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刚才叫我什么
月凌雪深夜画眉,只因左侧眉梢断了丁点。
她每天都有习惯,夜间临睡,把眉毛补齐。
没想到,竟被江柳闯进来看见。
放下画眉的笔,月凌雪问:“夜色深沉,都督不回去歇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本没打算来。”江柳撇嘴:“听说你丢了些东西,特意给送回来。”
“我丢了东西?”月凌雪诧异的问:“什么?”
“这些。”江柳把布包放在桌上,笑着说:“有人送来,干嘛丢掉?”
月凌雪月脸一红:“不认得的人突然送东西,没必要留着。”
“是不是觉得已经成了我的女人,再收别人的东西不合适?”江柳贱兮兮的问。
“哪有……”月凌雪有点慌。
吩咐刘婆子把东西扔掉的时候,她潜意识里确实有这样的想法。
女儿家的矜持,却又让她无法坦然承认。
“怎么没有?”江柳挨在她身边坐下。
椅子很小,月凌雪一个人坐着还好,江柳也坐上来,俩人臀贴着臀。
月凌雪起身想要离开,却被江柳一把搂住蛮腰。
把她往怀里一带,江柳贱兮兮的笑着:“二夫人的心意,我早就明白了。”
“谁是你家二夫人?”月凌雪粉脸已经红到脖子根。
“多好的东西。”江柳打开布袋:“瞧瞧这些胭脂水粉、金银首饰,扔掉多可惜?”
“都督舍不得,那就拿去赏给下人。”月凌雪说道:“孟浪之徒送来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
“他可不是送给你。”江柳撇撇嘴:“他是想要巴结我,才送东西给你。你要是不收,他怎么巴结?”
月凌雪一愣:“都督是说,此人是因为要巴结,才送来礼品?”
江柳点头。
“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难保以后不会给都督惹来麻烦。”月凌雪摇头:“更不能收。”
“被我抱着,你已经不再反抗了?”江柳却贱兮兮的把话题岔开
被江柳揽着腰坐在他怀里,月凌雪确实有些习惯了。
江柳不说,她也不会觉得怎样。
可江柳说出口,她顿时羞涩万分,赶忙挣扎着想要站起。
“别起了,就这么坐着。”江柳笑着说:“等我回来,迎娶大夫人,最多再过三个月,就把你娶进门。”
“谁要嫁给你。”月凌雪低下头,轻声呢喃了一句。
其实她内心深处,已经认定这辈子逃不过江柳的魔掌。
摸也摸了,抱也抱了,女儿家的清白,早就被江柳祸害的丁点不剩。
不嫁给江柳,她还能嫁给谁?
“脸红的像被开水烫过。”江柳嘿嘿坏笑,抬手摸了一下她的脸颊。
月凌雪下意识的想要把脸偏开。
哪想到江柳却托着她的下巴,让她面对着自己。
“都督做什么?”心跳加快,像是怀里揣着只不安分的小兔子,月凌雪的声音都有些哆嗦。
“放心,什么都不会做。”江柳贱兮兮的说:“我要把你头一回,留在新婚之夜。在那之前,我只会经常抱抱搂搂亲亲。”
抱抱搂搂,都是江柳已经做过的。
亲亲?
月凌雪一惊。
她还没回过神,江柳嘴唇已经印在她的脸颊上。
脸颊更是红的发烫,月凌雪在此扭了几下身子,想要挣开。
江柳却对她说:“别挣了,你越是扭,我越是反应来的强烈。万一等不到新婚之夜,就这会隔着衣服弄进去,岂不是煞了风景?”
江柳话说的龌蹉,月凌雪瞪他一眼:“都督说话,越来越没个样子。”
“和自家夫人说话,要什么样子。”江柳毫不在意的说道:“早晚有一天,我俩会熟悉到各自知道对方的长短和深浅,有什么话不能说?”
月凌雪彻底凌乱了。
江柳在她面前,当真是贱到了极致。
还没成亲已是这样。
真的嫁给他,那还得了?
月凌雪心乱如麻,正不知该说什么,江柳问道:“那件案子审出结果没有。”
知道他问的是四兴坊杀人案,月凌雪回道:“已经有了结果,更夫的妻子确实曾抛夫弃子,在外做过流莺。后来,更夫追了过去,把他妻子杀了。如今他见到流莺,就想到被杀死的妻子,发誓要把所有甘为流莺的女人都给杀了。”
“世道艰难,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江柳难得正经的点头。
“还有件事。”月凌雪突然有些不好意思。
江柳问她:“好事还是坏事?”
“算是好事吧。”月凌雪回道:“可惜不是我和兄长的真能耐。”
“升官了?”江柳猜到她要说什么。
月凌雪一愣:“都督怎么知道?”
“除了升官,还有什么值得你感慨不是自己的本事?”江柳笑着问。
他又问道:“升的什么官?”
“刑部主事,正六品。”月凌雪回道:“从照磨升到主事,连升四级,就连父亲都很是不解。整个刑部,女主事,目前也只有我一人。”
“升官,俸禄多了,脸面大了。”江柳毫不在意的说道:“连升四级算什么,你家夫君不是从青衣备身,一路升为正三品大员?”
月凌雪轻叹:“夫君凭的是自家能耐,哪像我和兄长,靠的是裙带关系……”
“叫我什么?”江柳脸上的笑容比刚才更贱。
直到他问出口,月凌雪才回过神。
完了,被他带到坑里了。
回应他的话,怎么不小心连“夫君”二字都给说了出来。
“我说错了!”她赶忙声辩。
“没错,就是这样,挺好。”江柳却根本不给她辩驳的机会。
“外面雪下的很大,要不要出去走走?”江柳问她。
“不要!”错叫了一声夫君,月凌雪已羞到极致,她哪还好意思和江柳一道出去赏雪?
“再叫一声夫君给我听听。”江柳却没打算就此放过她,而是继续调戏:“你叫夫君的时候,可是好听的很。”
“还不都是都督……”月凌雪把脸偏到一旁。
就在这时,刘婆子来到门外:“都督,外面有两个人求见。”
“什么人?”怎么这么没眼力:“江柳问道。”
“说是大内侍卫把总乔万坤和他的妻舅。”刘婆子说道:“都督要是不打算见,我这就去把他们请走。”
第137章 打仗为了求胜不是求死
乔万坤求见,江柳当然不会不见。
交代月凌雪早些睡,他在刘婆子陪同下,走向前院。
江柳离开后,月凌雪还觉得心跳的厉害。
她还没有从叫了那声“夫君”回过神。
心中有些懊恼,同时又有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江柳也太会给人挖坑。
怎么不明不白,就真的掉进了他的坑里?
月凌雪坐在屋里发呆,江柳却已经来到前院。
雪越下越大,比当初他被秋雨棠抓丁去四兴坊的那天还要大。
大兴朝的气候,要比他曾经生活过的时代冷的多。
皇城永安,位置靠在偏北,比南方又冷不少。
一年四季,夏季非常短。
清凉的衣服,在皇城永安,几乎没几天可穿。
雪,倒是落的很频繁。
地面已经聚起厚厚的一层,脚踩在雪地上,松松软软。
乔万坤和武秀琪等在前院。
俩人没有进屋,只是站在庭院里等候江柳。
不过短短片刻,他们身上已经落了厚厚一层白雪,就连头顶,也是白白的一片。
“傻不傻?”江柳来到,没等俩人见礼就问了句:“大冷的天站在外面做什么?怎么不先进屋?”
“都督没来,不敢进屋。”乔万坤恭恭敬敬的回道。
“自家兄弟,没有外人的时候,别来这些虚的。”江柳招呼他和武秀琪:“快跟我进屋。”
俩人跟着江柳,走进前堂。
前堂里生着火盆,室内外温度相差巨大。
乔万坤和武秀琪进门之前,已经把身上的雪抖落。
江柳吩咐刘婆子,拉了三把小椅子围在火盆旁。
又让她安排仆人弄一壶热茶来煮。
“你俩来的挺巧。”刘婆子离开后,江柳笑着对乔万坤和武秀琪说:“就在昨儿,我才弄到一些安茶。与我们平日饮的茶不同,安茶可以养神,晚上饮一些,反倒睡的踏实。”
江柳说他弄了些安茶,乔万坤首先想到的就是,都督不知又坑了谁。
没一会,仆从送来一壶泡好的安茶,架在火堆上。
仆人又在仨人身旁摆上一张小桌,放上茶碗和两碟糕点。
看着仆人做好这些,跟回来的刘婆子问:“都督还有什么吩咐?”
“小鱼干。”江柳说道:“就是银鱼制成的干脯,乔把总和他内弟应该没吃过。”
刘婆子又吩咐仆人去取些小鱼干。
“银鱼制成的鱼干,可以干嚼。”江柳问乔万坤和武秀琪:“你俩有没有吃过?”
“从没听说过这种吃法。”乔万坤回道:“银鱼昂贵,也少见的很。一般得到后,都会烹煮成羹汤,用来滋补。做成鱼干,真是没有见过。”
“昂贵是因为少见,市面上要的多了,哪有这么贵?”江柳撇嘴:“住在湖边的渔夫,每年不知得吃多少银鱼。”
“都督说的是。”乔万坤应道。
江柳用木勺舀起茶汤看了看:“恰到好处,我家的仆人,都被刘婆子调教的手艺精巧。”
“都督待老奴好,老奴办事当然用心。”刘婆子欠身问道:“敢问都督,还有没有别的吩咐?”
“送上鱼干,你们都先下去吧。”江柳说道:“乔把总找我,肯定是有话说。”
刘婆子离开后,仆人送上鱼干。
江柳招呼乔万坤和武秀琪吃。
俩人各自拿了一条干银鱼放在口中。
入口后,他们都瞪圆了眼睛,满脸不可思议。
“银鱼竟这么好吃?”武秀琪诧异:“要是姐姐也在,肯定喜欢。”
“那就包一些,给乔夫人带回去。”江柳大度的说道。
“我俩来见都督,是有要紧的话要说。”乔万坤瞪了武秀琪一眼:“你怎么没个羞臊,竟讨起好处?”
“不值什么。”江柳笑着打断他:“你俩深夜冒雪见我,有什么话说?”
武秀琪站了起来,向江柳屈膝跪下:“听闻都督将要领兵出征,我愿追随左右。不求功名,只求留在都督身边,拼死保都督周全!”
头一回见武秀琪,江柳已经查看过他的属性。
格斗技能68级,比自己低不了多少。
谋略技能却达到了86级,应该是个可用的人才。
他却没有一口答应,而是问武秀琪:“跟着我,不求功名,那你为什么要出征?”
“我这条命是都督救的。”武秀琪回道:“都督要我生,我则生。都督要我死,我则死!沙场之上,刀剑无眼。为报都督大恩,我愿留在都督身边,即便挡刀挡剑,也在所不惜!”
“混蛋玩意!”江柳撇嘴一笑。
乔万坤和武秀琪被他突然冒出的一句给说愣了。
狠狠瞪了武秀琪一眼,乔万坤对江柳说:“都督,我家内弟确实有点本事。他为人虽是孟浪了些,忠义却是记得。恳请都督,念在他报恩心切,把他带在身边。”
乔万坤说着,站了起来,向江柳深深一礼。
“说他混蛋玩意,并非不信他。”江柳舀起茶汤,倒进桌上的茶碗里:“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从嗷嗷待哺到成人成才,岂是一蹴而就?动不动就以死报恩,可有把父母双亲放在眼里?可有把关心你的人放在眼里?”
