千青州骑军,沿着涡水而下,前往苦城。
因为在春雨过后,涡水的水量颇为丰沛,寻常的浅滩根本无法横渡,而且苦城毕竟是附近最大的城邑,刘预可以在那里获得一些补给和休息。
经过曹嶷的说解,刘预知道这附近的涡水的渡口就在苦城,渡口上的浮桥就是必经之路。
当刘预率领青州骑军行进到距离苦城不远处的野外,前方侦查的斥候忽然急匆匆的返回数人。
很显然,肯定是有相当紧急的情况,走在最前面的刘预,立即迎上前去。
“大将军,前方苦城的浮桥附近,发现了大队的胡虏骑兵。”一名斥候气喘吁吁的说道。
“有多少人?打着什么旗号?”刘预眉头微皱。
涡水这里距离宁平城可是有近百里路程,要是在涡水附近出现了大队的胡虏骑兵,那岂不是说明,这些胡虏已经解决了晋廷行台的十万大军了。
一想到这里,刘预心中就是一阵恼火。
要真的是这种情况的话,那晋廷行台的诸多宗室公卿,真的是连猪都不如了,一天的时间都没有撑过去,就算是十万头猪,一天之内也杀不完啊。
不过,刘预又想了一下,觉得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毕竟这些晋廷行台大军可还有一个宁平城可以依靠的,就算是行台中军再是疲弱不堪,那些胡虏骑兵也不可能一天之内就攻破宁平城啊。
“大概有三千左右,远看胡虏的旗号,应该是并州匈奴的石勒所部。”斥候立即回复。
“胡虏可有毁坏浮桥?”刘预此时最关心的是浮桥的问题。
“我们看到胡虏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毁坏浮桥。”斥候继续说道,“苦城的城墙甚是残破,我观那些胡虏,似乎是打算进攻苦城,所以并没有毁坏浮桥,反而派了一些胡骑兵看守。”
听到斥候这么说,刘预也就暂时放心。
因为,要想渡过涡水,最近的道路就是这个苦城旁边的浮桥,不然的就要继续往前行进到谯县境内,那里还有另外一个浮桥渡口,除此之外,涡水沿岸的情况并不太适合骑兵强渡,不是因为泥泞的滩涂太宽阔,就是河水太湍急。
“区区三千胡虏,正好给我青州军活动筋骨。”
刘预听到这些胡虏骑兵,竟然还要进攻苦城后,就觉得这些胡虏简直就是太嚣张了,正好给青州骑兵历练一番。
“传令,所有人!整装,上马,目标苦城!”
随着刘预一声令下,周围的传令的卫兵依次跃出,向各营的骑兵传达口令,同时青州骑兵的号令也响了起来。
为了节省马匹的力气,青州骑兵这一路走来,都是尽可能的牵着马下马不行,就是为了防止有类似的敌情发生。
此时,这一准备刚好用得上了。
很快,两千名青州骑兵立即整装上马,向着不远处的苦城奔袭而去。
等到率军行进在最前方的刘预能看到苦城的城墙的时候,也同样远远看到了一些黑色的骑兵影子。
“大将军,那些就是胡虏的游骑。”率领斥候军返回的骑兵营将吴信,立即向刘预汇报。
在这些胡虏游骑的后面,刘预能隐隐的看到成片的胡虏骑兵正在聚拢。
很显然,这些胡虏的骑兵也早就发现了青州军的逼近。
这些胡虏骑兵已经放弃了进攻苦城的打算,正在准备应对来袭的青州军。
“好大的胆子!”
等到刘预看清了对面胡虏骑兵的旗号后,不禁脱口而出,因为刘预看到那些胡虏的旗号,果然是胡汉的外军大将石勒的。
“这个羯奴石勒,两次皆是败于我青州军之手,竟然没有调头逃跑,看这架势,似乎是要与我军拼杀一番啊。”
刘预的话中,并没有为即将面对的战斗而担忧,反而是带着一些庆幸。
如果这些胡虏骑兵,知道青州军来袭后望风而逃,烧毁涡水上的浮桥,那样的话,反而会让刘预感到头疼,因为刘预现在几乎就是在与时间赛跑。
至于与这些胡虏骑兵的交战,刘预反而并没有丝毫担心。
如今的青州骑兵虽然人数少,但是全部都是冀州、幽州的边塞良家子,再就是并州乞活军中的善骑者,这些人的骑兵技能丝毫不比并州匈奴人差。
而且,青州骑兵装备了最好的马铠和甲胄,对于冲阵拼杀更是不在话下。
此时,对面的三千胡虏骑兵已经列阵完毕。
在苦城外的原野上,三千名胡虏骑兵排成一个巨大的扇形,开始缓缓的向着青州军逼近。
一阵阵的风吹着胡虏阵中的旌旗猎猎作响。
“大将军,胡虏列阵完毕,开始向我军逼近了。”刘预身边的吴信见状,立刻看向刘预。
“大将军,末将愿意为前锋,且去挫一挫胡骑的气焰。”
与此同时,刘预身边的部将曹嶷第一个请战。
这时候的青州骑兵,因为刚刚抵达,正在一边恢复马力,一边的重整阵列,而对面的胡虏骑兵此时开始逼近,分明是想打青州军一个措手不及,利用青州军立足未稳的时机占些先机。
“好,曹嶷,你先帅本部兵马为前锋,与胡虏游斗一番,尽量牵扯胡虏。”
刘预稍微一想,就答应了曹嶷的请战。
这样的话,曹嶷本部的数百轻骑兵,就能骚扰拖延胡虏的行进,为青州军骑兵的整队争取更多的时间。
很快,曹嶷就领命而去,随后三百多名骑兵就在曹嶷的率领下呼啸而出。
向着前方的胡虏骑兵扑去。
刘预立马阵前,注视着曹嶷所部的这三百轻骑兵。
这些骑兵都是轻装的骑兵,在如今的青州骑兵中并不是主流,青州军骑兵真正的主流是冲阵骑兵,也就是以马槊长枪为主的重骑兵。
曹嶷率领的轻骑兵以骑弓为主要武器,想着对面的胡虏频频发起骚扰性的突袭。
甚至于有些胆子大的骑兵,策马奔到胡虏数十步的远的地方,来回的奔跑骑射,试图引诱胡虏骑兵追击。
但是,胡虏骑兵的主阵中并没有人上钩,而是由其中跃出了同样的轻装骑兵,以快马轻弓与曹嶷率领的青州骑兵展开了游斗。
一时之间,青州军和胡汉军的中间地带,就成了两股轻装骑兵相互搏杀炫技的场地。
在没有冲阵的直接厮杀中,这种以弓骑兵对阵弓骑兵的战斗,往往很难快速分出胜负,在飘忽不定的马匹上,本来就力弱的骑弓,往往很难有机会命中。
所以,青州骑兵和胡汉骑兵在相互的角逐中,并没有很快死伤太多人。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青州骑兵和胡汉骑兵相互之间的游斗,却无形中阻碍了胡汉骑兵大部行进的速度。
几声牛角号声,胡虏骑兵阵列中涌出来更多的轻骑兵,开始驱逐追杀青州骑兵。
很显然,曹嶷手下的这些青州骑兵,还并没有强悍到能以少敌多的地步,在成倍的胡虏骑兵追击下,曹嶷所部骑兵开始慢慢落于下风。
“大将军,已经列阵完毕。”正在这时候,青州军骑兵的另外一名悍将冉隆,来到刘预面前回报。
“好,传令,让曹嶷可以帅兵退回。”
刘预闻言立刻命令道。
随着几声低沉的号声,已经渐渐不支的曹嶷所部终于完成了牵扯的作用,迅速摆脱了胡虏骑兵,返回了青州军阵列两翼侧后。
这时候的胡虏骑兵,已经缓步行进到了距离青州军不远处。
在这个距离上,正好是发起冲锋是最合适的。
果然,随着胡虏骑兵军中一阵阵的号角声呜咽的响起,数千名胡虏骑兵,开始催动战马快步的开始加速奔跑。
“隆隆隆”的马蹄,把大地都震颤的砰砰作响。
与此同时,青州军的骑兵也已经开始迎着胡虏骑兵,开始奔跑了起来。
在这短短的几息之间,哪一方的战马能刚好提到最高的马速,哪一方就能在冲阵中多占几分便宜。
随着身边的青州骑兵呼啸而过,刘预望着对面气势如虹的胡虏骑兵,发出了一阵轻蔑的冷笑。
刘预已经看到对面的胡虏骑兵,都是手持马槊长枪的轻装骑兵,哪怕是骑手的身上都是披着制式不一的甲胄,这些甲胄中由以皮甲和硬麻衣为主。
在高速激烈的骑兵冲阵中,这些薄弱的甲胄防护力十分有限。
而刘预手下的青州骑兵,却都是在布面的戎服下面穿着铁甲,就连许多的马匹上,都在前胸部位有布面嵌甲的马铠。
这基本上就是一场简版具装骑兵和轻装骑兵的对冲,虽然胡虏骑兵有更多的数量优势,但是对于最终的结果,却并不会有太多的影响。
