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04 失联
片刻后,我带着地藏急急忙忙赶回工地。
段磊办公室里,江静雅、秀春嫂子和建筑方的高层以及两三个我没见过的中年围坐一桌,气氛说不出的凝重。
会议桌旁,一个西装革履,身材略微发福的中年男人表情不满的质问江静雅:“江经理,您说的这些我们都能理解,可问题是合约书上标注的清清楚楚,一天之内咱们要完成对接的,否则就是你司违约,现在你们既联系不上段总,又无法提供公章和接收合同,我很难办啊?”
尽管工地上的事情我参与的并不多,但常年耳濡目染,基本的眼力劲还是有的,不用说也知道此刻正朝江静雅言语发难的中年男人应该就是给我们工厂提供设备的厂商,而他愤怒的根本,应该是我们双方无法按照预期时间完成交易。
江静雅很是歉意的解释:“李总,还请您稍安勿躁,段总是个相当守时的人,他可能只是目前被琐事缠身,麻烦再稍等一下。”
见到我们推门进来,江静雅、秀春嫂子和工地的几个高层连忙“呼啦”一下站了起来,秀春嫂子更是抑制不住的开口:“朗朗,磊哥他..”
“先谈正事儿,其他压后再说。”我慌忙递给江静雅一个眼神,随即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微笑着出声:“秀春嫂子、赵工程师,你们先和设备方的老板们继续交涉,江经理你跟我出来一趟。”
十几秒后,江静雅跟我一块走出房间。
江静雅迅速将房门合上,苦着脸压低声音开口:“老公,磊哥确实失联了,不光他,就连早上陪他一起出门的司机小田也联系不上,咱们要不要报警呐?”
“里面的人能拖多久?”我抓了抓后脑勺发问。
“最多到明天,咱和对方的合同写的清清楚楚,二十四小时之内必须完成交易,否则咱要承受十倍的违约赔偿。”江静雅捋了下耳边的秀发道:“问题是交易合同在磊哥的身上,公章也在他车里,他给他打电话之前,他本来是准备到县里开几份证明函的。”
看她额头上香汗密布,我安抚的拍了拍她肩膀头道:“别紧张,时间还很宽裕,可能磊哥真是被什么私事耽搁了,不太方便跟咱联系,这样..待会你进去继续拖住对方,先捱到中午饭点,完事好吃好喝招待着,有可能的话就把负责人灌多,剩下事情我想辙。”
江静雅揪心的蠕动嘴角:“老公,如果磊哥真发生什么意外,这次咱赔的可不止是小钱,搞不好要倾家荡..”
“不能,你忘了我可是无所不能的裤衩王。”我挤出一抹笑容,在她脑门上轻吻一口,接着回头朝地藏示意:“迪哥,看来你和牲口的事儿得往后搁一下了。”
“我懂,待会我就联系他先回来。”地藏利索的比划一个ok手势,随即朝江静雅道:“知道磊哥大概路线不?”
江静雅歪头想了想后回应:“他说要先去一趟乡里面,然后再上县财政局..”
“附近的几条道都有摄像头,我捋一遍去,有消息咱们电话联系。”地藏听完,直接转身就往门口跑去。
“去吧老婆,我再找别的朋友想想招。”我拍拍江静雅的手臂,也转身离去。
江静雅担忧的轻喃:“你千万注意安全,我总觉得磊哥的失联不是偶然,反正我也说不好,你自己小心着点。”
告别江静雅,我站在工地的大门口,端着手机上下拨通通讯录,思索着谁在这事儿上能帮到忙。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高矮不一的厂房和车间,从拆迁到竣工,仅仅只用了四个月不到,而这片土地上却洒满段磊的汗水和智慧,个中的艰辛,恐怕也只有我们这些当事人能明白。
眼瞅着距离成功只有半步之遥,如此重要的节骨眼上,段磊竟然失联了,这里头要是没猫腻,我把脑袋掰下来给办公室里的那群设备商就酒喝。
而眼下,也不是思索这些乱七八糟事情的时候,我最迫切需要解决的就是段磊到底落在了谁的手里,对方又到底是冲什么来的,钱还是人?
按照正常的绑架剧本来说,既然段磊已经成功被绑,这个时候绑匪应该联系我们谈条件的,可为什么迟迟没有消息?
“叮铃铃..”
我正胡乱琢磨的时候,兜里的手机响起,看到是张星宇的号码,我像抓到救命稻草似的赶紧接起:“胖砸,磊哥被绑了,我特么..”
“这事儿我想辙,你先送小伟去上京吧。”张星宇直接打断道:“朗朗,绑架这种事情不可能一朝一夕间完成,耽搁下去又不知道得多久,小伟的最佳治疗期可就这么几天,你得拎清哪头重哪头轻。”
他的话一下子像是盆冰水似的泼在我脑袋上,我楞了一下,久久没能说出话来,我知道他性子冷漠,对大部分人的生死很少会放在眼里,可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连半点关心的语句都没有,而是催促我马上离开。
张星宇不耐烦的又喊叫一声:“朗朗,你在听我说话么?”
“你特么说的叫人话不,从羊城到广平,这么多年来,磊哥给咱做过多少,现在他生死未卜,你居然让我先别理睬?”我暴躁的低吼:“小伟的事儿确实重要,但肯定大不过磊哥的生死,他不年轻了,不能再向咱们似的经得起折腾。”
吼罢之后,我按掉了挂机键,使劲揉搓两下腮帮子,竭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同时不住的安慰自己:他就这脾气,绝对不跟他一般见识。
平息好自己的怒火后,我想了想后报着试试看的心态又拨通了段磊“新女友”唐晓的号码,记得磊哥说过,她在县里负责户籍这块,好歹是个官口人,应该能动用的资源比我强一些。
电话拨过去,跟段磊的情况一样,同样是通着的,但没有人接听,我连打好几次,结果都是一样的,当我耐心耗尽,准备再打一回时,唐晓的号码竟然关机了。
关机就说明有人在动她的电话,我的斗志立时间再次燃起,不怕他们被绑架,就怕绑匪不言语,我相信只要是人就肯定有诉求,无非是付出多少的事儿。
想到这儿,我赶紧编辑了一条短信给唐晓发过去,请求绑匪跟我联系,并且承诺绝对不会报警。
短信发出,犹如石沉大海。
我又鬼使神差的拨通段磊的电话,和之前一样,通着但没人接。
“喂小朗!”
猛不丁间,电话那头传来一道男人说话的声音,我仔细一分辨竟是地藏,马上喜出望外的开口:“迪哥,是不是找到磊哥了?”
地藏沉默一下,颇为无奈的回应:“情况有点复杂,我给你个位置,咱俩先碰上面再说吧。”
没多一会儿,地藏给我甩过来一个坐标,位置正是几里地外的乡镇卫生院附近,我当即赶了过去...