江柳一番话,把武秀琪说的垂下脑袋。
“我们去战场,不是求死,而是求胜。”江柳接着说:“只为一死,蠢货才会跑去打仗。死,谁不会?人有一万种法子把自己弄死。轻于鸿毛固然可悲,死后落个英雄又能如何?胜利从来都属于活着的人,我要的是活着的英雄,而不是死了的英雄。想跟我去,先打消挡刀挡剑的念头,敌人来了,拿起武器和他们干!有人肯定要死,也应该是敌人,而不是我们!”
江柳一番话,把乔万坤说的愣住了。
武秀琪也从没听说过这样的理论。
大兴朝,向来弘扬忠君爱国,弘扬忠于主子。
为主子死,是很多低位者自以为荣耀的事情。
江柳说的却与这些完全背道而驰。
虽不是很明白他究竟怎么想,武秀琪却已经懂了他的意思。
他跪在地上,向江柳深深一叩:“都督之言,我铭记于心。只要能上战场,必将追随都督,杀敌立功!”
第138章 耍无赖耍到无赖祖宗头上
江柳答应了武秀琪的请求,答应出征时带上他。
离开江柳的宅子,武秀琪手上还捧着用油纸包起的一包银鱼干。
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乔万坤问他:“与江都督说了会话,你有什么感觉?”
“从没见过像都督这样的人。”武秀琪回道:“他说的很多话,都是我想也不曾想过,或者说想过,却不敢说出来。”
“跟着都督好好干!”乔万坤拍了拍他的肩膀:“你跟在他身边,我和你姐放心。”
乔万坤和武秀琪回家,乔夫人还没有睡下。
武秀琪把见江柳的经过说了,乔夫人也是欢喜的很。
当天晚上,一家人聊到很晚才睡。
江柳起了个大早。
作为大内侍卫都督,每天他都得早早起床,去皇宫陪着皇帝上朝。
落了整晚的雪还在下,路上的积雪已经没过小腿。
永安城一片银装素裹,撇开寒冷,倒也雅致。
又是一场大雪。
等到早朝,皇帝应该会下旨,册封他为昭勇将军,统领兵马征讨洛丘人。
上一场大雪到这一场,其间也下了两场,不过都只是飘些雪花就停了。
江柳不禁觉得有趣。
每次下大雪,人生都会有场不小的转折。
不知是巧合,还是命运就这么安排。
正往皇宫走着,江柳看到迎面过来十多个人。
当先一人,正是太尉之子王青龄。
远远看见江柳,王青龄等人加快步伐,小跑过来。
“江都督。”到了江柳面前,王青龄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我在这里等了有半个多时辰。”
“半个多时辰?”江柳笑着说:“大兴朝宵禁,一刻之前才解除,你是怎么等的半个多时辰?”
王青龄有些尴尬,指着路边一个坊门:“在那里等着,只要不出坊,三司巡查也不能把我怎样。”
躲在坊门后面等着,以此避开巡查,王青龄还真是个有歪主意的。
江柳问他:“大清早,你等我做什么?”
“拍都督马屁。”王青龄嘿嘿笑着:“拍的都督痛快了,说不准肯收什么做个手下。”
“我是朝廷命官,你虽是太尉之子,眼下却是白身。”江柳问他:“怎么收你做手下?”
“手下也不一定要进衙门办事。”王青龄一本正经的说:“我们这些人,还是能办成点别的事。”
“你们能干什么?”江柳笑着说:“欺压良善?横行永安?做个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他摆了摆手:“别跟我捣蛋,回去吧。”
“都督别啊。”王青龄哪肯回去:“我们以前确实是那个样子,还不是因为没个肯调教的人?要是跟了都督,以后我们肯定会造福四邻,弘扬正气,成为人人称道的大好人!”
江柳向来是个跟人耍无赖的。
没想到,王青龄居然敢在他面前摆出一副无赖模样。
他还真觉得这个纨绔子弟有点意思。
跟在江柳身后的四名侍卫,见王青龄这副模样,都是满脸懵逼。
从来都是都督与人耍花腔,头一回有人敢在他面前搬弄这一套,王青龄不是鲁班门前耍大斧,耍无赖耍到无赖祖宗的头上了?
“成!”更让四名侍卫吃惊不小的是,江柳居然点头:“回头交代些事情给你们,办的漂亮,以后就跟着我做事!”
“多谢都督提携!”王青龄深深一礼。
江柳领着四名侍卫从他们面前走过。
王青龄和十多个泼皮,还站在后面,保持着见礼的姿势。
等到江柳走远,王青龄对泼皮们说:“看见没有?江都督答应了!”
“还是公子有办法。”有个泼皮问:“刚才公子怎么不问两位夫人喜不喜欢那些胭脂水粉和珠宝首饰?”
“问过屁!”王青龄冲他一瞪眼,抬手往他头上抽了一巴掌:“送人东西,还有盯在后面问的?本来能办成的事情,也会因为问一嘴,彻底的黄了!”
其他的泼皮虽然不明白为什么,王青龄既然这么骂,他们也跟着纷纷附和,指指点点,说那个泼皮不带脑子。
挨揍了一巴掌的泼皮心里苦。
王青龄是太尉的儿子,官场那些花花绕,他是熟门熟路。
混迹市井泼皮,哪能懂那些。
他就是认为既然东西送了,应该提醒一句。
哪想到居然挨了一巴掌。
“公子,我们这会做点什么?”有个泼皮问王青龄。
泼皮都是市井闲人。
闲人无事可做,只会更闲。
闲着没事的人,当然要找点事做,才可以打发一整天的无聊。
不让泼皮们搞点事情,他们肯定会惹麻烦。
王青龄说道:“江都督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从今儿起,不许再欺压良善、为祸永安。
“成!”十多个泼皮爽快的答应了。
有一个说道:“等到雪融了,我们到临近的城里闹腾去!”
“闹腾你大爷!”王青龄兜头给了他一巴掌。
泼皮被打的有点懵:“公子说不许为祸永安,我们去临近的城也不行?”
“废话!”王青龄冲他一瞪眼:“我们科室江都督的人,干点坏事,还不是给他惹麻烦?从今儿起,没有江都督的指示,只许做好事,不许做坏事!”
十多个泼皮挠头。
有一个说:“做坏事我们都是行家,好事?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扫雪。”王青龄看了一眼满大街的积雪:“把人都招呼过来,咱给永安请清路!”
泼皮们都有点懵了。
他们没闹明白,扫雪能有什么好处?
干这种出力不讨好的事情,早晚还不得饿死?
有个泼皮没忍住问王青龄:“扫了雪,是不是挨家挨户向他们讨扫地钱?”
“向百姓讨扫地钱,不是为祸四邻是什么?”王青龄没好气多问。
“又没好处,扫的什么雪。”泼皮们纷纷嘀咕:“大冷天,还不如回家睡觉。暖暖和和在被窝里,岂不快活?”
泼皮们不肯干没好处的事。
王青龄满头黑线:“你们这些货,怎么就知道向老百姓伸手?”
“不向他们伸手,还能找谁要好处?”有个泼皮问道:“兄弟们也不能喝西北风!”
“别忘了,我们都是江都督的人。”王青龄得意的笑了:“打着都督的旗号扫雪,官府敢不给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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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探探皇上的口风
江柳来到皇宫,先去了一趟敬武房。
自从知道他要走,把总们的情绪都不是很高。
江柳走进敬武房,几位把总迎了上来。
“昨儿晚上怎样?”江柳笑着问:“玩的可还尽兴?”
“都督要走,谁还有心思玩?”苟啸天回道:“哥几个早早回家去了,倒是下面的兄弟们,他们不知情,应该快活的很。”
“多大点事,怎么都跟小媳妇似得?”江柳笑着说:“我又不是你们的男人,出征打仗,你们都舍不得。”
“都督不在,哥几个没了主心骨,当然不会痛快。”蒲文轩说道:“这个时候,谁还能玩的痛快,当真是半点心肝也没有。”
“不说这个。”江柳摆摆手:“今儿大雪,人都畏冷不肯出门,万一有贼人,肯定会选择这样的日子干点什么。提醒兄弟们,要比往日更用心才成。”
“都督放心!”几位把总一同应道。
向把总们做了交代,江柳离开敬武房,直奔乾清宫。
徐心海正在等他。
见他来了,徐心海上前说道:“江都督可算来了,陛下一早起就在问。”
“我这就去。”江柳答应了,在徐心海陪同下,走向内宫。
徐心海问他:“江都督是不是要带兵了?”
“陛下说的?”江柳问他。
“陛下昨儿晚上,把魏长安召进宫,提起这件事。”徐心海回道。
“九千岁有没有说什么?”江柳问他。
“没有。”徐心海回道:“陛下很少做决断,偶尔否了魏长安提的一两件事,他也不敢说什么。”
江柳心里明白,魏长安是不想说,而不是不敢说。
皇帝对他越照顾,魏长安心里越会犯嘀咕。
身为九千岁,在大兴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魏长安靠的就是皇帝宠幸。
如今冒出个江柳,他不担心才是咄咄怪事。
以后在魏长安面前,还得多个心眼才行。
江柳来到内宫,朱秀文已经梳洗完毕,正在等他。
“今儿早朝,知道朕要说些什么?”见到江柳,朱秀文问他。
“臣愚钝。”江柳回道:“并不清楚陛下要说什么。”
“既然你在朕面前装傻,朕就再告诉你一次。”朱秀文说道:“稍后早朝,朕会下旨,册封你为昭勇将军,领兵十万前往安东,讨伐洛丘人。”
“臣知道了。”江柳回应的很不情愿。
“你好像很不情愿为朕分忧。”朱秀文微微皱眉。
江柳苦着脸说:“臣也说过,不懂军务,根本没法带兵。昨儿倒是问了几个人,大兴朝有没有特别会带兵的,那些人都是支支吾吾,说什么有一个,只是没法子用。”
“有一个,没法子用?”朱秀文诧异的问:“谁?”
“臣记的不真切,好像叫裘……裘什么来着?”江柳假装想不起来。
“裘子康?”朱秀文脸色瞬间不是太好看。
“好像是这么个人。”江柳说道:“别人不肯说为什么没法子用,臣也就不好追问。”
秋风城还没给他送来有关裘子康的卷宗,江柳不清楚皇帝对这个人怎么看,所以没有直接请朱秀文允准把人给他。
无赖可以耍,那得以十足的把握为前提。
没有把握,就找皇帝要人,可别把自己也给坑了。
“这个人确实有本事。”朱秀文冷笑:“朕却觉得你驾驭不了。”
“世上哪有驾驭不了的人。”江柳回道:“无非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罢了。”
“他敢当着信王的面弹劾,说信王意图谋反。”朱秀文问:“朕要是把他放了,那是给信王施放了什么讯号?”
江柳回道:“无非是告诉信王,陛下已经怀疑他。”
“会有什么后果,你想过没有?”朱秀文问他。
“信王会胆战心惊,甚至会把一些事情放在明面上做。”江柳嘿嘿一笑:“皇上难道认为不是好事?”
“你懂个屁!”朱秀文说道:“信王这么多年,豢养了多少死士?大兴朝的军队,也有不少被他拉拢。”
他问江柳:“你知不知道,朕为什么要你带兵征讨洛丘人?”
江柳一愣,瞬间明白皇帝的真实意图。
信王朱秀轩,豢养死士无数,其中不乏鬼影圣刀那样的人物。
除此之外,他与许多军队之间的关系也很微妙。
皇帝昏庸,他可以徐谋缓图。
要是皇帝突然英明果决,信王很可能下一刻就会起兵叛乱!
