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九章:高山流水
春日,孟府,小姐闺房内。
“大夫,不知我得的是什么病,为何总是浑身乏力,昏昏沉沉,成天泛困,可是我的富贵病越来越厉害了?”病榻上,有一女,身着月白长裙。看不见病子西施的柔弱,反看到一肥嘟嘟的一大团艰难得倚在椅子边。过分肥胖的双腿堪比百年树墩,身形若府中红柱,那脸似京城大饼肥又腻。
有女肥兮,粗壮如象,土豪之女,唤名孟琴儿。
大夫额间冷汗潺潺,半晌沉默不语,拿胸前的帕子拭汗数次,方吞咽下一口唾沫,又咽下一口唾沫,这才颤颤巍巍道:“回小姐,您脉象偏急,劲如弓弦,平时需多节制饮食,少食荤。另,另外……”
孟琴儿懵懵懂懂应下,追问:“另外什么?”
大夫额头汗扑扑下落,沿着皱纹曲曲折折,好半晌才继续说:“若,若是老夫未出现幻觉的话,小姐您应当是有了……身孕……”
孟琴儿先是一愣,随即一惊,再是一喜,庞硕的身体瞬间跳了起来,瞧上去颇兴奋,双眸亮晶晶,上前抓住大夫的手颇兴奋:“有喜了?我有喜了?”
大夫愣了愣,实在是想不通作为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怀了孕,竟然也能兴奋成这般模样,看着孟琴儿的眼神不禁带上了几分同情。
孟琴儿兴奋得跳起,庞大的身躯生生让她跳出了一股‘其实也不像肉眼所见这般的沉重’的身轻如燕的错觉,一边朝着门口飞奔一边兴奋呐喊:“我去告诉爹爹,明日就让他去王爷府提亲!”
王爷府……提亲……
听了此话,大夫整个人都不好了,浑浑噩噩得出了府,对孟家小姐的放浪形骸和大胆奔放而颇感唏嘘,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京城有一土豪,富可敌国;土豪育有一女,名孟琴儿,正值妙龄。——可惜妙的,只有年龄。
且说孟琴儿,年方十六龄,体重六十钧,身高七尺余,一身富贵病。
孟琴儿六岁始发胖,十岁已超重,十三岁愈加,十六岁正式登顶为京城不忍直视榜榜首,浑身横肉,惨不忍睹。
而雪上加霜之笔,正是三月前,她给京城第一美男子递了定情信……自此之后,厌名远播。
孟府根基深厚,虽是从商,却已基本掌握经济要道口,权势之大已覆盖全国各地,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先帝为了表彰,便给孟家封了爵,代代世袭。遂,就算是当今小皇帝见了孟琴儿之父孟永福,也是礼让三分,好颜相与。
孟琴儿乃独生,偌大的家业只有孟琴儿一棵独苗,自是宠爱有加。自小便山珍海味吃着,飞禽走兽炖着,天山雪莲千年人参更是多见,就连异域奇苗人参果都吃了好几只……
孟永福对外严厉,不苟言笑,对孟琴儿却是日日温言软语,宠爱有加。所以在孟琴儿欢天喜地得告之她已同当今三王爷轩辕绝二心相许且已珠胎暗结之后,涌上其心口的,是感慨,更是心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关注错了重点。
吾家有女初长成,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要当爷爷了……但是一想到唯一的女儿就要离他而去,他当真好些不舍的说。
孟永福抖了抖小山羊胡子,觉得有些委屈,千言万语化作一声无声感慨,便命人备下了东海千年黑珍珠,雕花纯金镶白玉,冰蚕丝缎二十匹,以及其他奇珍异宝数以,第二日,这便浩浩荡荡得上了皇宫,求婚去了。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正当孟永福拉着十余箱聘礼北进皇宫之际,孟琴儿有了身孕的消息早已如瘟疫般疯传在整个京城的大街小巷。
众人纷纷对孩子他爹报以极高的崇敬与赞赏,这得是多么有勇气的人儿,才敢将那丑肥丑肥的姑娘压在身下翻云覆雨颠鸾倒凤,也不怕把那床给压塌了去……
皇宫中,金銮殿,孟永福行了大礼,直接开门见山,乐呵呵得躬身曰:“皇上,喜事哪!没想到小女同三王爷早已花前月下私定终身,如今小女还有了身孕……呵呵呵,皇上,您看是否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下道圣旨,让小女嫁给三王爷,有情人终成眷属?”
小皇帝一身华服,端坐高殿之中,眉目如画,温润如玉。听孟永福说话时,正拿起水来喝,可惜不等孟永福说罢,嘴中水已将明黄伏案前的奏章喷了个湿透,染糊了那一纸的苍劲草书。
咳嗽许久,小皇帝方回过神,脸色还带着潮红,不敢置信道:“当真?”
孟永福见小皇帝一副仿佛骇人听闻的模样,心下便有些不开心了,语气也有些僵硬:“欺君之罪,当株九族。皇上怎会认为臣是在说笑?”
小皇帝的脸色有些诡异,看着孟永福欲言又止,大抵是实在没辙,只好玉手一挥,让孟永福先行回去,又说待他同三弟商量之后,自会批下圣旨成全这大好姻缘云云。
临走之际,孟永福的脸色不大好看,将那十余箱聘礼直接扔在了皇宫。
稍晚些,三王爷轩辕绝果真匆匆出现在了皇宫御书房。
轩辕绝身为第一美男子,果真名不虚传,那五官精致深邃,那墨黑眸子好似璀璨宝石,莹润光泽。
但,此时他的脸色,委实算不上好看。
前脚轩辕绝刚踏进御书房,后头小皇帝的质问声已同时响起:“三弟,你当真和那肥女子……这番那番了?”小皇帝的声音,不像是质问,倒像是憋笑。
轩辕绝的脸色愈黑了一层,气呼呼坐在椅子上,伸手重重一拍桌子,愤愤:“该死!”
小皇帝眯了眯眼,又道:“哦?这当中莫非有隐情?”
“——否则您是觉得我的口味有多重,要去上一个身形是自己两倍的女人!”轩辕绝将一席话说得咬牙切齿,浑身杀气腾腾。
小皇帝兴致来了,坐到轩辕绝身旁去:“说来听听。”
且说京城有四最:分别是当朝小皇帝,三王爷轩辕绝,丞相千金凌曲静,以及肥孟琴儿。小皇帝年幼登基,将国家治理得有条不紊,已是传奇;轩辕绝是第一美男子,凌曲静为第一才女,而孟琴儿,则是京城第一胖。
轩辕绝自小饱读诗书,擅吟诗作对,喜古文,好风花雪月。梦想有朝一日能花前月下,美人在怀,弹一曲高山流水,奏一段玉凤求凰,当真是极好。
十五岁那年,在京城公子千金们的上流聚会中,对丞相之女凌曲静一见钟情。此后年年过去,眼见凌曲静出落得一日比一日更水灵,那一颗春心愈加骚动,情难自禁无法自拔,有事无事常往相府跑,引得老丞相惊恐连连。
前院也是王爷,后院也是王爷,转个弯还是有王爷,就连如厕偶尔也能望见王爷略**的身影……生生将老丞相逼出了脊椎病。
作揖什么的,果然是老年人的克星啊。老丞相伏在榻上,颇感慨。
再说回轩辕绝。
凌曲静当真是个不可多得的美人。眉如远山黛,眼若秋波横,凝脂玉肌柔,花中第一流。她对人一向生冷,连那眼神都凉凉的,尽数冷意,浑身透着一股孤芳自赏的傲气。轩辕绝将她奉为女神不可谓没有道理。
她的想法亦是白里透红与众不同,竟不喜朝堂纷扰多顾虑,反向往游戏人间、纵横江湖。因着对轩辕绝的追求并不放在心上,只当他是普通朋友。
所谓得不到的即是最好的,轩辕绝愈觉得凌曲静难能可贵,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丝毫不考虑老丞相的腰身,分外主动得将丞相府当作了自己的第二个家。
轩辕绝心系凌曲静之事很快在圈子里传了开,众人对其二人的恋情议论纷纷,看好者不看好者皆有之,干脆开了赌局下了注,你压上品翡翠镯,我压环佩东陵玉,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抱团看好戏,将这一场襄王戏神女围观得津津有味。
而三个月前,却出了意外。
犹记那一日,宠凌娇花,春意尚浓。日照竿头,流水马龙。轩辕绝照常出了王府,却不料,门口却站着一庞然大物,堵住了他去时的路。
轩辕绝揉揉眼睛,又揉揉眼睛,若不是此物竟穿着被挤得变了形的齐儒长裙,头顶长发挽了个女子发髻,他当真要以为这是一块体积偏大的五花肉,让人泛腻。
不等轩辕绝回避她,她已迎了上来,将手中一封薄信递给他,又对他轻轻一笑,颊边肥肉随之抖三抖,方娇涩转身,踏着象步离去。
抚平身上的鸡皮疙瘩,轩辕绝打开一瞧,果真情信。心中不禁无数次感慨‘长得俊就是有压力’一边随手将那信扔到了路边,随即抖抖衣袍,施施然走了。
第二日,那封信的内容传遍了整个京城。一切只因轩辕绝随手一扔的那情信,又被一顽童捡了去,照着纸上字句随口念了两句,就被路过的府中丫鬟夺了去,转交给了自家小姐。那小姐又转交给自己的好姐妹,好姐妹们又传给无数个好姐妹……由此可知,在路边乱扔物什当真不会有好下场。
第三百九十章:你等我
铺天盖地而来的嘲笑与攻击却没能给肥孟琴儿造成困扰,第二日,第三日,第四日,竟是一日一封信,道遍相思与愁绪。“两鬓可怜青,只为相思老”,“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玲珑筛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轩辕绝并未将她放在眼中,照样往王府跑得勤,一心想拥美人归。然而,半月前,却出了意外。
当是时,轩辕绝约了凌曲静月下对饮。于是颇兴奋得带了两坛好酒,一副白黑围棋,三两开胃小菜,十余只大红烛蜡,在京城郊外的二里亭设了宴,静等美人临。
二里亭的景致优雅,入眼尽是芙蓉花,想来在这等雅地设宴,定能让绵儿一颗冰心化柔情,拈花一笑醉倾心……又或者三杯四盏间迷了心窍,醉了温香,再顺势入了那芙蓉暖帐,春风一度,曲径幽处,一举攻下……那当真是极好!
想想还有些小激动,望着丛林昏黄色一点点被昏暗吞噬,他的胸腔好似装了只急速奔跑的大白兔,一下又一下,捶得震天响。佯装镇定坐在石桌之上,干脆顺势拿过一壶酒来喝。不想此酒喝着清爽,入喉却烈,轩辕绝仰头就是两大口,当即只觉一道火焰一路从胃烧向了四肢百骸,烧旺了满腔情-欲,燃起了一腔热血。
片刻后,没等到凌曲静,却迎来了肥孟琴儿。
那一夜,轩辕绝做了个春-色旖旎的春宫梦。他梦到他果然如预想那般同女神入了那芙蓉小暖帐,春风两三度,曲径通幽处,金风和玉露,胜人间无数……唔,只是觉得身体似乎被什么重物压着,有些喘不过气……
第二日,轩辕绝从美梦中睁开眼,生生被眼前这一大坨白花花的横肉吓晕了过去。
肥孟琴儿却颇有自知之明,横着满身的肥肉移下床,弯腰颇艰难得重新弄穿好衣裳,才哑着嗓子对床上的轩辕绝道:“你放心,我会负责的。”
轩辕绝瞬间被此话从晕眩中惊醒,搂着被子铁青着脸怒吼:“谁要你负责!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为了得到本王你竟使这般下作的手段,不知廉耻的悍妇!”
肥孟琴儿也不恼,随意将长发绑了一个髻,这才看向他,声音颇平静:“木已成舟,你若当真不想让我负责你,就让你负责我吧。”
也不等轩辕绝再发火,肥孟琴儿转身出了客栈门,慢慢地挪走了。只是她那走路的步伐,颇怪异,每走几步便停下,擦擦额头的汗,再继续走。
那日之后,再无声息。轩辕绝自认为那一页已翻过,岂料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回忆毕,小皇帝听完,笑得有些轩辕测高深。
“我绝不会娶她。”轩辕绝倚在椅子靠背上,眼中似有暗涌汹涌。
“这样啊……”小皇帝呵呵一笑,瞧上去心情好极了,“能每年上缴国库亿万杂税否?”
“能进贡奇珍异宝、骑珍异兽、山珍海味否?”
轩辕绝:“……”
“能推动全国经济发展为社会大同做贡献否?”
“……”轩辕绝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小皇帝又拍了拍手,朗声道:“带上来。”
话音未落,御书房门被推开,鱼贯而入数二十太监,每二人扛一大红木箱,约莫数十只,端端正正得摆在了轩辕绝的面前。
“打开。”
瞬时间,整个御书房被一片闪闪金光所笼罩,瞧上去美极了!
轩辕绝的脸色有些泛青。
小皇帝走到轩辕绝身边,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语气愉悦:“既然做不到以上几点,就麻烦王爷将这些聘礼收了,下月初八娶王妃进门。”
轩辕绝的脸色泛紫,坐在椅子上的身体僵硬如钢。
小皇帝又是呵呵一笑,又伸手一拍他的俊俏脑袋,安慰:“皇弟莫慌,养媳就当养九宫,喂饱她足矣。”
所谓九宫,乃是轩辕绝府上的尨,是条长毛狗。
不等这一日过去,肥孟琴儿将嫁美王爷轩辕绝之惊闻已传遍京城大街小巷。上至侯门深府官宦小姐,下至地痞流氓张三李四,皆被此消息震了三震,纷纷呆若木鸡目瞪口呆,但传言毕竟只是传言,在还未成事实前,心中总是不愿相信的。
谁知第二日,小皇帝金手一抬,玉指一挥,那道浑身镶满土豪金的圣旨终是飞入了孟府。颁旨的陈公公翘着很是**的兰花指,略尖锐的嗓子将旨上御字逐字逐句念得字正腔圆、婉转动听,孟永福领着孟家上下左右四十余口人接了圣旨,自此,这门婚事一锤定音。
那一日,不知破碎了几许待嫁深闺少女心,亮瞎了多少含羞带怯有情人。
此后三日,京城酒肆时时爆满,众多伤心人纷纷借酒消愁,顺便把肥孟琴儿一路从头发丝儿咒骂到了三寸肥莲脚,将之从里到外谩骂了个通透。值得一提的是,酒肆中的伤心人,男女皆有之。
所谓男神,是共享的,是大众的,是比心灵鸡汤更有用的心灵寄托。如今男神娶亲了,心灵寄托消失了,群众们短期之内自是接受不了。而更让人难以忍受的是,霸占男神的女子竟然是比谁都丑的肥孟琴儿,当真是老天瞎了眼巴拉巴拉……
总之,众女子心中的不甘与愤恨在愤怒的中和下成倍数增加,不出五日,京城便自发组成了一个“反孟琴儿全国后援会”,口号乃是“死肥婆滚出京城境内”。
面对不绝于缕的质疑声,处于风口浪尖的肥孟琴儿充耳不闻,相当淡定。日日跟着医师背后学习安胎养胎之道,控制饮食,拒绝荤腻,安心准备婚礼。
而和淡然的孟琴儿相比,轩辕绝的情况则要恶劣许多。自圣旨颁下起,轩辕绝终日情绪低沉无心政治,去找凌曲静依旧吃得个闭门羹,无奈之下只好同九宫一人一狗相相窝在地窖中酗酒,沉浸悲凉之中无可自拔。叹一声自古美人皆福薄,抹一把情到深处断肠泪,歌一曲凄春凉夜相思瘦,吟一段曲高和寡玉人哀……
“九宫,本王同凌曲静当真是无缘不成?”
“汪汪汪汪汪——”三日未啃骨头的九宫。
时光飞逝,转眼已初八。红杏香中箫鼓,绿杨影中秋千。暖风飘十里,湖水泛湖烟。
整个孟府已淹没在一派大红之中。御上亲准的婚事,自是办得风风光光,高调奢华。肥孟琴儿早已打扮完毕,身着芙蓉锦,花钗压云鬓。如此艳丽的红衣裹在肥得流油的身躯上,当真……委屈了这顶好的衣裳。
吉时已到,肥孟琴儿在众人搀扶下,慢墩墩得一路压去了大堂,透过晃动的珠玉帘,那双眼中依稀可见一抹娇羞。
喇叭唢呐,曲小腔大,周遭鞭炮声热闹,前来围观婚礼之人更是多不胜数。孟府前,八抬大轿,高头大马,身着新郎服的轩辕绝当真是好看,可那脸色委实阴郁,透着戾气。见肥孟琴儿出了门,脸色越沉,下马去扶孟琴儿时,脸色已黑。费尽力气将她扶入花轿后,往日里那温润眉眼已依稀可见杀气。
花瓣雨阵阵,羌管笛声声。六骑九侍十二婢,新妇嫁他人。
入了王爷府,踏过火铜盆,牵住红花彩,入了正堂门。先一拜天地,再二拜高堂,第三拜夫妻,后送入洞房。
前院尽数欢闹,各位大臣皆挂着灿烂的微笑,衷心祝愿轩辕王爷新婚燕尔,百年好合;花开叶散,儿孙满堂。轩辕绝强颜欢笑脸色僵硬无比,好不容易熬到夜色浅清席间散尽,方收回早已抽搐的嘴角,将头顶的官冕摘下,狠摔到了地上。
大抵是酒席间喝了太多酒,此时的轩辕绝情绪甚激动。那一张如玉脸庞已泛红,阴沉着脸色跌跌撞撞得就往府门而去,“绵儿,你,你等我……”
王府有一王姓老管家,见王爷不进洞房反出门,不禁开口提醒:“王爷,王妃在内院……”
轩辕绝身形顿住,转头冷笑一声,方道:“替本王带句话给她,本王此生,都不想多看她一眼。”说罢,愤然离去。
王管家已经许久没有看到王爷这样生气。赶忙连声应下,向着肥孟琴儿房间而去,心中不禁担心王妃听后会是何种反应。
出乎意料,王管家进门时孟琴儿已洗去满脸浓妆,退下凤冠霞帔,穿了一袭淡粉水袖裙,可惜那身形忒胖,委实有些不忍直视。
见管家上门,孟琴儿倒也不曾意外,笑意吟吟问:“老管家,不知是有何话要转托给我?”