4405 双面胖砸
一路上,我的心情都惴惴难安。
方才跟我对话时候,地藏的语气显得特别的生硬,这绝不是个好兆头。
几根烟的功夫,我和地藏终于在乡镇卫生院门前的马路边碰上了头,除去地藏之外,旁边还有个打扮的邋里邋遢的流浪汉,那流浪汉眼神呆滞,造型埋汰,嘴边还耷拉着哈喇子,一看就知道属实神志不太清的类型。
“手机是他捡的,我到乡镇府附近寻找蛛丝马迹空当,看他拿着玩,尝试拨了一下,还真是磊哥的电话。”地藏指了指流浪汉道:“关键他特么自己都说不明白到底是搁哪捡的,我问半天一会指东、一会儿指西,问的急眼了,就哭撇撇的喊叫看到刚才有人在打架,擦特么的,你说这都啥事儿啊。”
“平心静气,我问问看。”我弯腰看向流浪汉,他当即紧张的蹲下身子,双手抱住胳膊蜷缩成一团。
我赶紧摸出一沓钞票抻到他脸前,微笑道:“别害怕哈,要不要钱呐,这些都可以给你。”
“不要..吃..吃包包。”他似乎更紧张了,慌里慌张的摇摇脑袋,嘴边的哈喇子愈发蔓延。
“想吃东西啊?”我深呼吸一口气,扭头来回看了看,朝地藏招呼道:“哥,你去周边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
“擦得!”地藏憋火的跺了跺脚,转身朝别处走去。
几分钟后,地藏抱回来一大堆零食,一股脑丢给流浪汉,这家伙立即狼吞虎咽的开始往自己嘴里塞。
地藏蹲到旁边出声:“别特么光顾着吃,手机到底是从哪捡的?”
“嗯..嗯..吃..好吃,嘿嘿..”流浪汉头也不抬,不住的大块朵颐,那架势就好像好几天没吃饭。
见他那副混不吝的傻模样,地藏再次控制不住的骂叫起来:“诶卧槽!”
“不要..吃..吃包包..”流浪汉吓得慌忙抱住脑袋,身体打起摆子。
“别吓着他,这号人胆儿小,再吓唬吓唬能全忘的一干二净。”我拦住地藏,颇为无奈的拍了拍脑门子嘟囔:“关键咱这正常人实在跟他沟通不了啊,他到底想啥说啥,咱也找不到个翻译。”
“等待会小宇来了吧,他擅长跟脑子不正常的人沟通,因为他脑子就不正常。”地藏掏出烟卷,自顾自的点燃一支,猛嘬两下骂咧:“当初在上京的时候,二牲口也跟他差不多,除了吃就知道喝,可小宇愣是跟人能沟通。”
“吱..”
话音未落,一台黑色的本田车停到我们旁边,张星宇带着董咚咚、大壮和蒋铭利索的蹦了下来。
我赶忙迎上去:“胖砸,我..”
“手机是他捡的吧?”张星宇摆摆手,指向蹲在地上的流浪汉,随即摆摆手道:“你们全往旁边躲躲,这类人没安全感,旁边人越多,越啥也说不明白。”
把我们打发到几米开外后,张星宇和颜悦色的蹲坐到流浪汉的旁边,先沉默一会儿后,干脆又一屁股坐在地上,指了指对方面前的一大堆零食,又指了指自己嘴巴,像个哑巴似的比比划划。
流浪汉歪头打量张星宇片刻,伸出脏兮兮的手爪递给张星宇一根火腿肠,后者马上满脸堆笑的撕开包装皮塞进自己嘴里,一点都不嫌弃埋汰。
就这么一个小小的举动,流浪汉似乎瞬间跟张星宇亲近了不少。
接着张星宇又声音很小的跟对方呢喃几句什么,流浪汉眨巴着茫然的眼神,似乎在思索,又好像在回忆,好一阵子后才磕磕巴巴的说出他刚刚一直挂在嘴边的话:“不要..吃包包..”
“咚咚,马上买几个包子过来。”张星宇摆手吆喝一声,完事他继续跟流浪汉窃窃私语的吐喃起来,没说几句,流浪汉便发出“嘿嘿”的傻笑声,张星宇也陪着一块笑,上午的阳光斜照在他那张胖墩墩的脸蛋上,张星宇的笑容愈发透着一股子浓浓的人畜无害。
不少过来过去的路人都会用奇怪的眼神扫视一眼这对“神奇组合”,但我相信,没有人能想到此刻正勾着流浪汉肩膀头嘀嘀咕咕的家伙竟会是个杀人从来不用刀的真正刽子手。
胡乱遐想中,董咚咚怀抱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送到张星宇和流浪汉的面前。
“吃,吃完你想想手机到底是在哪里捡的好吗?”张星宇随手抓起一个热气腾腾的包子递向对方。
对方犹豫一下,摇摇脑袋,重复的数念起:“不要..吃..吃包包。”
“诶我尼玛,又白瞎了,合着这傻子就会这一句啊。”大壮气的“啪啪”直跺脚丫子,蒋铭更是按捺不住的挽起袖管骂叫:“照我看,这家伙就是故意装傻的,找个地方好好收拾一顿就特么老实了。”
“你们都消停点。”张星宇扭头朝我们呵斥一句,继续坐在流浪汉的旁边,抄起一个包子啃了大半口,眼珠子朝上凝视,从我的角度看过去,此时的他跟流浪汉出奇一致,堪比孪生兄弟。
董咚咚眯瞪的念叨:“胖哥这是要学人出马仙嘛。”
正说话的时候,张星宇突然站起身子,脚步轻盈的朝我们走过来:“把乡里所有的包子店全找一遍,他是个流浪汉,脚力走不了多远,磊哥应该就是在这附近被绑的。”
地藏随即发问:“你咋知道的?”
“他说的呀,不要吃包包,说明他应该是之前想去某个包子店乞讨,然后被撵走了,而磊哥的手机应该就遗落在附近。”张星宇回头指了指流浪汉微笑道:“他们这类人不懂什么叫欺骗,不然也不会沦落街头,去吧,一定能找到线索。”
说罢,他拔腿朝着街对面的五金店走去。
我好奇的发问:“你干啥去啊?”
“一饭之恩都得涌泉相报,更何况人给咱提供了这么重要的线索。”张星宇乐呵呵道:“碰上了就是缘分。”
两三分钟后,张星宇从五金店里出来,拎把家用的剪子,完事直接走到流浪汉的跟前,脱去自己的外套盖在对方前襟处,然后“卡擦卡擦”的给对方剪起了发。
熙攘的街头,一个胖的可爱的男人在帮一名衣衫褴褛的流浪汉理发,这幅画面说不出来的温暖。
花开两生面,人生佛魔间。
可能这就是胖子的人性吧,既能恶到令人心惊胆颤,又能善到好似春意盎然,我向来知道人都有两面性,可却从未见过两面的如此截然相反。
“叮铃铃...”
我正欣赏这幅人为画卷时,兜里的手机将我拽回现实,看到是地藏的号码,忙不迭接了起来。
“乡镇办公楼西边的张记包子,老板亲眼目睹磊哥被绑!”地藏语调急促道:“另外,你赶紧让工地的人查一下陪磊哥出门的那个司机,马勒戈壁得,没想到地瓜是从心儿里烂掉的,老板告诉我,先是司机和磊哥吵吵起来的,然后又来一辆车,把磊哥给绑走的。”
挂断电话,我急忙给董咚咚去了个电话,让他立即赶回工地摸清楚磊哥司机的底细,然后又拨通身处市里面的三眼号码,让他通过王者商会的关系,直接帮我们从市巡捕局找点可靠的帮手。
“事情应该没那么简单,一个小司机能有多大胆。”站在流浪汉身边的张星宇猛然出声:“不过也没多复杂,绑了磊哥既不要钱,又不求事儿,明显只是想打乱你的计划,这只小鬼藏的并不深,想摸出来不费劲儿,我一个人足矣,保管让他哭着全交代。”
“你意思是我按部就班的送小伟去上京呗?”我拧着眉头注视他:“我有点纳闷了,究竟是因为点啥,你和晨子都那么迫不及待的要赶我走?还是说你们打算把我诓出去,计划什么大事件?”
张星宇来回看了我几眼,莫名摇了摇脑袋,继续低头替流浪汉剪发。
我杵在原地呆滞几秒后,叹了口气,拔腿朝地藏说的包子店赶去...