···········
在发足狂奔的马匹上,石虎的耳朵里尽是呼呼作响的风声,眼睛里尽是越来越近的青州骑兵。
在刚刚控制涡水浮桥的时候,石虎手下的游骑,就发现了一股骑兵在周围盘旋。
在石虎率军抢占了浮桥,渡过了涡水之后,很快就派遣骑兵前去追赶。
不久之后,石虎派出的骑兵就回报,这些来历不明的骑兵就是青州军的骑兵。
而且,根据尾随的侦查,胡汉骑兵已经确定大概有两千到三千左右的青州骑兵,就在距离苦城不远处,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赶到苦城。
当听到竟然有两三千青州骑兵的时候,作为石虎副手的刁膺,立刻劝石虎放弃涡水北岸,通过浮桥返回涡水南岸据守,当然,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在返回涡水南岸后,再把浮桥烧毁,这样的话,那些青州军就不可能渡过涡水了。
本来还打算一击攻破苦城,好好劫掠杀戮一番的石虎,因为青州军的到来,打断了自己的计划而恼怒。
如今,石虎看到刁膺如此作态后更是恼火。
刁膺一听到青州军前来,就要吓的退缩回涡水南岸,甚至还要烧毁浮桥放弃涡水北岸,更让石虎觉得这个刁膺白活了一把年纪,就是个胆小怕事的混吃货。
石虎亲率骑兵前去侦查,经过石虎远远的观望,发现这些青州骑兵人数远远少于自己的手下,至少比自己少一千人,也即是说,石虎的兵力比青州军多了一半。
而且,石虎发现这些青州骑兵,也不过是普通的马匹和骑手。
所以,石虎觉得石勒、刁膺、郭黑略这些人一直跟自己念叨的什么青州军不可轻视之类的话,都是这些人自己吓自己的鬼话。
以三千对阵两千,这半年以来所向披靡的石虎觉得,这简直就是给他扬名的大礼。
虽然石虎看到许多的青州骑兵的马匹都有布面罩衣,但是他觉得那些应该就是普通的硬麻布,就如同披风一样遮挡轻箭的玩意。
石虎手持长枪,一马当先的冲阵在最前方,随着奔腾的马匹飞速向前,他已经能看清对面向自己冲来的青州骑兵的脸了。
这时候,青州骑兵和胡汉骑兵,就如同两把铁锤一样,互相锤砸在了一起。
两军交战的地带,立刻就是一片人仰马翻,在密集的阵列中,原本奔腾的马匹立刻因此速度大减。
虽然有甲胄和马铠的保护,冲锋在前的青州骑兵还是有不少人被惯性巨大的武器冲落马下,但是对面的胡虏骑兵却遭受了更大的损失。
特别是在第一阵冲击刚刚结束后,紧随其后的第二轮骑兵冲击更加的据有破坏力。
这时候,渐渐陷入混战的胡汉骑兵们惊讶的发现,对面这些青州骑兵中竟然几乎人人都是披着铁甲,只不过因为外面罩着戎服,而没有在开始的时候被胡汉骑兵们发现。
在失去马速的混战中,长柄的马槊长枪已经难以发挥冲击力,而胡汉骑兵手中的马剑却对青州骑兵罩衣下的铁甲毫无办法。
对着双方阵列中的号角声音再次响起,青州骑兵和胡汉骑兵,已经开始试图重新整队,而后发起又一次的冲阵。
与第一阵的冲阵不同,那时候是双方各自提前完成了整队,只需要完成提升马速冲击即可。
而这一次,是双方脱离混战,重新完成整队,谁能早一步完成重新集结,发起攻击,就意味着谁能占据更大的优势。
在第一轮冲阵中,被一名青州骑兵的铁甲震麻了右手的石虎,非常惊恐的发现,当他周围的胡汉骑兵还没有完成重新的整队列阵的时候,青州骑兵中却已经想起来意味着冲锋的号声了。
第220章 宁平城 五
第220章
在响彻天地间的螺号和呐喊声中,抢先一步完成了重新集结的青州骑兵,用摧枯拉朽一般的气势,把依然散乱的胡汉骑兵彻底击溃。
仅仅一个波次的冲锋,就有三百多胡汉骑兵被击落马下,在加上此前一轮的冲锋,至少有七八百名胡虏骑兵被杀伤。
对于不过三千人数的胡汉骑兵来说,如此恐怖的伤亡率,已经足以让这些刚刚摆脱乌合之众范畴的牧奴和山贼彻底崩溃。
哪怕是以石虎天生的勇武,也根本再也无力约束崩溃的部众。
自知已经无力回天的石虎,在第一时间做出了最正确的决断,那就是逃,逃的越远越好,只要能逃出这些青州骑兵的第一次冲锋,那么,骑手和马匹都披挂铁甲的青州骑兵,就不可能追上轻装灵活的胡汉骑兵。
所以,石虎丝毫不理会身后部众们鬼哭狼嚎的惨叫,只是一个劲儿的打马狂奔,只要能远远的逃离,那就能争得一丝生机。
在胡虏骑兵的人仰马翻中,刘预感到一种极大的满足。
这是一种碾压式的胜利,以简便马铠披挂的重骑兵,依然是轻装骑兵不能正面对抗的。
要不是因为太阳炙热,青州骑兵为了防止盔甲被晒成“铁板烧”,而在外面披上了罩衣,让对面的胡虏做出了错误的估计,以无甲、轻甲为主的胡汉骑兵是无论如何不会犯这种愚蠢的错误的。
而且,青州骑兵的训练和纪律明显的更胜一筹,这一点在重新集结整队继而发起冲锋中,就能轻而易举的看出来。
在军械装备、训练纪律上层层碾压的青州骑兵,对于这些“利则如猛虎下山,败则如鸟兽星散”的胡虏骑兵,根本就是无法战胜的对手。
两轮冲锋中,身处后排相对安全位置的刘预,手中的马槊连一丝血花都没有沾到,这种不能尽情厮杀的感觉,让他心中颇为技痒。
“吴信,你带一部骑兵,去把涡水上的浮桥速速夺取下来,不可让胡虏从浮桥逃跑!”
眼看着胡虏的败局已定,刘预立即命令吴信去抢占浮桥,断绝胡虏逃跑的退路。
“遵命,大将军!”吴信立刻领命,然后挥手招呼手下的骑兵向着后方的涡水浮桥而去。
·····
当苦城外面的战斗结束的时候,时间也不过才刚刚过了不到半个时辰。
“启禀大将军,除了百十个胡虏逃的快,其余的都被我们消灭了。”
一身血渍的部将曹嶷,正豪气干云的向刘预回报。
以轻骑快马为主的曹嶷所部,并没有在冲阵中参与进攻,而是远远的游弋在外围。
当青州披甲骑兵以摧枯拉朽的气势,击溃了胡汉骑兵后,曹嶷率领的轻骑兵就发挥了应有的作用,追击溃兵。
在青州军骑兵的相互配合中,因为有涡水的阻碍,得以冲出围堵的胡虏骑兵不过百十个人,其余的胡虏不是被斩落马下,就是被俘虏,要么就是连人带马跑进了水势大涨的涡水中,至于能不能逃出一命,那就完全要看个人的运气了。
“大将军,捉到一条胡汉的走狗!”负责守卫浮桥的吴信,此时也已经来到了刘预面前。
“谁?”刘预一听是此言,就猜测难道是石勒哪个重要手下?
“是羯胡石勒的“十八骑”之一的刁膺。”吴信向着身后一挥手,一名被捆成了粽子的胡虏军官,就被两名青州兵给拖了上来。
“刁膺?”
刘预一边念叨着这个名字,一边大量着刁膺这个人。
只见刁膺身穿一件晋军制式的筒袖铠,脑袋上的头盔已经不见了踪影,因为双手被绑在身后,被粗暴的按倒跪在地上后,刁膺失去了平衡,一张脸几乎埋在了泥泞的地上。
“大将军,这个刁膺,是羯胡石勒手下的扬威将军,是此战胡虏的副将。”吴信继续说道。
“副将?那主将是谁?”刘预对于这个刁膺并不在意,在他的印象中,几乎就没有这个刁膺的什么印象,如此想来应该就是石勒身边作用寥寥的一条杂鱼。
对于这种杂鱼,往往都是一刀结果了拉倒。
“石虎。”吴信说道。
“石虎,石虎?”
当刘预听到这个名字后,立即就是一阵惊讶。
“石虎在哪?可有捉到?”刘预立即问道。
在羯胡石勒的势力中,除了石勒和张宾,能让刘预留下及深刻印象的另外一个人,肯定就是石虎了。
石虎此獠凶恶残暴,尤甚石勒,已经不似人类,从十六七岁开始,一直到石虎晚年病死,直接或者间接死在石虎手上的汉人怕不下近百万。
“并没有捉到,不过,已经命人带着俘虏在死尸中找寻了,要是找到了,一定立即向大将军禀报。”吴信答道。
“一定要自信搜寻,来人,再多派一部兵马,在俘虏和尸体中仔细辨认寻找,只要没有逃脱,我死要见尸,活要见人!”