难怪徐心海当初说,皇帝耽于享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身边刀剑林立,仅仅一个信王,就足以搅的天翻地覆。
真正的乱世不可怕。
明面上的乱,谁是敌人谁是自己人,一目了然!
暗流汹涌才是最可怕的。
一着不慎,很可能就是满盘皆输。
皇帝在下一盘棋,还是一盘已经快要走到绝境的残局。
破局的关键就是江柳。
朱秀文有他的打算,江柳却也有自己的盘算。
帮助皇帝稳固朝堂,从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首先他得活着。
完全不懂军务,领着十万大军出征。
从没接触过军队,万一军中有人捣乱,还没作战就军心涣散、分崩离析,到了关外,岂不是送死?
探出皇帝的口风,知道他并不厌恶裘子康,只是因为情势复杂,才不能把这个人放出来,江柳顿时有了主意。
他问朱秀文:“皇上的意思,是要臣凯旋归来,领着大军驻扎在皇城附近。但凡有敢于对朝廷不利的,臣即刻领兵征讨?”
朱秀文点头:“首先你得立功。”
“不!”江柳说道:“臣认为首先得活着。讨伐洛丘人,臣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身边没有可用的人,万一战事不利,臣战死沙场落个马革裹尸倒是痛快,陛下怎么办?大兴江山,难道真要眼睁睁看着那些**害?”
说起这个话题,朱秀文脸色很不好看。
他眉头紧皱:“朕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
“臣需要裘子康。”江柳说道:“只要陛下点头,无须以朝廷名义,臣把人弄出来就成!”
“你?”朱秀文笑了:“可别把信王当成蠢货。他不动你,只是还没到时候。”
第140章 皇帝发怒了
弄明白皇上对裘子康并没有反感,江柳已经有了主意。
但他还是决定,要等到秋风城把卷宗送到手,才去办这件事。
可以把人从大理寺捞出来。
问题是,捞出来之前,一定要丢裘子康有个深入的了解。
千万不能费心费力弄出个人,回头再和他做对。
上朝的时辰快到了,朱秀文在江柳和徐心海的陪同下,走出乾清宫。
到了乾清宫门外,他仰脸看了看还在飘雪的天空:“这场雪真不小。”
“可不是。”徐心海回道:“昨儿下午就落了雪,到这会还没停,不知道会下多久。”
“下雪天在寝宫里搂着美人,滋味倒是极好。”朱秀文嘿嘿一笑:“今儿早朝,要快些结束才成。”
徐心海满脸笑容附和:“陛下说的是,雪天,被窝里有人暖着,滋味才美。”
“你那对食的婆娘怎样?”朱秀文问道:“给你暖被窝不?”
“暖,暖的很。”徐心海回道:“老奴虽不能对她做什么,暖被窝还是成的。”
“徐公公连手指头也不用?”江柳突然插了一句。
朱秀文和徐心海都是一愣。
徐心海脸上带着些尴尬,嘿嘿干笑了两声。
朱秀文却笑着说江柳:“堂堂大内侍卫都督,说话竟像是个市井之徒。此话传扬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臣下次不会说了。”江柳嘿嘿一笑。
“没旁人的时候,说说也无妨。”朱秀文说道:“朕倒是喜欢听你这么说话。”
跟在朱秀文身后,江柳问他:“皇上今儿下旨,臣什么时候出兵?”
“朕也懂些兵家常理。”朱秀文说道:“向来用兵,都是冬守春战。等到冬天过去,你再领兵出征。”
他意味深长的问江柳:“你不是还有好些事情没有办?”
江柳明白,皇帝说的好些事情,不仅仅包括裘子康。
当着徐心海的面,有些话不是很好说。
“早朝后再来乾清宫,朕有好些话,想要和你聊聊。”朱秀文吩咐。
江柳答应了,陪着他来到皇极殿。
大臣们早就在殿外等着。
下雪天,皇帝还是徒步早朝,让很多大臣不由感慨,自从江都督入了宫,皇帝不仅早朝,甚至还节俭至此。
大兴果真是有救了!
走进皇极殿,朱秀文坐下,向大臣们说:“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朝中大臣,多半不知道洛丘人犯边。
更不可能知道,朱秀文已经做了决定,要派江柳讨伐贼寇。
朝臣们启奏的,都是各地日常政务。
朱秀文捧着包有奏折封皮的市井手抄本,看的津津有味。
等到大臣们奏的差不多,他抬起头问了句:“完了?”
大臣们面面相觑,满脸懵逼。
朱秀文露出笑容:“说来说去,都是些屁大的事情。真正的大事,竟无一人知晓。”
“兵部尚书。”他看向左侧朝臣中的一位:“你来说说,安东那边情况如何?”
皇帝突然提起安东,朝臣们个个懵逼。
兵部尚书卢永谦出班回道:“安东是我大兴边城,驻有常备军三百人,冬季大雪道路封闭,并没有消息送来。”
朱秀文从桌上拿起那份战报,往他面前一丢:“朕看你这个兵部尚书是做到头了!洛丘人犯边,杀我边民驻军。三百常备军?”
他冷冷一笑:“只怕现在一个人也没有了!”
皇帝不上朝,当然就不会发威。
突然在朝堂上发威,把卢永谦吓的连忙跪下去。
战报是直接送到朝廷,兵部确实没有得到消息。
自从魏长安掌权,大兴朝的六部几乎只是摆设。
魏长安有需要,会安排人去给他们找些事情。
没有需要的时候,六部也不知道该干点什么。
“朕都知道的事情,身为兵部尚书却不知道。”朱秀文皱眉摆手:“滚下去,别着这里碍眼!”
换做旁的皇帝,卢永谦犯下失职之罪,本应斩首问罪。
朱秀文却没这么做,只是让他滚出去。
江柳很清楚,皇帝是不想把朝臣拿掉,给其他人趁机钻进来的机会。
兵部连战报都得不到,可见卢永谦并不是魏长安或朱秀轩的人。
“洛丘人犯边,诸位爱卿有什么看法?”朱秀文脸色不太好看。
大臣们都低着头,并没有一人开口。
朱秀文冷冷一笑:“满朝大臣,遇见事屁主意都没有!朕养着你们,还不如养一群猪!整天吵吵着要朕临朝,朕临朝了,你们倒是给朕分忧?拿着点屁大的事,朝堂上吵来吵去,都像个什么样子?”
骂着大臣,朱秀文却表露出对临朝的不耐烦。
江柳站在一旁,只觉得好笑。
大兴朝的皇帝,当的也太憋屈。
朝堂之上,居然也要和朝臣玩套路,让大臣们以为他就是不想临朝。
接下来,皇帝应该耍脾气玩任性,谁的话也不听,给他册封为将军。
果然,朱秀文说道:“用你们的时候,都没了主意。朕帮你们想个主意,免得把你们那些猪脑袋给想坏了。”
他喊了一声:“江柳!”
江柳上前,面朝朱秀文站着:“臣在!”
满朝大臣还在发懵,没明白皇帝突然把江柳叫上前做什么。
“朕册封你为昭勇将军,领十万大军,开春后前往安东征讨洛丘人。”朱秀文说道:“需要用人,大兴朝无论在朝在野,都由你调配。需要用物,朝廷府库以及各地府库,也都由你取用。五品以下将校,可自行提拔,无须知会朝廷。”
皇帝突然册封江柳为将军,还给了这么多权限。
朝臣们顿时炸了锅。
“陛下三思!”有人出班劝谏:“江都督确有能耐,可他不懂带兵,出征非同儿戏……”
“闭嘴!”朱秀文冲他一瞪眼:“问你们的时候,一个个没话说。朕出了主意,又跳出来阻挠。当朕真的不会杀人?”
皇帝发了怒,大臣们纷纷低下头。
好些人在头脑里搜索,上回皇帝发怒是在什么时候。
想来想去,他们也没能想出来。
自从朱秀文登基,好似真的没有怒过。
“退朝!”朱秀文站了起来:“无事莫要来烦朕。”
第141章 不是坐监是度假
离开大殿,返回乾清宫的路上,朱秀文深深吸了口冰冷的空气。
不知是对江柳和徐心海说话,还是他自言自语。
朱秀文冒出一句:“朕站在雪地里,都比坐在皇极殿自在。”
江柳没吭声。
徐心海陪着小心说了句:“陛下每日早朝,朝臣们最近还真没怎么在背后议论。不管怎样,堵大臣们的嘴,是有用的。”
朱秀文没言语,招呼江柳:“你跟朕来。”
走进乾清宫,朱秀文和江柳到了内殿。
他问江柳:“今儿朝堂上的事情,你都看见了?”
“看见了。”江柳问:“兵部尚书玩忽职守,陛下怎么没惩办他?”
“惩办?”朱秀文冷冷一笑:“把他拿了,谁来做兵部尚书?用魏长安的人,还是用信王的人?或者说,用南山书院遗留下来的那些人?”
朱秀文没有当场处置卢永谦,江柳就知道其中必定有缘故。
他猜测的果然没错。
卢永谦是个不站队的官员。
是不是懒政,很不好说,毕竟身为兵部尚书的他,根本接不到来自各地的军报。
无论他是不是懒政,占着这个位置,对皇帝来说就有大用。
“大兴朝,远远比你看到的复杂。”朱秀文对江柳说:“大军到你手中,你也得当心。魏长安倒没在军中安插多少人,他只是利用南北堂,节制将校。然而有些将校,心思在谁那里,只有你去看了才知道。”
江柳满头黑线。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卷进不得了的事情。
卷入纷繁复杂的朝堂斗争,万一深陷其中,可不是好玩的。
同时,江柳也很清楚。
他不想卷进去,也已经卷入了。
唯一的办法,就是利用皇帝的宠幸,另立一支势力。
皇帝扶持他的目的,是制衡其他势力。
他当然不能再有任何站队。
“裘子康是个人物,只是难以驾驭。”朱秀文突然对江柳说:“你要用他可以,得有手段。朕在朝上给了铺垫,后面的事情要看你的了。能不能把他捞出来,要看你的本事,朕是绝对不会下旨赦免。”
江柳当然明白,皇帝赦免裘子康,意味着公开与信王反目。
平日里逗逗信王,给他一些窝囊气受,皇帝可以做。
曾公然弹劾信王,说他意图谋反的裘子康,皇帝可不能下旨赦免。
赦免裘子康事小,背后隐含的意思,可是直接告诉信王,皇帝已经怀疑他真的要谋反。
“陛下给了方便,臣就知道该怎么办。”江柳回道:“这件事,臣会办妥。”
“朕与大兴朝,靠你了!”朱秀文牵住江柳的双手:“不要让朕失望!”
江柳点了点头。
朱秀文说道:“去吧,办你该办的事情。”
江柳离开之前,朱秀文吩咐:“让徐心海给朕召几个美人过来。”
“陛下。”江柳说道:“美人虽好,用多了也伤身。”
朱秀文笑着摆手:“去吧。”
江柳离开内殿,徐心海迎上前:“江都督,陛下怎样?”