王管家一愣,方回过神来,将轩辕绝扔下那话重复了一遍。见孟琴儿面无表情,只当她是伤了心,又安慰说:“王妃莫气,王爷定是一时的气话,过些日子气消了,自然也就好了。”
肥孟琴儿微微一笑,不置可否,看着王管家略佝偻的身子,转而道:“管家,瞧你身体气虚,当真该好好补补,我从家中带了些许药材,不偌你拿去吃。”说罢,也不管王管家的连声拒绝,踏着大象腿转身进了里屋,从随嫁的木箱里拿出一盒子,转递给他。
第三百九十一章:并无恶意
拒绝无果,王管家只好收下,出了门后打开一看,盒中赫然躺着一只千年老参。
房内,孟琴儿站在窗前,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望着头顶圆月,静静发着呆。直到许久后,她收回神,最后望了眼苍茫夜色,轻声自言自语:“你定是恨透我了吧……”
但,实不尽然。轩辕绝对孟琴儿只怕是起了杀意,哪是恨透那么简单。当下他已颤颤巍巍出了府,那双脚步不听使唤得直往丞相府而去。
此时夜色渐浓,大街之上人烟无几,一路移到丞相府门口,轩辕绝二话不说上前猛烈拍打府门。相府小厮开了门,见是轩辕王爷,脸色顿时有些煎熬,憋了许久,方颤颤巍巍道:“王爷,我家小姐拒绝见客已月余,您、您又是何必……”
轩辕绝借着酒气愤愤然曰:“本王现在就要见到她,本王可是堂堂王爷!”
小厮脚一软,就要下跪,却于此时,身后响起一道清冷的声音,若珍珠落盘:“让他进来。”
凌曲静竟愿意见他了……自从上次二里亭后,凌曲静总是诸多借口避开他,再没有同他见过面。如今竟愿意出府见他,轩辕绝不可谓不兴奋。
轩辕绝此时尚穿着大红新郎服,却已然顾不得这许多。他急忙进了府去,疾步而行,终是站定在了凌曲静对面。
他看着她,那双眸当真是亮若繁星。——是她,确实是她。
只要看着她,心中轩辕名其妙的空洞感亦会瞬间消失。
只有看到她,他才能想起,他是轩辕绝,是王孙贵胄,皇亲贵戚,不是醉鬼,不是粗汉,不应沉迷酒香不理国事,不当在文武百官面前失了礼数,不该随意对下人使脸色。
可她却不在他身边,所以他成了醉鬼,成了粗汉,没了温文尔雅,失了翩翩风度,多了满腹愁绪。
凌曲静一袭白衣,气质依旧清冷,花光月影间,好似仙中人。她看着他,目光透柔光:“阿绝,今日是你大婚之日。”
轩辕绝上前一步,有些着急:“绵儿,这桩婚事不是你想象这般,我不过是被迫……”
“王爷。”凌曲静打断他,轻声说,“你同我不过有缘无分,我亦受不起你这般重的情意。你若当真欢喜我,便对孟王妃好些,莫要负了她。”
“是不是她对你说了什么,二里亭后你才会对我避而不见!”轩辕绝的声音顿时冷了下来,眸中泛出寒意,“呵,我倒是好奇为何那夜之后你便诸多借口拒绝我,想来定是她在中间嚼了舌根,是不是?”
凌曲静的脸色微发白,眼神闪躲,口吻亦僵硬:“曲静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轩辕绝只当凌曲静默认,眸中一闪而过一道杀意:“这个悍妇,本王当真小瞧了她!”
“够了!”凌曲静拂袖,冷气逼人,“你走吧,好生待她。”语毕,人已走远。
轩辕绝想追,又听她冷言冷语传来:“王爷请止步,莫要让我恨你。”
脚步顿住,轩辕绝挫败而立。片刻,他又重新站直身体,双目沉沉,脸色寒冽如冰,双拳握紧,转身出了丞相府。
而,此时的孟琴儿正在房内拂琴。孟琴儿未曾学刺绣女红,琴棋书画也只通琴,只因娘亲生前最爱拂琴,幼时她日日伏在娘亲脚下,听她弹一曲《天鹅湖》来听。
于是待轩辕绝猛然推进屋来时,孟琴儿正弹于兴起,指尖飞舞于琴端,好生快活。
轩辕绝伸手重重压住琴弦,当即只听“吭——”得一声,空中一阵急进的噪音传入耳内,流畅琴声戛然而止,震得耳膜作响。
偷裹住被琴弦划破的手指,孟琴儿抬头,诧异问他:“你怎来了?”
轩辕绝站在她对面,脸上厌恶尽于表面,夺过桌上的墨香古琴重重摔在地上,方曰:“汝等悍妇,也配弹《天鹅湖》?”
孟琴儿坐在凳子上,垂下眼一言不发,可那被琴弦划破的手,却已狠捏于大腿之上。
此琴,名青霞。是娘亲留给她的唯一物什。
她心疼这琴啊……
所谓《天鹅湖》,自是奉给红颜祸水、美人佳丽之曲,与肥孟琴儿似乎确实无甚关联。但,“王爷,恕孟琴儿实在是无法赞同您的话。”肥孟琴儿挪动着粗腿肥臀,好不容易从琴座前站起身,对着满脸恶意的轩辕绝作了揖,方温声反驳,“妾身虽身姿胖了些,但以为抚琴讲究弦外之音,韵外之致,同抚琴人长相当真无什关联。”
肥孟琴儿回答得认真,肥胖脸上写满正色,孰不知她关注错了重点。
轩辕绝的那句话,重点在于‘悍妇’,而非配不配弹《天鹅湖》。她这样回答,轩辕绝只当她是欲盖弥彰,看着她的脸色愈加嫌恶了几分。
不再理会孟琴儿的话,轩辕绝浑身酒气,甩了甩衣袖冲上前来狠狠扼住孟琴儿的双肩,努力摇晃,却发现孟琴儿太肥沉,摇得有些吃力,只好放弃,脸色愈憋青,愤然吼道:“悍妇!你究竟对绵儿说了什么鬼话,竟让她避我如蛇蝎?”
肥孟琴儿眼神一闪,被琴弦划破的手微不可闻得抖了抖,方回过神,语气平静回道:“妾身未曾同她说过一句话呢。”
“满嘴诳语!”轩辕绝愈火,双眼通红一片,“若不是你嚼舌根,若不是你这悍妇从中作梗,曲静为何要避我!”
“……”孟琴儿沉默,决定不跟他一般计较。
当初轩辕绝苦追凌曲静这场好戏,曾在贵族圈里广为传道。
更是有人开了赌局下了注,引得公子小姐们纷纷押注,各种美物,应有尽有。孟琴儿作为首富之女,亦押上了心爱的玛瑙蝴蝶钗,赌轩辕绝定能抱得美人归。
然,她未料中开头,亦未猜到结尾。
犹记赌局设下不久后的某日,落花飞红,曲江水边。孟琴儿正在湖上泛舟,却听耳边声声琴音传来。声弦之中,道不出哀怨落寞,余音未歇间,排不尽千斤愁情。
此首曲子不是别的,正是《天鹅湖》。
抚琴人不是他人,正是轩辕绝。
常言道,琴弦之上鲜有狂朋,唯抚琴人对抚琴人。佳人一曲,孟琴儿登时为之惊艳,直觉自己是觅到了知音,当下便跃跃然提着肥腿,指挥划桨人向着那琴声方向而去。
靠得近了,方望见那凉亭之中,轩辕王爷月白华服,瀑布青丝,长指抚琴,笼罩于湖烟。
所谓的惊为天人,不外乎如是而已。
所谓的一见钟情,不外乎如是而已。
自此之后,她一日一封相思信,亲自送到王府门。管他留言蜚语,管他鄙夷嘲讽,她一概无视之,更不论风吹雨打,电闪雷鸣,表白信从未断过一天,将当初那只下了注的玛瑙蝴蝶钗遗忘到了九霄之外。
她自认自己身虽宽,魂却瘦,只需多加努力,必可获得男神垂青,时间定能让轩辕绝看透她厚重皮囊下隐藏着的,是怎样一颗娇羞的含春少女心……
——这大抵就是真爱。
所谓真爱,即是盲目的,热情的,不客观的。
自从对轩辕绝一见钟情后,她时时留意他和凌曲静的动态,哪怕只是一丁点风吹草动也逃不开孟府强大能干的眼线。
因着,在知道轩辕绝密会凌曲静于京城郊外后,肥孟琴儿当时便决心去那京城郊外一探究竟,看看轩辕绝和凌曲静究竟是发展到了哪一步。
正因如此,这才有了其后的二里亭事件。
见孟琴儿沉默不语,轩辕绝一甩新郎锦服,眸中愈阴沉,浑身寒气逼人继续吼道:“你为何要缠着我,莫不是因为本王这副好皮囊?!”
“这……”孟琴儿的肥脸红了红,胖腻的脸颊抹上了一抹娇羞,“王爷确实长得很好看。”
轩辕绝:“……”
“还有,王爷您真的……很棒呢!”肥孟琴儿的脸色愈娇红,眼神自觉是含春带媚,可实际看上去就像一块刚洒上老抽的肥腻红烧肉。
“棒……棒?!”轩辕绝浑身一震,不禁往后退三步,心头涌起漫天愤懑与委屈,“你!你竟是如此不知礼仪不懂廉耻不守妇道以下省去若干云云的死胖子!”
“呵呵呵。”孟琴儿道,“王爷,妾身只想陪着您,就好了,每日哪怕只是远远得看您一眼,也便满足了。妾身并没有恶意的呀!”
可惜,那温情水在轩辕绝眼中就是那怀山襄陵的汹涌洪灾,来势涛涛,足以把他淹个半死。他的双眼赤红一片,颇激动:“没有恶意?你明知本王喜欢凌曲静为何还要嫁入王府,你足足毁了本王一生还没有恶意?呵!真是万万没想到本王的正妃竟会是个死胖的悍妇……这定是我大苍开国以来最大的笑话!”
肥孟琴儿抿抿唇,委屈得看着他。
“又肥又胖又放荡,挑拨离间心机还深,如你这般的王妃丢不丢皇家的人?丢不丢本王的人?你让贵族怎么看本王?你让文武百官怎么看本王?你让全国百姓怎么看本王?
第三百九十二章:莫要放肆
王妃界里就你最胖,别家王妃姿态婀娜琴棋书画,别人问你有何擅长,你说你一顿用膳五大缸!”轩辕绝越说越起劲,越说心中越憋屈,越觉前路暗淡,生活了无希望。不知道白云寺还收不收俗家弟子,突然觉得有些看破红尘了说……
孟琴儿沉默半晌,突地便坚定道:“我一定会控制食量,努力让身子轻下去的!”
轩辕绝嗤笑一声:“就算瘦了又如何,你那毒妇心比你外貌丑陋百倍,你当真以为嫁给本王便是你赢了?总之等你腹中的孩儿出世,本王自会休了你。”
孟琴儿正想说些什么,可惜轩辕绝已直接冷着脸转身出了孟琴儿的房间,背影在夜色下颇是冷情。
第二日,孟琴儿抱着古琴回了孟府。
彼时的孟永福正在房间内,对着孟琴儿娘生前最爱的白玉环佩沉默无言。两鬓发色瞧上去斑白了许多,大抵是一夜未睡,在为孟琴儿的出嫁而做各种感慨。
见孟琴儿回府,孟永福正待收起脸上的寂寥表情前去笑脸相迎,可又望见孟琴儿怀中的古琴新添几道或深或浅的划痕,还未来得及孟展开的笑容又硬生生收了回去,指着琴身皱眉问:“琴儿,青霞琴怎么了?”
孟琴儿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将怀中的古琴小心翼翼得横放在圆桌上,才道:“昨日未将它摆正,不小心摔到了地上哩……”
“胡闹。”孟永福佯装生气轻喝她一声,便伸手将青霞琴搂过,眯着眼睛在那划痕上细细看了一番,许久方微微放轻松,道,“幸得刮得不厉害,否则你娘定要心疼。”
孟琴儿低着头,心中只觉有只手在挠,难受得厉害。一双胖手掩在袖子底下不停蹂躏着裙摆,许久才涩涩得低声道:“爹,对不起。”
孟永福站起身,伸手抚了抚她的胖脑袋,脸色又恢复了往日的和蔼笑意,说道:“傻孩子,都是他人妇了,以后等孩子出世,你便是为人母之人,什么时候你才能长大哇。”
孟琴儿低头埋在孟永福的肩膀上,心中却愈加委屈,她轻轻抱住爹爹,轻声说:“爹,我舍不得您。”
孟永福呵呵笑着未曾接话,可那眸中却分明有微光,在依稀闪烁。
再说轩辕绝,早朝散后,却是无论如何都不想回去那王爷府,兀自一人徘徊于皇城之外,望着头顶一方碧海蓝天,心中颇幽怨。
天地之大竟无他可去之处,身为一名王爷,不可谓不心酸。
“呵呵。”而于此时,轩辕绝身后却响起一道笑意。侧头望去,但见其身后人一身绛紫官服,狭长双目,薄唇尚泛着红,瞧上去甚妖娆。一头长发系得随意,松松散散挂在脑后,轻风吹拂间撩乱几缕发丝,愈衬得那皮囊灼灼如雪。
他唇角夹淡笑,一路走到轩辕绝身侧来,手中折扇颇是风骚,熟稔展开于胸前,却见扇上写有狂肆草书‘冰肌玉骨’四字。他微侧头看着他,眸中似含兴味,笑道:“王爷可是有心事?”
轩辕绝眉头微不可闻皱了皱,下意识退离他两步,戒备不由自主得升起,方皮笑肉不笑回道:“曾大人未免多虑,本王有无心事何需劳烦你操劳挂念。”
而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全京城赫赫有名的曾元思。
京城有一不忍直视榜,其一乃是肥孟琴儿,其二便是曾元思。
说起曾元思,当真是一个传说般的人物。只因其父,曾是一双玉臂千人枕、一点朱唇万人尝的——小倌儿。
而曾元思的娘亲则当真是个狠角色。犹记先皇在世时,边疆战乱,匈奴狂妄,百万铁骑压境,来势汹汹。朝野之上派出骁勇善战的勇猛将军亦是连连败北,却在此时,一细皮嫩肉的文将却自告奋勇前去边关,惊呆众人。
更出乎所有人之意料的是,此将竟善用兵法,一计又一计环环相扣,不出几月,连连大捷,生生将那狂妄匈奴赶出了玉门关外。而此文将不是别人,正是曾元思的娘亲,曾梓舒。
一直等到大战告捷凯旋归后,先帝才知道这文将竟然是女儿身,不禁感慨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大苍最强的女壮士非曾梓舒轩辕属。
老皇帝龙颜一悦便下了众多大赏,这才让她满载而归。只可惜曾梓舒委实太过彪悍,整个大苍竟无一人上门敢提亲,又过几年,眼看就要三十年华,某日,刚操练完新兵的曾梓舒穿着一身黄金战甲,气势汹涌得到了来,杏目沉沉满面肃色得对老鸨子如是道:“本将军要找个长相漂亮的男子,为我曾家续后。”
老鸨子发愣了一炷香有余,方哆嗦着身子颤抖着伐子让院内所有男色统一集合,任曾梓舒挑选一个中意的。
曾将军大抵是觉得自己已经如汉子般充满阳刚之气,若是再找个壮汉,将来的孩子若是个男子还好说,可若是女子,必定又是个女汉子无疑,只担心介时自己的女儿也会如自己一般嫁不出去,重蹈自己的覆辙。
于是当是时,在曾将军的深思熟虑下,终是铁手一挥,指向了院内最柔弱的银月公子。
银月公子的脸色有些苍白,看着曾将军精壮的女体突生力不从心之感。但出于职业操守,依旧浅笑,轻声道:“曾将军,久仰大名。”
曾将军亦对他做了一揖,眉目之中丝毫不见鄙夷,唯有军人的严肃与正色,继而粗糙手掌一挥:“公子,里面请。”
此后二人如何翻云覆雨且不表,只是事后,曾将军豪掷十两纹银,春风满面走出,方离去。
而银月公子则软在床头,三日后才下得了床……
此后每隔几日,曾心如将军便来找他一次,一直到了月余,方停下。只因曾将军终于有了身孕。
十月后,诞下一子,取名元思。
一年后,曾将军干脆为那银月公子赎了身,将之纳为男妾。
十年后,曾元思初显妖孽状,男生女相,眉目妖娆。
二十年后的如今,曾经的曾将军早已请辞,于别院休养生息。而曾元思终成大妖孽,相貌若海棠,一副媚骨相。成日流连花丛,分外潇洒。
所以眼下,轩辕绝对曾元思退步三尺也算是正常,如曾元思这般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登徒子,早已被一众公子小姐们列入了黑名单,各个都避之不及,哪里还愿意同他做朋友。其不受欢迎程度正好屈居肥孟琴儿之下,因着比起又肥又胖的孟琴儿,曾元思至少瞧上去还算顺眼……
而曾元思早就放浪不羁惯了,哪里有心情理会别人是如何看他的,自顾自流连在京城各大花楼,日子过得不可谓不自在。
“呵呵呵……”曾元思又是一道不羁笑,手中折扇上那‘冰肌玉骨’四字在日光下甚是刺眼,“昨日元思一时沉迷了温香暖被,错过了王爷大婚,还请王爷恕罪。”
这厮虽说着道歉的话,可这种口吻,任轩辕绝怎么听都像是在嘲笑他。
“听闻曾大人知己无数,花楼小院皆有红颜,错过本王婚事倒是情有可原。”轩辕绝冷笑一声,口吻颇是嘲讽。
曾元思唇角弯了弯,忽略这嘲讽语气,又说:“王爷当真是见外,今后叫我元思即可,曾大人什么的哪有元思好听。”说罢,狭长眼睛微眯,似乎心情不错。
拂了拂轩辕名竖起的鸡皮疙瘩,轩辕绝嘴角有些抽搐,干脆不再理他,转身走了。相比起曾元思,他倒是宁可回将军府躲在房间内,也好过这扑面而来的花凌味。
“王爷这是要回王府?”曾元思倒是不避讳,干脆跟在他身边走去,继续说,“如此,待元思同王妃问好。”
轩辕绝脸色更是难看三分,脚步步伐暗自加快。
曾元思依旧不疾不徐走在他身侧,声音腻似海棠:“今日烟雨楼新来一雏子,听那老鸨言说,那姿色竟可与那凌曲静相媲美……”
“住口!”轩辕绝脚步猛得停下,脸色阴沉,忍无可忍终于发飙,“绵儿岂是那些个三教九流之徒可比的,曾大人,莫要如此放肆!”