刘预对于石虎这个五胡第一暴君,那是毫不吝惜自己的敌意和警惕的。
“大将军,那这个刁膺如何处置?”吴信立即询问道。
“刁膺?可有问出什么有用的事情?”刘预首先关心刁膺是否吐露过哪些有用的信息。
“都是一些寻常之事,无非就是羯奴兵力几何,如今在哪里罢了。”吴信有些不满的说道。
当吴信率兵在浮桥附近抓获刁膺这几个试图冲击浮桥逃跑的胡虏后,一度以为抓获了一条大鱼,却不曾想到,简单的询问过后,所得不过是一些寻常信息,这些信息任何一个普通的胡汉俘虏都能说得出来。
“既然如此,那就砍了吧,把脑袋腌好,就挂在苦城上好了。”刘预随意的说道。
既然这些胡虏并没有什么有用的价值,那就没有留着的必要了,此时的青州骑兵根本无力看押什么俘虏。
哪知道,刘预此话一出,原本跪倒地上,如同待死的猪羊一般瑟瑟发抖的刁膺,却突然嗷的一嗓子,直起来身子。
“大将军,饶命啊,我知道重要的军情!只要大将军绕我一命,我愿意为大将军当牛做马啊!!”
刁膺的泪水和鼻涕,已经因为巨大的恐惧而不自觉的流了下来,在脏兮兮的脸上,冲出来四条清亮的沟渠。
“什么军情?”刘预被刁膺的滑稽样子差一点逗笑,他用带着戏谑的语气问道。
“大将军,我知道羯奴石勒藏匿粮食财货,还有军中士卒家眷的地方!”刁膺的话中尽数是求生的渴望。
“呸!胡虏流贼,都是随身携带抢来的财货,更何况,哪有什么家眷!”
听到刁膺的话后,吴信立即狠狠踢了刁膺一脚,痛骂道。
“大将军,我看这话不可信,一定是这个羯胡贪生怕死的胡言乱语!”
“羯奴形同畜类,无一言可信!”
在数次胡汉侵掠中,失去家园的吴信,对于胡虏有着发自内心的痛恨。
“大将军饶命啊,我不是羯奴,我也是大晋子民啊!”刁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辩解道。
“哦,你竟然不是羯奴?”刘预对于刁膺这么说很是惊讶,他一直以为身为石勒“十八骑”的起家班底,肯定都是并州的匈奴或者羯胡、乌桓一类的胡人呢。
“小人是并州武乡人不假,但却并不是羯人,而是世代的晋人啊。”
对于这个刁膺到底是羯胡还是汉人,刘预已经并不关心了,他摆了摆手,说道。
“好吧,就算你不是羯胡好了。”
“那你说的那些石勒藏匿粮食财货,还有军中士卒家眷的事情,又是何种情况?”
刘预知道在石勒的军中,此时已经不是简单的流贼了,而是吸纳了许多流民还有豪强势力,这些人都是有家眷宗亲的,在随同石勒流窜作战的时候,这些人肯定不会随行跟着的。
“还请大将军先答应饶恕小人一命!只要绕我不死,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刁膺却并没有立即松口。
刘预闻言,差一点笑出来,这个奸猾的胡虏,却是不见黄河不死心。
“你这是要挟我喽?”刘预冷冷说道。
“小人不敢,小人只是。。。。。”刁膺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刘预打断了。
“好了,既然如此,那我也不想知道了,拖下去吧,不是羯胡,身为周汉苗裔,却助纣为虐,罪加一等,等进了苦城,腰斩示众!”刘预根本不吃刁膺这一套,反正对于石勒手下的那群胡贼和汉奸流寇,他也没有太大的兴趣。
随即,两名青州兵就要上前把刁膺拖下去,刁膺见此,立即嚎叫了起来。
“大将军,小人不敢了,我说,我说,我说啊!”
随即,刁膺就涕泪横流的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关于石勒藏匿财货和军士家眷的事情,统统说了出来。
刘预一听,竟然就在距离此处不远的陈留郡境内一处山中,再加上见到刁膺的神态语气不是作伪,也就信了七八分。
“先押下去,看管起来,别让他死啦。”
最终,刘预还是决定先留一下刁膺的性命,至于其他的胡汉俘虏,则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挨上一刀,然后被扔到涡水河中就是他们最终的结局了。
“刘珣,带一部兵马,先行入苦城,让他们准备好食宿马料,如有怠慢,统统军法行事!”
在料理完了战场后,此时的刘预手中已经多出来了上千匹马匹,虽然这些胡虏骑兵的马匹算不得多好,而且许多的马匹状态并不好,但是对于驮行装备铠甲来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所以,刘预决定立即进入苦城,为刚刚小战一番的青州骑兵迅速恢复体力,给战马和驮马补充一些精料,为明日的奔袭做好休整!
当然,如此一来,会不会对于残破苦难的城中百姓造成极大的痛苦,这已经不是刘预想要去考虑的了。
如今的情形下,如果没有刘预去压榨他们,那以后也会有流寇、胡虏去压榨他们,与其这样,还不如早早习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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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州,梁国,宁平城。
在寅时,宁平城中的晋廷行台就从三个城门中涌出。
这十万人中,绝大部分都是中军的士兵,还有一万多行台的官员、小吏已经随行的奴仆。
晋廷行台诸军,在刚刚出城的时候,还能保持各自预先安排的阵列布置,基本上可以步步为营,相互掩护着交替行军。
石勒所率的胡虏骑兵,早已经料到了宁平城的晋廷行台会突围,而且在第一时间就察觉了晋廷行台开门出城的情况。
但是,因为晋廷中军士兵们还能保持基本的阵列和秩序,石勒手下的这些骑兵,也只能远远的观望,不敢轻易冒失的上前袭扰。
毕竟在清晨的依稀视线中,他们只看到晋廷诸军阵列严整,贸然上前十分有可能遭到步弓的反击。
等到了辰时,天色大亮的时候。
宁平城内的晋廷诸军,已经全部完成了撤退。
十多万晋廷行台,尽数离开了宁平城,开始了向东突围之路。
十万大军,开始的时候,还能保持各自的行军阵列,以精锐为骨干,把行台的公卿和官吏们保卫在层层的军阵之中,虽然行进的速度十分缓慢,但是依然能保持军阵的威慑力,让尾随行进的胡虏骑兵不敢轻举妄动。
但是,虽然行进距离增加,紧紧咬在晋廷行台大军屁股后面的胡虏骑兵,已经看穿了晋军的虚实。
石勒亲率骑兵,在晋军后阵中左右冲突,摸清了晋军的虚实,这些晋军中并没有太多的弓箭手,就算是尚且有,也已经疲弱不堪大用,而且随着行进距离的增加,这些晋军的阵列也是越来越散乱。
十万人猬集在一起,根本不可能不乱。
更何况,随着胡虏骑兵越来越大胆的试探进攻,坐镇晋军中央的行台公卿百官们,开始感到一阵阵的惊恐,其中不少的人开始不停的催促军司太尉王衍下令,要求各军加快行军,甚至于有些人,直接越过太尉王衍,给自己所属的营军下令,要先行抢夺行军的序列。
终于,足足维持了数个时辰之久的晋廷行台中军阵列,在诸位公卿的努力下,开始崩溃。
第221章 宁平城之战1
在石勒手下三万轻骑的袭扰下,猬集成一个大阵的晋军变成了胡虏骑射的活靶子,不停的有晋军士兵中箭倒下。
而晋军阵中的步弓反击,却是越来越疲弱,稀疏的弓箭也很难对在周围游击的胡虏骑兵造成有效的杀伤。
石勒骑在马上,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大喜。
以如今的情形看来,这十万晋廷中军没有轰然溃逃,看得出来还没有丧失理智,因为这十万人就算是再能跑,也不可能跑得过石勒手下的骑兵。
“将军,如今晋军败象以露,只要我军全力冲击其中一点,定然可以令其溃败。”
石勒的心腹部将孔苌进言道。
听了孔苌的建议,石勒陷入了思索,他当然也已经看出来晋军败象已现,只要再加以强力冲击,就可以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击溃这些晋军。
但是,石勒手下的这些都是轻装骑兵,如果是对付普通的散兵游勇,或者说追杀溃兵,都是毫无问题的,可如果是冲击猬集在一起的厚重步兵阵列,就算是能取胜,也肯定要承受不小的损失。
如果晋军之中再有一些悍不畏死的所谓“哀兵”,那可能还要承受更多的伤亡。
就在石勒想到这里的时候,旁边的右长史张兵立即出言说道。
“不可,将军,这些晋军已经是濒死困兽,只要再加强袭扰骑射,让他们不能歇息安定,用不了多久,晋军肯定军心沦丧阵列溃乱,待到那时候,再以骑兵冲突,晋军必然自相践踏,不费吹灰之力即可获全胜之功。”
张宾的这番话,刚刚好说到了石勒的心里。
石勒手下的这三万胡人和流民混杂的军队,已经是石勒全部的本钱,如果能保全实力,而又歼灭这些晋军,那自然是再好不过。
“右侯,果然是持重万全之策。”石勒忍不住夸赞右长史张宾。
张宾闻言,心中暗暗得意,积极的继续说道。
“将军,可命令军中儿郎,只要寻觅到晋军弱点,就以重兵聚击之,只要晋军一部溃散逃跑,则其余诸部必定望风而逃。”
石勒眯着褐绿色的眼睛,抬头望了望天上,初夏的太阳如同火炉一般,炙烤着大地。
在这种情况下,十多万晋军一方面要承受胡汉骑兵的弓箭袭扰,另一方面又无法得到休息和饮水,就算是胡汉骑兵不重兵聚击,也必定不可能长久。
因为十多万人猬集在一起,是根本无法正常行军的,且不说讯息不畅带来的指挥困难,就是十多万人沿途的饮水,就是一个大难题,如果没有便于取水的河流,恐怕一天时间啥也不能干,只能够全军取水的了。
“传我的命令,全军要一刻不停的袭扰,现在分为三军,轮番上前进攻,切不可给晋军喘息之机!”