“陛下好得很。”江柳说道:“要徐公公召几位美人进去。”
徐心海应了,江柳离开乾清宫。
出门以后,他回头看了一眼乾清宫的门头。
皇帝日子过的可真累。
明明胸有乾坤,却偏偏要装出一副不理朝政的模样,整天和美人厮混在一起。
大兴朝,要是没有人力挽乾坤,看来是真的到了没落的时候。
皇帝给他铺好了路,江柳打算先出宫,去一趟青衣卫西营。
秋风城做了副指挥使后,调离东营,主管西营事务。
青衣卫东西二营地,职权各不相同。
缉捕诸事,都是交给东营去办。
东营内还有专门用来看押人犯的监牢。
出外办事的青衣卫,也都是来自东营。
西营虽是青衣卫,却只负责稽查各衙门事务,当然也包括东营。
青衣卫西营,办的案子,都是朝堂内部的案件。
大兴朝朝纲混乱,西营已经有好些年没真正接手过案件。
直白点说,青衣卫西营,如今只是个摆设。
也难怪秋风城几乎每天都会跑去花杏楼。
没什么事情,他可不就得跑去自己家的营生去看着!
江柳来到西营,遇见的青衣卫纷纷向他见礼。
他也是嘴角带着笑,向每个见礼的青衣卫点头。
秋风城恰好就在西营。
他正忙着整理一些卷宗。
江柳来到,秋风城迎上前:“兄弟怎么这会来了?卷宗正在整理,还没完全弄明白。”
“兄长这里没旁人帮忙?”江柳诧异的问。
“用谁帮忙?”秋风城说道:“你要的卷宗,牵扯可是不小。为免耳目,我让他们调来的是大理寺最近几年所有的卷宗。找旁人整理,万一传出去,可了不得!”
秋风城在这件事上表现出的谨慎,让江柳瞬间明白,裘子康的案件,一定是牵扯极多。
稍有不慎,很容易惹来麻烦。
“有没有整理出来的?”江柳问道:“我能不能带回去看?”
“最好不要。”秋风城回道:“就在这里看,回头我再让人送回去。”
秋风城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江柳没有为难他,翻阅起已经请出来的几份卷宗。
看了两份卷宗之后,江柳笑了:“这个裘子康,还真是个软硬不吃的主。”
“兄弟不会是想把他从大理寺捞出来吧?”秋风城说道:“这位爷,自从住进去,就没把自己当外人。”
他又递了一份卷宗给江柳:“你看这个。”
接过卷宗,江柳浏览了一遍。
“有点意思。”江柳嘿嘿一笑:“进了大理寺的监牢,拒绝提审不说,还把提审的官员都给揍了。每天都要吃肉,而且得是他指定的酒楼做出来。他哪里是在大理寺蹲监,摆明度假去了。”
“要命的是,谁也不敢招惹他。”秋风城说道:“就连信王,也只敢把他关着,不敢解决掉这个麻烦。”
“信王是担心解决掉他,谋反的罪名会被坐实。”江柳笑着说:“此地无银三百两,只有打算谋反的人,才会急着灭口。”
“兄弟有什么想法?”秋风城问他。
第142章 偏偏非要作死
离开青衣卫西营,江柳已经对裘子康的事情有了深入的了解。
裘子康,擅长领兵作战。
他曾率领三百大兴将士,杀入作乱的数万蛮人之中,取了蛮人统帅的项上人头。
除此之外,他还立下大小战功数十场。
自打带兵,裘子康出征,就没有过失败的记录。
江柳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裘子康弄出来。
有了裘子康,征讨洛丘人,还不跟玩似得?
他打算先回皇宫,与徐文耀商议一下。
江柳目前的手下,只有徐文耀是个有谋略的。
俩人一同想主意,或许能找到办法。
返回皇宫的路上,江柳看见几个身影,正冒着大雪在清扫路面的积雪。
他心里犯着嘀咕:这些人傻不傻?落雪时分清扫积雪,还不是这边扫干净,那边又铺满了?
除了在皇宫,江柳但凡出门,身边总会带着四名侍卫。
四人跟在他身后,看到有人扫雪,也是满心疑惑。
有个侍卫嘀咕:“下着雪就在扫,有什么用?”
“没看见他们扫过的地方,都没人走路?”另一个侍卫说道:“雪不够厚,走在路上,说不准还会滑倒。”
雪天,行人本来就少。
偶尔有几个行人,确实都避开清扫出的路面。
江柳心里疑惑,又不好阻止那几个扫雪的人。
清扫路面积雪,应该是出于好心。
只是他们没选对时候,扫的有点不带脑子。
才回到皇宫,徐文耀就迎了过来。
江柳说道:“你来的正好,我恰巧有事找你。”
“都督还是先别忙着说事。”徐文耀苦笑着说:“人都把状告到皇宫里来了。”
“告状?”江柳有点懵:“什么人?告谁?”
“当然是告都督。”徐文耀说道:“太尉之子王青龄,不知抽的哪门子风,带着一众泼皮,下着大雪在路上清扫积雪。先不说清了有没有用,他们清扫积雪,竟然还跑去向京兆府讨赏钱。”
“王青龄干的事,告我做什么?”江柳更加懵逼。
“他们可是打着都督的幌子。”徐文耀说道:“刚才徐公公来了,说是京兆府尹求见皇上,被他给拦了,请都督尽快把这件事给办了,可不要闹到皇上那去。”
江柳明白了,王青龄是想干点好事被他认可。
不能欺压百姓,不能欺行霸市。
他们干脆就去欺负官府!
这个王青龄,还真是个不怕事的。
想明白这些,他嘿嘿一笑。
徐文耀疑惑问道:“都督还能笑的出来?”
“京兆府尹告状而已,有什么笑不出来的。”江柳招呼:“你跟我走一趟,路上有话和你说。”
他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反倒重点提起有话要说,徐文耀知道,京兆府尹赵明旭,这回恐怕要倒霉了。
与徐文耀一同离开皇宫,往京兆府走的路上,江柳问他:“你有没有主意,怎么把裘子康从大理寺弄出来?”
“都督要把裘子康弄出来?”徐文耀诧异问道。
江柳点头:“此人本事不小,战场上竟从没有过败绩。带着他出征,肯定可以平定洛丘人,还边关安宁!”
“裘子康可是个麻烦。”徐文耀提醒:“都督不如另寻他人。”
“放眼大兴,论起打仗,谁有裘子康的本事?”江柳问他。
徐文耀不言语了。
大兴朝武将不少,可与裘子康媲美的,还真没有。
“裘子康的事情,坊间笑谈不少。”徐文耀说道:“属下听说,大理寺巴不得给他赶出来。都督想要捞他,最难办的应该是他本人。”
看过裘子康的卷宗,江柳笑着说:“这个人有点意思。我正是听说了这些传言,才找你想办法。”
“都督总不能跑去大理寺监牢,对他说信王确实要做那种事。”徐文耀笑着说:“要是那么说,倒是可以与他相谈甚欢。先不说会不会惹出大麻烦,能不能说服他出来,还是未知。”
“他疯,我还能跟着疯?”江柳笑着说:“我可没打算和信王对着干。”
“我会与都督一道想法子。”徐文耀问:“京兆府那边,怎么办?”
“看看再说。”江柳没有直接说怎么办。
才到京兆府门口,江柳就听见里面传出嚷嚷声。
嚷嚷着的,正是王青龄。
“雪我们扫了,我们不做,官府也是要做。”王青龄在里面喊道:“京兆府今儿不给银子,我可不走。”
“还真是个纨绔。”跟在江柳身后,徐文耀说道:“竟然敢来京兆府挑事。”
“还不是仗着有个好父亲。”江柳笑着说:“我要是有这么一位老爷子,也敢如此。”
“他这次仗着的可是都督的势。”徐文耀提醒:“赵明旭可说了,王青龄带着几个泼皮来讨工钱,开口就说他们是都督的人。大雪纷飞,路面难行,为了给百姓造福,因此冒雪扫雪。”
“冒雪扫雪。”江柳笑着说:“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难为都督还能笑的出来。”徐文耀摇头:“由着他这么胡闹,早晚把都督的名头给毁了。”
“今儿早上,他倒是找过我。”江柳说道:“说是要跟着我。我还没答应,怎么就闹这么一出。”
“都督还是赶紧别答应,可不要以后惹了一屁股的骚。”徐文耀提醒:“像王青龄这样的纨绔子弟,都督以后可得离远些。”
“纨绔子弟也有纨绔子弟的用处。”江柳笑着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丝毫不在意的说道:“瞧着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办了。”
深知江柳的脾性,徐文耀提醒:“都督可不敢乱来,再怎么说京兆府也是朝廷的衙门……”
江柳走在前面,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
徐文耀有种不妙的感觉,手心里都捏着一把汗。
他倒不是为江柳捏把冷汗,而是为赵明旭捏着这把汗。
赵明旭也是个不懂事的。
王青龄来闹事,只管和他缠就是,好死不死的,跑皇宫里找皇上,想要告江都督一状。
以江都督的性情,谁招惹了他,还能有好日子过?
赵明旭向来胆小,今儿不知怎么了,偏偏非要作死!
第143章 没事惹他干嘛
江柳走进大堂,王青龄带着几个泼皮,正叉腰叫骂。
“京兆府偌大个衙门,怎么还赖着账不给?”王青龄骂道:“赵明旭,你给我出来,今儿不好好说道说道,我还不走了。”
见到这一幕,江柳也觉得好笑。
堂堂京兆府尹,竟被一个纨绔子弟堵在大堂上指名道姓的骂。
指望这样的衙门给老百姓做主?
那还有个准谱?
“怎么回事?”江柳开口了。
“关你屁事!”有人在身后说话,王青龄没好气的应了一声,扭过头瞪了一眼。
见是江柳,他马上换了副谄媚的笑容:“都督怎么来了?”
“京兆府尹,大兴朝正三品高官。”江柳说道:“放在什么地方都是封疆大吏,岂是你能说骂就骂的?”
被江柳训斥,王青龄当即低下头回道:“不是我想骂他,是京兆府太不像样子,赖着我们的工钱不给?”
“外面扫雪的工钱?”江柳问他。
王青龄嘿嘿一笑,恬不知耻的说了句:“哥几个只是为永安城的百姓做点小事,当不得什么,都督不用夸奖。”
江柳心里嘀咕:就你们扫的雪,过不多会又被落雪盖住。没用不说,即便有用那一会,也会因为雪地过薄,积聚成冰,把走在上面的人摔个跟头。要是永安城的人能弄得过你们,早把你们揍的脑袋开了瓢。谢你们?真是想多了!
没有戳穿王青龄,江柳喊了声:“赵府尹,你去皇上那里告御状的时候我不在。这会我来了,你不出来说两句?”
他提起赵明旭告御状,王青龄顿时有点懵:“告御状?告什么御状?”
“还不是因为你?”陪着江柳来的徐文耀没好气的说:“都督被赵府尹告到皇上那里去了。”
江柳被告了御状,王青龄顿时来了脾气。
他叉着腰骂道:“赵明旭,你个老王八!哥几个来讨工钱,你不给就算了,还敢跑到皇上那里告御状!今儿你要是不给个说法,哥几个还就不走了!等会再不出来,非去你家,把你的王八窝给拆了!”
王青龄一口一个“老王八”,根本没把正三品朝廷命官看在眼里。
徐文耀看向江柳,以为他会阻止。
哪想到江柳不仅没阻止,反倒跟着喊了声:“赵府尹,可别逼着我骂人。我要是开口,就没他骂的这么好听了。”
徐文耀满头黑线。
都督哪里是来解决事情,摆明是挑事来了。
江柳的反应,给王青龄壮了不少胆。
他叉着腰,对几个泼皮说道:“哥几个,把你们在市井骂人的那些路数全都使出来。今儿不给赵明旭这个老王八的脑袋骂到伸出壳,咱们就别歇嘴。”
泼皮们都是混迹于市井。
跟着王青龄来到京兆府骂府尹,他们起初还没胆子。
有两个甚至表现的很怂,躲在后面,深怕被官府点了眼。
江柳来到,不仅没有制止王青龄,反倒表明态度,有可能会跟着骂。
再被王青龄一撺掇,几个泼皮胆气顿时壮了。
市井中的无赖,骂人哪有没路数的?