曾元思也不恼,依旧笑意吟吟:“可比不可比,不如王爷同元思亲自去看个究竟如何?”
轩辕绝无语,想也不想直接回绝:“本王岂能去那般风流之地,若是被人瞧见,成何体统。”
“呵呵呵……”曾元思手中折扇挥啊挥,“所以不要让人瞧见就好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岂不快哉。”
“……”轩辕绝被堵得说不出话,愤愤然憋了他一眼,转身走人。
曾元思看着他慢慢消失的背影,耸耸肩,亦抖抖衣袍自顾自走了。
而等孟琴儿重回王府后院,正要入了房间,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犬吠声。
侧头望去,只见在身后的草木深处,藏着一只长毛狗,浑身的白毛如雪,略卷曲,双眼黑透若明珠,正吐着三寸狗舌对着孟琴儿猛吠。
“九宫,莫要再叫!”王管家适时出现,拉着九宫的绳索就要往远处去,一边侧头对孟琴儿道歉道:“王妃受惊了,此乃王爷养的大尨,奴才这就将它牵走。”
第三百九十三章:沿路可见
“慢着。”孟琴儿肥手一挥制止了管家,便踏着笨重的步子走上前去,伸手从他手中接过绳索,才道,“可有肉骨头?”
“好,奴才这就叫人去准备。”王管家应了声,便往厨房而去。
九宫被孟琴儿牵着,颇不爽,对着孟琴儿汪汪叫得响亮,咧着尖锐牙齿,瞧上去颇凶悍。孟琴儿看着它闹腾,心中倒是开心地紧,干脆径直拖着它向房内而去。九宫的力气拗不过肥孟琴儿,尽管拼劲力气僵在原地,可仍被孟琴儿颇轻松得拖了进去。
九宫虽然很生气,却也不会咬人,只好匍匐在孟琴儿脚下,对她吠得猛烈。
片刻,管家果真送了一大盆肉骨汤来,孟琴儿接过大盆直接开吃,将骨头上的肉吃下肚,再将大骨头扔给九宫。
所谓吃人嘴短,前一刻尚狂吠的九宫,在几块骨头入腹后便转了态度,拿身子轻妮蹭着她的腿,乖巧得好似一只小白兔。
孟琴儿伸手揉了揉它的长毛,欣慰一笑:“九宫,你真个条好狗。”语毕,又伸手摸了摸它的狗脑袋。
九宫呜呜低吟两声,一边将脚边的骨头啃得个精光。
眼下已是正午,算算时间,轩辕绝早朝也该结束,孟琴儿站起身,打了个重重的饱嗝,这才一摇一摆得向着厨房而去,九宫就一路跟着她,一人一狗背影相衬,瞧着倒也和谐。
厨房众人对胖王妃的亲自委身而来吃惊不已,纷纷颤颤巍巍得对她拜了三拜,在孟琴儿明确表示自己只是想亲手为王爷熬那乳鸽枸杞汤之后,众人方恍然,便帮着孟琴儿打下手,洗菜端锅,很是殷勤。
肥孟琴儿自小便喜欢吃,所以对膳食之道颇有研究,未及笄之前便已煲得一手好汤。如今嫁作他人妇,自该恪守妇道,为夫君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片刻,石锅之中香味溢出,九宫在孟琴儿脚下颇是兴奋,长舌之下不断滴着哈喇子,围着孟琴儿蹦蹦哒哒,转来转去。
又过了许久,汤出锅。孟琴儿给九宫盛了一碗,剩下的入盘,装到膳食盒内,方扛起盒,向着轩辕绝书房而去。
轩辕绝书房甚是简洁,一桌三椅两书柜,柜上放着书籍古玩若干,桌上笔墨纸砚,四五折章,干净明了。
肥孟琴儿将膳食盒子打开,从中拿出乳鸽汤,端放于书桌之上。侧头看去,就看到书房窗前放了一盆盆载。盆内种着一株山茶,开了三两朵姹紫嫣红的花。
日头正好,洋洋洒洒斜照于花身之上,当真是惊艳了肥孟琴儿的眼睛。
肥孟琴儿看得呆了,不自觉得走到窗边细瞧,细看之下才发现这盆山茶花好看是好看,可叶子的边缘已泛出了淡淡的枯黄。她皱了皱眉,心想一定是轩辕绝这几天忘了浇水,否则这山茶花怎么会这样干枯。
肥孟琴儿伸出肥爪子抚了抚此花叶瓣,略一沉思,出了书房,向厨房而去。
而肥孟琴儿前脚刚出了书房门不久,后脚轩辕绝一脸沉色回了王府来。
王管家跟在身旁,对轩辕绝道:“王爷可算回来了,王妃她……”
“别跟本王提她。”轩辕绝伸手摘掉官帽,不耐烦打断管家的话,大步向着书房而去。
刚入书房,一股浓郁肉香便飘进鼻尖,浓而不腻,似乎很好吃的样子。
轩辕绝挠挠脑袋,侧头问:“府内换厨子了?”
王管家笑得皱纹挤到了一块,殷勤得帮肥孟琴儿说好话:“回王爷的话,这汤是王妃中午时候亲自入厨房帮您熬的,王爷日理万机忙于朝政,得吃些好的补补身子才是。”
哪知轩辕绝的脸色又黑了下来,走到桌边,嫌弃得将那鸽子汤甩到了地上,眸中有怒火闪烁,愤愤然道:“不要和本王提那个死胖子!”
只听得‘刺啦’一声,盛着满满浓汤的瓷盘重击在地上,发出刺耳的作响声。那芬香浓汤溅洒了一地,在地上晕染出一朵朵诡谲油花。
瞬时间,整个书房肉香一片,本该是任谁闻了都该是胃口大开食指大动的节奏,却偏生打动不了轩辕绝。
“王爷,还请消消气。”肥孟琴儿取了水回来时,远远听到轩辕绝在发脾气,不禁有些无奈。她一手握着一杯水一边向着书房走来,脸上肥肉随着步伐的节奏而颤动着,等踏入书房内时,她伸手一抹额头汗,方对轩辕绝勉强一笑:“王爷是不是觉得这汤太腻了,抱歉,下次我定煮个清淡的……”
“不用了。”轩辕绝甚粗暴得打断她,一张俊脸写满了嫌弃,问道,“你日日吃的,便是这些鲜汤嫩肉?”
肥孟琴儿愣愣点了点头:“大夫说禁荤太久不是好事,对胎儿发育不好,所以我刚才吃了一盆子猪骨肉……”
“……”轩辕绝抚了抚额,看着肥孟琴儿的眼神夹着满满的嫌弃,“你也不瞧瞧你这七寸肥腰段,为何还日日只知道吃,我每每瞧见你这一身肥肉,当真是腻得恶心,如今你还想将这些肥腻之汤做给我吃,难道是想让我也变得像你这样肥胖,好让凌曲静更加嫌弃我,是不是?”
也不等肥孟琴儿说话,轩辕绝紧接着继续道:“悍妇!当真是悍妇!”语气之中,几分唏嘘,几分感慨,还带有几分自怜。
“……”肥孟琴儿眨了眨眼睛,有些绕不过弯,好不容易理清了轩辕绝话中含义,不由觉得有些纳闷,自顾握着手中清水杯,走到窗户边上,一边伸肥指沾了水涂抹在茶叶片上,一边对轩辕绝道,“王爷实在是太多虑了。”
“其实不管王爷您肥胖精壮或是瘦弱,凌姑娘都是把您当朋友,就算王爷您成了个胖子,凌姑娘对您的态度也不会变的,您就放心吧。”肥孟嘴中继续说着,手上涂抹茶叶片的动作则很是轻柔,生怕不小心弄坏了它。
可此话却深深刺痛了轩辕绝的心。仿若长久以前心中不愿承认的伤口,一下子被肥孟琴儿那啥裸又毫不留情当众揭了开,嘲笑他不过是个在爱情面前永远得不到女神垂青的二愣头。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奇差,看着孟琴儿肥胖的背影,久久无言。片刻之后,转身出了书房门。
肥孟琴儿余光望见轩辕绝向外而去,这才直起背,侧头问他:“王爷,您去哪?”
轩辕绝脚步顿住,侧头看着她,一字一顿道:“烟、雨、楼!”
轩辕绝宁愿去辟心院那种地方,也不愿呆在府中面对她,可见轩辕绝心中对她是怎样的厌恶。肥孟琴儿倚靠在窗户边上,肥胖的身躯好似一块肥腻的五花肉。沉默片刻,孟琴儿终是回了神,面无表情收回目光,又胖又粗的食指继续轻抚茶叶片,一抹一涂,分外认真。
为茶树洒完水后,肥孟琴儿倚着墙壁吃力站起,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缓着气。伸手去拍发麻的粗大腿。眼帘掠过身上这白花花的肥肉,叹气,耳边又浮现出轩辕绝的话,不由觉得有些心酸。又过了许久,直到腿上酸麻退去后,方笨拙得站起身,一步一颤回了房间。又叫来管家在身边应着,孟琴儿打开了随嫁的木箱,将里头的人参鹿胎冬虫夏草等等滋补物全都拿了出来,转递给了王管家。
王管家连连罢手表示东西忒贵重他着实不能收下,奈何肥孟琴儿态度坚硬,硬是将他塞了个满怀,无奈之下王管家只好捧着一堆珍物甚是唏嘘得出了房门。
小憩片刻,孟琴儿又站起身来,让王管家备下了马车,这才迈着吃力的步伐出了府去。
在那驱马小厮的搀扶下好不容易上了马车去,孟琴儿已是一身汗。“去二里山。”肥孟琴儿一下令,马车哒哒声登时规律响起。
此时正是晚春时节,沿路可见桃红凌绿梨花白,翩翩景致,美不胜收。奈何孟琴儿只顾倚靠在马车厢内,哪里有心思去看这些。
过了许久,小厮‘吁’了一声,骏马应声停下,才拉开窗帘来,对孟琴儿恭敬道:“回夫人,二里山到了。”
孟琴儿抬着粗重的大腿勉强从车厢内下来,皱紧眉头拍了拍早已被震痛的肥臀,这才侧头对小厮道:“你先回去,不要对人说我来了二里山。若是有人问起,你便说我是去庙会耍了。”
小厮哪懂孟琴儿葫芦里埋得是什么药,愣愣得回了声‘是’,便又驱着马车走了。
京城郊外二里山,山脚有个二里亭。今日日头甚好,肥孟琴儿伸手遮于额头挡住光线,双眼略眯,望着二里山,面容似有肃色。沿着羊肠小道一路向上山顶而去,越是往上路越崎岖,不出片刻她便已气喘吁吁,热汗淋漓。
肥孟琴儿喘着粗气,扶着一粗树干休息了许久,又继续向上而去。
好不容易登了山顶上,孟琴儿只觉浑身去了半条命。身上肥肉沉重得挂在身子上,压得她喘不过气。眼看日头就要向西,喘息不久只好又忍着疲惫打起精神,弯着腰在山顶之上细细搜索着。
山头之上满是苍葱树林,最边上则是一陡峭峰面,大抵百米之深。自和轩辕绝春风一度的那夜后,这已是她第四次到二里山上来。可是,每每都是失望而归。
第三百九十四章:确有道理
孟家人从出生起,就有一块玉佩,上面刻着自己的名姓与祥瑞生肖,用来表明身份。所以孟琴儿的那块玉上除了她的姓名,还刻有一只栩栩如生的白兔。
这玉虽没有什么实际大用途,可也是孟琴儿自小就带在身边的物什,没有恩情也有感情,可那块玉佩却在那天夜里给弄丢了,孟琴儿不可谓不心疼。
眼下,孟琴儿再一次在山顶草木间细细搜查,心中愈加心急如焚。可老天好似偏生要同她作对一般,任她如何找寻,总归是在白用功。
时间慢慢过去,头顶骄阳终是划到了西山边。晕黄的光圈洋洋洒洒倒映于地,闪得孟琴儿双眼泛疼。终是泄了气,肥孟琴儿一屁股瘫于地,将肥脸埋在了胳膊间,心中烦躁至极。
又过许久,肥孟琴儿大抵是死了心,双手撑地慢慢站起,又伸手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这才愁着张胖脸,不情不愿得下了山。
重回皇城之时,已是傍晚时分。大街之上已摆满了夜市花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肥孟琴儿却丝毫未受感染,自动忽略来自身边众人向她撒去的恶意目光,只一心看着十字交叉的街道,略一沉目,终是换了个和王府背道而驰的方向,一路而去。
大抵一炷香时辰,面前出现一府邸,门口两只巍峨石狮,大门前两侧分别站着两个精壮小厮。正门顶上方,有一方匾,匾上书有‘尚书府’三字。
孟琴儿猫在拐角处,看着在门口两盏大灯笼映衬下散着幽光的尚书府,胸腔之中若有鼓擂,一下又一下,响彻耳际。
正待她纠结该以何种方式上前拜访之时,那尚书大门,却‘吱呀——’一声,开了。
放眼望去,却见那府中走出一粉头白面的陶公子,一身金锦袍,发髻一丝不苟,堪堪一眼,也算个俊俏模样。
“少爷好!”门口两个精壮仆人对着那公子恭敬作揖。
陶公子也不理他们,理了理身上的袍子,又望了眼头顶依稀出现的三两辰星,便大跨步离了府去。
孟琴儿躲在暗处,见状,干脆跟了上去。
再说白日里轩辕绝赌气出了王府,自然不可能真的去了辟心院,而是脚下一转,径直就入了云醉客栈。
云醉客栈的饭菜是京城第一等。菜肴色香味皆是顶尖,因此客栈之内,时时爆满。可让轩辕绝始料未及的是,等到他刚踏入客栈大门,那管事的已直接迎了上来,又是作揖又是搀扶得将他哄上了二楼最雅间,在轩辕绝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那管事的竟双腿一弯跪下地来,对他恭恭敬敬道:“小的给姑爷请安……”
“——姑爷?”轩辕绝被这个崭新的称呼怔了一怔,久久回不过神。
那管事的笑得双眼眯成了缝:“回姑爷的话,云醉客栈乃是孟家的一处产业呀,姑爷莫非不知道嘛,哎呀没关系,其实产业什么的,想来姑爷您也是不会放在眼里的吧!嘿……诶,姑爷,您别走啊,您还未说想吃什么,怎得这便走了……”
轩辕绝哪里还有吃饭的胃口,当即出了雅间门,就要下楼离去。哪知那管事的力气忒大,直接拉住轩辕绝的手臂,当真是热情之极,犹听那嘴中还在碎碎念问着轩辕绝欢喜什么口味的菜肴,他好吩咐下人去做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放肆!”轩辕绝忍无可忍,控制不住脾性暴吼一声,生生吓得那管事的一个哆嗦。
“本王现在就要离开,你莫要再阻我,拉拉扯扯得成何体统!”轩辕绝愤愤,伸手拍了拍褶皱的衣袖,脸色分外不好看。
那管事的期期艾艾得应下,一边退后了三步,哪里还敢靠近他。
轩辕绝正待要走,可又听得咔嚓一声,放眼看去,只见隔壁那包厢门被打了开,露出了门后那人一双狭长眼,一嘴薄红唇,面含浅笑,男生女相。
——竟又是曾元思。
“啧啧啧,”曾元思折扇一挥笑得妖孽,那双眸中兴味满溢,“王爷,好巧。”
轩辕绝整个人都不好了,寻思着定是今日出门未看黄历,才会事事这般不顺心。当下脸色便愈难看了些,勉强对曾元思挤出一个比哭还丑的笑意,咬牙道:“曾大人,果然好巧。”
“诶!”曾元思手中折扇一收,“王爷当真是见外,叫我元思即可,怎么又叫我曾大人。曾大人什么的,哪有元思好听哟。”
也不等轩辕绝接话,元思又问:“王爷不是回府了么,怎么又会在这里?”