随着石勒的令下,孔苌、郭黑略等人立即领命前去布置。
很快,如同疾风一般的胡汉骑兵,就以更加凶狠的姿态在晋军附近展开袭扰,奔腾的马蹄掀起来漫天的尘土,如同黄色的毒雾一般,把十多万晋军笼罩在其中。
此时,烈日正炙,已经是正午时刻了。
腿部被胡虏骑兵踩伤的平虏将军钱端,此时正被周横、韩浑等几个旧部用木架车驮行,眼看着腾起的漫天黄土,还有胡虏骑兵往来呼啸的声音,钱端就知道,这些胡虏肯定已经觉得晋廷行台中军已经支撑不了多久了。
果然,随着胡虏骑兵的胆子越来越大,不少的箭支飞跃了人群,落到了晋军阵列中,钱端听到不少的晋军中箭倒地,发出阵阵的惨叫。
“带我去见左卫将军!”钱端见状立刻对着周横等人说道。
“将军,孙左卫现在无法见到,太尉已经把孙将军招到军司,前去商议军机了。”
一名刚刚从左卫将军孙络处回来的军官,立刻告诉钱端。
听了这话,钱端低头不语,良久终于叹息一口气,说道。
“胡虏如此嚣张,如果再这么放任下去,恐怕用不了天黑,我军十万将士公卿,就要溃散不可挽回了。”
听了钱端的话,周横、韩浑等人都是心中默认。
他们这些人自从大清晨离开宁平城后,跟随大军行进,整整一个上午半天的时间,只走了大概十多里路,就这个速度,恐怕得两个月才能走到徐州。
而仅仅半天,他们这些晋军就已经饥渴劳累,再这样下去,用不着胡虏骑兵冲阵突击,就是耗都能把他们耗死。
“那将军我们该怎么办呢?”周横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再这么走下去,胡虏不停的袭扰,耗都能把我们耗死。”钱端抬头望了望天上的漫天黄尘,继续说道,“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留下一只断后精兵,用来拖住胡虏的追击,然后剩余的人还要能忍耐饥渴,最起码要支撑到渡过前方的涡水,如果能抵达涡水畔的苦城,就能凭借涡水,暂缓胡虏追击,如果能引一支强兵,再重创胡虏,那就可以保全大伙的性命了。”
听了钱端的想法后,在场的周横、韩浑等人更是感到绝望了,因为钱端的这些办法,以如今的情况看来,根本没有实施的可能。
且不说如何能让十多万人忍耐饥渴,在重兵追击下抵达涡水,就说是留下一只断后的精兵,就是完全不可能的,这种断后的军队,怎么看都是必死的结局,而且,就如今晋廷中军士兵们的状态,也根本没有什么精兵可用了。
平虏将军钱端说完,也是摇头一声苦笑,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想法根本不可能实现。
“我这办法,就算是实施,也是大凶之计,恐怕就是禀报了左卫将军,军司的太尉和诸王,也必定不会实施的。”
“如今,前路满是杀机,恐怕我们这些人,真的要把命交代在这里了。”旅帅周横低沉着语气说道。
“唉,是啊。除非,能有援军前来接应,不然的话这些军士们必定无死战之心,用不了多久,就要自行溃败逃窜了。”钱端悲叹一声。
本来,要是钱端的腿没有受伤,他还想着跟太尉王衍等人请命,率领本部兵马断后掩护大军的,但是如今钱端不仅腿伤无法行动,就连手下的兵马,也被军司诸公调集走了大半,用来去掩护中军的行台公卿百官去了。
“说不定,青州军真的能来援呢?”这时候一名军官小声的说道。
众人听罢,皆是默然良久,虽然他们都觉得青州军几乎没有此的理由,但是,陷入绝望之中的这些军将们,还是在心中隐隐的泛起一丝救命稻草般的希望。
与此同时,随着胡虏骑兵越来越肆无忌惮的围攻攒射,晋廷行台中军损失越来越大,各部的士兵都已经停止了行进,十多万人的掩护行军已经完全陷入了瘫痪。
晋廷行台军司位于中军各部的层层掩护中,此时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任城王司马济,武陵王司马澹,西河王司马喜,梁王司马禧,齐王司马超,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敳等数十人正齐聚于此。
随着十多万人陷入进退失据的境地,所有的人都知道,再这么下去,溃败只是迟早的问题了。
“诸公,快快想办法啊!”太傅长史庾敳着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不停在走来走去。
“如今已经是无计可施,不如分兵行进,这样的话,胡虏肯定顾此失彼,说不定就能摆脱这些胡虏骑兵。”齐王司马超脸色煞白的说道。
他刚刚从自己本部那里前来,在齐王的属军中,士兵们已经开始传言,士兵们觉得这些胡虏此行追击的目的,是行台的公卿百官和宗室,而不是他们这些身份低微的士兵,所以许多人眼见再这样下去,就是等死,都开始想要寻找机会脱离大军逃跑。
“不可,此时正是危急之时,军中人心惶惶,要是一分兵行进,立刻就会通通作鸟兽散,胡虏骑兵猎兔射狐一般,就可以轻松获胜。”
听了齐王司马超的提议后,豫州刺史刘乔立刻出言反对。
“那你说该当如何!难不成要通通抱在一起,沦为胡虏的阶下囚吗!”齐王司马超立刻回敬道。
在齐王司马超的属军中,有不少熟悉当地山河地理的梁国人士,只要能不被胡虏穷追不舍,齐王司马超就有信心率领心腹们摆脱胡虏的追击,当然,至于行台的其它人如何,这早已经不属于齐王司马超的思考范围了。
与齐王司马超有同一想法的宗室、公卿人数也是不少,他们纷纷出言,表示赞同齐王司马超的提议,都要分头突围,他们似乎都是非常自信,都觉得自己能在这里逃出生天。
“胡虏皆是轻骑,一日行进数百里,我们分头行进突围,如何能跑过马匹!?真要是那样的话,才是真正的寻死!”
豫州刺史刘乔立刻大声说道。
“那依仲彦(刘乔字仲彦)之见,该当如何?!”身为军司元帅的太尉王衍,立刻出言问道。
其实,在太尉王衍的心中,是认同豫州刺史刘乔的看法的,这十万大军如果能聚集在一起,不管怎么样,都是一股能让胡虏忌惮的力量。
但是,如果真如齐王司马超等人提议的那样,十万多军士分头行进突围,且不说能不能跑过马匹,恐怕这条命令一下,十多万人的行台,立刻就能陷入奔溃的混乱,根本不可能有什么突围,只会变成胡虏的杀戮场。
“太尉,如今之计,最重要的就是先稳定军心,胡虏如今不顾一切的骑射袭扰,为的就是想让我军不战自乱,万万不可让胡虏如意啊!”豫州刺史刘乔说道。
刘乔的话音刚落,廷尉诸葛铨立刻就表示支持,其余的一些官员也是出言认可。
“所以,现在一定要想法让士卒们安定下来,要让他们知道,此战胡虏虽然凶顽,但是我军只要维持阵列不乱,那些胡虏也不能把我们怎么着!”
“可是,军中士卒已经是人心惶惶,许多人都已经觉得,有这数万胡虏追赶,行台诸军恐怕用不了多久,其中的士卒就要逃亡的干干净净啊!”
“如今情形,是军中士卒人心尽失,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知道,我们的前路并不是那么窘迫,那样就不会有士卒们自行逃跑了。”廷尉诸葛铨说道。
现在的中军士兵,已经对自己的前途很是绝望了,许多的人已经开始打算逃跑了,要不是周围的胡虏骑兵很是凶残,只怕整个中军早就逃跑了大半了。
“那有何良策?”太尉王衍立刻询问道。
“太尉,可以让手下的军吏们,告诉他们的士兵,就说皇帝新任命的大将军刘预,已经率领十万大军前来,接应行台驱逐胡虏,只要外有援军,那军中的士兵们就可以不必如惊弓之鸟了。”豫州刺刘乔立刻说道。
“好,既然如此有用的话,那快来人,前去知会各营军,以此来稳定军心,万万不可让胡虏一击溃败!”太尉王衍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可!”