4406 去向!
几分钟后,我照着地藏给的坐标,迅速赶到他口中的包子铺。
地藏正跟一个模样忠厚,年约三十多岁的魁梧小伙在聊天。
小伙慢慢吞吞的说道:“大概是上午九点多左右,我刚给客人送完外卖,看到门口停台车,司机和车里的老板不知道因为什么事情吵的面红耳赤,老板想要下车,司机拽着不让,没多一会儿,又来一台灰色的面包车,车里下来几个年轻人,直接把那个老板给拽进了面包车里。”
我赶紧凑过去发问:“你记得面包车牌照么?还有他们又在吵点什么?”
小伙狐疑的看了我一眼,又望向地藏没接我的话茬。
“看到什么说什么,这是我们办案中心的队长,你放心,我们绝对会保证你人身安全的。”地藏笑呵呵的指着我解释一句。
“我当时离的比较远,加上着急做生意,没太听清楚,只是隐隐约约看到内个老板好像在骂司机不是东西,还是什么来着。”小伙摇摇脑袋回答:“面包车我倒是看清楚了,没有挂牌照,应该是黑出租,这附近那种黑出租特别多。”
我眯缝眼睛接着又问:“你知道上哪找那种黑出租不?”
“好找,你拎个行李箱在路口站一会儿,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有车开到你跟前问你去哪,那帮家伙基本上全是揽客上市里火车站、高铁站的。”小伙随手指向街口道:“有咱们本地人,不过大部分都是外地司机,他们常年就是干这种活。”
“成,谢了啊。”我丧气的挤出一抹笑容。
他说的这些玩意儿太笼统,基本没什么价值,县城里类似这种奔走市区和地方的黑出租太多了,没有这方面熟人的话,哪怕找三天三夜也不会有什么收获。
见我和地藏沉默不语,小伙小心翼翼的发问:“同志,那您刚才说要的包子..我还给您装袋不?”
“装起来吧,只当是给我们单位改善伙食了。”地藏大大方方的摆手招呼。
“诶好嘞,您稍等。”小伙立即眉开眼笑,小跑着冲向不远处的包子铺吆喝:“老婆,盛五笼肉包子、五笼素包子给巡捕局的同志带走。”
没多一会儿,小伙领着一男一女,每人手里都拎着十多个装满包子的塑料袋走到我们车跟前。
小伙一边打开我们车子的后备箱,一边轻声道:“诶对了同志,我还想起来个事儿,那台面包车副驾驶的车门上贴着个越野一族的图案,我刚才问店里的服务员,他们说刚才还看到车子在前街口那边停着呢,只是不知道是不是您们找的那台车。”
“前街口是哪边?”我情绪激动的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子。
“往前一直走,顶多八百米左右有个交通岗,这附近的黑出租基本全在那块拉客。”小伙吓了一跳,忙不迭抻手解释。
我来不及多想什么,撒腿就朝他手指的方向跑去。
“走啦,走啦!市里差一位,上车就走!”
“有去临县的没,全程高速,最快最稳..”
“马上发车,有走的没?”
很快,我便看到小伙口中的交通岗,倚靠路边的一侧,整整齐齐的停了**台小车,有面包商务,也有普通的私家小轿子,四五个打扮的溜光水滑的年轻小伙正朝着过来过去的行人吆喝。
我快速转动两下脑袋,寻找刚才包子铺那小伙口中的面包车,果不其然,没费多大劲,我就找到了一辆副驾驶车门上粘着“越野一族”贴图的灰色面包,车里此刻已经坐了五六个人,有男有女,应该是正儿八经的乘客,一个剃着板寸头,脖劲上挂条大金链子,身材很是魁梧的壮汉正靠在车身上,操着本地方言在打电话。
看到我走过去,壮汉马上托着手机,笑呵呵冲我努嘴:“市里走不走?就差一个,咱们马上发车。”
“除了跑黑车,你还接别的活不?”我歪嘴一笑,半拉身子挡在前方,将他的退路全部封死。
“什么意思啊哥们?”壮汉听到我的话,立即把手机揣进裤兜里,抻着满脸横肉的大脑袋瓜直勾勾的瞪向我。
我冲着他的面颊吹了口气,开门见山道:“听说你们上午拉个老板,缺钱还是差事儿,兄弟给指条明道呗。”
“神经病吧你。”壮汉一胳膊推向我,骂骂咧咧的哼声:“不坐车就滚一边..哎哟卧槽!”
没等他说完,我两手勾住他的脖劲,猛地往怀里一拉,膝盖绷起,照着丫挺的裤裆就狠狠撞了上去,狗日的直接疼的“咣当”一下跌坐在地上。
“干什么!”
“怎么好端端打人呐!”
“拦着他别让走昂,我报警了..”
我这边刚动起手,不远处几个拉客的黑出租司机见状,立即蜂拥而至,一个个连吼带叫的将我团团包围。
任何行当都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圈子,哪怕平常吵的你死我活,可一旦遭遇外敌就会马上合二为一,这是炎夏人自古以来就有的通病,但同样也是每个行当都能得以延续的根本。
一个长得尖嘴猴腮,染一脑袋绿毛的家伙,一手扯着我的衣裳,另外一只手指向被我打翻在地的壮汉喊叫:“朱三,你不要紧吧,要是难受就躺着别动弹,我替你喊救护车了。”
“你俩一伙的呗?”我侧脖狞笑。
瘦猴似的家伙全然无惧的叫嚣:“一伙不一伙你能咋地,法治社会,你还要把谁吓死啊?我告诉你,打了人,今天就别想走!”
“来,往旁边让让。”
就在这时候,地藏拨拉开人群走了进来,笑嘻嘻的凑到我跟前,接着一把握住薅扯我衣裳的瘦猴的腕子,微微朝上一提,瘦猴立马发出杀猪似的干嚎声,接着直接半跪在地上。
旁边另外一个男人瞬间伸手要去抓地藏:“诶,你干什..”
可惜他话没说完,地藏抬腿就是一记正踢,直接把人干出去两米多远。
“曹尼玛得!”
“弄他!”
同一时间,剩下的几个开黑出租的家伙见势不妙,纷纷朝地藏扑了上去。
地藏左手攥着那瘦猴的手腕,紧凭双腿在人群中左突右闪,宛如一尾灵巧的蝴蝶似的,几个呼吸的功夫就把那帮开黑出租的全部撂倒,一点都不夸张,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想我可能永远都理解不了什么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扫视几眼倒在地上的几个泼皮,地藏握着瘦猴的手臂骤然下坠,那家伙立时间疼的呲哇乱叫起来,手腕子明显已经被掰脱臼。
地藏冷眼注视对方开口:“让你出声时候再出声,能记住不?”
“记住了,记住了!”瘦猴小鸡啄米似的猛戳脑袋。
“你呢,需要先疼再聊,还是咱直接无痛人流!”地藏甩开对方,又低头看向被我刚刚磕中命脉的壮汉。
“我说,我什么都说!”壮汉瞄了一眼同伴,不自觉的吞了口唾沫道:“今早上我们确实帮一个老板绑过个老男人,但我们绝对没伤害过那老男人一指头,我可以对天发誓。”
我咬牙切齿的咆哮:“我不管你发五还是发六,人在哪?”
“走了,送走了!”壮汉吓了一激灵,磕磕巴巴的回应:“我们把人抓到后,按照老板的要求扎了两针麻醉剂,然后偷摸丢到一辆拉黑的大货后车斗里,就没再多搭理,真的真的,我们一下都没碰那老男人,连打麻醉的时候,都是先用迷药把他捂晕,因为老板特别交代过,绝对不许他受伤...”