现在再提起王府,轩辕绝只觉有股肥腻的肉汤味围绕着他,让人作呕。一个控制不住便冷叱道:“别跟本王说王府!”
“额……”曾元思眼珠一转,猜到几分,眸底不禁染上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干脆转而道,“王爷若是不弃,不如同元思一共用膳,还请王爷消消气。”
大抵是被孟琴儿气得不轻,又或者是轩辕绝当真是心中有苦无处说,憋得太久总想找个人倾诉倾诉聊以那啥,而眼前的曾元思瞧上去恰好就是这样一副愿做倾听对象的乖巧模样……于是他竟真的鬼使神差得入了曾元思的雅间,拾起了曾元思倒的酒,一口一杯一下腹,越喝越纠结。
酒一杯接着一杯下了肚,轩辕绝终于将心中的哀怨都吐了出来:“曾兄,你一定不会知道那悍妇有多彪悍哟!”——几杯酒下肚,莫王爷对曾元思的称呼也自动升了级。
“哦?”曾元思挑挑眉,惊诧状。
“若不是,若不是月余之前她趁我醉了酒不省人事之际,对我行了那种龌龊事,我又如何能娶她!”轩辕绝握拳懊恼,双目愤愤然。
“哦……”曾元思点点头,一副‘原来如此’的模样,末了,又状似好奇问,“彼时王爷已是不省人事,如何得知是她对你行了龌龊事,而非……”话及此,欲言又止。
轩辕绝一听,不高兴了,声音也冷了下来:“难道曾兄以为是我强迫了她不成?本王倾慕的乃是凌曲静,又怎么会对一个胖子感兴趣。”
曾元思笑着连声道是,一边又往他的杯中倒着酒。又入腹几杯,轩辕绝又控诉了孟琴儿几道罪状,方伸手扶着脑袋,站起身来,作势要往门外而去。
“王爷,这是要去做什么?”曾元思斜倚在椅上,乱发铺了月白衣襟满衫,模样当真是漂亮。
“本王回府。”轩辕绝伸手揉着太阳穴,伸手就要去开厢门。
“慢着。”曾元思勾唇一笑,声音低沉,“王爷,那悍妇纠缠于您,定是因为喜欢您。”
轩辕绝转过身来,叹惋:“只怪本王长得一副好皮囊,那悍妇定是觊觎本王的美貌,才对本王下毒手的!哼!真是个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丧失节操的死胖子!”
曾元思继续笑,双眼愈眯,语气高深:“所以……王爷,您需想些法子,让她对你死心才好。”
轩辕绝一愣,伸手抓抓脑袋:“你说得确实有道理。可毁容这种法子会不会太过激了。本王虽说一向视皮囊如粪土,可不瞒你说,却好生怕疼哇。”
“呵呵呵,”曾元思折扇一开一合,一合一开,摩擦声在空中噼啪作响,“王爷何须毁容。她既然喜欢你,你只要想法子伤尽了她的心……久而久之,她也便知难而退了。”
“唔……”轩辕绝不禁好奇,重新走回饭桌旁坐下,“愿闻其详。”
“据我所知,女子最无法忍受的便是心爱之人同别的女子太过亲密。”曾元思站起身来,笑得颇荡漾,“王爷,可愿随我去一个地方?”
“何处?”
“辟心院。”
轩辕绝呆呆得看着他:“去辟心院做什么?”
“呵呵,烟花酒巷,最适合逢场作戏,付些银两,那些妓子便争先恐后涌来,你只需要坐在桌子上,看好戏即可。”曾元思道。
不得不说,他说得确实有道理。那种地方出身的女人,一切向钱看,只要有银子,什么事都愿意奉陪。轩辕绝不需要做出山盟海誓,也不需承诺相守一世,一切不过是一场买卖。——这事儿若是换做正经人家的女子来做,只怕他得背负上一段桃花债。
理是这个理,可轩辕绝终究是第一次去那种地方,不由有些忐忑,磨蹭许久,才跟着曾元思身侧,来到了辟心院前。
辟心院,是烟花巷之最。
所谓之最,即最为顶尖的,最是出类拔萃的。客来客往皆是官员,迎进迎出尽是土豪。
大门之前,轩辕绝左顾右看,生怕来往之中有人认识自己,否则未免太过丢脸。若是不幸传到皇兄耳中,只怕免不了一顿罚。
而相比起轩辕绝的战战兢兢,曾元思则坦然许多。手中折扇挥着,唇角勾着,长发松垮系着,一个不羁浪子大大方方得展现在众人眼前。
他领着他,一路踏进了装修旖旎的楼内。
此时尚是青天白日,辟心院内颇静谧,只有三两衣着清凉面上妖妆浓抹的姑娘们和一年级稍长的半老徐娘倚靠在在大堂之内,打着一些淫词黄腔,引得那姑娘们一阵一笑。
见常客曾元思进了门,那半老徐娘当即笑意吟吟迎上前来,对他二人作了揖,方打着一口轻浮语气恭敬问道:“爷,您可算来了,姑娘们可当真想您想得紧哩。”语毕,手中艳红方帕捂着嘴唇笑得颤抖连连。
第三百九十五章:你找她?
曾元思亦笑了笑:“本公子带了朋友一道来瞧瞧,你帮我们排个雅间,叫三两艺妓唱曲儿助兴,若是伺候本公子高兴了,自当少不了妈妈好处。”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来,扔给了她。
那老鸨乐呵得双眼眯成了缝儿,赶忙让下人领着曾元思和轩辕绝入了二楼雅间内,又叫了几个姑娘弹曲唱调,又准备了四五个小菜,一壶浊酒,当真是潇洒。
曾元思斜倚圆桌前与众姑娘调笑,轩辕绝兀自冷着脸,躺在一旁床上睡着觉,吩咐不准任何人打扰。
一觉睡醒,竟已是黄昏。轩辕绝揉了揉惺忪眼,起身,望见圆桌上的曾元思左拥右抱,衣衫松散,不成体统。不觉皱了皱眉,心中则在为曾元思感到惋惜,不作死就不会死啊曾兄……
整理好仪表,轩辕绝打开雅间,正想出门瞧瞧,却不料刚开了条缝儿,那喧嚣之声便已铺天盖地而来,吓得他手一抖,重新将房门重重关上。
万万没想到辟心院的恩客竟如此之多,当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曾元思依旧左拥右抱,接过左边雏妓喂的酒,含过右边妖姬剥的葡萄,好不痛快。见轩辕绝这种反应,不禁眯眸一笑,慵懒道:“今日有新**的妓子,自是比往常要热闹。”
今日的辟心院确实是比往常更热闹了三分。只因这老鸨子放出话来,说是新来了个雏儿妓,样貌气质,皆和大美人凌曲静相似三分。
整个京城觊觎凌曲静之人不知有多少,如今听辟心院放出这等消息,一干人等自当兴奋,既然正版凌曲静得不到,那么抱抱高仿的也当真是极好,至少也能过过干瘾。
眼看灯火初上,苍茫大地再次被夜幕所笼罩,隐藏于暗处的旖旎风流又一次占据了上风,烟花巷头和巷尾,娇嗔软语好生滋味。
而那边厢,暗自跟着尚书之子陶秋晚的肥孟琴儿,最终,亦是停在了辟心院前。
辟心院前,新月如钩。
肥孟琴儿躲在辟心院侧,看着来来往往的恩客,肥脸之上满是肃色。——究竟如何才能让她不引人注目又光明正大得混进去呢?
男扮女装什么的似乎太惊悚了,可若是不换装,青楼不是一向狗与女人不得入内的吗……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肥肉,孟琴儿有些无奈,不知该如何是好。
许久,思索未果,眼看所有人都入了楼内,门口已无人,肥孟琴儿干脆趁此时候,直接大摇大摆得向着正门口而去,早些将事情问清楚,她便可早些回家,否则轩辕绝只怕又要发火,说她不守妇道。
只是才靠得近些,门口两个勾画妖娆妆的狐媚女子便堪堪一拦,将她挡在了门外面。
其一斜睨,望着孟琴儿一身横肉冷嗔道:“这位夫人,辟心院可不欢迎闹事的。”
其一鄙视,对着孟琴儿一张肥脸低喝道:“这位夫人,只怕您来错地方了。”
孟琴儿颇无奈,想来这二厮定是误以为她是来抓偷溜出来鬼混的色夫君的那种凶悍妻。不过倒也难怪她们会有此念头,在这等烟花地,只怕这种好戏时时都有可能会上演。
“两位姐姐误会。”肥孟琴儿瞥了她们一眼,“在下是来花银子的,绝非是闹事。”
这两位狐媚女子被这声‘姐姐’堵得说不出话,看着孟琴儿肥腻的脸颊,不禁愤愤。
孟琴儿冷笑了笑,从怀中掏出一叠银票,又从中抽出一张甩在其一暴露在外的胸脯上,道:“怎么样,可以放我进去了吗?”
那妓子颇狼狈得将手捂在胸口间,将这银票勉强接过。一瞧,登时被银票上闪亮的五十整闪花了眼,当下也没了主意,只好一边对孟琴儿笑脸相迎,一边让另一女进去禀报妈妈。
孟琴儿叹了口气,看着这女子的眸中带上了一层怜悯。
这妓子还没弄清孟琴儿眼中的怜悯是为了什么,那边的老鸨已迎了出来,望见孟琴儿时瞬间疾步而出,态度颇是恭敬,一直走到孟琴儿身旁来,方皱眉,压低声音道:“小姐,你来这等烟花之地做什么,若是让老爷知道了,只怕秋妈饭碗不保啊!”
孟琴儿伸手挠了挠脑袋,笑得有些羞涩:“本来不想打搅秋妈呢。是是是,孟琴儿知错了,回头自会向爹爹认罪。”
秋妈连声说好,又侧眼看了眼门口那狐妓手中的五十两银票,眸中有冷意闪过,走到她身侧将银票扯过,方重新走到孟琴儿身侧,将那银票递给她:“小姐莫要同这些个卑贱妓子一般见识,你从不来辟心院,她们不知你身份,只按江湖规矩行事。”
孟琴儿呵呵笑着将银票重新收好:“不见识不见识,秋妈,我来这里,是要找一个人。”
秋妈皱了皱眉:“可是找姑爷?小姐大婚我有事未能参加,我倒是无缘见见这第一美男究竟是何等模样。”
“不,不是他。”孟琴儿沉吟片刻,方道,“我找陶秋晚。”
秋妈诧异:“陶秋晚?”
不怪秋妈这么诧异,陶秋晚是尚书独子,生性比较风流,他同曾元思的本质区别即是,曾元思渣得光明正大,陶秋晚渣得人面兽心。
陶秋晚去年迎娶了相府庶女凌芳菲为妻,可婚后依旧时常出入辟心院。这样一个人,同孟琴儿该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孟琴儿为何要来找他?
可见孟琴儿如此坚持,秋妈便不再多问,只是道:“好!只是小姐要再等等,今日有一个新来的姑娘在售卖初夜,你先随我到房内来,待这拍卖了结了,秋妈再引您去见他。”
孟琴儿应下,便跟着秋妈从偏僻通道上了二楼房。
透过房中小窗,可清晰望见大堂上的景象,果真是热火朝天,气氛高涨。
秋妈为孟琴儿倒了茶,又道:“小姐,曾公子他今日也在哩……”
孟琴儿顺势拿过茶杯喝了一口,芳香涩意瞬间弥漫口中,才回道:“你是说曾元思?”
“正是。”
“下次记得多给他送几个漂亮的美人儿,就说是我请他的。”语毕,孟琴儿又喝了一口,伸手指着大堂之上的那雏妓,笑道,“这姑娘长得倒是好看,可和凌曲静相比,当真是俗不可耐。”
“是啊。”秋妈亦笑了笑,“说她是小凌曲静,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否则怎能激起这些个大小官们的兴趣。”
第三百九十六章:坐等好戏
而大堂正中的那个女子,此时正身姿笔直得站在台上,任由台下众人看着。这女子绛唇珠绣,绮罗云衫,丰胸半掩,眉目之间冷清一片。
台下众人一路将这女人,从容貌细细观赏到玉足,又从柔荑一直望到胸脯,越瞧越觉得这女人确实姿态容貌顶好,虽然比不上凌曲静,但也算是个小美人了。
这女人身旁的嬷嬷眼见气氛差不多到了火候,便朗声喊了话,大意便是这新入行的妹妹要寻个良人,价高者得云云。
开了价后,众人纷纷你三两我五两得出价,气氛好不热乎。
孟琴儿站在窗边,双眼则在细细搜寻着台下众人,却意外看到好几张熟悉的脸。那不是孟府老管家和隔壁猪肉荣嘛……
默了默,孟琴儿不禁感慨逛妓院什么的,果然是男子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啊……突然忆起今日午时轩辕绝曾走前扔下的那句话,不禁有些好笑,她还真不信他堂堂王爷也敢来这等烟花地厮混,干脆随口问道:“秋妈,今日可曾来了长相出众的恩客?”
“有。”秋妈站在她身侧,回道,“今日随曾公子一同来的那公子当真是俊俏,在曾公子身边竟也毫不逊色呢。”
“是麽……”孟琴儿眉头一蹙,想了想却又觉不可能,便不再说话,继续看着大堂情况。
此时大堂之上的叫价已到了十五两。孟琴儿抱胸看好戏,却听隔壁雅间响起一道声音:“五十两。”
自此,一锤定音。这新**的雏妓卖出了风月史上最昂贵的一夜。
秋妈侧头看着表情僵硬的肥孟琴儿,满面忧愁,正要出口安慰,却又见她展颜一笑,肥胖的脸蛋硬是开成了一朵大喇叭花。“他倒是慷慨。”肥孟琴儿伸手挠挠脑袋,神色颇自嘲,随即又侧头对秋妈道,“秋妈,片刻我出场,你轩辕拦我。”
“小姐……”秋妈甚担忧得望着她,“当真是姑爷?会不会是你听错了……”
“无事,”肥孟琴儿安慰她,“轩辕担心,我去去就来。”说罢,孟琴儿转身出了厢房,径直下了楼去。
而此时的大堂众人听到这漫天高价,纷纷交头接耳议论起来,到底是怎样的冤大头暴发户,竟能在一个雏妓身上丢掷五百两!能做出这等傻缺事情的主儿,估摸着不是白痴就是智障。
大堂上喊话的艳妇笑得连嘴都合不拢了,对众人喊了结束语之后便牵过那雏妓的手,一路领着她向着那边二楼而去。
肥孟琴儿在此时适时出现在大堂,站在众人身后,对那艳妇喊道:“我到是好奇是何人出手这般阔绰,不过初夜而已,便叫价五百白银,这等神仙人物自该出面让我们瞧瞧才是。”
此女声一出,堂内众人纷纷侧过头看她,却见喊话之人竟是个三尺肥胖七寸升高的肥婆娘,再一细看,喝!好家伙,眼前人不是肥孟琴儿,又是何人!
众人皆知肥孟琴儿刚嫁了轩辕王爷,如今本该新婚燕尔的肥孟琴儿却出现在此处,让人不禁不怀疑那叫价之人究竟是谁……
而厢房之内,轩辕绝正对自己得了一个伤人不见血的利器而沾沾自喜,却不料,大堂之内就响起了一道略耳熟的声音。细思之下好生惶恐,他赶忙走到曾元思身旁急道:“竟然是那个死胖子!没想到死胖子追到这来了!完了!这可如何是好!”
曾元思诧异,随即皱紧眉头怒道:“看来果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女子呢!王爷,怎么办?”殊不知,曾元思面上虽如此反应,心里却早已乐成了一朵花!