突然,一声怒喝响起,吓得太尉王衍一愣。
原来说话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襄阳王司马范。
“刘预狼子野心,矫诏是死罪中的死罪,怎么如此哄骗军中士卒!”
“大王,如今已经是危急存亡之际,刘预头上的那些罪名,都已经被天子一纸诏书抹掉了。如今还是想着,如何别让数万军卒自行溃败吧!”豫州刺史刘乔立刻说道。
听了刘乔的话,襄阳王司马范也是哑口无言。
随后,军司太尉王衍就与襄阳王司马范等人商议好了努力维持数万中军士兵,万万不可让这些士兵自行溃散混乱的计划。
等到一直追击的石勒发现,这些晋军竟然开始原地扎营的时候,他就猜到了一二。
望着晋廷行台诸军如同“铁王八”一样的扎营方式,石勒就是一阵阵的冷笑。
如果这样的话,晋廷行台一天顶多行进十多里路,没有个三两个月,是根本不可能返回徐州的。
所以,石勒也并不着急,而是好整以暇的下令手下的骑兵一边继续袭杀,一边在附近扎营。
而就在这个时候,刘预率领的青州骑兵,也进入了苦城,准备休整一番后,次日寅时就开拔前往宁平城晋廷行台的方向。
第222章 宁平城之战2
行台的晋军,以最精锐的中军为外围的屏障,其它的诸部外军杂处其间,行台军司的宗室公卿和百官则被保卫在中间。
“将军,援兵来了,援兵来了。”
“军司太尉已经明发全军,说是大将军刘预已经领兵十万前来支援,不日就可到达。”
在下达了就地布防的命令后,太尉王衍和其余诸王公卿很快下令晓喻全军,希望能假借青州军刘预来援振奋一下人心,暂时稳住已经濒临奔溃的行台诸军。
左卫军的韩浑,在听到这一消息后,立即跑到了平虏将军钱端这里,大喜过望的向钱端汇报这一“振奋人心”的好消息。
不过,与韩浑所想的结果不同,钱端听了之后,并没有什么高兴的情绪,反而是脸色一暗,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钱端又询问韩浑几句关于掘井求水的事情后,就把他打发了出去。
对于钱端的反应,韩浑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可能是将军的腿伤疼痛的关系吧。
在韩浑离开后,旁边的周横立即凑到平虏将军钱端面前,为了防止周围的其它军士听见,用极小的声音问道。
“将军,可是韩浑说的有什么蹊跷吗?”
钱端看了一眼周横,叹息一口气,说道。
“这个所谓的刘预为援军的说法,肯定是假的,一定是军司诸公已经无法统御全军,想着用此来暂时稳定人心的权宜之计。”
周横闻言,也是心中默认。
“那刚才韩浑说的时候,将军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唉,许多人都同韩浑一样,知道有援兵来的时候,还能吊着一口气,如果让士兵们知道了真相如此,反而不如不知道的好。”
“可是,这种事情,在军司中肯定许多人知晓实情,这样欺瞒,恐怕根本隐瞒不了多久吧。”
很显然,周横对于行台军司的诸公并不信任,这种保密的事情,只要有几个人知道,那这几个人的心腹肯定就知道,然后用不了多久,整个行台全军就会知道了。
对于周横的担忧,平虏将军钱端更是深有体会,不过,钱端对此也是毫无办法。
他不过一个普通的杂号将军罢了。
别说钱端现在受伤,部属被抽调一空,就算是钱端好好地时候,在整个行台中军里也是经常遭到歧视排挤的,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是孙吴旧地的江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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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晋廷行台的十万大军无法继续前行,不得不就地扎营的时候。
一直如同恶狼一样紧紧相随的胡汉石勒所部,也是在远处开始扎营。
“将军,晋虏已经开始挖土掘井了,肯定是军中缺水,由此下去,说不定明日一早,就是破敌之时。”
一脸喜色的右长史张宾,从外面兴冲冲的进来跟石勒回报。
“好,既然如此,明日一早,就是我军破敌庆功之时了。”
石勒听后非常高兴,在晋军扎营的地方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大的水源,在这种平地上挖土掘井,根本就是绝望之中的无奈之举。
而且,就算是挖出了水井,区区几口水井,也远远不够十万人饮用的,反而有可能白白消耗了士兵大量的体力。
右长史张宾见状,赶紧继续献计献策。
“将军,当年汉高祖率大军包围楚霸王于垓下,项羽于包围之中听到四面汉军中皆是唱着楚歌,就知道楚地楚人皆为汉高祖所用,这才彻底绝望兵败。”
石勒听到这里,立刻说道。
“右侯,我记得这就是四面楚歌的由来,是不是?”
听了石勒的话,张宾故意露出一副非常惊讶的样子,说道。
“将军,果然是天纵英才,博闻强识不弱于士人啊。”
对于右长史张宾的恭维马屁,石勒哈哈大笑一声,就十分坦然的收下了。
“右侯,既然说到这里,肯定是有什么好计策吧,难道也是让我军儿郎们唱楚歌嘛?”
右长史张宾轻轻摇头,说道。
“非也,将军,四面皆楚歌是断了项羽顽抗之心思,而我军现在需要做的是,让这些猬集在一起的晋虏丧失顽抗之心,如果能迫其军心大乱,则不仅可以用及其轻微的损失尽快全歼其军,说不定还能收服其中不少的官员军士为将军所用。”
对于右长史张宾的这番言辞,石勒心中有部分认同,那就是尽快歼灭这十万晋军,因为石勒在下午刚刚获知晋军行台告知晋军,说是刘预的青州军正在赶来支援的路上。
虽然,对于这一说法,石勒根本不以为然,且不说青州军趋行数百里至此的可能性,就算是青州军来这里,数万步军也不可能这么快,最后,石勒派出的石虎、刁膺三千骑兵也可以提早预警。
只不过,青州军已经进入兖州却是不争的事实,石勒要是花费太多时间在这里,倒是真有可能被青州军堵住北返的道路,而且石勒安置在陈留郡境内的流民士兵家眷也需要尽快迁移。
所以,石勒是非常希望尽快解决眼前这些晋军的。
至于张宾所说的收服其中的晋军,石勒是根本不太抱希望的,不仅是石勒与孔苌、郭黑略这些胡汉将领们一样,对于晋廷官员非常憎恨和不信任,更是因为前日,胡汉军俘虏的叫做钱启的那几个晋军,宁死不降的固执让石勒又恨又怕。
所以,眼前的这十多万晋军,都必须死!
只有这些晋廷中军全部死掉,石勒才能毫无顾忌的在中原腹地大施拳脚。
“那右侯的良策为何?”石勒说道。
“将军,我们可以派遣军中士卒,冒充晋军俘虏,在其军阵四周大喊,就说晋虏行台所说的青州兵援军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晋虏军心本就濒临奔溃,如此一来,定然能扰乱其军。”
石勒一听,甚合己意,反正也不需要承担什么损失,不过是用一些晋人流民士兵喊喊话罢了。
还有一个好处是,这样一来,那些负责袭扰的胡汉骑兵可以撤下来休息一番。
毕竟整整半天不停的骑马射箭,就算是再强悍的士兵,两个臂膀也很十分的酸疼劳累。
“不仅如此,我军还可以向晋虏军中投射文书,只要能出奔投降者,都能保全其性命。”
张宾继续说道,在他的心中,是十分想让这些晋廷行台的官员们投降的,这样一来,原本的这些三公九卿,就会被他踩在脚下。
“哈哈哈,右侯果然是好计谋。”石勒抚掌大笑,接过张宾的话,继续说道。
“区区保全性命,算的了什么,要写就写大一点,就写上,只要晋虏有投降者,他在晋廷是什么职位,那在我这里就依然是什么职位,哪怕是三公王侯,我也能禀明大单于,封赏于他们!”
其实,石勒想着这种骗人的把戏,既然要做,索性就做个大的,反正等到最后,尽数全给砍了,也不会有什么后顾之忧。
“将军,气魄胸襟之雄迈,实在是让宾佩服!”右长史张宾顺手就是一记。
“哈哈哈,不仅如此,等到暮食之时,晋虏军中士卒肯定饥渴难耐,到那时,我再命人在其旁边炙烤香肉,肯定能令其心躁难安!”石勒高兴的大笑道。
旁边的孔苌、郭黑略等人也是附和的大笑起来,仿佛眼前的十多万晋军已经是死人一般了。
右长史张宾也是跟着笑了一会儿,又对石勒问道。
“既然这样,那宾现在就去让士卒寻找些牲畜宰杀。”
“啊?右侯命人去找牲畜干什么?”石勒疑惑的问道。
“将军,不是说要以炙肉惑敌嘛?!”张宾不解道。
“哎~,那里用的着这么麻烦!”石勒闻言,一摆大手,说道,“这附近就有不少晋虏的死尸,拉来一些,用火一烤,不就是出来香气了吗,反正闻起来与炙烤猪羊一个样。”
听了石勒的话,右长史张宾的脸上微微抽动了一下,想要说什么话,却如骨鲠在喉。
在旁边的孔苌、郭黑略、刘鹰等人,听了石勒的话后,却是一阵轻笑。
其中的孔苌微笑着,出言接话道。
“将军,不仅是闻起来一样,吃起来,其实也是一个样,哈哈哈哈!”