4407 不敢延伸的猜测
“放尼玛的屁!”
不等他说完,我抬腿一脚重重蹬在他的嘴巴上,直接把狗日的大门牙给干下来两颗。
在这之前,我不光给段磊打过电话,还给他“女朋友”唐晓也去过电话,段磊的手机可能是因为他预感事情不对劲提前自己扔出来给我暗示的,而陈晓的手机后期有人关了机,这就说明俩人应该是在一起,可面前这家伙却对唐晓只字不提,分明说的就是假话。
“哎哟..哎哟..”
壮汉捂着血流不止的嘴巴,哭撇撇的惨嚎起来。
“迪哥,给他俩弄走,我就不信撬不开丫挺的嘴巴!”我吐了口唾沫,朝着地藏摆手示意。
地藏点点脑袋,一手拎起壮汉,另外一只手薅拽住瘦猴,不由分说的朝我们的车子走去。
“叮铃铃..”
就在这时候,我兜里的手机突然响起,掏出来看了眼居然是贺光影的号码,我犹豫一下,还是按起接听键,不耐烦的出声:“什么事!”
“朗哥,你是不是在为磊哥失联的事情犯愁?”那头传来他不大不小的声音:“我这边有点小发现,您如果方便的话,我可以马上把视频传给您。”
我怀疑的反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哥呀,我虽然没胖哥聪明,但也不是傻子,他刚才领着董咚咚他们急急忙忙离开,说明肯定是有事儿,这种事情,稍微打听一下就清楚,况且我也在工地上待过几天,总会结交几个关系不错的朋友吧。”贺光影叹了口气道:“这些都是小问题,晚点我全能跟您解释的明明白白,现在找磊哥不是当务之急嘛,我可能确实心怀叵测,但我没必要坑你!”
我思索一下,耐着性子道:“行吧,你把你了解的东西发给我。”
贺光影利索的接茬:“好,您稍等,我这会儿也在去找你们的路上,有什么疑问,咱们见面再慢慢聊。”
结束通话,不到十秒钟,贺光影便给我发过来一条视频,我随即点开。
视频拍摄的角度好像是个居民楼的门岗,图像不算太清晰,但勉勉强强应该也能达到二十万的像素,图像中,一个身穿灰色羽绒服的女人被两个男人强制按进一台灰色的“大众”轿车里,而那个女人正是段磊的女朋友唐晓。
轿车挂的是京a的车牌,整段视频很短,总共不到半分钟,但却把整个经过展现的相当清晰。
反复浏览很多遍后,我轻轻念出劫走唐晓的大众车号牌:“京a5g628!整个广平好像挂京a的车牌少之又少,目前除了杨利民之外,我还没见过其他人有。”
“还是有一些的,我见过几台。”地藏凑过来开口:“不过全是一些在本地有头有脸的人物,再有就是一些外地买回来的二手车,只要有牌子,查不出不困难。”
“如果是假的呢?”我咬牙问道。
地藏顿了一顿,有些无语的扭头朝着那壮汉小腿肚子“咣”的踹了一脚:“妈的,跟你们没关系的事儿,非往自己身上揽个机八。”
“不是啊大哥,我们早上确实绑了个老男人,扔大货车了。”壮汉哭丧着脸解释。
地藏从兜里掏出自己手机,翻出来一张段磊的相片抻到对方的脸前:“你看看那男人是长这样不?”
“是,就是他!当时是我拿沾了麻药的毛巾捂他嘴的,我记得清清楚楚。”壮汉看了一眼,毫不犹豫的点头。
地藏迷惑的抓了抓后脑勺嘟囔:“诶卧槽,这就奇了怪,难不成是有人分开把磊哥和他对象绑架的?绑磊哥倒正常,毕竟他是咱们头狼的人,但绑他对象是几个意思,他对象跟咱非亲非故的,就算弄死,也不影响咱们分毫吧?”
“也许..”我蠕动两下喉结,将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我在想,或者是两伙人所为,一伙人直接绑架了段磊,而另外一伙人可能是想先绑架唐晓,完事拿她作要挟,逼迫段磊如何如何,只是没想到撞到了一起,当然这样的猜测有些荒唐,最重要的是没什么真凭实据,最关键的是我不想往下去延伸。
地藏马上看向我:“也许什么?”
“没啥,等贺光影来了再说吧,这小子神神叨叨,嫌弃属实不小。”我摆摆手岔开话题:“你问下胖砸,给流浪汉剪完发没,一天天心里就特么没点正经事儿。”
“好。”地藏笑了笑,抄起手机朝旁边走去。
看他往旁边走去,我蹲到壮汉的面前,压低声音询问:“雇你们的老板长什么样,你们是通过什么联系的?”
“那老板是我的一个客户,以前坐过我两次车。”壮汉考虑一下道:“不过我没看清楚过他具体什么样,每次他坐我车,基本都是后半夜,不光戴帽子口罩和墨镜,跟我说话从来都是咀口香糖,含含糊糊的,听不清说话声音,他很奇怪的,有时候去市里,有时候就包车围着县城转转,但回回出手相当大方,个子不是太高,身材有点胖,岁数的话..我也说不好,感觉应该不小了,因为他喜欢听一些老歌。”
我接着又问:“你们是什么时候联系的?”
“就昨晚上。”壮汉毫不犹豫的回答:“其实我跟那老板总共也没认识几天,他第一次坐我车应该是上个礼拜吧,我当时在县城达达酒店附近拉客,然后就认识了,他特别会聊天,每次跟他说话,我都觉得很舒服,他好像什么都懂,我说什么都能理解。”
就在这时候,地藏握着手机走了过来,朝我轻声道:“小宇说他先回工地去了,跟董咚咚他们一起去找一下磊哥那个司机的家里。”
“嗯,你问问贺光影走哪了。”我点点脑袋,又沉着脸示意。
等地藏再次离开,我拧着眉头、表情狰狞的凑到壮汉耳边威胁:“想死不?”
“不想,大哥你放过我吧,我什么都不知道,知道也全告诉你们了。”壮汉忙不迭弯腰求饶。
“手机给我,密码一并解开!”我朝他伸出手掌。
等他把手机放在我掌心,我阴沉沉道:“不想死的话,今天晚上就到达达酒店餐厅去找我,到时候我有事问你,你如果敢跑,呵呵呵..你要知道,这是个信息时代,通过手机我想找出来你的资料不困难,另外,如果你敢把这件事情告诉你内个老板,我保证诛你全家!”
胖子吓得打了个哆嗦,赶忙拨浪鼓似的摇头保证:“我绝对谁也不告诉。”
等地藏打完电话再次回来,我抽了口气道:“走吧,不等贺光影了,让他待会直接上工地找咱们去,小雅刚刚给我打电话了,供货商那头见不到磊哥,准备把设备全拉回去,我得抓紧安抚一下。”
地藏手指壮汉和瘦猴问道:“这俩狗东西呢,一起弄回去?”
“两条小泥鳅,知道的信息太有限,难为他们没啥意思。”我摆摆手道:“你给小宇再去个电话,就说咱们这头没什么收获,让他抓紧时间再找找别的蛛丝马迹,磊哥可关系到咱们整个杨家寨工程的投资,如果有什么闪失的话,这些年兄弟们的付出等于全都打了水漂。”
“我明白。”地藏比划一个ok的手势,一边跟我一块往车跟前走,一边拨通张星宇的号码。
我刚要拽开车门,地藏突兀把手机递向我:“朗朗,小宇让你接电话!”