“若是让她去皇兄前告状,只怕本王难逃一顿训。”轩辕绝越想越着急,“如果她再去孟永福面前告上一状……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轩辕绝在房内不断来回走动,思考着该如何才能躲过这一劫。而窗外,众人要求喊价之人出去露个脸的呼声则愈来愈烈,催得他的心拔凉拔凉。
幸好此时,曾元思适时得对她伸出了友谊之手,对他柔声道:“王爷别怕,我替你。”
“元思,当真?”轩辕绝双眼一亮,心中猛地泛起了一阵感动,没想到曾元思竟然是这种无私奉献的人,不惜牺牲自己也要将他营救于水深火热之中,今日之后,谁若再说元思一句坏话,便是同他轩辕绝过不去!——果真是交友要交心,不知不觉间,轩辕绝对曾元思的称呼又亲密了一个等级。
曾元思伸手拍了拍轩辕绝的肩膀,笑得大义凛然,站起身来,理了理袍子便大步出了雅间去。
众人闻声,抬头望去,却见眼前人满目妖娆,肤若白雪,男生女相,哪是轩辕绝,分明是那登徒子曾元思,眼看一场好戏就要泡了汤,心中不禁皆有些失望。
曾元思站在二楼,俯瞰下方所有人,那双狭长眼扫到孟琴儿时意味深长得眯了眯,方转开眼去,朗声道,“方才叫价五百两的,正是在下,”咳了咳,又继续说,“的朋友。”
语毕,大堂哗然,那一颗颗等着看好戏的心再次雀雀然,坐等好戏。
轩辕绝在房中气得险些岔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是的。”曾元思的愈加口吻情真意切,“他说要将这名女子收至名下,用来气气那个死胖子,倒当真是极好。”
“而且我的朋友也不会让那死胖子知道这女子是风尘中人。到时候我朋友随口为她编排个可怜身世也就糊弄过去了,以那肥婆的智商,定不会起疑。”曾元思说得大声,面容无辜。
大堂之内被这一席话震得鸦雀无声,落地闻针。
轩辕绝被这一席话震得头晕目眩,呼吸困难。
肥孟琴儿的脸色异常难看,那双肥手掩在宽衣袖下,紧握成拳。
“我朋友不可以随意在青楼内露面,否则若是被皇兄知道了,定要责罚于他。”曾元思最后又补上一刀,“而且,如果那死肥婆若是再去孟永福面前告上一状,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此话一出,又是皇兄又是孟永福的,任谁再白痴都该知道曾元思口中的朋友是哪位,于是当时间,众人已是炸成了粥。
轩辕绝再无力支撑,倒在桌前,只觉浑身力气被抽尽……
肥孟琴儿更觉荒诞,嗤笑一声转身出了辟心院,脸色难看之极。
曾元思望着肥孟琴儿的背影,暗一挑眉,又继续摆出一副无辜模样,对着众人问道:“大家还有什么疑问吗?若是没有其他事了,烦请妈妈们将那雏妓带上来,不要耽误了我朋友的计划。”
第三百九十七章:无可奈何
一语惊醒梦中人,那艳妇赶忙拉着那新妓的手,一路上了二楼而去。
那新妓脸色不大好,不过换了任何一人得知自己的用途,不过是用来气恼别人的工具……大抵心情都不会太好。更何况,这般青楼新人,心中通常都会有个梦,幻想那个给予自己一夜恩宠的男子,当真能够爱上她,沉陷于她的魅力中,而后再为她赎身,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你侬我侬间,定了终生,成了姻缘,最后再生上一两个娃,那当真是极好……事实证明,她想多了。
那艳妇一路领着她上了二楼雅间,一直站定到了轩辕绝对面。如是一眼望去,此君除了脸色不大好看,相貌气质竟皆是人中龙凤之资,应该是个金贵的。
“滚!还来做什么!都给本王滚!”不等这新妓说话,轩辕绝便爆发出一道怒吼,他甚至都未曾正视她一眼。
艳妇受了惊,将新妓拉到身后,颤颤巍巍道:“王,王爷,那这五百两……”
轩辕绝不怒反笑:“五百两?”
新妓瞧着轩辕绝的俊颜,心中愈紧张,可她却更明白幸福什么的还是得自己争取,于是当即鼓足勇气开口道:“王爷,您若弃了燕碧,燕碧只怕今后已无脸再见人。”
“那就把脸蒙上!”轩辕绝烦躁不已,甩下此话直接愤愤然离去。
“……”惊呆的燕碧。
此时夜深,肥孟琴儿站在辟心院前,看着一个个恩客从中陆续走出,忽略那一道道向她看来的或怜悯或同情神色,自顾等着人。
片刻,轩辕绝踏出门槛,冲着肥孟琴儿迎面而来。他的脸色阴沉,似乎火气略大。果不其然,他站定在孟琴儿身前,冷笑一声,对她道:“这下,你可满意了?”
孟琴儿蹙眉反问:“是王爷做了错事,何以怪罪至我?”
“呵。”轩辕绝一声嘲笑,忍怒道,“若不是你一直缠着我,如今还入了王府成了我的妻子,我何至于要找新妓气你?”
晚春凉风袭过,吹得孟琴儿遍体寒意。她愣愣得看着他,竟觉得无言以对。
“怎么,轩辕非本王冤枉了你不成!”轩辕绝口吻愈冷,“轩辕装出这一副可怜模样来,别人不懂你是何种人,本王却是清楚的,如你这般又肥又丑心机又深之人,只怕整个大苍都找不出第二个。”
“是么。”肥孟琴儿伸手拂过耳际凌乱的长发,轻道,“既你这般厌恶我,不若休了我,腹中胎儿我自会独自抚养,定不会连累你一丝一毫。”
闻言,轩辕绝哈哈一笑,好似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如今你这般惺惺作态又是为何?让本王猜猜,轩辕不是以此苦肉之计,好让孟永福去皇兄面前告御状?孟家富可敌国,我皇兄自会站在你这边,呵,介时只怕本王又要受苦。”
肥孟琴儿双拳紧握,指甲都掐进了掌肉中,许久才低声道:“那……王爷想要如何?”
轩辕绝冷嗤一声,不再理她,低沉着脸色,同她擦肩而过径直离去。
徒留肥孟琴儿杵在原地,空留一地冷清。
所谓情爱,游戏而已。退进攻守,皆有战略。一步退,步步退,满盘皆输已成定局。
月色沉沉,庭院深深。肥孟琴儿举头望天际,模样颇蠢。
前方,曾元思走来,经过她身侧停下,那妖孽脸上犹带笑意,对她取笑道:“你倒是未曾变过,依旧这么副蠢模样。”
及笄之前,孟琴儿一直以为,她此生的郎君定会是曾元思无疑。
且说当初曾心如当初请辞之后,便举家移到了京中别院休养生息。而那别院,正是在孟府不远处。
犹记得曾家刚搬来的那年,肥孟琴儿还不肥,孟永福依旧年轻,孟琴儿娘依然健在,那时的曾元思还未变作登徒子,只是眉眼已依稀可见妖孽形状。
印象中,二人初见那日,街南红花绿树,絮雪铺满路。八岁的小元思冰肌玉骨袖白雪,立于路边,低头,望着地上黑蚁来来回回,好生忙碌。
彼时,小孟琴儿方五岁,正随孟永福出府去买糖人吃。没曾想待买得糖人归来之际,家门口便多了一个漂亮的小哥哥。
当是时,小孟琴儿挣脱了孟永福的手,一路小跑到了小元思身侧去,看了眼他漂亮的脸蛋,又看了眼地上忙碌来回的蚂蚁,觉得这一幕异常戳中她的笑点,当下便咯咯咯清脆笑出了声。
小元思严肃看着她,诧异问道:“小妹妹,你笑得这么蠢是为何?”
“……”小孟琴儿年纪虽小,却也知道蠢这种字眼,定不是什么好话,当即反唇相讥,“你才蠢,你全家都蠢!”
“切!”小元思对她很是不屑一顾,“我才不跟小姑娘一般见识。”
小孟琴儿甚不服气,将手中糖人一扔,就朝着小元思扑了过去,怒道:“你欺负人!”
“呃呃呃……”小元思被她扑了个满怀,皱眉道,“小姑娘家,这般投怀送抱,一点都不矜持。”
“矜持又是什么东西?”
“矜持……这矜持啊,就是……”小元思皱眉想了半天,无果,干脆道,“矜持就是女子只能给丈夫抱,不能给别人抱的意思。”
“噢,那你当我丈夫不就行了。”小孟琴儿顺势道。
……
这大抵就是孽缘。——在相处了十余年后,孟琴儿和曾元思纷纷如是总结。
总之,最后,孟琴儿成了肥婆,曾元思自认不堪重妇,便在某个夜里,火速收拾了行李,跑了。
后来,他成了四品文官,成了众人口中的登徒子。
后来,她愈加肥胖,后对轩辕绝一见钟情,又春风那么一度,终是珠胎暗结,成了王妃。
看来……果真是段孽缘。
再说眼下,肥孟琴儿听着曾元思的话,看也不看他,依旧望着盈盈月色,嘴上却说道:“元思,我是不是……做错了……”她的口吻很是委屈。
曾元思脸上的笑意慢慢散去,略犹豫,终是伸出手,揉了揉她的胖脑袋:“轩辕多想。”
“元思,”肥孟琴儿终是将眼神收了回来,转到他身上,“当初,呵,你定是觉得我忒肥、忒胖,才吵嚷着要独立过活,这才搬出了曾府,另找了府邸,对否?”
“说什么傻话。”曾元思反驳道,“你又肥又胖并没什么。”
“当真?”
“嗯,”曾元思点点头,又说,“可你日日到我家来吵嚷着要嫁给我……便是你的不对了,我想娶的妻子,首要条件便是身材得好,如你这般的我当真是无福消受哇。”
说罢,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肥孟琴儿瞬间又觉得忧伤了许多。
“莫要难过。”曾元思又说,安慰道,“如今你也已嫁出去了,当真是可喜可贺,可歌可泣。明日我便搬回家中,在家门口放它个三天红鞭炮为你庆祝,如何?”
“……”肥孟琴儿嘴角抖了抖,“不、不必了。”
“诶,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何必跟我这般客气,除了帮你放三日红鞭炮,我明日再替你去拜佛还愿,为你的大好姻缘积福,让菩萨佑你姻缘早生贵子百年好合……诶,别走啊,小孟琴儿,怎能还是这般不讲理数,何时才能长大哟!”
肥孟琴儿哪里理他,转身回府,脚步飞快。
回府后,肥孟琴儿又去厨房,亲手熬了番茄牛肉汤,盛了一碗给九宫,剩下的正想喝一口,可耳边却又想起轩辕绝的话,放在嘴边的汤匙硬是重新放了回去,在厨房内左看右看,终是找到了两个白馒头。又倒了碗热水,便一边啃着馒头一边就着热水来吃。
总算缓了腹饥,孟琴儿将剩下的牛肉汤装入膳食盒内,让下人们拿去给轩辕绝喝。
洗漱之后回房中躺下,不出片刻,便听下来来报,说是王爷又将那牛肉汤摔地上了……肥孟琴儿心中有些钝钝得疼,却也无可奈何,抱着肚子躺下睡觉。
第二日,天亮,肥孟琴儿按时醒来,洗漱过后,下人拿了燕窝来,肥孟琴儿拒下,换做清粥后方喝下。
早膳之后,肥孟琴儿照例开始抚琴,撩拨三两弦,曲调尚未成,便听得一道脚步疾速而来。
片刻,轩辕绝身着官服,脸色沉沉出现在房间门口,愤愤然道:“大清早的弹什么琴,当真是一刻都不消停,这日子没法过了!”
“……抱歉。”肥孟琴儿垂下眼帘,“我以为王爷已上早朝了呢。”
“真是悍妇!”轩辕绝愤愤然,终是转身走了。
抚琴之后,肥孟琴儿又去找了九宫玩。从管家那接过九宫身上的绳索,便带了他出府遛狗。九宫浑身雪白,朝阳亦是,照射在他身上,当真是威风凛凛。
大抵是知道跟着孟琴儿有肉吃,九宫对孟琴儿的态度早已转了一百八十度的弯,如今见到她便黏着她,曲在她脚下好不轻妮,若是这时孟琴儿再扔它一块骨头吃,那定能让九宫乐上了天,让它往东便绝不会往西。
沿着王府逛了两圈,孟琴儿觉得身子有些乏,便牵他回了府,握在院子里看书。
只是,却在此时,孟永福却找上了门来。
王府下人来向孟琴儿禀告时,孟琴儿手中虽握着书,可实际却是打上了瞌睡,一听闻此言,整个人瞬间清醒,亲自出府去迎孟永福进府来。
第三百九十八章:定会好好表现
孟永福五十上下年纪,一袭质朴衣衫,此时他站在王府门口,那脸色瞧上去当真是算不上好。
孟琴儿心下一跳,面上却依旧笑意吟吟,迎上去,笑道:“爹,你怎来了?”
“我怎来了?”孟永福笑得有些冷,看着孟琴儿的目光灼灼,直接开门见山,“琴儿,我且问你,昨儿个夜里,你去了辟心院,是也不是?”
孟琴儿心虚得后退一步,不敢再看孟永福,许久,方轻轻点了点头:“是……”
“好,我再问你,昨夜王爷也去了辟心院,可对?”孟永福的声音愈冷,咄咄逼人。
“……”孟琴儿低着头,不说话了。
“琴儿!”孟永福的脸上写满威严,“你老实同爹爹说,王爷对你可好?”
“好!自然是好的!”孟琴儿抬起头,反驳得飞快,“他是我肚中孩儿的爹爹呢,怎会待我不好。”
“当真?”孟永福眉头紧皱,眉目之中隐约可见怒意,“他若当真对你好,为何要去辟心院?”
“他,他……”孟琴儿心中思绪转得飞快,只好撒谎,“因着是我先去的辟心院,他担心我,这才跟着去哩。”
“什么?”孟永福一愣,“你去辟心院作何?”
孟琴儿呵呵一笑,走道孟永福身侧,拉过他的手撒娇道:“女儿大婚之时,秋妈不是没来嘛,才想要去瞧瞧秋妈,阿绝他不知辟心院是孟家产业,放心不下我,这才跟着一道去的哩。”
“当真?”孟永福的脸色缓和了下来,纳闷道,“奇怪,怎跟管家和坊间说的不一样。”
孟琴儿恍然,瞬间明白原来爹爹他是听了孟府老管家的念叨,才闻讯赶来的吧……心下了然,孟琴儿又道:“爹放心,若是女儿受了委屈,定会第一时间同您说,让您为女儿做主。决计不会委屈了自己去。”
孟永福应了声好,从头到尾对她端倪了一番,又不放心得交代了人生在世吃饱穿暖为必须云云,这才告别了孟琴儿,转身上了马车,走了。
孟琴儿总算松了口气,亦转身回了府。可她却不知道,坐在马车上的孟永福,脸色冷若冰霜,却无言,许久,千万愁绪轻化一声感慨。
此时已是下朝时辰,春夏之时,梧桐正好。宫门之外,伫立两人。
其一神色冷清,眉眼中含怒意;其一冰肌玉骨,举止中透不羁。
轩辕绝忍怒,曾元思从容。
二人对立许久,轩辕绝总算开了口,冷道:“曾元思,昨日你便怂恿本王去那辟心院,想来从一开始你便未曾安好心。”
“嘶……”曾元思展开手中折扇在胸前晃啊晃,又抬眼忘了眼碧蓝天,方道,“赤忱之心,天地可鉴。王爷,元思自问一切皆是为了您好,带您去辟心院,乃是想为您分担解忧;新妓叫价时,元思亦未与您争抢;最后众人逼您出去见面,元思亦挡在了王爷身前……”
“够了!”轩辕绝暴怒,“你挡在我前面将本王的计谋尽数吐出是为何?你明知本王此举是为了让那悍妇知难而退自此对本王死了心,如今你将本王计划告之天下,如此一来此招失了效,本王又该如何去对付她!”
曾元思眸中闪过一丝促狭笑,方对轩辕绝正色道:“原来王爷是担忧这个……王爷轩辕担心,元思还有一计。”
轩辕绝脸色稍缓,却依旧在气,但口吻已缓和了些:“说。”
“呵呵呵……”曾元思手中折扇一收,走到轩辕绝身侧去,压低声音娓娓道来,“为人-妻,为人妇,自该恪守妇道,守三从四德。所以,王爷您可想个法子,让她杏出红墙……休妻之事自当顺水推舟而成。”
“……”轩辕绝嘴角微抽,“本王现在还未曾要休了她。”
“这……”曾元思一愣,“王爷不想休了她,为何还要费心费思去气她?”
“本王只想让她对本王死心,介时等她腹中孩儿一出生,本王再休她不迟。”轩辕绝沉目,脸色阴沉沉。
曾元思沉默片刻,肚中思绪百转千绕,方展眉一笑,颇是高深,道:“王爷,还有一计。只是这计有些辛苦,不知王爷可否消受得起……”
“但说无妨。”
“咳,”曾元思清咳一声,“王妃乃是出了名的胖,所以王爷不偌也日日吃多些,将自己吃成一个胖子,想来介时王妃一定会非常嫌弃你。”
“不行!”轩辕绝想也不想直接回绝,“若是本王变得那般胖,绵儿定会嫌弃于我,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诶,王爷,你听我说完。”曾元思浅笑吟吟,“先变胖,等孟琴儿嫌弃您、主动离开后,王爷您再将身子重量减下来,介时依旧会是是玉树曾风的模样,身边还少了肥王妃那只大包袱,岂不美哉?”