他们骂起来,真是能把人祖坟上骂的冒了青烟。
赵明旭去了皇宫,就知道闯下大祸。
皇上没见着,御状没告成,反倒还得罪了江柳。
那位爷是个好惹的主?
等他来了京兆府,还不得把这里拆了?
先是王青龄在外面叫骂,赵明旭倒不怎么怕他。
他老子虽是太尉,却不敢在官府闹的太不像样子。
让他骂一骂,等到无聊了,还是讨不到好处,那位纨绔也就该走了。
江柳来了,而且摆明态度要开骂,麻烦可就大了。
陪在赵明旭身边的,是京兆府府丞刘耀宗。
王青龄等人在外面叫骂不觉,还夹杂着江柳偶尔一两句要挟。
刘耀宗面带担忧,对赵明旭说:“府尹,不出去见江柳,只怕这一劫度不过去。”
“怎么见他?”赵明旭惶恐的问:“出去被他指着鼻子骂?”
刘耀宗心里嘀咕:躲在这里,还不是被骂的不敢露头?府尹真是闲着没事作死玩!招惹谁不好?怎么想起跑皇上那里告江柳的御状?
那位爷好招惹的?
大兴朝官场,想告他御状的,可不止一个!
有哪个真的跑去了?
心里这么嘀咕,刘耀宗却还得站在赵明旭这边给他出主意。
毕竟赵明旭是他的上官。
京兆府有脸面,他的脸上才有面子。
连正三品的京兆府尹都被人堵在大堂上,骂的不敢露头,他这个正四品府丞,岂不是更没脸面。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摊上这么位顶头上司,也是够够的!
“府尹要是不出去,只能我去见江柳。”刘耀宗说道:“或许可以把他哄走。”
“你去,你去。”赵明旭指着外面:“赶紧把他们打发了。”
“要是江柳开出什么条件……”刘耀宗提醒:“事儿是府尹惹出来的,让他空手而回,我觉得不太可能!”
“只要不太过分,由着他。”赵明旭额头上已经满是冷汗:“就说我还没回来,今儿不清楚回不回来!”
“明白了。”刘耀宗答应了,抬脚走向大堂。
他来到大堂的时候,王青龄和几个泼皮正骂的欢畅。
江柳带着徐文耀和四名侍卫站在一旁,嘴角带着笑,一副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江都督!”刘耀宗脸上堆满笑,向江柳深深一礼:“下官京兆府府丞刘耀宗,久仰江都督,只是未曾有机会前往拜会。有失远迎,还望都督莫怪。”
江柳还没来及说话,王青龄开了口:“你出来没用,让赵明旭出来。”
“不巧的很。”刘耀宗赔着笑回道:“府尹出门有一会,到现在还没回来。”
“没回来?”江柳笑着问:“离开皇宫有一会,不回京兆府,他能到哪去?”
“想必是外面有事,所以没回。”刘耀宗说道:“等他回来,下官自会禀报。”
“我来找他,是有要紧的事。”江柳往堂上一坐:“他不回来,我就在这里等。”
江柳摆出死等的架势,躲在里面的赵明旭苦的心里直泛酸水。
第144章 不知道得出多少血
江柳挑明了态度,赵明旭不出来,他就不离开。
刘耀宗脸上堆满笑:“江都督每日事务繁多,哪有闲情在京兆府这个下衙门耗费?不如等到府尹回来,我向他禀报,请他登门去见都督。”
“也是个办法。”江柳站了起来:“告诉刘耀宗,他要是登门找我,我只打断他一条腿。今儿晚上之前,他若是不去,三条腿都给打断!”
“三条腿?”刘耀宗有点懵。
想来想去,他也想不到府尹什么时候有了三条腿。
“连带着中间那条,也给他打断了。”江柳笑的很邪。
刘耀宗瞬间明白。
他对江柳说道:“江都督可使不得,府尹家里人丁不旺,可不敢把那条腿给打断了。”
江柳嘴角带着笑容,没有言语。
刘耀宗被他笑的浑身发毛。
“府尹不在,还有没有管事的?”王青龄在一旁叉着腰问了句。
“有些事情,我也可以做主。”刘耀宗回道。
“那你来做个主。”王青龄说道:“外面下着大雪,为了让城里的道好走些,我带着兄弟们扫雪。哥几个这么辛苦,官府不给几个赏钱?”
“官府并没有请王公子扫雪。”刘耀宗苦着脸回道:“何况永安城这么多衙门,怎么偏偏找上我们京兆府?”
“别的衙门可不管这个事。”王青龄回道:“管事的,只有京兆府和永清、安宁两个县。县衙门,哪有你们京兆府有钱?不找你们,我找谁去?”
刘耀宗脸上的肌肉都在抽搐。
王青龄找的可是好理由。
别的衙门不管这档子事,两个县衙门又没有京兆府有钱。
说来说去,也就只能找他们。
这不是挑明了吃柿子拣软的捏,还得挑大个的?
“衙门没这笔支出。”刘耀宗为难的回道:“要是给了银子,只怕不好做账。”
他看向江柳,目光流露出哀求:“江都督,你也给评个理……”
“衙门本来就是评理的地方。”江柳打断他:“你要是觉着他们在胡闹,把他们抓了就是。”
抓王青龄?
刘耀宗脸色更难看了。
太尉的儿子,谁敢抓?
京兆府可不是你江都督。
你得罪他没事,太尉反倒会带着儿子去赔礼道歉。
我们京兆府可得罪不起。
把他送进监牢?
衙门还想不想消停了?
“不合适,那不合适。”刘耀宗连连说道:“王公子是在做好事,怎能反倒把他给拿了。”
江柳心想:换成别人,没个太尉老爹,只怕你早就下手。
“那可难办了。”江柳撇嘴:“你们的事,我管不来。”
他问王青龄:“你们有多少人参与扫雪?”
“百十个吧。”王青龄说道:“兄弟们忙活大半天,官府一点好处不给,到哪说理也说不过去。官府见的多了,从没见过如此耍赖的。”
刘耀宗心里在骂娘。
官府你是见的多了,把哪个放在眼里过?
你带着人跑去扫雪,本来就不是官府安排的事情。
这会跑大京兆府讨赏钱,不给还不成!
真要说理,到哪也能说得过你!
要命的是,京兆府不敢你和说理才是!
“大冷天,扫个雪,确实不容易。”江柳对刘耀宗说:“各个官府都有些用来支出的银子,否则如何办事?你们京兆府也忒不像样,人家干了好事,不给点赏钱,岂不是把人的心都给冷了?”
“还是都督明事理!”王青龄附和:“兄弟们心要是冷了,以后哪还会做什么好事?永安城里,多些泼皮惹事,可都是京兆府的错!”
江柳和王青龄一唱一和,把刘耀宗说的是满头黑线。
偏偏他又是满肚子的道理,却说不出半个字。
道理好说,江柳他们肯不肯听?
就算愿意听,他们能不能听的进去?
刘耀宗很有把握,不过他的把握并非说服江柳和王青龄,而是京兆府不出点血,这一劫肯定过不去。
实在没有其他法子,刘耀宗只能问:“江都督认为给多少合适?”
刘耀宗松了口,跟随王青龄来到京兆府的几个泼皮眼睛都亮了。
他们没想到,从衙门,还真的能捞到钱。
看来这场雪,没有白扫。
泼皮们的想法不多,只要每个人给三五十文铜钱,够他们去小酒馆喝几场闲酒就好。
“我又不是京兆府府尹。”江柳嘿嘿一笑:“这种事,我说了能算?”
“王公子说了,他是江都督的人。”刘耀宗说道:“先前衙门里的人,已经给我说了。只要都督开了口,王公子也不会不给脸面。”
“胡说八道!”江柳一本正经的说:“昨儿我带走的那人,可是你们京兆府帮着王公子擒来,还要把人秋后问斩的。谁与他的关系更近,你们心里没点数?”
他嘴角带着一抹坏笑,向刘耀宗问道:“那件事我要是和皇上说了,京兆府这样办事,还会不会有好?”
江柳突然提起那件事,刘耀宗顿时满头冷汗。
那件事办的确实不地道。
官府为了讨好一个纨绔,居然把人关进了死牢,而且还判了秋后问斩。
真要是传到皇上那里,说不准京兆府会摊上什么麻烦。
“都督说的是,是我们失察了。”刘耀宗小心翼翼的回应,并没敢把毛病栽给王青龄。
“说起来,你们算是自己人吧?”江柳欠身向刘耀宗靠近了些。
“算是,算是!”刘耀宗额头上的冷汗比刚才还要细密。
“那就好办了。”江柳一本正经的说:“我觉得这种好事可以长期,回头在皇上面前,我捎带提一嘴。就说京兆府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服永安城内泼皮,从此都干了正经事。”
江柳的话锋突然这么一转,反倒让刘耀宗有点措手不及。
他错愕的看着江柳:“江都督打算在皇上面前,给我们京兆府说说好话?”
“事儿办成,我就是见证人。”江柳笑着问:“这么好的事情,我能不顺着杆子往上爬?”
刘耀宗在笑,可他笑的却很尴尬。
江柳这么一闹,把泼皮都和京兆府扯在了一起,衙门从今往后,可就热闹了。
更要紧的是,这次还不知道得出多少血,才能把事情给抹平了。
第145章 细水长流
一两百号泼皮,扫场雪。
每人给十文钱,算起来也不过二两银子。
刘耀宗却没有说出口。
据他听说,江柳从来都是狮子大开口,绝对不存在京兆府只出二两银子,就把事情解决掉的可能。
“他们好心扫雪,确实是给官府分忧了。”江柳对刘耀宗说:“要是他们不干,等到雪停,官府还是要请人清扫。”
刘耀宗心里嘀咕:即便他们干了,官府还是要请人清扫。下着雪清扫路面,能有什么用?
江柳当然明白,雪还在下着,清扫路面完全没用。
可他根本没往那茬提。
他若有所思的沉吟片刻,对刘耀宗说:“寒冬时节大雪纷飞,这些人不在家里暖被窝,却跑到大街上扫雪,也是很不容易。”
“下官明白。”刘耀宗回应着。
他非常清楚,此时此刻,绝对不能和江柳争辩。
越争辩,麻烦越大。
“你信不信我?”江柳问刘耀宗。
“信!都督的话,我当然信!”刘耀宗赶紧说道:“这件事,都督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那好。”江柳说道:“他们既然辛苦把事做了,官府也不能没点表示。不如这样,每人给一两银子,打发他们走,也就得了。”
一两银子?
几个泼皮眼睛都亮了。
他们寻思着,能给十文八文铜钱,够去小酒馆吃顿饭,也就得了。
江柳却狮子大开口,要给他们每人一两银子!
刘耀宗脸都绿了。
一两百号人,每人一两,可就是一二百两。
官府是有点钱,可也遭不住这样糟践!
王青龄是个省油的?
这次得了好处,下回他一定还会照样来一次。
每个月弄个三五回,官府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江都督。”刘耀宗苦着脸说:“请人扫雪,不过每人五文钱。一两银子,京兆府实在是用不起。”
“扫雪只有五文钱?”江柳满脸诧异:“那些扫雪的人,家里不是清苦的很?”