“怎么了?”我接起电话,下意识的问了一嘴。
“我和咚子刚才通过磊哥司机的妻子联系到那个吃里扒外的王八蛋了,他承认是自己财迷心窍,今天看到磊哥带了几十万现金,有点把持不住,所以安排了几个开黑出租的把人给绑了,但那小子没胆伤害磊哥,只是把他丢上了一辆开往上京那边的大货车。”张星宇语速不快不慢道:“我意思是你带上董咚咚和大壮他们赶紧去撵一下子,磊哥让扎了两针麻醉剂不说,现在天又这么冷,千万别有点什么闪失,况且对方的车里拉的还是煤炭,别再颠簸几下把他给埋了,车子我这边已经安排好了,你看什么时候出发?”
“我这会儿心情燥的不行,一切还是等咱俩碰头再说吧。”我叹了口气道:“你在什么位置,我马上过去跟你接头,另外刚刚贺光影联系我了,说他也有点发现,咱俩好好研究研究...”
4408 质疑
佛经有云:如人善方药,自疾不能救;如人数他宝,自无半钱分。
很多时候,我们总在不停的遥望前路,却很少会低头看看自己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在前往和张星宇碰头的路上,我不断的反思,不断琢磨近期发生的所有事情,一切不同寻常似乎都是在杨晨和张星宇回归之后开始的。
他俩看似一前一后的归来,实则差不了多久,张星宇出现的还算合理,而杨晨的身上就貌似多出来很多问号。
首先是他那天在车站警务室究竟是被谁接走的,接走之后又发生过什么,再者他第二天为什么会好端端要去滑雪?如果他没有去滑雪,魏伟也不可能受伤,我也不会面临如此两难的选择,明知道我们眼下还有一大堆棘手的难题需要处理,我不信杨晨的心那么大,这里头绝对有我猜不透的猫腻。
再者,就是从魏伟受伤之后,杨晨和张星宇似乎总在有意无意的催促我离开广平。
乍一听并没什么问题,可当今天段磊莫名其妙的被绑架,张星宇仍旧觉得送魏伟离开比段磊的安危更重要,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如果我站在张星宇的角度去看待整件事情,能让他有恃无恐的理由,恐怕只有一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段磊绝对平安无恙。
那他又凭什么胸有成竹呢,我不敢再往下深琢磨。
“哎..”想到这儿,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我不是怀疑张星宇和杨晨的忠诚度,更不认为他们是打算合伙坑我,只是这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特别的不好,尽管张星宇以前也没少蒙我,但这次似乎不太一样,具体哪里不同,我暂时也说不明白。
越想我越烦躁,干脆降下来车窗玻璃愤愤的骂了几句脏话。
负责开车的地藏瞅见我的异样,犹豫几秒钟后开口:“朗朗,你是个担当的爷们,可很多时候,总是把担当用错地方,我们所有人都清楚,你放心不下这边的兄弟和事情,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还有更重要的责任需要承担?”
“啊?”我迷惑的望向他:“迪哥,你想表达什么?”
“没什么,随口说说而已,你当闲聊就好。”地藏笑了笑道:“就比如这次,你明知道家里有小宇,他也肯定能找出来磊哥,但就是死活不放心,那你有没有想过小伟的心情,如果我是小伟,我会认为搁你心里,磊哥要比他重要,小心思这种东西,一旦产生,再想要消除,可就不是三言两语的事情。”
我顿了一顿,半晌没往下接他的话茬。
地藏的话不能说全中,但确实有道理,每个人都是独立的载体,自然而然拥有个子的心思,我固执的认为段磊的死活更重要,从魏伟的视线看来,那就是对他的不负责。
片刻后,工地的会议室里,我见到了张星宇、董咚咚和一个满脸是血跪在地上的年轻小伙。
小伙正是段磊的司机,我记得这家伙叫小田,之前打过几次照面,他是磊哥从羊城带来的,所以我们从来没有怀疑过他。
“都问清楚了,这家伙年前投资了不少股票,结果赔的血本无归,还欠下一大笔高利贷,眼瞅着还贷的日期越来越近,一下子猪油蒙了心,想着绑架磊哥先勒索一点钱应急,本意并没有想要真伤害磊哥。”张星宇手指跪在地上的小田朝我解释:“我们发现他的时候,狗日的刚准备坐火车跑,车票都没来得及买,这家伙让内几个开黑出租的把磊哥随便扔上一辆开往上京的大货车上,大壮和小铭已经带人去找了。”
听到张星宇的话,我立即低头俯视小田。
他昂起满是血污的脸颊看了看我,接着马上唯唯诺诺的道歉:“朗哥对不起,是我财迷心窍,是我不对,求求您放过我吧..”
“你跟磊哥好几年了吧?”我抽吸两下鼻子蹲在他面前,语气还算平静道:“磊哥是个小心翼翼到极致的人,甭管用谁都会反复考量,你能跟在他身边这么久,我相信人品不会太差,跟我说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旁边的张星宇笑呵呵的插话:“事情原委我不都跟你说了嘛,我感觉是真的。”
“你自己说!”我冷不丁提高调门打断,手指小田道:“兄弟,跟磊哥这么久,你应该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里头可关系到你的生死。”
小田吓得哆嗦一下,惴惴不安的望了眼张星宇,接着又看向我,吞吞吐吐的开口:“过年之前有朋友推荐我买股票,然后我就跟着一起..”
一根烟的功夫后,小田将事情经过复述一遍,跟张星宇说的基本没什么太大出入,但我却始终不相信,既不信段磊的眼光出了问题,更不信他会为了区区几十万铤而走险,虽然我不知道他的工资待遇,但是傻子都清楚,跟在头狼家最大的白道boss身边能赚到多少红利。
仔细回味一遍他说的经过后,我皱着眉头发问:“既然你琢磨这事儿不是三两天,为什么连车票都不知道提前准备好呢?”
“我..”小田卡了一下,侧头看向张星宇,那种自然反应,一下子让我成功捕捉到。
张星宇厌恶的抬腿踹了小田一脚骂咧:“你特么看我干什么,刚才我问你的时候,你不是说一开始并没打算跑,可没想到磊哥挣扎的太激烈,失手把他打晕了,害怕惹上事儿才跑的吗?”
小田慌忙点点脑袋回应:“是是是,我最开始确实没打算跑,想着装成受伤的样子回来把事情推到敖辉的头上,然后趁你们对付敖辉的乱子再逃走的,可后来..”
“呵呵,那磊哥的车呢?”我冷笑着又问:“不要想,马上告诉我被你仍到什么地方了?”
“在火车站对面的鸿运大厦停车场里。”小田沉声道:“车钥匙我都没敢拔。”
我再次来回打量他几眼,转身就往门外走。
“朗朗,车子我让人开回来就可以,眼下的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磊哥,你现在情绪有点燥,就留在工地喝点茶水休息休息吧。”我前脚刚出门,张星宇后脚就撵了出来,拽着我胳膊干笑两下。
我眯眼盯着他的眸子,他咳嗽两下道:“听我的,你现在的心情不适合..”
“说得对,我这会儿太燥了,确实应该好好冷静冷静。”我点点脑袋,然后掏出手机拨通王攀的号码:“马上去趟火车站对面的鸿运大厦,把磊哥车开回工地,听清楚我的话,直接把车开过来,全程给我开视频,不许任何人碰他车里的东西...”