随即,在场的众将皆是哄堂大笑。
石勒一同笑了一会儿,见到右长史张宾脸色微妙,却是心中暗叹,开口说道。
“右侯,这些话是本将军鲁莽了。不过,实在是兵凶战危,有些事情,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听了石勒的话后,右长史张宾脸色很快面色如常。
“将军,不必如此,自古以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当年汉高祖与项羽鸿沟一会,不也曾要吃老父亲的肉羹嘛!”
石勒闻听这话,立即眼睛一亮。
“什么,什么,右侯,当年的汉高祖也曾吃过人肉?还是其父亲的肉嘛?”
石勒一直以来经常让书吏念《汉书》给自己听,早已经变成了刘邦的崇拜者,不过整个《汉书》听的断断续续,许多的细节都是遗漏或者忘记的太多了。
如今,听到自己的偶像汉高祖刘邦,竟然和自己一样,也吃过人肉,甚至是老父亲的人肉,更是让石勒钦佩不已。
第223章 宁平城之战3
到了傍晚暮食时分,晋军四周的胡汉营地中,传出来大量的炙烤肉食的香气,这就让以粗粮为继的数万晋军个个都人心骚动起来。
许多的晋军士兵,纷纷开始猜测胡汉营中炙烤的肉食,到底是羊肉,还是猪肉,抑或是牛肉,不管是猜测什么肉的人,都闻着香味吞咽着口水。
只不过,这些被烤肉香气引诱的晋军士兵们,没有人能猜到,这些炙烤的香气,是成百上千晋军同袍的尸体,被胡虏慢火炙烤发出来的。
与此同时,大批的胡汉军中的流民士兵,开始在胡虏将官们的指挥下,在晋军四周附近,齐声高喊,说什么军司太尉王衍等人,哄骗晋军,根本就没有什么援军,更不可能有什么青州军。
然后,这些胡汉军中晋人流民士兵,又开始高喊,汉征南大将军石勒,接降纳叛,晋军中有前来投降反正者,仍任原职,上至三公,下至伍卒,一概如此。
随着胡汉士兵一遍一遍的狼嚎一般的高喊,整个晋廷军中都立刻是人心惶惶,原本好不容易因为,挖掘出来井水而稍安的军心,又是立刻躁动起来。
不仅如此,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胡虏骑兵,现在又复返,不过这一次,这些胡虏骑兵射向晋军的不是杀人的箭支,而是大量绑着文书字条的箭杆。
“弃晋投汉者,官职如旧。”
“擒官将投降者,以官将之职封赏降人。”
这些文书纸条中,翻来覆去的就是这么简单的几句话。
晋廷行台的军司营中。
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任城王司马济,武陵王司马澹,西河王司马喜,梁王司马禧,齐王司马超,吏部尚书刘望,廷尉诸葛铨,豫州刺史刘乔,太傅长史庾敳等数十人齐座与此。
就在刚才,他们每个人手中都拿到了,由部下呈送的胡虏纸条。
望着上面粗陋的文字,这些晋廷的高官显爵们却没有任何讥笑的神态,反而都是一个个面如死灰。
“诸位,这该如何是好啊?!”太尉王衍拿着字条的手都已经微微颤抖起来,用近乎哀叹的语调向众人询问。
几乎所有的诸王公卿,都是一个个默认无语,一时之间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了。
忽然,豫州刺史刘乔猛地一拍大腿,声色严厉的说道。
“胡虏贼子!竟然行此惑乱军心之事,太尉,宜速反其道制之,不可让军中士卒自乱啊!”
太尉王衍闻言,用发颤的声音问道。
“依公之见,该当如何啊!?”
王衍的语气中,已经满是与身份不相符的谦卑之态,在坐的诸多人中,只有这个豫州刺史刘乔算的上是宿将之人。
如今已经六十三岁的豫州刺史刘乔,是当年伐灭孙吴之战中诸将中的一员,虽然当时不是什么方镇大将,但却是见识过大场面的人,所以王衍此时不得不依赖于刘乔。
“太尉,现在就命人督令各军,大小军将各司其职,马上就要入夜了,军中任何士兵,没有军司钧令者,都不能随意走动,否则军法从事。”豫州刺史刘乔快速的说着。
“至于这些胡虏的喊叫声,也是简单,可令诸军擂鼓安定人心,我就不信,这些胡虏的嗓子能比鼓声还响亮。”
军中的战鼓,并不是简单的进军指令作用,在遇到嘈乱的环境时候,还能起到震慑嘈杂安定人心的作用。
“而且,太尉,还可以命人以同等文书还于胡虏,可在其中书写杀羯胡者可得封赏几何,万一其中有良心未泯者,也可收得奇效。”
其实,豫州刺史刘乔知道,这种方法作用极其有限,因为胡汉和晋军中识字的士兵都是寥寥无几,捡到这些文书纸条,往往都是上交给军官,如果军官不想让这些文盲士兵知道上面内容,那些士兵就只能当睁眼瞎了。
在如此慌乱无措的情况下,豫州刺史刘乔的这几条对策,倒是让在场的太尉王衍、襄阳王司马范等人都是心中稍定。
“仲彦兄,果然是老成持重,这军中事务,还得劳你多多分担啊。”
太尉王衍对着刘乔就是一顿夸,最后更是向襄阳王司马范等人提议,要让豫州刺史刘乔代摄领军之责。
一心报国,却无能的襄阳王司马范等人,在这种情况下,当然没有太反对,但是豫州刺史刘乔却是根本不敢接受。
太尉王衍知道,这是刘乔自知在朝堂和中军里没有根基,就算是被扶起来也是难以施为。
“唉,向使往昔少一些清谈务虚,多倚重仲彦兄这种治才,哪会落得今日这般窘迫啊。”
太尉王衍一声喟叹,引得在场的其它宗室、公卿都是深有同感。
胡汉石勒的军营中。
“斩石勒者,封爵万户,良田万顷!”
此时的太阳已经完全落下,借着晃动的火把光亮,石勒仔细看了看晋军射还的纸条。
石勒待到看清晋军投射的内容后,立刻爽朗的哈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想不到,这些晋廷公卿,比我还要大方。”
石勒晃了晃手中的纸条,向身边的张宾、孔苌、郭黑略等人继续说道,“想不到,我石勒的脑袋,竟然这么值钱,封爵万户,良田万顷啊。”
孔苌、郭黑略等人皆是大笑。
“哼,这些晋人最是麻烦,都到这时候了,竟然还死要脸面,这么嘴硬,等到了明天,定然让他们好看。”孔苌冷笑着说道。
“就是,等到了明天,我一定把他们杀的一个都不留。”
郭黑略在此话中,已经认定,明天基本就是这些晋廷中军覆灭的时刻了。
“呵呵,现在也不必逞这些口舌之快了,等到了明日一早,咱们与晋虏在战阵上见分晓吧。”石勒把手中的纸条死得粉碎,一把扔到了地上。
一直到戌时,晋廷中军的鼓声才停止。
这时候,不管是胡汉军中,还是晋廷军中,都是陷入了安静中,除了值夜的游骑、哨兵等,双方的绝大多数士兵,都已经进入了睡梦中。
周横也是这个时候,才在拥挤的营地上,好不容易躺下睡着了。
已经疲惫了一天的周横,很快就睡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被一阵阵嘈杂的,越来越响亮的声音给吵醒了。
“发生了什么事?”这时候,旁边不远处的平虏将军钱端,向着周横的方向问道。
“将军,我也不知道啊,韩浑,你去悄悄的看看。”
听到钱端的询问后,周横也是满脸的茫然。
此时的天色还依然是黑沉沉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对于不远处嘈杂的声音,周横也是一无所知。
刚刚惊起来的韩浑,听了周横的吩咐后,立刻悄悄的前往发出嘈杂声音的地方潜去查看。
不一会儿,借助微弱星光,韩浑气喘吁吁的跑了回来。
刚一回来,韩浑就凑到了钱端和周横面前,急慌慌的说道。
“不好了,不好了,齐王司马超,带着本部的兵马,已经离营跑掉了,还有梁王等好几个人,都是一起跑掉了,左营已经完全落空了!”
第224章 宁平城之战4
晋军中突然爆发的骚乱,很快就传到了不远处的胡汉军营,披甲而眠的石勒很快就得知了此事。
石勒站在大营前,望向晋军营地。
在黑漆漆的下半夜里,只有暗淡的星光,根本无法看清晋军营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将军,这必定是晋虏发生了营啸,不如趁此机会,立刻发兵奇袭,必定能全歼其军。”
右长史张宾向石勒进言。
“可是,这黑漆漆的天色,什么敌情也看不清,万一是晋虏阴谋怎么办?”