刘耀宗脸上肌肉都抽搐了。
江柳的关注点,根本不在官府这回用了多少钱,而是他们给扫雪的人太少。
“王公子。”江柳看向王青龄:“不如以后你们把扫雪的活给揽下来,就用官府以往用的那些人。以往事情怎么干,以后还交给他们。官府给他们五文钱一个人,你给他们二十文。从官府结算五十文,每个人头上,你还能净赚三十文。你觉得怎样?”
江柳自说自话,把以后的事情都给安排了。
刘耀宗心里叫着苦。
清扫大街的人,说是每个人每回有五文钱,其实还发放不到。
京兆府给他们结算,都是月结。
每个月一百二十文钱,勉强够一家人吃糠咽菜。
算起来,每个人每天,只有四文钱而已。
“这次的,也就照着五十文钱一个人算。”江柳站了起来:“刘府丞有没有意见?”
刘耀宗其实很清楚,朝廷拨发的钱,有一些就是专门用来清扫永安城的。
朝廷核算出的,也是每个人五十文钱一天。
只是京兆府没有发放那么多。
有人肯四文钱一天做事,为什么要发下去五十文?
至于多的钱到哪里去了,刘耀宗当然清楚。
江柳来了一趟,京兆府官员的收入又少了一些。
虽然不多,可蚊子再小也是肉,割下来还是肉疼。
满心不情愿,可他又不敢和江柳争辩。
鬼都不知道,争辩下去,会不会真的从五十文,涨到每个人每天一两银子。
京兆府砸锅卖铁,也搞不起!
“江都督发了话,就这么着吧。”王青龄满脸不情愿的对刘耀宗说:“要不是都督开了口,今儿这件事不算完!”
刘耀宗心里骂着:什么个玩意!仗着有个好老爹,又攀附上江都督,跑上门欺负我们这些没什么背景的小官。要不是你背后靠着大树,老子弄不死你!
心里把王青龄骂了个透彻,刘耀宗却老老实实安排差役,给王青龄取钱去了。
跟着王青龄来的泼皮们再蠢,也知道来这一趟,混了个长期的饭票。
每人一两银子,很快就能用完。
把京兆府雇佣清扫街道的那些人揽过来,这可是细水长流,每个月都有进账的好事!
结了银子,王青龄本打算就此作罢。
江柳却冒出一句:“没个契约,以后万一京兆府不认账怎么办?”
刘耀宗都快要哭出来了:“江都督,契约就不用了吧,京兆府可是朝廷的衙门,断然不敢赖账。”
“我最信不过的,就是你们这些当官的。”江柳慢条斯理的说道:“官字两张口,想怎么说,还不都由着你们?当官的说话,从来都只能当是听见一声屁响,没有契约,断然不行!”
王青龄瞬间反应过来。
他对刘耀宗说:“江都督说的是,没有契约,我今儿可就不走了!”
刘耀宗心里嘀咕:江都督把当官的骂了一通,说的好似他自己不是官一样!正三品朝廷大员,放在任何地方,都是封疆大吏。倒好意思骂我们这些官!
不敢和江柳争辩,又缠不了王青龄,刘耀宗只得答应签订契约。
江柳像是想起什么:“京兆府要管的事情太多,不如这样,凡是关系到永安城维护和建造的事情,都交给王公子。他可是太尉家的公子,无论人脉还是资财,都能支撑的起。”
刘耀宗倒抽一口凉气。
永安城所有的维护和建造都交给王青龄,岂不是说,京兆府从今往后,再也不能盘剥那些项目承揽者?
“江都督,这个……”他满脸为难。
“嗯?”江柳语气很奇怪的问:“刘府丞好似不太情愿?”
“事关重大,我不敢做主!”刘耀宗回道。
“那就算了。”江柳笑着摆手:“回头我请南堂和青衣卫西营的人过来查查账目。我相信京兆府的官员都是两袖清风,从来不贪挪朝廷银两。”
江柳这句话出口,刘耀宗心里顿时冒出一万句我靠!
南堂和青衣卫西营跑来查账,还能查不出什么?
大兴朝的官员,有几个是干净的?
可别因为这么点事,真把自己给填进去了!
他赶紧回道:“依着江都督!永安城所有的维护和建造,都交给王公子!”
第146章 江都督给的胆子
走出京兆府,跟着王青龄的几个泼皮都是眉开眼笑。
每人捞了五十文铜钱还是小事。
以后跟着王青龄,整个永安城的维护和建造,可都是他们的。
最多两三年,他们这些人就会混的风生水起。
到那时,看看永安城内,谁还敢说他们是无用泼皮?
跟在江柳身后,王青龄脸上满是谄笑。
他对江柳说:“都督给我们捞了这么些好处,以后得到的利益,至少得拿一半。”
江柳没有推辞。
永安城内的维护和建造,利益非常可观。
全都给纨绔、泼皮,还不知道他们会折腾成什么样。
倒不如把利润的一半拿来,做些别的事情,更有利于拉拢人心。
“晚些时候,去我那里一趟。”江柳吩咐王青龄。
王青龄明白,这是正式确定,要把他收为手下,连忙喜形于色的答应了。
摆了摆手,江柳示意他带着泼皮们离开。
王青龄领着泼皮们走了。
雪还在下着,有个泼皮看见路上又积了厚厚一层:“王公子,要不要再让兄弟们清理路面?又有积雪了。”
“清理路面干嘛?”王青龄瞪他一眼:“你干脆笨死好了。”
那个泼皮满脸茫然的看着他,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
“我们清理路面,是为了向官府讨银子。”王青龄说道:“银子讨到了,还把永安城里的好些事情都给揽上手。从今往后,只要征募别人去做就成,还用我们动手?”
“官府可是真黑,清扫路面的那些人,每天只给五文钱。”另一个泼皮问他:“我们以后给多少?”
“没听江都督说?”王青龄没好气的回道:“二十文!既不用自己动手,又能捞好处,还可以混个好名声,这样的事情,傻子才不去干!”
泼皮们纷纷附和。
王青龄嘿嘿一笑,向他们问道:“怎样?跟着江都督,是不是好事不少?”
“那是!”有个泼皮说道:“我们这些人,以后也有个正经营生。瞧瞧谁还能说我们混吃等死!”
“哥几个。”王青龄吩咐:“把钱带回去,给其他兄弟们都分一分。把好事告诉他们,从今儿起,我得琢磨琢磨,怎样才能把正经事干起来。”
和泼皮们一道,给其他泼皮分了银子,王青龄晃悠晃悠的回家。
刚进家门,老仆就迎上前:“公子回来了。”
“回来了!”王青龄点头,他问老仆:“父亲在不在?”
“太尉才回来。”老仆回道:“正在书房等着公子。”
“我正要找他,他居然在等我。”王青龄嘿嘿一笑。
老仆满脸茫然,没明白公子今儿是怎么了。
太尉找公子,一准没什么好事!
每到这个时候,王青龄躲都躲不及,今儿是怎么了?
春风得意、志得意满,王青龄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走向王安永书房。
看着他的背影,老仆更是一脸懵逼。
难不成雪下的太大,把公子脑子给冻坏了?
太尉找他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可不好看。
他这一去,不脱一层皮,太尉都对不起他!
公子不仅不怕,反倒摆出一副招摇过市的架势。
还是赶紧去见老夫人,别回头公子挨揍到亲妈都不认识,没个人救他!
老仆匆匆找老夫人去了,王青龄则直奔王安永书房。
来到书房,他也不招呼,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王安永脸色铁青,正坐在屋里看书。
“父亲!”王青龄深深一礼:“您找我?”
“滚出去!”王安永冷冷的说了句。
“好嘞!”王青龄答应的很干脆,转身就走。
王安永被他闹的满头黑线:“给我回来!”
王青龄转过身,脸上堆满贱兮兮的笑。
“你要干嘛去?”王安永问他。
“父亲要我滚出去,我当然是出去。”王青龄回道:“孩儿没学过武艺,滚是肯定不行的,只能用走的!”
养了这么个儿子,王安永也是无奈。
不想和他废话太多,王安永问道:“你今儿做什么去了?”
“去了京兆府。”王青龄回道:“给外面的那些兄弟们讨工钱!”
“混账东西!”王安永骂道:“看你惹出的好事!京兆府的人已经来我这里告了一状。滋扰官府,谁给你的胆子?”
王青龄毫不在意的回道:“江都督给的。”
他撇撇嘴:“京兆府这些人真不懂事,看我不告诉江都督,请他打断那些狗官的腿!”
王青龄搬出江柳,反倒轮到王安永懵逼了。
他错愕的看着王青龄:“你说谁给你的胆子?”
“江都督给的。”王青龄一本正经的说:“江都督后来也去了,要不是他去,京兆府还不肯给工钱。”
他把江柳在京兆府所作所为,以及为他和泼皮们讨到以后过日子营生的事都给说了。
王安永彻底懵了:“你没诓我?”
“骗谁也不能骗父亲。”王青龄一本正经的回道:“江都督那么大的本事,谁敢打着他的旗号,在外面招摇撞骗?”
他说的还真有点道理,王安永脸色好看许多。
既然江柳出了面,京兆府那边肯定不会有问题。
王安永点点头,似有所思,没再言语。
王青龄舔着脸说道:“父亲,能不能从家里账房,给我调两个有本事的?”
“你要人做什么?”王安永问他。
“父亲也知道,我在外面胡混的那些人,都是肚子里没半点墨汁的玩意。”王青龄说道:“既然要干正经事,还牵扯到江都督,当然得有几个正经人帮我。”
王青龄要干正经事,王安永心中宽慰。
儿子不学好,他调教了这么些年,也没给捋过来。
江柳才出现,就让他干正经事去了,王安永对江柳甚至有了几分感激。
“成!”王安永点头:“回头给你找几个靠得住的人。”
父子俩正说话,门外传来个老太太的声音:“王安永,你个混账东西,敢动我孙儿一根指头,今儿我就打断你的狗腿!”
书房里,父子俩都知道是谁来了。
几个仆妇簇拥着一位七八十岁的老太太走了进来。
王安永躬身一礼:“母亲!”
第147章 有主意了
老太太理都没理王安永,直接来到王青龄面前。
牵起他的双手,老太太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好孙儿,你父亲有没有为难你?”
“祖母。”王青龄嘿嘿一笑:“父亲和孙儿正聊着正经事,哪有刁难?”