4409 我说行了吧
会议室里,我、张星宇、地藏、董咚咚围坐一桌,墙角处段磊的司机小田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我们几人的手机全都摆在桌面上,只有我的电话跟王攀在保持视频通话。
让大家把手机都拿出来是我的意思,我没解释其中原因,他们几个也没多问。
我眼神呆滞的盯着沸腾的茶壶愣神,心里头既平静又茫然。
眼见茶壶盖被煮沸的开水顶的“嘎达嘎达”直响,张星宇起身想要按灭开关,同时呲牙撇嘴:“擦得,你这整的好像我们都有嫌疑似的,也就是哥几个脾气好,不然肯定跟你吵起来。”
我一把抓住他的手,朝着茶壶努努嘴道:“再烧开一点,省的喝了闹肚子。”
“闹不闹肚子不好说,反正你现在是真有点闹脑子。”张星宇瞄了我一眼,收回去自己的手掌,拍打两下衣领道:“我上厕所去了,搁这屋里呆着有点压抑。”
“屋里有厕所。”我木然的回应:“王攀来之前,咱都有点耐心。”
张星宇顿时不满的昂起膀子:“咋地,你怕我跑了还是怎么?”
“等一会儿吧。”我机械的重复一句:“当然,你也可以选择跟我说点什么打发时间。”
张星宇板着脸反问:“说什么?你想听什么?”
“随便什么呗,闲着不也闲着嘛。”我不急不恼的耸了耸肩膀头:“实在没得聊,那咱就继续集体发呆。”
此刻,茶壶沸腾的更加厉害,白蒙蒙的水蒸气在桌边弥漫,我们互相之间好像也被隔开了一层白雾,大家的面颊显得若隐若现,极为不真实。
这个时候,跟我保持视频通话的王攀猛然开口:“朗哥,车子开到办公楼门口了,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取出来行车记录仪里的内存卡,然后带上来,来之前找小雅要下读卡器和笔记本电脑。”我扫视一眼张星宇,漫不经心的回答。
王攀利索的应声:“好嘞!”
“回来了,都稍安勿躁哈。”我直接拎起熟的不能再熟的茶壶,径直走到小田的面前,壶口朝着他跪在前方的空地“呼啦啦”浇了一点,小田马上吓得蜷缩起身体躲闪。
我居高临下的注视他开口:“你还有最后一次说实话的机会,到底是谁让你绑磊哥的?”
“朗哥,我说的全是真的,绝对不敢骗你..”小田眼神惊恐,身体几乎快要贴在墙面上,颤抖的朝着张星宇吼叫:“宇哥,你不是说只要我实话实说就可以保证我安全的吗,不能出尔反尔啊?”
“你疯了吧。”张星宇三步并作两步冲我面前,一把推搡开我,指着小田朝我怒吼:“为这么个小喽啰让自己沾上事儿,你值得吗?你是怕巡捕没理由抓你还是咋地,操!”
“故意伤害判不了我死刑,没事儿我认!”我无所谓的摆开张星宇,握着茶壶又往小田的跟前靠拢。
“日了,能不能别特么再发疯了。”张星宇恼火的再次推搡我,挣扎的过程中,几滴开水被荡出溅在我手背上,两个燎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隆起。
一看见伤到我了,张星宇立马夺过去水壶,朝着不远处“咣当”一下扔出去,随即关切道:“没事吧?”
“呵呵,这点伤算啥啊。”我轻笑着甩了甩手腕子,鼓起眼睛道:“胖砸,你还是没什么想跟我说吗?”
“不是,你究竟想让我说啥,咱干脆一点可以不!”张星宇气急败坏的跺脚:“咱俩之间啥时候开始用打哑谜的方式交流了!”
“行啦,别吵吵把火的,有什么坐下来好好说。”地藏和董咚咚也忙不迭跑过来劝阻我们。
“没什么说的就算了。”我失落的摇摇脑袋:“反正行车记录仪会说明一切。”
“笃笃..”
话音刚落下,房门被人敲响,王攀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朗哥,我能进去吗?”
“进来吧。”我叹了口气,转身去开门。
门外,除了抱着台笔记本电脑的王攀之外,贺光影居然也站在他身后。
“我俩在楼下刚好碰上,攀哥说大家在这儿,我就跟着一块来了。”贺光影表情自然道:“没耽误你们高层开会吧?要是不合适,我到门口等一会儿再进来也不迟。”
“真是条狡诈的狐狸,你已经把我拒绝的理由都说完了,我应该再说点啥?”我摆摆手,示意他们进门,随即又朝董咚咚道:“把电脑支好,倒腾出来行车记录仪里的视频,对了小贺,你不说你也有发现吗,来大家共同研究研究。”
“我这儿也不算什么惊天大发现,只能说给各位老哥们提供一点点思路。”贺光影搓了搓腮帮子道:“从得知段总被绑架后,我就马上跑去了段总的女朋友唐晓家里,结果在她家小区对面的超市里发现了给朗哥的那段视频之外,还无意中打听出来绑架唐晓的几个人和那台车其实已经在旁边徘徊了好几天,其中还有俩人曾在超市里买过烟,我把他们的样子也洗成照片了。”
说罢,贺光影从兜里摸出几张巴掌大小的相片平铺在桌面上。
照片上的两个青年,岁数都不大,顶多也就是二十出头,一个短发小眼睛,感觉有点像还在念书的学生,但脑门上的疤痕证明他肯定不是善类,另外一个则表情木讷,一瞅就知道属于不好接触的那种,关键我还认识他,这家伙竟是消失很长一段时间的精神病吴恒。
吴恒绑唐晓?这幅剧码,打死我都想象不到,俩八竿子打不到一起,更没什么利益冲突的人咋会突然扯到了一起?我愕然的张大嘴巴。
“这不吴恒嘛!”董咚咚抻过来脑袋看了一眼,随即用同样迷瞪的语气道:“我记得朗哥说过他被连城带到上京,在部队里藏身的啊,他咋好端端跑回来了呢,关键又因为点啥绑磊嫂呐。”
我深呼吸一口,直勾勾的看向张星宇:“你觉得呢?”
“我..”张星宇磕巴一下,一手按住笔记本电脑的盖合上,拧着眉头道:“行行行,我说行了吧,吴恒是我喊过来的,唐晓也是我让他绑的!”
“为什么!”
“靠,啥..啥情况啊?”
地藏和董咚咚异口同声的望向张星宇。
“有点眼力劲哈,高层们要开会了,还不赶紧上门口凉快去。”张星宇没有马上回应,而是将目光投向贺光影,似笑非笑道:“老弟啊,你朗哥方才对你的评价有误差,你不像狐狸,更像一条豺,脑子一般般,但是嗅觉实在太灵敏了,这招棋我输的不冤枉...”
4410 走
“绑唐晓的目的,就是为了让磊哥催促我去上京?”
片刻后,我眼神直楞的看向张星宇低吼:“这叫特么什么狗屁逻辑!”
张星宇倚坐在椅子上,点点脑袋道:“对,准确的说,我的本意是想让唐晓把你和磊哥一起引走,可没想到有人抢在我前面动手了。”
“那他呢?”我手指蜷缩在墙角的小田质问。
“他是我买通的。”张星宇苦笑一下承认:“也是我今天计划里的一环,但是没想到,他按照我的意思故意和磊哥发生口角,却被另外一伙人捷足先登。”
“那几个开黑出租的?”我思索一下又道。
“不,他们也是给我干活的。”张星宇摆摆手道:“他们按照跟我事先说好的绑了磊哥,但还没来得及进行下一步,就遭遇上几个狠手抢夺。”
我暴跳如雷的咆哮:“操!你意思是磊哥被人丢上大货车是假话?你压根不知道磊哥的去向?”