旁边的孔苌却是有不同的看法。
因为,在这种黑夜里,只要军队一撒出去,基本就是丧失了指挥,其后所有的行动,都将超出主将的指挥,万一真的是晋军诈败诱骗他们的话,大批骑兵一头扎进步兵埋伏中,就是一场大败了。
“不可能,这些晋军已经丧胆,如何能用什么诈败之计。”
右长史张宾对于孔苌的话进行了反驳。
“我看此事还是稳妥一些的好,孔苌你立刻带人前去探查,不管是真的营啸也好,还是假的阴谋也罢,都不要追击,先回来向我回报。”
石勒立即对孔苌命令道。
对于这些晋军,石勒并不担心他们能在夜间逃跑,因为在黑夜里逃跑,根本无法保持编制和阵列,就会彻底变成一盘散沙。
等到天亮后,只要石勒手下的骑兵进行追击,那这些逃跑的晋军就完全丧失了抵抗的能力,就会变成完全的屠杀。
很快,前去探查的孔苌就回来了。
“将军,这些晋虏应该是真的营啸了,我看到其左翼营寨已经空了许多,从营中逃跑的晋军非常之多,怕不得以数万人。”
石勒一听,心中已经是笃定,这些晋军已经离死不远了。
“哈哈哈,果然是苍天有眼。”
“右侯,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石勒转头向张宾问道。
“将军,差不多是丑时过半了。”右长史张宾答道。
“那差不多半个多时辰后,天色就能放亮了,先让他们跑一跑,等到天亮了再追也不迟。”石勒神色轻松的说道。
“可是,万一让这些晋军跑了呢?”刚刚探查回来的孔苌,有些担心的问道。
“跑?区区半个时辰,看他们能跑到哪去。”石勒望了一眼晋军营地的方向,继续说道,“而且,石虎和刁膺的三千人,就堵住北上的毕竟之路,这些晋军就算是跑得再快,也绝对逃不出去。”
“让这些晋军,先自己乱一乱,跑一跑,等到他们力竭之时,就是我们追上去宰杀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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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超!无胆鼠辈!”
晋廷行台的中军大营中,刚刚得知齐王司马超率领属兵离营先行逃跑后,军司太尉王衍立刻跳着脚痛骂起来。
“太尉,现在该如何是好啊,齐王一跑,左翼营寨为之一空,要是胡虏趁机来袭,肯定无法阻挡啊。”
吏部尚书刘望焦急的看着王衍。
不仅是刘望,其它的行台公卿百官和宗室诸王,也都一起聚拢到了王衍周围,一个个都是慌张的没了主意。
“刘仲彦何在?!”
太尉王衍在人群中扫视了大半天,都没有见到豫州刺史刘乔。
本来,王衍还指望让豫州刺史刘乔帮忙拿主意呢,如今却是怎么也寻不到刘乔的影子。
本来就对于行军毫无主张的王衍,这时候更是慌张的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一时之间,整个军司营帐中吵作一团,却没有一个人能拿出个有用的办法了。
过了一会儿,豫州刺史刘乔却是气喘吁吁的从外面进来。
“太尉,齐王、梁王等人率部擅离逃跑,大营左翼骚动,不得已斩杀数人,以安军心,还请太尉恕罪。”
刚一进来,豫州刺史刘乔就向太尉王衍请罪道。
营帐中的众人,这时候借着晃动的火光,才看清豫州刺史刘乔身上的衣服沾满了斑斑血迹。
“如今形势如何?”太尉王衍立刻问道。
“幸赖弹压及时,如今已经各部稍安,没有酿成大祸。”豫州刺史刘乔说完,又叹了口气道,“不过,如今各营士卒已经知道此事,就怕等到天亮后,各部争抢撤退而溃败啊。”
太尉王衍等一众行台百官,在听到豫州刺史刘乔说已经骚乱暂平后,都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是啊,仲彦兄言之有理,好在还有半个时辰,就要天色放亮,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就全军开拔。”
王衍想着,总算再熬上半个多时辰,就可以继续出发了。
襄阳王司马范等人听后,都是齐齐赞同,这样的话,他们就不会落后已经跑路的齐王和梁王太远。
因为,襄阳王司马范等人虽然没有听过,那个遇到大熊的故事,也就是说,你不需要跑得过熊,只要跑得过同伴,就能极大概率逃脱,但他们当然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这些行台的公卿百官和宗室诸王,也早已经想要及早拔营出发了。
一直在远处观望的石勒,慢慢察觉晋军营地中的骚乱竟然慢慢平息了,这就让石勒大大惊奇了。
“想不到,晋廷中军里,还是有些能人的。”石勒喃喃自语道。
不过,等到天亮后,晋军开始拔营的时候,又重新让石勒升起了轻视之心。
待到寅时晋军开始拔营出发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行台官员都开始争先恐后的向北逃窜,根本不顾及军阵施展的情况。
“哈哈哈,晋虏如此无能,今日定然让他们殒命与此!”
眼看着天亮后,十万晋军开始自乱阵脚,石勒就是一阵高兴。
“来人,传我命令,全军出击,以弓骑围猎这些晋虏。”石勒立刻命令道。
“可是将军,朝食还没有准备好,是不是让儿郎们先吃完再追击。”一名部将立刻说道。
石勒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道。
“破贼就在此时,只要灭了这些晋军,再朝食也毫不耽误!”
说完,石勒就策马而出,率领那些已经准备好的胡汉骑兵,向着晋军的方向扑去。
没过多久,整个胡汉骑兵大军,全部出动了,在晋军的四周来回奔驰射击。
第225章 宁平城之战6
“你就是齐王?”
当刘预见到这群狼狈晋军的首领齐王司马超的时候,就差一点被以为自己看错了。
因为,此时的齐王司马超已经满脸的脏兮兮的尘土,头上的铁盔也早已经扔掉了,发髻散乱的与旁边的普通士兵一般无二。
“不错,孤就是齐王。”
齐王司马超见到刘预后,虽然浑身的狼狈相,却是依然摆出来一副藩王的姿态。
要不是见到刘预随行的数千骑兵都是甲坚兵利的悍勇之徒,说不定还要更加傲慢。
这时候,齐王司马超随行的属军差不多还有千余人,但是大多数人都为了逃命丢弃了沉重的盔甲和长兵器,几乎已经算是半解除武装了。
这时候,牙军督护刘珣凑到刘预耳边一番言语。
原来,刘珣通过刚才盘问齐王司马超的部下,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也知道了晋廷行台就在前方不远处了。
刘预听罢,立即就是怒气冲冲,用手一指眼前的齐王司马超。
“尔为晋室藩王,当此胡虏肆虐的危难之时,却擅自脱逃,弃友军袍泽于不顾,封爵利禄难道都喂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刘预骑在马上,对着齐王司马超大声的斥责道。
面对刘预突如其来的斥责,齐王司马超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刚一见面这个“青州贼”刘预竟然如此不客气。
司马超呆立当场,一张脏兮兮的脸,倒也不看不出什么脸红不脸红,不过齐王司马超身后的许多齐王藩属兵却都面有愧色。
这也正是刘预想要的效果,他已经知道如今齐王司马超属下的这些齐王属兵,都是几年前齐王司马冏的属兵,许多都是青州人士,其中许多人宗亲家眷还都留在了青州,刘预也是有意直接吞并收服这些人。
“我乃青州刘预,今日到此,就是为了击破胡虏!数千铁骑在此,后面还有十万青州甲兵旦夕可至!”
听到刘预说有十万青州兵前来,眼前的这些晋军士兵都是相互私语起来,每个人都觉得总算是得救,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
但是,接下来刘预的话,却让这些面露喜色的晋军士兵们都重新低下了头。
“如今胡虏就在前方,杀戮大家的兄弟袍泽,你们却随从这个无能胆小的齐王司马超做了逃兵,大丈夫安能如此!”
刘预的这一番话,是大声对着所有人喊出来的,其实他并不太指望这些已经丧胆的晋兵有多少反应,只是为了借此打压齐王司马超的威信,然后方便直接吞并其部众。
不过,这些刚刚逃脱险境的晋军士兵们,许多人在听了刘预的喊话后都是反应激动,不少人甚至哭了出来。
“刘将军,我的父亲还在后面的军中啊,求求将军救命啊!”
“是啊,刘将军,我的兄长也在后面,根本没有跑出来啊。”
顷刻间,许多晋军士兵都是哭成了一片,晋军中的世兵和募兵都会有许多的父子、兄弟皆为兵的情况。
“只要击败了胡虏,他们这些人自然都能得救!”
这种情况,大大出乎刘预所料,不禁让他心中大喜过望。
所谓“知耻而后勇”,这些普通的士兵们没有丧失同理的“知耻”能力,还都是可用的。
“我且问诸君,可有壮士,敢随我杀回宁平!”刘预大声的喊道。
一个晋军士兵抹了一把眼泪鼻涕,振臂高呼道。
“某愿随将军,杀回宁平!”