“你可别怕他。”老太太狠狠瞪了王安永一眼:“他敢刁难你,祖母就刁难他。”
王安永满头黑线。
老太太把王青龄宠上了天。
做父亲的想管,有时候也插不上手,才培养出这么一位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偏偏身为儿子,虽是大兴朝的太尉,却又不敢与母亲叫板。
王安永在教育儿子这件事上,还真是不一般的憋屈。
徐文耀陪着江柳,俩人没有返回皇宫,而是直奔江柳住处。
走进书房,江柳吩咐刘婆子沏壶好茶。
落座后,徐文耀问江柳:“都督怎么肯与王青龄那班人扯上关系?他们可都是混迹市井的纨绔、泼皮。要他们给人捣乱,那是没什么问题。办正经事,还真不成。”
“泼皮有泼皮的用处。”江柳笑着说:“有些事情,官办不了,兵也办不了,只有泼皮去办。”
徐文耀一直在皇宫内做侍卫,从没在外面做过官。
很多事情他不是特别了解。
不过他却相信江柳所说非虚。
泼皮既然存在,肯定有存在的道理。
至于江柳要怎么用他们。
徐文耀不懂,他却知道,早晚有一天会看明白。
“裘子康的事情,你怎么看?”江柳岔开话题。
“不容易办。”徐文耀说道:“都督手眼通天,救他应该不成问题。最麻烦的,是他自己。”
江柳看着徐文耀,没有吭声。
徐文耀的想法,和他同出一辙,只不过江柳明白,除了裘子康自己,其间还夹着个信王。
营救裘子康,很可能会遇见许多想不到的麻烦。
必须在动手之前,把可能遇见的麻烦都考虑进去,想到解决办法,才可以实施。
“都督真想救他,倒是有个名目可以。”徐文耀微微皱起眉头。
“什么名目?”江柳问他。
“审讯,带走审讯!”徐文耀说道:“不过大内侍卫没有审讯的职权,只能借着青衣卫或南北堂的名头。九千岁也对裘子康厌恶的很,南北堂没指望。至于青衣卫,都督虽然可以用得了,可我却担心他们不敢得罪信王。”
徐文耀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
青衣卫确实信得过江柳。
两位副指挥使,也是凭着他上的位。
可这件事牵扯到信王。
青衣卫会不会还明确的站在他这边,可不好说!
人都是有私心的。
和信王作对,大兴朝堂,除了魏长安,应该也没几个。
想到魏长安,江柳眼睛一亮:“我有主意了。”
“都督打算怎么办?”徐文耀问他。
“青衣卫用不得。”江柳说道:“这件事,还得南北堂去办。”
“九千岁倒是敢得罪信王。”徐文耀皱起眉头:“只是他肯不肯。”
“要是能扳倒信王,你认为他肯不肯?”江柳嘿嘿一笑。
徐文耀愣了愣:“扳倒信王?”
“对!”江柳点头:“九千岁应该是最希望能够扳倒信王的那个。”
“九千岁当然希望。”徐文耀摇头:“信王树大根深,想要把他扳倒,谈何容易?”
“扳不倒是肯定的。”江柳笑着说:“能让信王提心吊胆,却是九千岁乐得看见。”
他问徐文耀:“你已想好,要随一同出征?”
徐文耀点头:“祖上为大兴开国立业,到了我这代,却只能做个皇宫的侍卫,实在是给祖上蒙羞。都督领军出征,一则是追随都督,也可有个信得过的人。二则是想要立下功勋,以后祭祖的时候,也不至于无话可说。”
“我身边确实需要信得过的人。”江柳站了起来:“陪我一道去见九千岁。”
俩人离开书房,正往外走,恰好迎面碰见刘婆子。
“都督才回来就要出去?”刘婆子提醒:“再过一会,就到了吃饭的时候。”
“中午我与徐把总在外面吃。”江柳说道:“二夫人那里,你多照应着。”
“二夫人最近白天,也是不在家吃。”刘婆子说道:“据说是六扇门事情不少,忙的抽不开身。”
四兴坊才出了新案子,月凌雪又升了官,忙一些也在情理之中。
江柳点头,没再多问,与徐文耀一同离开宅子。
离开宅子,刚走没多远,有个青衣卫小跑着过来。
见到江柳,那青衣卫躬身一礼:“见过江都督。”
“有事?”江柳问他。
“秋副指挥使令我过来,请都督去一趟。”青衣卫回道:“说是有要紧事商议。”
江柳打量着他:“你是秋副指挥使身边的人?”
“正是。”青衣卫回道。
“秋副指挥使找我,从不会派人过来。”江柳笑了:“他身边几个人,我也都认得,怎么不记得有你?”
暗中打开系统,江柳看到果然有新任务发布。
任务内容,是接受或回绝信王相邀。
不用说,眼前这个青衣卫,是信王的人假扮。
假扮的青衣卫并不知道江柳拥有系统。
他还在强辩:“我是才到秋副指挥使身边的新人,所以江都督不认得。”
“来人。”江柳向身后招呼。
四名侍卫上前。
江柳吩咐:“先把他扭住,见了秋副指挥使,请他亲眼辨别,就明白了。”
假冒的青衣卫吃了一惊:“江都督怎么随意拿人?”
“不知真假,当然要加以辨别。”江柳笑着说:“只能委屈你一下。”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把假青衣卫夹在中间。
被侍卫控制住,假青衣卫倒也不慌。
虽然不是秋风城的人,可他毕竟是信王派来的。
到时候把信王搬出来,秋风城还敢对他怎样?
走着走着,假青衣卫发现情况不太对。
江柳去的,并不是青衣卫西营,而是九千岁府!
来到九千岁府门外,假青衣卫错愕的问:“江都督,这是做什么?”
江柳没搭理他,直接进了门。
九千岁府的守门人,对江柳都是非常熟悉。
他要进门,当然不会有人拦着。
第148章 不能为人所用
江柳到的时候,魏长安正在书房处理公务。
林语堂禀报,说他来了,魏长安诧异的问:“他不在皇上身边,跑我这里做什么?”
“江柳不是一个人来的。”林语堂说道:“他还带着个青衣卫,只是那青衣卫看起来,有点怪异。”
“怪异?”魏长安不解:“哪里怪异?”
“青衣卫许多人都与江柳相熟,在他身旁也多半自在。”林语堂说道:“他带来的这个,却被几名侍卫围在中间,倒像是被控制住了。”
魏长安感觉到其中必定有缘故,吩咐林语堂:“你把江柳叫进来。”
林语堂出门,迎着江柳。
吃过江柳好几次亏,每次见着他,林语堂都觉得没什么好事。
他很生硬的朝江柳拱拱手:“江都督来了?”
“林公公怎么像是不爱见到我?”江柳贱兮兮的一笑。
林语堂脸上的表情有点尴尬:“你可别这么笑,我觉着瘆的慌。”
“瘆吗?”江柳很正经的看向徐文耀等人。
徐文耀只是发笑,并没言语。
他们身后的四名侍卫,也是笑而不语。
林语堂是魏长安身边的人,江柳得罪的起,他们可得罪不起。
不是决定立场的问题,几个人都不肯回应。
江柳当初带着林语堂逛青楼,到如今,侍卫们闲的时候还会拿出来说一说。
见着江柳,浑身不自在,林语堂显然是想到了那件事。
附和江柳,岂不是让他印象更深刻?
瞥了江柳带来的假青衣卫一眼,林语堂问:“江都督怎么想起来这里了?”
“想九千岁了,过来看看。”江柳朝他眨了眨眼。
虽然对江柳不待见,林语堂却也能看明白他眨眼肯定是有什么话不能当着其他人说。
“九千岁正在忙着公务。”林语堂说道:“其他人在这里候着,江都督与我一道过去。”
江柳吩咐了徐文耀等人一声,跟着林语堂,往书房去了。
他进书房的时候,魏长安正在批复一份公文。
江柳见礼:“见过九千岁。”
“叫什么九千岁。”魏长安头也没抬:“雨棠公干回来,你再得胜归来,婚事也就该办了。一声姑父,难道还辱没了你?”
江柳本来就是个容易顺杆子爬的。
魏长安都这么说了,他当然不可能不改口。
“见过姑父!”江柳再次见礼,随后嘿嘿一笑:“从今儿起,我是不是就能顶着姑父的名头,在外面招摇过市了?”
“招摇过市?”魏长安露出笑容看向他:“你在大兴朝廷,已经足够招摇。区区市集,还会放在你的眼里?”
“市集确实不放在眼里,大兴朝堂,我可不敢招摇。”江柳撇嘴:“刀架在脖子上,随时可能砍下来,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脑袋就搬了家。”
“你是皇帝身边的人,还有谁敢动你?”魏长安知道他有话要说。
“信王。”江柳回道:“上回他邀约我去赴宴,被我回绝,到如今还不死心。今儿竟派人假冒青衣卫,想把我诓去。得亏我多了个心眼,才没有掉进坑里。万一我真的去了,皇上和姑父这里,就算生一百张嘴,也辩解不清。”
“就是你带来的那个青衣卫?”魏长安立刻联想到林语堂刚说过的话。
“他可不是什么青衣卫。”江柳笑着说:“我把人带到这里,如何处置,还要看姑父的。”
魏长安皱眉点头。
信王邀约江柳,显然是想拉拢他。
江柳屡次不去,甚至还把假冒青衣卫的人给他送来,应该是来表明心迹。
虽是皇帝身边的人。
大兴朝的皇帝,如今多半已被架空,得罪了信王,真要从皇帝身边把江柳带走,除了魏长安,也没人能保得住他。
魏长安认为,江柳应该是已经站了队。
“人留下,我会处置。”魏长安说道:“你先回去吧。”
“就这么完了?”江柳并没有离开。
魏长安诧异:“不这么着,难不成你还有其他的要做?”
“信王对皇位虎视眈眈。”江柳说道:“皇上宠幸姑父,可信王却把姑父当成眼中钉肉中刺。万一真被他篡夺了皇位,姑父还能有好日子过?可不能让他得逞。”
魏长安也经常思量这件事。
他很清楚,信王一旦得逞,位居九千岁的他,一定会成为第一个被拔除的钉子。
不希望有那天,就只能像江柳说的一样,保住皇帝,绝对不能给信王机会!
信王的势力不小。
只要有他在,大兴随时可能会变天。
一劳永逸的办法,只有把他解决掉。
魏长安一直在找法子,却始终没能找着。
江柳突然提起,让他心情凝重了不少。
他问江柳:“你有什么办法?”
“姑父问的是什么?”江柳假装不懂。
“信王的事。”魏长安说道:“他可是树大根深,你接连拒绝相邀,以后怕是不会好过。”
“所以才来找姑父商量。”江柳说道:“我听说曾有一人,当众弹劾信王谋反。”
魏长安皱眉:“你是说裘子康?”
“正是。”江柳说道:“此人有这样的胆魄,将来肯定有用。”
魏长安摆手:“你可别想那些,他不仅弹劾信王谋反,也曾公然叫骂,说我是宦党专权。此人既不能为信王所用,同样也不能为我所用。”
“姑父没法直接用他,过一道手,如何?”江柳贱兮兮的笑着。
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魏长安皱眉问道:“你是要……”
“我来用他。”江柳说道:“我是皇上身边的人,只告诉他在为皇上办事。他为我所用,我又听姑父的。绕来绕去,还不是姑父在用?”
对于江柳说的这些,魏长安抱着怀疑的态度。
江柳每天在皇帝身边,得到的好处多了,难免没有一家独大的心思。
万一以后不受节制,可怎么得了?
魏长安还在迟疑,江柳又说:“姑父可以想想,整个大兴最有威胁的是谁?用了裘子康,虽然不能立刻把他除掉,却能让他心里不安,早晚会露出破绽。但凡显现出丁点破绽……”
江柳嘿嘿一笑,没再多说。
第149章 把人捞出来
魏长安最终答应江柳,派南堂的人把裘子康从大理寺提出来。
江柳离开后,林语堂来到书房。
奉命前去提人的,正是林语堂。
他满心疑惑的问魏长安:“九千岁真要把裘子康提出来?”