“是真话,那几个开黑车的确实亲眼看到磊哥被他们丢上了一台拉煤的大货车。”张星宇抽了口气道:“不过说大货车是往上京的方向开是我编的,我也不晓得那台大货车究竟要去哪里,但我能感觉到,那帮人并不想伤害磊哥,冲出来劫走他,可能只是想破坏我的计划,磊哥被丢上去的大货车应该也是偶然的,跟那帮人没什么关系。”
“你他妈的!”我咬着牙,两手揪住张星宇的衣领破口大骂:“有什么直接跟我说就好了,搞这么多幺蛾子干啥,为什么非要逼我去上京!”
“因为小伟的伤不能再耽搁了。”张星宇吞了口唾沫道:“你可能意识不到这里面的蛛丝马迹,但我看的很清楚,小伟的情绪已经在发生改变,每多拖一分钟,都会让他胡思乱想一分钟,既然他是你的门徒,那就是未来头狼家的主事人,让继承者对你产生敌意,你觉得这事儿还小吗?”
我一眼不眨的凝视张星宇,他绝对有所隐瞒,但我分辨不出来他究竟隐瞒了哪一部分,况且他的理由也足够充分,让我根本没有反驳的话语。
“呼..”
我长吁一口气,松开他的衣领,横声道:“那现在呢,磊哥应该怎么办?”
“我已经安排人在找他了,应该很快能有消息。”张星宇抚平衣领道:“我知道你肯定质疑我,甚至于我现在说的每个字你都觉得是阴谋,可咱摊开来讲,我们这些人都还在广平,我能有多大坏心思,况且你又不是不回来,最多三两天的事儿,我又能做什么?”
“嗯。”我慢慢点头,冷不丁反应过来:“不对,如果只是让我抓紧时间送魏伟去治疗,你不可能把吴恒召唤过来,这种事情花点钱,谁都能干,你是一个不喜欢麻烦的人,绝没可能弄得如此复杂。”
“大哥啊,这很复杂吗?”张星宇无奈的摊开双臂:“再者说了,甭管是磊哥还是唐晓,我总得保证人家安全吧,迪哥和牲口脱不开身,白帝和洪莲又在市里保护三眼和王莽他们,哪还有狠手可以用,我不找吴恒,难不成从枯家窑调人呐。”
听到他的解释,我发现貌似也能解释的通。
“安了,磊哥交给我,我保证把他完好无缺的带到你面前。”张星宇拍了拍我肩膀头道:“你现在要做的是送小伟去上京,然后再联系一下连城,他毕竟门道多,看看能不能帮忙把我们这些人也全神不知鬼不觉的转移出国,本身这事儿,我是打算等你到上京再跟你联系的,谁知道中途出这岔子。”
“叮铃铃..”
就在我将信将疑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响了,看到是杨晨的号码,我迅速接了起来:“怎么了晨子?”
“一个多小时前,小伟偷偷从医院溜走了,我联系巡捕费很大劲才找到他。”杨晨喘着粗气道:“这孩子现在情绪特别不稳定,就觉得自己是个废人,也不受你待见了,哭着喊着要让我送他回阿城,我安慰他几句,他就脑袋往墙上撞,真不能再继续耽搁了。”
我吐了口浊气,看向我对面的张星宇,皱了皱鼻子道:“我马上过去,你让医院给咱们安排救护车吧。”
感同身受这个词,本身就是一种假设,我不是魏伟,根本无法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和迫切,所以哪怕说的再天花乱坠,也不能抚平他心理和身体的创伤,当务之急,确实只有马上送他去医治这条路可走。
杨晨迟疑一下道:“你在工地等着吧,我想辙把人送过去,自从那天杨利民来看完魏伟之后,病房门口时不时会有陌生面孔晃悠,我估计杨利民可能就防着你带小伟走呢,咱虽然不知道他到底是咋想的,但可以肯定,他舍不得丢掉头狼这块大骨头,只要有机会,我觉得他还是想把这群人全部送上法庭。”
“让晨子待着别动就好。”另外一边的张星宇明显听到我俩的交谈,赶忙道:“我让吴恒去医院制造点小混乱,然后会有人接应他们。”
说罢,张星宇摸出手机道:“按我交代的进行吧,切记只制造混乱,不要伤及无辜,只有没有命案发生,就不会有人盯着你不放..”
几分钟后,张星宇攥着手机在会议室里走来走去,时不时给什么人发几句语音,而我平静的观望,我能感觉到他很紧张,可又说不明白他的这份紧张究竟因何而来,我不就是单纯送魏伟去治疗么,就算真被发现又能如何?为啥他会搞得如临大敌。
可这些疑问我又没法问出口,张星宇不会回答我的,就算回答也不一定是真话。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着,一屋子人要么抽烟喝水,要么就是摆弄手机,全都沉默的有点怪异。
终于,临近傍晚时候,张星宇接了一通电话,随即朝我道:“走吧,小伟过来了。”
我们一帮人齐齐往外走,我和张星宇并肩前行,狐疑的开口:“我特么咋感觉处处不对劲呢。”
“不对劲就是最大的对劲儿。”他故弄玄虚的扬起嘴角:“还是那句话,到上京之后不要急着往回走,一定要联系连城,问问他能不能想招把我们全部转移走。”
办公楼下,一辆贴着“供电应急”字样的黄色大面包车停在门口,脑袋上套顶安全帽,身穿某某电力工装的吴恒坐在驾驶位上,朝着我们神叨叨的呲牙:“他朗哥,咱脚步迈的稍大点呗,别跟个小老太太似的。”
“咦,朗哥要出门啊?”
我还没走到车跟前,贺光影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摇头晃脑的冲我打招呼,随即又看了眼黄色的大面车,也拔腿走了过来。
不等他走到车跟前,地藏一把揽住贺光影的脖劲,似笑非笑的拽向办公楼:“你来的正好,有点事儿想找你聊聊,来兄弟,手机给我使一下,我电话没费了...”
4411 处处透着怪异
目送地藏将贺光影拽进办公楼里,我知道他是防着那个小犊子给谁通风报信,抽吸几口气后,回头面视张星宇。
“快走你的吧,别跟我含情脉脉的告别。”张星宇耸了耸脖劲道:“到地方以后记得给我来个电话。”
我搓了搓脸蛋,将心底的真实想法压了回去,随即笑骂一句:“你悠着点昂,别特么总给我玩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把戏,不然下回真削你。”
“yes,sir!”狗日的没正经的给我敬了个歪礼,同时推搡着我,拽开后车门:“麻溜的,别让小伟等急眼。”
后车门打开,我看到里面的两排座全都卸掉了,换成了一张小床,魏伟合衣躺在床上,床边还摆了一些吃的和几件换洗衣裳,仰头看了我一眼后,他张张嘴巴挤出一抹干笑:“哥,我..”
“哥不怪你,是人都会有情绪。”我拍拍他脑袋,钻进车里,回头朝着张星宇嘟囔:“你催个鸡毛催,老子好歹出趟门,不得跟我媳妇说一嘴呐。”
“我替你说,撒由那拉!”张星宇挥挥手臂,直接“咣当”一下将车门合上,朝吴恒努努嘴:“一路顺风,注意安全哈。”
吴恒比划一个ok的手势,毫不犹豫的踩下油门,车子原地掉头,载着我们快速朝工地大门口驶出。
生怕魏伟被撞到伤处,我一手抱住他,一手拍打几下吴恒的后背:“你慢点吧,后面还有伤员呢。”
吴恒满不在乎的眨眨眼皮:“尽矫情,能有多大点事儿..”