随即,就是越来也多晋军士兵紧跟着高呼起来。
“杀回宁平!”
“杀回宁平!”
“杀回宁平!”
看着原本萎靡不振的这些晋军士兵,仿佛重生一般,迸发出来了勇气,让刘预也是大受鼓舞。
听到许多的齐王属兵都被刘预鼓惑至此,齐王司马超心中又惊又怕,两腿酸软无力,要不是身边的几个近侍部将搀扶着,早已就吓倒地上了。
在晋军士兵一阵阵的高呼中,刘预瞥向这个齐王司马超。
“司马超,畏敌怯战,临阵脱逃,按军法该如何?”
刘预向旁边的行军长史董平问道。
董平脸色冷峻的回道,“启禀大将军,按军法当斩!”
听到董平口中蹦出的“斩”字,齐王司马超差一点就吓尿了裤子,口中结结巴巴的说道。
“我,我,我乃宗室,,,”
他身边的一名属官,立刻替齐王司马超说道。
“齐王乃是宗室,就算是大将军,也无权问责!”
刘预冷哼一声,对于这种情况下,还有人敢站出来忠心护主还是比较佩服的,不过,这司马超是必须要批倒批臭的。
“哼,要不是宗室,早就把他砍了。”
随即,刘预就命人缴下了齐王及其心腹的武装,令他们跟从在军后随行,一起重返宁平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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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平城,北。
广阔的原野大地上,完全变成了一片惨烈血肉炼狱。
在石勒的胡汉骑兵全军出动,向着晋廷行台发动攻击的之后,十万晋军就完全陷入了慌乱无序中。
军司太尉王衍等人面对气势汹涌的胡汉骑兵,都是完全顾不上任何指挥了,在口头上匆匆把指挥委托给豫州刺史刘乔等人后,就急急忙忙的率先北逃。
在中外诸军中没有什么班底的豫州刺史刘乔,除了少数的营军,根本指挥不动其余的行台诸军,很快有放弃了指挥,追随太尉王衍等人一通向北转进了。
这时候,晋廷行台的诸军完全丧失了一切抵抗的可能,十万士兵和官员,就如同漫山遍野的羊群一般。
随着胡汉骑兵的往来骑射攻击,不停的奔逃相互践踏。
许多的地方的中军士兵和官员,只是听到胡汉骑兵来袭的声音,连影子都没有见到,就已经被友军相互之间的拥挤踩踏跟夺去了性命。
周横和韩浑紧紧的挨在一起,两人轮流背着不便行走的平虏将军钱端,有好几次都差一点被周围拥挤的乱兵给挤倒。
要不是周横和韩浑两人都是壮硕,就真的被挤倒了,要是被挤倒在地,根本没有重新爬起来的机会,来来回回无数双脚就能把任何倒下的人踩死在地上。
突然,随着远处发出一阵阵的马蹄声,密密麻麻的弓弦声随即响起,无数的羽箭带着破空声,落入了晋军人群中。
只要是中箭的士兵,一声惨呼后倒下,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这些已经漫无目的逃窜的晋军士兵们,随着胡虏骑兵袭击的到来,向着相反的方向涌去,但是另一边的晋军士兵也是遭受了密集的箭雨,在乱糟糟的自相冲撞中,无数的晋军士兵挤作一团,外围的士兵被胡虏骑兵无情的猎杀,内圈的士兵则是在相互之间推挤践踏中哀号着死去。
其中也有不少勇敢的晋军士兵,挥舞着武器向外面冲去,想去攻击那些胡虏骑兵,但是骑马的胡虏都轻轻松松的躲避开了,然后几支羽箭,或者一个背后的劈砍,就能轻松杀掉这些勇敢但是孤单的晋军士兵。
“周横,放我下来吧,这样下去,谁也跑不了出去了。”平虏将军钱端趴在周横的背上,痛苦的说道。
“不放,就算是死,我也不放!”周横头也不回的说道。
周横全家在兖州差一点饿死的时候,就是钱端募兵把他招到军中,然后全家终于得到了一些救命的粮食,在军中的时候,钱端及其弟弟钱启,又对手下士兵非常照拂,周横也是数次得到提携,所以周横一直都把钱端视为救命恩人一般。
“周横,你快自己跑吧!”平路将军钱端听后,狠狠的拍了周横肩膀,大声的骂道,“你这个该死的丘八,蠢材,这样谁也跑不出去!”
随即,钱端又是一连串辱骂,希望借此让周横扔下自己。
周横听后,却是依然没有放手,反而大声的说道。
“我是该死的丘八,你是可憎的貉奴,咱们要死也一起死吧!”
所谓“貉奴”,就是晋廷北方的士人辱骂东吴江东人士的词语,算是此时人尽皆知的“地域黑”,出身江东吴兴钱氏的钱端就经常遭到北方士族官员的嘲笑,其中就是多用这种“貉奴”之称。
不过,这一次从部下旅帅周横的口中听到这个“貉奴”,却是让钱端的心中一酸,差一点就掉下眼泪来。
钱端在最近几天,一直都做梦,在梦中的自己,没有腿伤,也没有这般无奈的拖累别人,而是面对汹涌而至的胡虏骑兵,义无反顾的冲阵而死。
如此死法,死的不算是轰轰烈烈,但是钱端总觉得那才是他一个江东将门子弟该有的死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时有可能被狼狈的射杀或者践踏而死。
但是,周横一个小小旅帅,却又让钱端觉得就算是死,也是无憾了。
突然,又是一阵阵胡虏骑兵奔腾而至的呼啸声,密密麻麻的羽箭再一次落下,钱端和周横旁边的数名晋军士兵被射中,立刻惨叫着倒伏在地,然后就被拥挤的人潮给踩踏成了肉泥。
气喘吁吁的石勒,此时已经停马立于一处高坡上,心满意足的望着四周胡汉骑兵对晋军士兵和百官们的猎杀。
“哈哈哈,这些晋人,都是些软骨头,只会乱糟糟的自相践踏。”身边的一名胡虏部将笑嘻嘻的说道。
然后,周围的一众胡汉部将们,都是一起爆发出大笑,嘲笑这些晋军的软弱和无能。
听到这些话,石勒心中却是不以为然,这些晋军士兵如今的处境已经是绝境,是一种打不过,耗不过,跑不过的绝境,真要是堂堂列阵的话,他石勒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如此放肆的。
但是,这些话,石勒当然不会说出来。
因为,自此战之后,他石勒的威名就将传遍天下,一战屠灭晋廷十万大军,那以后石勒的威名之下,所有的晋军士兵都将瑟瑟发抖,而石勒所部的士兵们都将拥有无可比拟的胜者心态。
所以,对于这些晋军士兵的嘲笑,石勒也是乐得其成。
“你们看那里!”一名胡汉部将突然伸手指向了远处一个地方。
石勒闻言,与其它部将们一起望去,只见远处,一个猬集在一起的晋军士兵的大圆中,明显有比其他晋军更多的甲兵,甚至于还保留着许多旗帜,一看就是在丧失抵抗的晋军中残留的,为数不多的拥有战斗力的残兵。
“好,这肯定就是晋军行台公卿所在!”石勒踩马镫而起,伸长了脖子望了一会儿,高兴的说道。
“都休息够了,随我一起,去杀破这些晋虏残兵!”
石勒说完,就一马当先率领胡虏骑兵,向着那个依然在抵抗的晋军残部冲去。
一路上胡汉骑兵的马蹄,必须小心翼翼越过无数的晋军士兵的尸体,不然都有可能被绊倒。
毕竟是十万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射杀晋军士兵的胡汉骑兵们,连射箭的手臂膀子都累酸了,所杀的人数,几乎都没有自相践踏而死的人多。
当石勒率领自己精锐的骑兵赶到之时,那些顽强抵抗的晋军残部们已经死伤殆尽了,很快就在石勒派出的突骑冲阵下,彻底变成了溃兵。
又是如法炮制的追逐和射杀,成百上千名晋军士兵,又统统化成了倒地的尸体。
这时候,冲进内围的胡虏骑兵们,开始肆无忌惮的用刀枪劈砍屠杀起来,因为内围的这些人,都是些手无寸铁的晋廷官员,这些人如同鸡犬一般被肆意砍翻在地。
忽然,这些晋廷百官的人群中发出阵阵的高喊。
“石将军,饶命啊,我们愿意投降!”
“石将军,我们愿降!”
“我乃太尉王衍,愿意归顺大汉石将军!”
“汉兴代晋,顺应天命!”
随后,又是一阵阵的自报官职姓名的喊声,早已经听到这些的石勒,这时候才哈哈大笑着,摆摆手,让手下的士兵们停止了屠杀,而是把这些残存的晋廷高官给带了过来。
很快,一大群头戴文武公冠的公卿和宗室诸王,就被胡虏骑兵给驱赶到了石勒面前,其中为首的正是大晋行台太尉王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