轩辕绝皱眉,沉思,又沉思,发觉此计当真挑不出什么毛病,心情当即由阴转晴,脸色亦好看许多,不禁对曾元思笑道:“元思,此计甚好。事成之后,本王定有重赏。”——轩辕绝心情一好,叫唤曾元思的称呼的亲密度不禁连跳了好几个等级。
曾元思笑得伟大,话得光荣:“能为王爷分担解忧,已是元思上辈子修得的福气,重赏什么的,王爷您随意便可了呀。”
告别了曾元思,轩辕绝心情愉快得回得府中去,一路入了书房,正要叫王管家为他备上大鱼大肉十八道,却又闻得鼻尖飘着一股浓郁肉香。放眼望去,却见那书桌之上有一汤锅,走上前去,将盖掀开,却见其中葱花漂浮,黄油游荡,正是笋干老鸭汤。
耳边又响起曾元思的话,想想还有些小激动,轩辕绝当即握起汤匙来吃,不想这骨肉竟是入口即化,异常鲜香,口味当真是独特。
轩辕绝胃口全开,不出片刻,一整罐老鸭汤竟全都入了腹。
片刻,王管家入了内,望见轩辕绝将孟琴儿亲自炖的汤全都喝下了肚,不禁半是欢喜半是忧。喜的是王爷终于开始喝王妃炖的汤了,忧的是这老鸭汤,是王妃为九宫所准备的哇……
“管家,这汤倒是好吃,晚膳记得再给我备一份。”轩辕绝指着空空如也的空罐子,心情颇愉悦。
王管家连声应下,又颇欣慰得补充了一句:“王爷您将汤全喝了,王妃定会开心。”
轩辕绝一愣,看了眼此锅,又想起前几日孟琴儿日日为他送的汤,不禁扼腕,可想吐却又吐不出。可转念一想,孟琴儿那么胖,定是喝多了这肉汤,想来若是他也多喝些,那么离他发胖也该是不远了吧!
如是一念,轩辕绝又心安理得了起来。
又坐在书房内休息片刻,轩辕绝方站起身来,打算回房休息。
只是,方走到后院,耳边却又响起几声琴弦之音。断断续续,不甚连贯。皱了皱眉,轩辕绝有些愠意。当是时大步向着肥孟琴儿的房间院落而去,还未走到门口,便已恼怒喊道:“方安静不久又要拂个什么琴,还让不让过安心日子,让你消停几许怎便这样难!”
这当时,肥孟琴儿正将琴横放在腿上,坐在门前院子里。日头正好,光照温热,偶尔微风拂过,眼前风景虽说不是如何精致,却也是赏心悦目。所以她这才生了抚琴自乐的想法。可不料,手才刚碰到琴弦,轩辕绝便回来了。
“王爷,您回来了。”肥孟琴儿将手中琴一放,方道,“抱歉,我不知道你回府了……我,我这就将琴放下,你莫要气。”语毕,拿起古琴转身就要往回走。
轩辕绝站在不远处,皱眉想了想,眯着眼睛似在寻思着什么,当即咳了咳,又出声道,“慢着。”
“嗯?王爷还有何吩咐?”肥孟琴儿登时停下了步子,转身去看他。
轩辕绝挺了挺胸,努力摆出冷傲的模样来,才道:“本王近日胃口大开,所以……”
肥孟琴儿眨了眨眼睛:“所以什么?”
“所以本王允许你为本王炖汤喝。”轩辕绝的脸色有些忸怩,终于将这句话憋了出来,脸色有一刹那的泛红,可很快就掩饰了过去,又板着脸道,“若是味道不符本王心意,本王可不会再给你第二次机会!”
肥孟琴儿一愣,终于反应了过来,那张肥腻的大饼脸瞬间才成了一多大喇叭花,当即露了笑颜,露出了一排白牙,双眼亮晶晶得看着他,欢欣道:“王爷放心,我定会好好表现的。”
别的方面肥孟琴儿不敢保证,可这厨艺却一直是她的骄傲,从未出过差池。如今轩辕绝愿意喝她亲手熬的汤,是不是表示他终于开始慢慢接受她了呢?如是一想,肥孟琴儿心中喜洋洋的。
可她却哪里知道轩辕绝肚中的小算盘,人家是拿她的膳汤做增肥剂呢……
晌午时候,最是容易昏昏然。肥孟琴儿兴奋许久,终觉累了,摸了摸饿得咕咕叫的肚子,努力忽视胃部传来的饥饿感,伸手揉了揉肥胖的两条大腿,终是从院子中站起,转身回了房间。一番洗漱便躺在床上打算睡个午觉。
可奈何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肚中饥饿感越来越明显。只因轩辕绝对她说过,如她这般胖的人,简直是丢尽了王妃界的脸,一看就是一顿要吃五大缸的主儿,所以她寻思着,这肥总该想办法给它减下来。可她这般胖,哪是说减就能减的,思来想去还是得要节食哩。
所以今日中饭她没吃。可没曾想一顿不吃果真饿得发慌,可……可轩辕绝的话尚徘徊在耳际,她若是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只怕轩辕绝定会愈加嫌弃她……
强压下脑中想要进食的**,肥孟琴儿放空思绪,在半睡半醒间总算进入了梦乡。只是到了最后,也不知是饿醒的还是被尿憋醒的,等转醒已是下午。
第三百九十九章:我陪你前去?
重新整理了仪表,肥孟琴儿站在房门口,捂着肚子,望着门外斜斜的太阳光照有些出神。片刻后,终是举着象腿,一路出了轩辕王府。
她的脸色有些肃意,重走上那条路,又拐了那个弯,一直向前走着,不出多久,那熟悉的尚书府又重新出现在了眼前。
她依旧躲在角落,看着府门紧闭的尚书府露出了难色。
尚书府门口的两位小厮依旧面无表情模样凶悍,且她亦不想直截了当得前去尚书府拜见……她匍匐在原地,一下子没了主意。
只是,恰在此时,府门‘吱呀’一开,从中走出了两个丫鬟,出了府门向她这边走来。
“诶,少爷又许久未回府了。”其一压低声音道。
“听说他又迷上辟心院的新花魁了哩……”其二悄悄附和。
肥孟琴儿躲在角落,面上露出一笑。当下便提着肥腿,一路向着辟心院而去。
黄昏凌绿,辟心院前。
此时的辟心院恰是正要开门迎客的时候。自从上次肥孟琴儿一闹,楼内所有姑娘都知道了辟心院背后的东家是孟家。如今看到肥孟琴儿又上门而来,谁还敢对她耍脸色,门口那各个穿着风/骚的姑娘们见她今日又来,纷纷对她作着揖,生怕不小心得罪了她。
肥孟琴儿却无什功夫理他们,一路入了楼内,重新见到了秋妈,便直接开门见山得问道:“秋妈,陶秋晚可在这里?”
秋妈正诧异孟琴儿来意,听肥孟琴儿这般问她,才知其目的,可这却让她更摸不着头脑了,诧异道:“小姐怎的又是要找陶公子?”
肥孟琴儿笑了笑,方道:“我找他有些事哩。”可她的胖手,却分明在揉着袖口,可见她内心并不如表面这般云淡风轻。
主子的事秋妈自是知道不好多问,便点了点头,又说:“陶公子确是在楼内。小姐可还记得前几日那位新***的雏-妓?那夜初夜售出了风月史上最高哩,遂如今她已是辟心院的新花魁了。”
肥孟琴儿了然,可她却这些并不甚感兴趣,随意应了是便又继续道:“秋妈可否安排我同陶秋晚见上一面?”
秋妈连连应下:“自然是可的,小姐稍等片刻,我去同他说一声。”
话毕,秋妈便一路往后院去了。肥孟琴儿亦跟着去了后院,只是站在院子里,并未跟着走去闺房。
不出片刻,秋妈便出了来,只是身后还跟着一个衣着松遢挂在身上的粉面公子,堪堪一看到是好看,可等他走得近了,才看清此男堪堪一看虽算玉面,可眼角下垂,且遍布细纹,身子上还有一股子女子身上的脂粉体味儿,一看便知是个纵-欲-过度的主儿。
当是时,肥孟琴儿对这陶秋晚的印象便差了许多。且他的脸上亦是写满了不耐烦,想来她是打扰到他的好事了。
压下心中思绪,肥孟琴儿便对他微微做了个揖,道歉道:“扰了公子雅兴,还望公子莫要怪罪。”
陶秋晚正好奇是哪家小姐到处找他,可出了门却只看到这么一个大肥婆肥孟琴儿站在院子里,当即心中便不太孟畅,可看在老鸨子秋妈的面儿上却也不好发火,便只好将心中火气压了下来,只是语气已是不太好,随意弯了弯身子就当是敬礼了,道:“王妃找在下不知所为何事?”
肥孟琴儿笑了笑,又将眼神瞥了眼秋妈,秋妈了然,弯了弯腰便退了下去。当是时,整个院子便只留下了其二人。
耳畔有微风拂过,头顶夕阳愈加泛黄,衬得满院金色,好不漂亮。
肥孟琴儿的双手掩在袖子底下,反复揉搓,轩辕说手心,就连后背都带上了一层薄薄的汗,一下子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轩辕王妃?”陶秋晚见肥孟琴儿不说话,性子终是耐不住,不由开口催了她一声,他还等着回去和那妓-子继续巫山**呢。
肥孟琴儿的嘴角有些僵硬,双目紧紧盯着陶秋晚的双眼,与他对视着,终于问了出来:“敢问陶公子……令內可安好……?”
哪知,陶秋晚眼中竟一闪而过一丝慌乱,而这丝情绪的波动被肥孟琴儿完完全全得捕捉到了眼中,她心中猛地一沉,一时间心跳如鼓。
“呵,呵呵……”陶秋晚撇开眼去,笑得有些心虚,可嘴上却斩钉截铁道,“夫人在家中一切安好,大家闺秀当以刺绣女红为乐,近日她正为我刺鸳鸯枕,倒是有劳王妃挂念。”
肥孟琴儿亦笑,只是脸上笑容甚假:“是么。如此便好。”
陶秋晚不说话了,盯着肥孟琴儿数十秒,眯了眯眼,突而皱起了眉,双目变得锐利起来,口吻亦是深邃:“只是在下倒是好奇,王妃好端端的……怎关心起贱内来了?”
肥孟琴儿回答得从容:“凌飞烟先前尚答应于我,要教我刺绣,可不知怎的,这两月时日她却再也没有出府了……”
陶秋晚心中一紧,正嘀咕他怎不知道凌飞烟何时和这大肥婆攀上了交情,一边在面上笑道:“这段时间家父身子不大好,遂她忙着照顾家父,由此怠慢了王妃,还请王妃莫要怪罪才好。”
肥孟琴儿的心愈加下沉,嘴角却还是上翘着,口吻有些嘲笑:“令父病了,公子还有心来辟心院,想来公子对这位花魁小姐定是真爱。”
陶秋晚的脸登时变得不太好看,可却理亏得说不出反驳的话。
肥孟琴儿对他告了辞,便转身出了院,一路再不作停留,匆匆出了辟心院。
而,留在原地的陶秋晚脸色更是奇差,脸上竟流露出了骇意,哪里还有继续翻云覆雨的心思,当即回了厢房将衣服穿戴工整,也不顾一边故做媚-俗之态勾引他的新花魁燕碧,阴沉着脸亦随后出了辟心院。
望着这一前一后脸色沉沉疾步而出的二人,秋妈站在暗处,愈加奇了。
回了王府后,肥孟琴儿伸手一摸额头,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其上竟全是冷汗。坐在房内晃了会神,肥孟琴儿许久才回过魂。压了压心中思绪,又侧头看了眼已是傍晚的天色,这才踏着象步,一路向着厨房而去。
不多时,她为轩辕绝备下的膳汤便已出了炉,一时间,整个厨房肉香扑鼻,正是这山药排骨汤。肥孟琴儿让下人们装好后给轩辕绝送了过去,自己则去蒸笼里拿出了个白馒头,就着一碗清水煮青菜就啃了起来。
今日中午未曾吃饭,她早已饿过了头,此时倒没了饿的感觉了。只是她正怀着孕,每日总该多多少少吃一些,否则定不利腹中胎儿。
“王妃……”却在此时,肥孟琴儿身侧想起了一道怯怯诺诺的声音。
肥孟琴儿咬了口馒头,这才转头看去,却见是一个长相清秀的小丫鬟,此时正眨巴着大眼睛看着她。
“怎么了?”肥孟琴儿冲她笑了笑,肥腻的脸蛋当即又鼓成了一朵喇叭花。
“无,无事……”那小丫鬟依旧怯怯的,又说,“只是王妃为何只吃那白面馒头,白面馒头可不好吃哩。不偌让奴婢为您烧几道菜如何?”
肥孟琴儿看着小丫鬟清澈的双眸,不由笑了,双眼被肥肉挤得只剩两条缝,方道,“不用了,我便喜欢吃这个。”
看着那小丫鬟不解的目光,肥孟琴儿又宽慰了几句,这才站起身来,一路迈回了房间。
只是出乎她的意料,等她回到房间后,轩辕绝竟在她的院子里,看来是等她有片刻了。
一瞧见肥孟琴儿出现在了视野内,轩辕绝的冷言冷语立时响了起来,讽道:“哟,不知这晚膳又吃了几缸饭,用个膳也需这般久。”
肥孟琴儿也不理他,笑呵呵得对他道:“王爷找我可是有事?”
轩辕绝伸手顺了把秀发,脸上带着得色,方道:“无甚大事。只是本王受邀去参与礼部侍郎家千金的诞辰宴罢了。”
肥孟琴儿点点头,了然:“既如此,可需要我陪你前去?”
闻言,轩辕绝又是嫌恶得看了她一眼,又讥道:“本王可丢不起这个脸。”
“哦……这样啊……”肥孟琴儿脸上表情一僵,嘴角的笑意瞬间变得僵硬无比。
“好了,本王只是想同你说一声,即便你受邀了也莫要去那宴席。”轩辕绝说得直接,丝毫未顾及肥孟琴儿的感受,大咧咧得道,“凌曲静那日也会去,本王已同她许久未见过面,这一次你莫要再从中作梗,可明白了?”
“嗯。好,我知道了。”肥孟琴儿的脸色有些难看,那双肥手早已紧紧揉着那袖口,心口一阵一阵泛起的,皆是疼痛。
轩辕绝只当是自己的示威成功了,当下便有些得意洋洋,将身板挺得更直了,眯着眼睛傻笑呵呵得出了院门,肥孟琴儿侧头看着他的背影被月色拉得那么长,而后一点一点消失在她的视野里。
胸口是闷闷的,一点一点的钝疼,她伸手紧紧抚住胸口,脸色在月色下愈加难看。——她当真,这般惹人嫌吗……
次日晌午,照例帮轩辕绝备好了膳汤之后,肥孟琴儿照例没有进午膳,又让下人们备了马车,一路向着二里山而去。
第三百章:你在场
二里山的风景依旧好,漂亮璀璨,美不胜收。肥孟琴儿掀开马车窗帘,呆呆得望着马车外这急速掠过的景色,那双眸子却是没有聚焦的。亦不知她在发的什么呆。
又过了许久,那驱车小厮终于将马车停下,掀开车帘,去扶肥孟琴儿下了车,这才乖乖得呆在马车上,看着王妃独自一人进了山。
只是这一次,肥孟琴儿除去在山头顶上遍地寻丢失的玉佩外,下山后又特意绕到了那百米悬崖的那一侧山脚去看,在灌木从深的地方翻来翻去找了许久,却也没有丝毫蛛丝马迹。
日头正艳,肥孟琴儿早已是气喘吁吁,她伸手拿出帕子来擦汗,脚下依旧走着路,不想就听得“嘶啦”的一声,她的裙子便被一尖锐植物勾破了去。
肥孟琴儿一皱眉,再顾不得那许多了,直起身子来,伸手敲了敲泛酸的肥腰,这才苦着脸,一步一挪得走回那马车边去。
马蹄声再次哒哒响起,好不容易重新回了王府,怎料,好巧不巧的,在肥孟琴儿正要下了车来时,轩辕绝便迎面从王府中走了出来。
瞧见肥孟琴儿满身的狼狈样,特别是那被扯破的裙角时,轩辕绝当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他上上下下打量着肥孟琴儿这副样子,嗤笑一声,道:“胖子,你真像那烤焦了的五花肉。”
肥孟琴儿的讪讪一笑,也不反驳,只是心中酸酸的。
等她动作笨拙得下了马车来,轩辕绝才想起了重点。伸手摸了摸下巴,眯着眼睛问她:“这般风尘仆仆……你这是去哪了?”
肥孟琴儿又是伸手抹了一把汗,才说:“我,我是去二里亭了……”
轩辕绝的脸色立马黑了,冷道:“去那做什么?!”