魏长安说道:“提他出来,要比丢在大理寺好的多。”
“裘子康此人,曾公然叫嚣,说九千岁是宦党专权。”林语堂提醒:“他还说过,天下若要安宁,首先得解决王族夺权,其次要除掉专权宦党。这个人,绝对用不得。”
“江柳说了,此人他来用。”魏长安说道:“他是我家侄女婿,他用就是我用。”
“九千岁可千万不要信他。”林语堂说道:“江柳此人其志不小。说不定以后会成为最大的绊脚石。”
“我怎么会不知道?”魏长安微微一笑:“他再如何有志向,也不像信王那样。江柳的势力还没形成,信王却是树大根深。当今皇上即位之前,大兴就是一盘散沙。各地藩王拥兵自重,有一些甚至公然推举信王为帝。偏偏皇帝又是个没志向的,自从即位,躲在后宫的日子,要比临朝的日子还多。我若不节制信王,一旦变天,你我这样的人,可活不到善终。”
林语堂眉头紧紧的皱着。
他已经明白魏长安的意思。
江柳是个隐患,信王却是心腹大患。
隐患可以预防,心腹大患却不得不除!
“去吧。”魏长安摆手:“把人送给江柳,我觉得他一定有办法招揽。”
“九千岁也太看得起江柳。”林语堂回道:“他不过是嘴贱一些,做事没个准谱。谁也不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真本事……我没觉得有。”
“他没本事,不是更好?”魏长安笑着问他。
林语堂不言语了。
确实。
江柳越没本事,对魏长安来说,越是好事。
先利用他解决掉信王。
等到信王落了马,再腾出手打压江柳。
如此布局,确实比陷入死局好的多!
林语堂去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罗以道,虽然看不上魏长安,不会像很多官员那样巴结着他,林语堂带了南堂的公文,他也不好不放人。
裘子康四十岁左右年纪。
在大理寺监牢日子久了,头发凌乱的像是稻草,生着满脸的络腮胡子。
林语堂到的时候,裘子康正在抠脚丫子。
从脚丫子里搓下一坨泥,他凑在鼻子上嗅了嗅,揉成个小泥团,往墙上画的圈圈里一丢。
可能是长久练就的绝技,看似随意的一丢,竟不偏半分的命中靶心。
命中后,他哈哈大笑,又抠起脚丫吧。
给林语堂领路的,正是白水心。
来到牢房门外,他向裘子康喝了声:“裘将军,有人来看你。”
裘子康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捣鼓他的事情。
“求将军,南堂要提你问话。”林语堂忍不住开了口。
他的嗓音尖细,一听就知道是个阉人。
抠着脚丫吧,裘子康嘀咕了一句:“说有人要见我,来了个不全活的。人不全活,还能算个人?”
林语堂被他这句话噎的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背过去。
强忍着怒意,他对裘子康说:“南堂提人,可由不得你去不去。”
裘子康终于抬头。
他看向林语堂:“怎么?要给我换个地方?”
林语堂冷笑,没有应他。
“也好!”裘子康站了起来:“头发、胡子都该理一理了,这地方连个剃头的都没有,给我换个好些的。”
林语堂冷笑着回道:“南堂没有剃头的地方,只有砍头的,裘将军要不要?”
“都成!”裘子康像是听不懂他说什么:“只要别让头发、胡子再这么刺挠,随便怎么搞都行。”
白水心朝狱卒使个眼色。
狱卒把牢门打开。
两名南堂番子走进去,其中一人掏出个黑色布袋,把他的脑袋罩上。
布袋罩在头上,裘子康嚷嚷着:“不让人看着路,怎么走道?”
“会有人领着裘将军。”林语堂语气很不好的回应。
“南堂都是缺了半边的,我可信不过你们。”裘子康往地上一趟:“找个担架过来抬着我,否则我不走!”
林语堂满头黑线。
见到江柳,他已经窝了满肚子的不快活。
裘子康又是个不懂事的,也让他不爽的很。
依着他的脾气,裘子康这副模样,早就拖出来狠揍一顿,然后再丢进南堂的牢房,由他自生自灭。
偏偏他不能那么做。
魏长安要他以审讯的名义接裘子康,然后送去江柳那里。
这个人,他就动不得!
陪他来的一个南堂番子,见裘子康摆出一副耍赖的模样,凑到林语堂身边小声问:“掌班,怎么办?”
“抬!”林语堂咬着牙说道:“一定要把裘将军伺候舒服了!”
番子们没有法子,只好去找担架,抬裘子康离开大理寺。
白水心全程在旁边看着。
他心里疑惑。
裘子康只是个囚犯,虽说当初曾是将军,也不至于让南堂的番子对他束手无策。
几名番子找来担架,把裘子康抬起。
躺在担架上,裘子康一副悠然自得的神态:“出了监牢,要是能有辆马车更好。”
林语堂脸都快绿了。
用担架抬他出去不算,居然还想着要有马车。
他向一个番子使个眼色。
番子会意,扭头出门去了。
江柳和徐文耀离开九千岁府。
假青衣卫被扣下。
徐文耀不无担忧的问:“都督,那个人来历不明,会不会有什么来头?”
“管他有什么来头。”江柳撇嘴:“假借青衣卫之名诓我,肯定憋不出好屁。既然要坑我,我当然得先坑他们一把。”
江柳才不会把他已经知道假青衣卫来历的事情告诉徐文耀。
有些话,说的太明白并没有好处。
徐文耀跟自己的日子不长,没必要让他知道真相,担心受怕。
“等到裘子康来了,你和我一道劝他。”江柳说道:“像他这样的人,软的不行,硬的也不行。就得软硬一道来,让他吃不准,才有可能说服。”
“九千岁答应把他捞出来?”徐文耀不敢相信的问。
江柳嘿嘿一笑:“我亲自去说,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第150章 门外来了口棺材
雪还在下着。
江柳与徐文耀面对面坐在书房里。
俩人中间有一只火盆。
火盆里的火苗蹿腾着,房间被烘烤到暖融融的。
徐文耀起身走到窗口。
推开窗子,一股冷风卷了进来。
望着窗外,他说了句:“这场雪也不知道得下到什么时候。”
“下两天了?”江柳明知故问。
“是啊。”徐文耀说道:“最近这几年,天气反常的很。到了冬天,有时会连天大雪,闹的路都没法子走。”
“到了冬天,不在家里烤火,还往外跑什么?”江柳笑着说:“老百姓和我们不一样。我们一年四季都要往外出,他们可以在冬季,选择不用出门。”
徐文耀点头:“大兴的百姓,到了冬季确实没什么事情可做。田不用耕,地不用种。家里有作坊的,只要在房里就可以把事情做了,等到来年春天,再给卖出去。至于那些开门营业的店铺,有没有生意,好似冬天也不打紧。”
他问江柳:“裘子康若是果真愿意投效,都督打算要他做什么?”
“带兵打仗,还能要他做什么?”江柳笑着问:“难不成要他去走关系,疏通路子?”
徐文耀也笑了:“让他去疏通路子?只怕路会越走越窄。”
“最近你多跟我走动。”江柳吩咐:“以后有些路子,需要你去疏通。”
“我?”徐文耀一愣:“我也不成,要是懂得疏通路子,不至于到现在还留在皇宫,做个侍卫把总。”
“那是以前没人给你路子疏通。”江柳笑着说:“虽然跟我的日子不长,你的能耐,我却看的到。”
徐文耀没再吭声。
他确实可以做得来这些事情。
江柳说的也没错。
以前还真没人给过他路子。
祖辈是开国功臣,到了他这一代,家道已经没落。
他若再不做点什么,再过两代人,必将彻底离开大梁官场,成为普通百姓。
“虽不知道能否做得来,我会竭尽所能。”徐文耀回道:“希望不会让都督失望。”
江柳微微笑着,没有应声。
他提起火盆上悬挂的铜壶:“来尝尝安茶,我觉得煮着,比泡着更香甜。”
“安茶?”徐文耀诧异:“怎么没有听过?”
“又叫六保茶,也叫老六安,茶名取自一个安字。”江柳笑着说:“我们平日饮的茶,都是提神,它则不然。他的作用是安神,可以让人心境安宁。”
“还有这种功效。”徐文耀地位不高,品过的茶当然不多,回到江柳对面坐下:“我真得尝尝。”
江柳为他斟了一杯:“我淘换来的,只有十年的老茶。要是能有二十年的,那才叫好。”
茶叶,大多只能存放几个月。最多两三年。
过了那么久的日子,茶味会逐渐变淡。
徐文耀倒是听说过,世上有越陈越香的茶,却从来没有品尝过。
端起茶杯,他饮了一口,不住的点头:“都督的茶,果真很香。”
“我这人,不好酒。”江柳饮了口茶,对徐文耀说:“偶尔饮一些,却不喜欢醉了的滋味。醉酒后,不仅难受,还会无法思考。茶却是个好东西。它可以让人更加清醒,有助于思考。”
徐文耀笑着说:“大兴朝廷,肯定有不少人希望都督饮酒。”
“哦?”江柳问他:“为什么?”
“都督醉酒,无力思考,那些人日子可不就过的安稳了?”徐文耀回了一句。
江柳哈哈大笑:“你的意思,我经常给旁人挖坑。人生何处不是坑,不是挖坑就是跳。你愿意挖坑给别人跳,还是别人挖坑给你跳?”
徐文耀笑而不语。
他当然不希望跳进别人挖的坑里,更想要别人跳大他挖的坑中。
官场昏暗,每个人都在暗中算计。
江柳要是太厚道,早晚会被人坑死!
俩人在书房里正聊着,刘婆子推门走进来:“都督,门外来了辆驴车,车上还拉着口棺材。”
驴车?棺材?
江柳和徐文耀对视一眼,俩人起身走了出去。
鹅毛大雪漫天飞舞,地上积了厚厚的白雪,已经没过人的小腿,每走一步都不是那么顺畅。
喜欢雪的人,到了大梁,经历两个冬天,对皑皑白雪应该也会没了兴致。
来到门外,江柳和徐文耀果然看见一队南堂番子押着一辆驴车等在那里。
驴车上,还有一口棺材。
棺材的板儿扣在上面,侧边却开了个窗口。
从窗口,能看到里面趟这个人。
“混账东西!”徐文耀骂道:“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竟敢把棺材放在门口?”
“棺材?”躺在里面的那个人听见喝问,当即拍着棺材板喊道:“快给老子放出去!”
江柳和徐文耀彼此看了对方一眼,都已经明白棺材里躺的是谁。
“骂谁混账东西?”停在驴车后面的马车上,走下一个人。
走下马车的,正是林语堂。
见到林语堂,徐文耀不言语了。
江柳却笑着问:“林公公家里有事情?怎么出门连棺材都带着?”
用驴车驮棺材,把裘子康送来给江柳,林语堂是有他的想法。
一则是给裘子康个下马威,要他知道,将死之人能苟延残喘已经不错,就不要奢望还有马车。
另一方面,也是给江柳寻点晦气。
棺材送到家门口,还不得把江柳给呕死?
偏偏江柳一句话,就把棺材扣回到林语堂头上。
家里有事情?
拉着棺材出门,不是丧事还能是什么?
脸都绿了,林语堂又不能不忍。
和江柳在口舌上争个高低?
他才没有想过。
要是那么做,他和找死有什么区别?
半点好处讨不到,还能碰满鼻子的灰。
满心懊恼,林语堂冷着脸回道:“用驴车驮棺材,只是为了掩人耳目,江都督不用多想。”
“林公公果真思虑奇特。”江柳笑着说:“掩人耳目,连棺材都能用上。”
他吩咐徐文耀:“去和刘婆子招呼一声,要她在账房支取五两银子给林公公。”
会意过来的徐文耀哭笑不得。
林语堂已经解释过为什么拉着棺材过来。
江柳还要取五两银子给他,不是奔丧还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