这也不怪轩辕绝脸黑,只道这二里亭正是轩辕绝和肥孟琴儿春风一度孽缘的开始,遂他对二里亭当真是充满了恶意,只怕这一辈子都不愿意再去二里亭了,就连听着这三个字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肥孟琴儿又下意识得伸手捏着自己的衣袖口,犹豫许久,终是道,“我、我是去寻东西去了……”
“东西?什么东西?”轩辕绝皱眉。
肥孟琴儿忙赔笑:“也不是什么重要物什,下次我定不会再去了。”
轩辕绝却懒得理她到底还去不去寻那物什,只是脸色依旧难看:“堂堂王妃将自己弄得这般狼狈,若是被外人瞧见,丢得仍是本王的脸。以后少抛头露面,你当本王的脸丢得还不够不成。”
肥孟琴儿低下脑袋,嘴角溢出一丝苦笑,方道:“好,我记住了。”
轩辕绝冷着脸,出了府门走了。
肥孟琴儿低着头默默走进府中,眼中似带泪点。
接下去的日子依旧过得平淡不经。肥孟琴儿日日帮轩辕绝熬汤,轩辕绝也甚是捧场,次次都将那汤喝得一口不剩,可却也不知是为何故,按理来说他应该是变胖了的,可他浑身上下轩辕说没多一两肥肉,反倒是将他的气色调理得愈加好了。
轩辕绝站在铜镜前,左瞧右瞧,上看下看,越看越觉得自己当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想来这么副好皮囊,就算他吃得再多也是不可能变胖,更轩辕说导致身材走样了。
唉,想想还有些小失望,谁让他是这般特别的男子,受得上天垂怜……但是那胖子的手艺当真是顶顶好,轩辕绝坐在桌前,一边喝着汤一边啧啧感慨,看来此肥婆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她熬的汤是一流的。
一口气将碗底的汤全都喝尽,轩辕绝伸手拿过下人们手中的餐布擦了擦嘴,这才站起身来,满足得出了府去。
不为别的,只因这一日,正是那礼部侍郎千金的诞辰日。所以等用过了午膳,轩辕绝又出了府去,上了翡翠轩,随意选了几样新鲜样式,这才眯着眼睛一脸满足得去了侍郎府。
话分两头,再说肥孟琴儿。这日正是无聊时候,却又突然想起何不再去尚书府探探风,她总该想个法子套出凌芳菲究竟在不在府内的情况。
说干就干,此念头一衍生,肥孟琴儿便坐不住了,当是时便迈着象腿轻车熟路得一路向着尚书府而去。
此时正是晌午后,说来也巧,就在孟琴儿守在门口不多时,这尚书府门便又开了,今日的陶秋晚一席镶金墨绿衣襟,瞧着倒是衬得那脸好生俊俏。
可肥孟琴儿更明白这厮当真是个表里不一的主儿,心里这般想着,再看他,当真就丑了那么几分。等陶秋晚走出了几米,肥孟琴儿方偷偷在他身后跟上。
可奈何肥孟琴儿动作忒大,就算她自认动作已经足够隐蔽,可那肥胖的身躯,任谁都能用眼角余光看到她。
于是慢慢的,陶秋晚的步子终是停了下来,脸色亦不大好看,转过身去,阴沉着脸看着伏着肥腰的她。
肥孟琴儿笑得有些仓促,打圆场道:“好,好巧……”
陶秋晚的脸色愈阴森,口吻已带上了不耐之色:“敢问轩辕王妃,这般想尽办法来见我究竟是为何?”
肥孟琴儿收了笑脸,脸上笑意亦慢慢收了回去:“我只是想见令內凌芳菲一眼。”
陶秋晚脸色更焦躁了,冷声道:“烟儿她忙得紧,没空见你。”
“呵呵。”肥孟琴儿不怒反笑,眉目轻松,“凌芳菲当真是在府内?”
“我是她的夫君!”陶秋晚终于火了,怒道:“她在不在府内我不清楚难道你清楚?”
肥孟琴儿不说话了,看着他半晌,方缓缓点了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陶秋晚的脸色有些阴鸷,一双眸子阴冷得盯着她:“你知道什么了?”
肥孟琴儿也不接话,伸手挠了挠脑袋,转身作势就要离去。
哪料陶秋晚却又脸色一变,急忙几步走上前去,伸手去拉住她的斐衣袖,赔笑道:“轩辕王妃,方才在下一时为控制好性子,对您失了礼数,让您受惊了,还请王妃莫要生气才好。”
肥孟琴儿一愣,显然是没有料到陶秋晚的变脸竟如此之快,当即有些诧异:“额……无事,无事……”
陶秋晚转了转眼,心中生出一计来,当即试探问道:“今日乃是礼部侍郎千金的诞辰宴,轩辕王爷可对你说了?”
肥孟琴儿点了点头,亦未多想,分外老实道:“嗯,前些日子便说了。怎么?”
“那王妃还不同王爷一同准备上侍郎府,还来找我做什么?”陶秋晚故作诧异问道。
肥孟琴儿闻言果然脸色暗了下来,叹气一声道:“阿绝他不让我去呢。”
却不想,此话正中陶秋晚下怀。想想以轩辕绝的脾性,若是能带着这肥婆一同参宴才算是罕事,于是眼下,他冲肥孟琴儿挑了挑眉,诱惑道:“我带你去,如何?”
“什么?”肥孟琴儿吃了一惊,“你带我?”
“自然。”陶秋晚开始教唆她,“京城谁人不知轩辕王爷痴情凌曲静的,如今这宴会不愿带你去,定是嫌王妃你……”
话说到此,任谁都明白这句话是“嫌王妃你太胖”的意思,陶秋晚为表礼貌自然将不好的话直接略过了,方继续道:“趁着王妃你不在,当真说不定轩辕王爷会同那凌曲静发生些什么火花来,你说是也不是?”
肥孟琴儿皱眉,沉默不语。
“你乃是明媒正娶的王妃,乃是轩辕王爷的妻子,同他共参一个宴会又如何了?这话根任谁也嚼不动去,这本便是光明正大的事儿。”陶秋晚此时的模样及其三八,咽了咽口水,又继续说,“且有你在当场,轩辕王爷同凌曲静定不敢如何,王妃,你说我分析得对否?”
肥孟琴儿依旧不说话,只是眉头紧锁着,却也不知是在想着什么。许久后,才听她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声,缓缓摇了摇头,说:“呵呵……不了。”
她心中清楚得很,轩辕绝不敢对凌曲静如何,就算当真如何了,凌曲静也不会接受他。若她去了,只会凭白增添他对自己的厌恶罢了。
这些心思陶秋晚自不会懂,他只当肥孟琴儿是个身宽体胖的胖妒妇,只需稍稍挑拨离间就能达到目的,眼下见肥孟琴儿竟拒绝了,一时之间竟反应不过来。好不容易等他睁大眼睛确定自己没听错时,方挑眉诧异得看着她,追问:“为何?”
肥孟琴儿却不回答,反问道:“那你呢,可会带凌芳菲出席?”
陶秋晚心想既然肥孟琴儿都不会出现在宴席上,那么撒个小慌又有何妨,还能让肥孟琴儿安心,如是一想,他便道:“自然,我自然是要带妻子去的。”
哪料,此话一听,肥孟琴儿心底却撩起了一阵涟漪。她面目平静得应了声,便转身走了。
只是,陶秋晚却未想到,等到了傍晚些,肥孟琴儿便又猫着肥腰,躲在了礼部侍郎府附近的一条偏僻又昏暗的弄堂里。
因为她要亲眼见到凌芳菲,以确信陶秋晚说的话是真的。
眼看着侍郎府前进去了一对又一对的公子小姐老爷夫人们,不消片刻,自诩俊俏的轩辕绝和风-骚依旧的曾元思也前后进府去了,又过一盏茶时候,许久未曾露面的凌曲静也进了府去。
第三百零一章:他来做什么
就在肥孟琴儿颤抖着双脚就要支撑不下去时,那人面兽心的陶秋晚终于缓缓出现在了肥孟琴儿眼前。
可他身边的女伴又哪里是凌芳菲,竟是那辟心院的新花魁燕碧。
怪不得陶秋晚这么迟才现身,想来原来是去辟心院接燕碧去了!被人欺骗的感觉很不好,肥孟琴儿当即更觉得陶秋晚简直是渣到了一定境界,也难怪凌芳菲她……念头想到此,又猛地停住,肥孟琴儿的脸色很难看,那一双肥嘟嘟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眼中似闪过了几丝痛意。
夜色渐渐黑了下来,肥孟琴儿靠着弄堂墙壁,仰头望着头顶忽明忽暗的璀璨星辰,沉默许久,终是一声叹息,伸手倚着墙壁,一步一步慢慢走了。
再说这边参与宴会的众人。因为轩辕绝是唯一一个对曾元思比较熟悉的世家公子,所以二人的座位也就排在了一起。曾元思见轩辕绝单独一人前来也不吃惊,反而还走得离轩辕绝近一些,低声问道:“和王妃的进展……怎么样了?”
轩辕绝亦是有许多话要同曾元思分享,当即皱着眉,语气分外烦恼得回道:“唉,本王最近倒是吃得多了许多,可就是不见长胖哇,你再瞧瞧的气色,这气色反倒是变好了许多……本王实在是无可奈何。”语毕,他重重一叹气,仿佛真的在为自己不会长胖而烦恼。
曾元思亦是烦他人之烦,恼他人之恼,将一个对王爷忠心耿耿坚贞不二的忠臣形象树立得淋漓尽致,当即皱眉道:“这可该如何是好,王爷天生注定是玉人模样,看来想来逆天而行当真有些困难。”
轩辕绝对曾元思的马屁分外受用,淡淡得点了点脑袋,又接口道:“罢了,本王定会再努力吃多一些,定不会让元思你失望。”
“好!”曾元思拿起酒杯同他碰了一碰,“元思静等王爷好消息!”
这边厢,恭维之话说得好不乐乎,而宴桌的另一边的凌曲静则一直很安静。
凌曲静的妹妹凌飞烟早就已嫁出去了,遂此时也便是她独自一人来赴宴,且好巧不巧得就恰坐在了轩辕绝的对面,抬头转首间总难免与他来个四目相对。
轩辕绝对凌曲静大抵是生了执念,同曾元思谈话之余,那双凤眼总不由自主有意无意得往凌曲静身上飘去,心中总期待凌曲静也能看他一眼。
若是恰好与她四目相对了去,也不掩饰,直接对她露出一个自认风华绝代的笑意来示好,只是凌曲静总是不理她,直接无视,面无表情得继续自顾自进着食。
美人的胃口总是小,于是不多时,凌曲静便放下了筷子,毫无痕迹得在大堂内望了一圈,在望见陶秋晚和他身侧的女伴时,才微微皱了皱眉,眸中似泛.asxs.波澜,但也很快掩去。
轩辕绝只是看着她,也未曾注意这许多,心中想着好不容易能与她见一面,总该和她说上几句话才算是不虚此行。
等用完膳,也不顾一边同他说着什么的曾元思,径直来到了似乎在发呆的凌曲静身侧去,却又不想将自己的企图表达得太过明显,伸手理了理身上的衣衫,方轻咳一声,对她道:“静静,今日过得可开心?”
凌曲静晃了晃神,这才侧头看向他,随意笑了笑:“王爷。”
轩辕绝回以一笑:“静静这是怎么了,怎的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莫不是有心事?”
凌曲静不语,依旧淡淡得皱了皱眉,不知在想些什么,那双水波滟滟的眼中似夹深意。许久后,方抬起头,眼神换做了坚定,对他说:“王爷,您来得恰好,静静正巧有话要同你说。”
轩辕绝闻言,一愣。他有多久没有听见凌曲静对他主动说话了,眼下这种情景顶多也只是出现在他的梦里,如今便这般突然成了现实,竟让轩辕绝生生错愕了许久。
难道凌曲静是被他的诚心所感打算接纳他,然后花前月下美人在怀你风流来我娇羞……强压下心中的百般波澜,轩辕绝不可谓不激动,当即对凌曲静郑重点头,一双眼睛满怀期望得注视着她,深情款款道:“静静,你说,我听着。”
凌曲静又是报以一淡笑:“后日酉时,京城郊外二里亭,我等你。”
二里亭……轩辕绝心中登时一噎,二里亭那种地方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一个梦靥,若是那天他不约凌曲静去什么二里亭,他又如何能遇到那个死胖子,更别说接下去发生的荒唐事了。可眼下是女神亲自约他,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在所不惜,更何况,更何况区区一个二里亭……没什么要紧的!
轩辕绝一边这样安慰着自己,面上便面不改色得对凌曲静回道:“好,后日二里亭,我等你!”
只是轩辕绝却不知,就在他和凌曲静叽叽喳喳的时候,曾元思正挥舞着手中折子扇,表面似在仰头赏月点秋香,实则那一双耳朵早已翘起,将二人对话一字不落得听了去。
轩辕绝若是最近能查查黄历,大抵就会发现今年他的命中犯小人……总之,就在曾元思将情况偷听得一清二楚后,这厮便打了个打哈欠,摇着冰肌玉骨手中扇,佯装困意来袭,大摇大摆得出了侍郎府,一路向着辟心院去了。
再说这陶秋晚。陶秋晚好说也是这尚书之子,如今带个名妓来宴会,不可谓不**份。只是他也无法,只因着和一公子哥儿打赌打了输了,不得以之下才履行赌约,带着这燕碧来参加这等宴会。只是若是让尚书父亲知道,估计又是免不了一顿骂。原先若是那肥婆能答应同他来参加宴会才好呢,如此一来那公子哥儿定会更感兴趣不说,自己也能免费看一场好戏,可偏偏那肥婆不答应,那也无法,只好按照承若带这新花魁了。
这般想着,陶秋晚看着身边娇滴滴故作怜惜状的燕碧越加没了耐心,闷头一口一口喝着酒。燕碧见陶秋晚这等态度面上虽然依旧赔笑着,心中却是颇有微词的。
须知,风花之地出生的花魁娘子们,又有哪一个不是抱着寻一靠山求下辈子稳妥这般想法的。陶秋晚这样的只怕也不过是逢场作戏,若说当真为了下辈子着想,还是得找个靠谱的……
燕碧抱着这般想法,那双滴溜溜的眼眸子,下意识得就望向了一旁淡淡笑着的轩辕绝。
轩辕绝当真是长得好看,瞧瞧那眼,那唇,关键还不女气,怎的能如此好看呢。若是,若是能得了他的欢心,那当真算是世界上最最有福气的女子了罢。
如是想着,燕碧的双眼又下意识得望向了一旁的凌曲静。当初燕碧便是靠着凌曲静第二的名头出的道,二者,自当屈居于一之下,更何况她是借着凌曲静的名头来赚钱,所以这大抵就注定了她要活在她的影子下。殊不知她总是模仿她的一颦一笑,走路模样,平日表情,她总是下意识得会模仿起她来。若是有人说一句‘燕碧当真是越来越像凌曲静了’,这当真能让燕碧高兴一整天。
可是,当别人的影子又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叫燕碧,不叫凌曲静,她有自己的脾性,可她为了生存不得不模仿另一个人的,这种感觉当真不好受啊……
燕碧望着远处冷傲如梅的凌曲静,那双手紧握着,那指甲竟生生掐进了肉里去。
第二日,肥孟琴儿正在府中晒太阳,不想,下人来报,说是曾元思来见。
大好光阴,日头高照。
肥孟琴儿正躺在院子中自我催眠“我并不饿”,听见下人向她汇报时当真是意外,一瞬间就将腹中的饥饿感丢到了九霄云外,伸出胖手挠了挠脑袋,愣愣的自言自语:“他来做什么……”
心中虽由此疑问,但身子得已以所能达到的最快速度向着外门而去。
曾元思今日一席墨绿衣衫,愈衬得他皮肤白皙,吹弹可破。那一双微眯的桃花眼总不自知得露着放浪气息,堪堪往府门一站,倒愈加衬得今日的天气好了。
肥孟琴儿缓了缓气,气喘吁吁问他:“曾元思,莫不是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你怎想起要来见我?”
曾元思也不理她的调侃意思,手中折子扇啪的一收,直接开门见山道:“轩辕王爷与凌曲静那小娘子……明日酉时相约二里亭……”语毕,他挑了挑眉,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模样。
“什么?”肥孟琴儿愣了愣,有些反应不过来。
曾元思依旧笑得倜傥:“你那夫君明日就要跑去和他的心上人见面,如今你怎么这副反应,莫不是惊呆了?”
出乎他的意料,肥孟琴儿既不哭,也不恼,倒是面无表情得静静看着他,许久,才微微抿了抿肥嘟嘟的嘴唇,轻声说:“他要去,就去吧。”
曾元思诧异挑了挑眉:“你也不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肥孟琴儿自嘲一笑,“本就是我贴上的他,是我对不起他。”
曾元思收起了看好戏的神情,不说话了。握着折子扇的那手,有些微的发白。他静静得看着她,目中似有几分深邃之意。
第两百零一章:来者不善
“还有别的事没有?”她问。
“呵呵。”曾元思终回了神,将扇子放在额头上,眯眼看了眼碧海蓝天,似自言自语道:“这大好的日子,不去那软醉温柔乡,当真对不住自己。”
语毕,他又摇着折子扇,一步三摇得走了。
肥孟琴儿看着他风流身影慢慢慢慢走远,低下头去,眸色似泛了红。
而第二日下午,轩辕绝果真及早就开始梳理打扮。头戴镶玉簪,身穿锦绣衫,貌比潘安,煞是好看。
就连肥孟琴儿给他煮的汤都来不及喝上一口,便一路出了门去。
肥孟琴儿躲在树下看着他面带笑意得走出府,那双手不禁揉成了一团。
就像是应了这景,今日天色当真是好,万里无云,空中夹微风。轩辕绝早早得到了二里亭外,笑得有些憨傻,心中更是如吃了蜜一般的甜。
他想,定是静静开了窍,所以今日打算来这二里亭与他再续前缘。如是一想,他愈开心了。含笑坐在亭内,于是就这般干坐着,看着这日头一路从头顶,移到了西山后,最后连最后一丝日光都消失不见。
而凌曲静依旧没有出现。
不过对凌曲静,轩辕绝的耐心一向极好,遂此番他又换了一个姿势,继续等待。一直等到月上了那凌梢头,凌曲静大美人总算姗姗来迟。
月色旖旎,月色的她愈加美了三分。
轩辕绝突得便紧张了起来,这般同她独处,这还是头一遭。他正想着该用何种开场白才能配上他的不羁与倜傥,可不等他开口,凌曲静已坐在了他身侧,对他疏离又客套得笑了一笑,便直接道:“王爷,我要走了。”
轩辕绝一愣:“静静才刚来,怎的便要走?”
凌曲静依旧笑得大方又得体,说:“王爷,我要走了,离开京城。今日约你,乃是同你告别。”
这话就如一道厉棒,将轩辕绝鞭笞得转不过弯来。许久之后,他才反应过来,声音亦有些冷:“静静这是什么意思?”
“曲静一向向往江湖生活,如今总算说服了爹爹出门远游,遂今日来同王爷告别。”凌曲静的声音泛柔,又说,“王爷,你我不过有缘无分,你应该对王妃好些。”
“不要和本王提她!”轩辕绝暴走,“是那个悍妇毁了本王的一切!”
凌曲静亦沉默不语,许久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通体雪白的玉佩来,继续说:“这玉……是我在二里山上捡到的,还请王爷帮我待转给王妃。”
月色下,她的眼神幽暗,好似汹涌暗藏。
轩辕绝伸手接过,却见这上好的玉佩上,雕刻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兔子,双耳尖尖,分外逼真。而最重要的是,在这只兔子的苍围,却还雕刻着两个字。
——正是孟琴儿。
孟琴儿!这是孟琴儿的玉佩!
轩辕绝脸色凝起,瞬间便将这枚玉佩接过,然后紧紧捏在手里。他的凤眸之中尽是冷凝色。当下森冷道:“为何你会在二里山捡到她的玉佩?”
凌曲静脸色带踌躇,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轩辕绝却突然寒笑起来,道:“是不是她果然私下约见了你,逼你离我远一点?”
凌曲静只是喃喃道:“阿绝,你别这样……”
轩辕绝大笑:“好,好一个孟琴儿!没想到本王果真还是小瞧了她!”说及此,双眸微红看向别处,眸底似在隐忍滔天怒火,“好一个孟琴儿,真是好一个孟琴儿!”
凌曲静轻叹气,温声道:“王爷,别这样。您的心意,曲静一直都放在心底。只是此生,你我怕是有缘无分。”说及此,微顿,这才继续道,“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江湖偌大,还请王爷保重。”
说及此,转身离开。
夜风袭来,她的白色水袖裙被吹得高高鼓起,修长身形窄小腰身,美得仿若要羽化登仙去。
轩辕绝只有这般眼睁睁看着凌曲静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眼中。直到半晌,凌曲静的背影再也看不到一分一毫之后,轩辕绝方才惶然收回眼来,眸中写满了无尽失落。
而就在此时间,轩辕绝抬起手来,阴寒无比看着手中玉佩,半晌,这才寒笑了起来:“孟府,果然好手段。”
月凉如洗,鸦鹊南飞。黑云浓重不堪,将新月都染得淡了形状。
凌曲静离去的身影在轩辕绝眼前反复闪现,一遍又一遍。只是每过一遍,就让轩辕绝的心底难受三分,仿若连呼吸都带了痛意。
跌跌撞撞回了王爷府,轩辕绝一头扎入了酒窖,将陈了三十年的老酒拿了出来,开了封便仰头喝下。
烈酒一路从喉咙烧到了胃,刺激而心碎的灼痛感蔓延遍了轩辕绝的四肢百骸!
淡淡的月光透过小小的木窗斜照在轩辕绝的脸上。只见月色之下,轩辕绝的凤眸却是一片寒凉,仿若七月的深海,深不可测,却又透着无边无尽的危险。
半晌,一坛老酒喝尽,轩辕绝将手中空酒坛朝着地上重重一扔,瞬间,酒坛便破裂成了无数瓣。
大步走出酒窖,很快,老管家便躬身走到轩辕绝身边,对着轩辕绝鞠躬,一边语重心长让王爷保重身体。
轩辕绝身上一席滚金边仙鹤袍装是如此温文尔雅,风流倜傥。可他嘴边却浮出一抹嗜血的笑来,对着老管家轻笑道:“王妃可曾歇下了?”
老管家心底一惊,面上愈加谨慎:“早已歇了。”
轩辕绝侧头看向老管家:“吩咐下去,叫陈太医准备一副堕胎药,给王妃送过去。”
老管家瞬间抬起头来,满眼不敢置信得看着轩辕绝:“王爷?这,这……”
轩辕绝嘴角的笑意愈凉:“直接灌下去,无须征得她的同意。”
老管家瞬间就朝着轩辕绝跪了下去,哀声道:“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王爷三思——”
轩辕绝声音淡淡的:“本王已经想好,管家无需多言。”不等老管家再说什么,轩辕绝已甩了袖子,直接朝着自己房间而去。
老管家看着他的背影,终是润了眼眶。可却无可奈何。
当日夜里,老管家便熬了王府专用的刘大夫配的堕胎药,侍卫长王沉又带了三个外院侍卫,朝着王妃的顾兰苑送了过去。
顾兰苑此时早已一片幽静,王妃早已是歇下了。王沉看向老管家:“既是王爷下了令,直接闯入就是。”
老管家眸中闪过凝色,凉声道:“到底是内宅之事,你我若是硬闯,岂不是对王妃大不敬?若是此事传了出去,怕是王妃名誉都要受损。”
王沉到底是外室的侍卫粗人,闻言果然微微变了脸色。他却怎么忘了,就算里头那位肥胖王妃再怎么惹人不喜,可好歹也是正王妃,岂是他一介粗人说闯就闯得了的。
王沉道:“管家以为如何?”
管家道:“急什么。我已经命后宅管事陈嬷嬷过来了。陈嬷嬷手下有几位马婆子,这些腌臜事做起最是顺手。稍后王侍卫在一旁观了便是,也算是对王爷有个交代。”
既然管家都已经安排好了,自然是最好不过。只是王沉带着手下一路等,转眼都过去小半个时辰了,可这个叶嬷嬷却还是不见来。
王沉有些不耐烦起来,可管家只是摆摆手,说是顾嬷嬷忙着清理王府库存,月行一例,正巧撞着今日,等等也是无妨。
既然管家都已这么说了,王沉也只好强压下了心底不耐,继续耐着性子等。
一直又过了两刻钟,顾嬷嬷方才带着手下的四个马婆过来了。这四个马婆看上去十分高大,长着一副凶相,看上去确实很适合做后宅腌臜事。
既然人来了,那便进去吧。于是顾嬷嬷带着头,四个马婆和王沉等人跟在一旁,总算是敲开了王妃的门。
只是月色下,孟琴儿本都已睡着了,此时徒然听到一阵敲门声,便觉诧异。贴身丫鬟雪环从隔间走出,慌忙上前开了门,可才刚开了门,顾嬷嬷便领着几个马婆闯了进来,阵仗相当大,一瞧便知来者不善。
孟琴儿此时早已穿戴整齐,只是身形太胖,便导致了整个人看上去都十分油腻。顾嬷嬷一直在内宅,曾远远见过这个肥婆王妃几眼,可此时如此静距离得看着,还是被这王妃身上的肥胖气息给震惊,眼中瞬间便蔓延过一缕的鄙夷的笑意。
王沉身为轩辕绝的贴身侍卫,随着轩辕绝行走四方,朝廷上下的名门贵女不知见了多少,却哪里见过如孟琴儿这般的,当下便嗤笑着看着孟琴儿,拱手道:“王妃万福,今次吾等上门叨扰王妃,却是收了王爷吩咐,来给王妃奉上一味药。”
孟琴儿权当没有看到顾嬷嬷和王沉眼中的讥诮,只冷冷看着管家手中端着的那碗黑漆漆的中药,半晌,心中已是一片清明。
曾元思才刚和她说了王爷今日要去城外二里亭见凌曲静,这转眼间,王爷就要怒到要将堕胎药送给自己面前来,也不知道凌曲静她到底和王爷说了些什么。
孟琴儿心下一阵阵泛冷,面上却十分平静,只冷笑道:“哦?不知王爷非要赶着夜里急匆匆地让你们送上药来,不知这究竟是什么药,又是治得什么病?”
王沉道:“正是红花汤。”
第两百零二章:胆敢欺君
孟琴儿瞬间站起身来,重重一拍桌,明明是一章肥嘟嘟的脸蛋,可此时却无端得让人觉得那啥冷穆,竟有几分震慑人心!孟琴儿道:“好大的胆子!本宫腹中胎儿乃是皇子皇孙,就算是王爷她亲自来,本宫也无法答应这种荒唐事!”停顿,“此事若是传出去,你说外界会如何评论王爷?少不得一个谋害子嗣、冷血无情的下场!”
王沉不耐道:“属下也是奉命行事,这是王爷的意思,王妃若要争辩,不如和王爷说去。”说罢,一声令下,瞬间身侧的那三个马婆就要冲上前来强行握住孟琴儿,孟琴儿心底猛得收缩,这竟是打算强灌了!
孟琴儿寒怒道:“我看谁敢动本宫!本宫乃是皇上亲笔御赐的一品皓命夫人!”
可顾嬷嬷却冷笑起来,手中握着那红花汤一步一步逼近孟琴儿,笑道:“王妃您是一品浩命没错,可入了王爷府,自是已夫为天,既然这是王爷的意思,那便还请王妃忍耐一番,委屈您将这药喝了罢,我等也好早些去和王爷交差。”
身侧的丫鬟明呤早已吓坏了,可却还算镇定,赶忙冲上前来,奋力拦在孟琴儿面前。而孟琴儿的其他丫鬟嬷嬷们也都已闻讯赶来,瞬时间,保护孟琴儿的丫鬟全都拦在孟琴儿面前,顾嬷嬷的人和王沉的人则不断和孟琴儿的人相互拉扯着,一转眼,整个房间都乱成了一团!
混乱中,孟琴儿看向老管家,却见老管家对着孟琴儿眨了眨眼,孟琴儿眉头微皱,可心底终究是稍微放松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眼看孟琴儿的人就要抵挡不住顾嬷嬷带来的这几个马婆,可突然就听顾兰苑外传来一阵错乱的脚步声,侧耳听去,似乎是来了许多人。
没多久,便见一人带着两列行动有秩的赤衣兵走了进来,直走到这混乱房前,这才震怒道:“你们在做什么!”
房内众人放眼望去,却见为首之人不是孟琴儿她爹孟永福,又是哪个!
房内的孟琴儿和房外的孟永福遥遥相对,孟永福眸中的沉痛和悲伤,宛若蛛网般铺天盖地得朝着孟琴儿袭来,让孟琴儿锢在其中,无法自拔。
孟永福闭了闭眼,高大的身影已隐约有了一丝佝偻。他挥了挥手,就让身后家兵去将顾嬷嬷和王沉控制住,这才步履阑珊走到满身狼狈的孟琴儿面前,哑声道:“清儿,你说你在王府过得极好,”声音徒然变得冷厉,“难道这就是那混账王爷对你的好法?”
孟琴儿鼻头一酸,忍不住就要落下泪来。
她忍了这么久,着实是有些忍不住了。
她从来都明白这段时间内,自己确实一直都在强颜欢笑,粉饰太平。可是她又有什么办法,她又有什么办法可以管制住自己的心呢!她喜欢轩辕绝这么久,早已将他整个人都刻在了血液里。哪怕那个男人再怎么冷言冷语冷面相对,她也愿意忍耐下来,权当是对自己的心智磨练罢了。
可今日轩辕绝却打算对她强行灌下红花汤,强行将她腹中的胎儿打了,这委实让她遍体生寒!
孟永福大步走到孟琴儿面前,对孟琴儿道:“清儿,跟爹回家!”
孟琴儿喃喃:“爹……”
孟永福咬牙:“那王爷有什么好的,你要这样对他痴心不悔!你瞧瞧他对你做的混账事,”深呼吸,“你若眼里还有我这个爹,今日你就跟爹回家,这门亲事,爹自会亲自去和皇上说,让皇上给咱一个交代!”
孟琴儿垂下眼帘:“好……我跟你回家便是。”
孟永福这才脸色稍缓,放柔了声线道:“清儿,你跟爹回家,你是家中独女,以后爹可以养你一辈子,哪怕以后爹去了,爹这么多年来给你拼下的产业,也足够你和你的孩儿一生生活无忧。”他眼中隐约有泪花闪烁,又道,“何苦非要在这王爷府,受这种罪,何苦啊……”
孟琴儿鼻头愈加酸涩,不想让爹再说下去,她从来都知道这个时间只有自己的爹对自己是好的,别人全都嫌弃自己满身肥肉长相丑陋,说到底是她不孝,辜负了爹的辛苦栽培,让爹一年年纪了还要为自己发愁。
孟琴儿胡乱扫过眼眸的泪花,紧紧握住孟永福的手,佯装欢欣道:“爹说得是,是女儿不懂事,让爹担忧了。”拉着孟永福就往外走去,“女儿这就跟爹回家!”
这个夜晚,孟琴儿和孟永福相互搀扶着,终是离开了王府大门。
夜色凄清,铺了满地凉薄色。
王府门口,孟琴儿最后回头看了身后一眼,身后庆王府三个大字在烛光照射下显得十分威严。
轩辕绝,字瑜庆,年廿二,乃是全京城都排得上数的美男子。
她和轩辕绝兜兜转转转了一圈,可到头来,终究只是她的痴心妄想罢了。
孟琴儿垂下眼睑,落寞地收回眼来,终是跟着孟永福,上了回孟府的马车。
而王府门后,轩辕绝一袭月白宽袍,目光冷漠地看着孟琴儿和孟永福上了马车去。
直到那马车已看不到背影,轩辕绝这才惶然收回眼来。
他的身后站着老管家,毕恭毕敬站着,只是脑袋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轩辕绝转过身来,看向老管家。半晌,方轻笑道:“孟永福怎么突然来了?”
老管家道:“这……老奴不知!”
轩辕绝道:“哦?不知?”轩辕绝脸上浮现出一抹幽深的凉笑,“管家,你在本王身边多久了?”
老管家心下一惊,面上依旧平静:“粗略算下来,老奴已服侍王爷已一十八载了。”
轩辕绝看向远方:“都这么久了……”又是一笑,“本王还记得,三岁那年,本王母妃早逝,父皇当年就早早地将我封为庆王,将本王扔出了宫来。刚到庆王府,便是你一直扶持在本王身边,将本王抚养长大。”
老管家作揖愈深,口吻中已夹上了愈浓的恭敬:“这都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轩辕绝轻笑道:“本王从小就敬重于你,所以也想听听管家的意见。”继续问,“管家觉得,王妃如何?”
老管家微微一叹,道:“王爷不喜王妃,可老奴却觉得,王妃宅心仁厚,心地质朴,虽形体略丰满,模样并不太尽人意,可内里却是一等一的好……”
不等老管家说完,轩辕绝打断了他的话:“可本王终究是不喜欢她。”
老管家抿了嘴,不再说话。
这话,还不是也该对王爷吗。
王爷苦苦追求凌姑娘而不成,就如同王妃苦求王爷不得。可王爷终究不喜欢王妃,而凌姑娘,也到底是不喜欢王爷一样。
可王爷还是不死心,王妃也还是不死心,大家都是这样的,何必互相伤害。
可这话管家是万万不会说出口的,王爷现在还在气头上,他说再多,不过是白白惹祸上身罢了。
王爷又道:“管家,下一次,不要再自作主张。孟琴儿既已入了王府,便是王府中人。王府中的事,却让孟永福来插手,到底是不合理的。”
管家心底一颤,低声应了是,王爷这才大步离去。
第二日晌午,皇帝才刚下了早朝,孟永福一袭朝服已在御书房门前等候。
皇帝才刚在御书房内做稳,贴身太监付德安已躬着身对皇帝道:“皇上,安乐侯孟侯爷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皇帝皱了皱英挺的眉,道:“孟永福又来了?”
付德安道:“已将近等候了大半时辰。”
皇帝挥了挥手,付德安立马便去将孟永福请入御书房内来。
孟永福站定在皇帝面前,作揖后直接冷着脸开门见山:“庆王爷未免欺人太甚!昨日夜里竟命手下强行给王妃灌入红花汤,逼我儿堕胎!若不是下官正巧途径庆王府,听到动静入王府救下我儿,只怕我儿此时已被王爷给折磨得生不如死了!”
皇帝闻言,脸色瞬间变得冷厉:“此话当真?”
孟永福道:“下官胆敢欺君!”
皇帝重重一拍桌:“给朕把庆王爷叫上来!”
才刚下朝没多久,轩辕绝还没出了午门,便有内侍太监匆匆来叫,轩辕绝心底一片明朗,这便大步走向了御书房去。
御书房内,轩辕绝才刚踏入,就听到劈头盖脸的一阵斥骂声:“庆王,你给朕好好解释,昨夜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轩辕绝抿着嘴,自顾沉默。昨夜他一时情急,被凌吹棉的离开给激得没了理智,竟作出伤害皇嗣的事来,一夜过去轩辕绝早已回过味来,自知理亏,便抿着嘴,道:“是臣弟一时糊涂。”
孟永福被轩辕绝这等毫不在乎的态度给激怒,一双眼眸怒瞪:“王爷以为,只凭一句‘一时糊涂’就可以粉饰太平了吗?”
皇帝被孟永福和轩辕绝气得头疼,冷声道:“庆王,此事你打算如何处置?”
轩辕绝沉默半晌,倒是一旁的孟永福已抢先道:“下官一生打拼,全为了家中掌上明珠!我儿痴傻,一心全都扑在了庆王身上。可奈何神女有意襄王无心,强扭之瓜终是苦涩,如今庆王如此对待我儿,下官只求皇帝亲赐庆王和王妃的和离书,也算是给我儿一个解脱!”
皇帝头疼的揉着眉心,心内暗道这个孟永福果真是个不好惹的,连他这个皇帝遇上了他都要头疼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