“咳咳,我不要紧的,恒哥该怎么开还怎么开。”没等他话音落地,魏伟连忙吱声。
我瞟了眼他裹着石膏夹板的脚踝和小腿,也没想太多,抓起条毯子替他轻轻盖了上去,魏伟突兀躲闪一下,好像很怕我碰到他的腿,接着不自然的开口:“哥,我没那么脆弱,这点事儿自己来就好。”
我疑惑的打量他几眼,寻思着这家伙可能有点不好意思,安抚的笑了笑。
车子很快驶上高速,感觉车内的气氛属实有点沉闷,我没话找话的打趣:“吴变态,话说你在部队呆的咋样?”
“没多大意思,整天除了吃喝拉撒睡,就是给连城那几个人喂喂招。”吴恒拨浪鼓似的晃晃脑袋:“关键是不能乱跑,瞅着都是穿迷彩的,里头水可深着呢,这个跟那个是一伙,那个和这个又是一队的,哪句话说不对,可能就会被打小报告,我跟连城说好几回想走,他愣是拦着不让。”
我哈哈一笑,又问道:“我记得上次连城不是说想给你弄个当兵的身份嘛,事情办的咋样了?”
吴恒再次摇摇脑袋:“哪那么容易,以前可能胡乱往里塞个人很简单,现在乱七八糟的手续一大堆,再有就是连城的上家罗权,最近也过的不是太顺畅。”
“他咋了?”我楞了一下,对于王者商会的那个超级大后台,我一直认为罗权属于上天入地无所不能的吨位,按理说在这片国度,没什么事情是他摆弄不了的。
“听说是上面查出来他和王者商会有什么瓜葛了。”吴恒清了清嗓子道:“这是扫黑最后一年了,那帮人就好像疯了似的,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能挖出来,连城告诉我,有人逼着罗权必须得交出来几个王者家的大哥拿出来充数,不然肯定不会翻篇,现在罗权愁的不行,根本没工夫管其他事儿。”
听到他的话,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堂哥陈花椒。
按照张星宇说的,他被放出来是因为我师父和王堂堂的关系,而我哥能顺利出来是王者商会运作的结果。
可现在听吴恒这么一说,杨利民完全没可能放弃已经到嘴边的大肥肉,再去本末倒置的要挟罗权交其他人出来啊,难不成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想到这儿,我立即掏出手机,想要给我哥去通电话,说起来从他出狱,我都没顾上跟他取得联系。
“咋没信号呐!”摆弄几下手机,我恼火的出声。
躺在床上的魏伟立马坐起来,掏出自己手机晃了两下,干笑道:“估摸着是高速路的事儿吧,我电话也没信号。”
“不应该啊,以前上高速,我也照打电话不误,可你看..现在半格信号都没有。”我皱着眉头道:“整的就好像咱被屏蔽了似的。”
“去上京统共也没多远,三四个小时的事儿,到了再打也不迟,你们眯一会儿吧。”吴恒透过后视镜扫视我一眼,嘴角挂笑道:“实在睡不着就嗑会瓜子,别跟我聊天了哈,我得专心开车呢。”
说罢话,吴恒打开车里的cd机,震耳欲聋的dj音乐瞬间填满整个车厢。
我斜楞眼睛注视几秒他的后脑勺,又转头看向魏伟。
“哥,我有点困了,到地方喊我哈。”魏伟马上缩下去身体,拿毯子盖住自己,将身体侧躺。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怪异,要说魏伟是心情不好不想说话我能理解,可这吴恒明明那么久没见我,为啥也显得冷冰冰的,似乎特别不乐意跟我对话。
“吴变态,你把声音关小点,前面服务区停下车,我想上厕所。”我推搡吴恒肩膀头一下,侧头看了眼窗外一闪而过的标牌,随即提高调门:“老吴,你是不是走错道啦,去上京怎么还路过我老家临县呢,完全不在一个方向。”
“没错,我走的是新修好的一条高速,比以前省出来差不多半个小时。”吴恒大大咧咧的摆手:“你睡你的,别老操心司机的活儿。”
看他说的那么胸有成竹,我也稍稍打消了疑虑,毕竟这段时间,我天天忙活广平县城那点破事,根本没精力去关心其他,保不齐真是哪又新修了一条高速。
揣着将信将疑的心理,我也躺下身子,冲吴恒招呼一句:“看到服务区就进去昂,我肚子不舒服,别特么回头再嘣一裤衩子。”
说归说,可躺下没多一会儿,我就不受控制的睡着了。
再次睁开眼,外面的天色已经完全变黑,我迷迷瞪瞪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刹那间坐了起来:“卧槽,都晚上十二点了,咱咋还没到呢?”
我清晰的记得我们出发的时候是傍晚五点多钟,按照路程算的话,此刻早就应该抵达,可看这架势,吴恒竟然还在高速路上驰骋。
“诶我去,你丫吓我一大跳。”吴恒哆嗦一下,接着挑眉解释:“半小时前我才发现走错道了,别急哈,最多再有仨小时肯定到。”
“不行,我肚子难受,赶紧找地方停一下。”
说话的功夫,我感觉小腹处一阵“天雷滚滚”,赶忙摆手招呼。
无奈之下,吴恒只得把车靠边,停在了应急路上,我也顾不上那么多,慌忙跳下车,打算借着车身当掩体,解决一下内务问题。
哪知道刚解开裤腰带,沉寂一路的手机似乎被突然激活,好几条信息接连不断的出现...
4412 原来如此
“山西交警提醒您注意行车安全..”
“平顶山旅游区欢迎您。”
“江西高速友情提示,夜间行车注意安全。”
草草扫视一眼几条垃圾信息,我也没往心里去,蹲下身子继续解决自己的内急。
冷不丁间,我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吴恒作为一个走南闯北多年的顶尖亡命徒,可能会一时疏忽走错路,但绝对没可能错这么远才反应过来,这里头绝对有事儿。
“他朗哥,你好没?还有一大截子路要赶呢,你们坐车不累挺,我这个臭司机可有点吃不消。”
我正琢磨的时候,吴恒从驾驶位蹦下来,朝着我不耐烦的催促。
“老司机,咱这会儿在什么地方?”
我仰头看了眼他,同时不动声色的戳进手机导航。
吴恒仰头看了眼四周,随口回应:“应该到石市附近吧,要不是走错路,这会儿早到了,你也知道高速上不能掉头,这把我憋屈的,别管了哈,天亮之前,我保证把你们成功送达!”
而这时,我手机里导航清晰显示,我们目前所处的位置是在江西一个叫“安仁”的县城附近。
如果说吴恒走错路属于迷糊的话,那么连我们具体在哪里,他都说错的话,这就完全不是意外的事儿了。
“哦,辛苦你了。”我没有戳穿他的谎言,按灭手机屏幕笑了笑道:“你先搁车里等我吧,有人从旁边瞅着我拉不出来。”
“尽事儿,快点哈。”
吴恒笑骂一句,转身又拽开驾驶位车门坐了进去。
此刻,整条高速路上特别安静,除去我们之外,根本没有其他车通过,这也说明我们走的应该是条比较偏僻的道。
吴恒不会无缘无故跟我扯马虎眼,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受张星宇的托付,但张星宇为什么要这么干呢?
我心里瞬间泛起了嘀咕,是继续装傻充愣,看看吴恒最终打算把我们送到哪,还是马上跳出来质问吴恒?
半根烟的功夫过后,我提高裤子,一脸享受的钻进车里,先是看了眼手机,发现信号一下子又没了。
“关好车门,咱马上启程!”吴恒摆摆手示意我。
“别,再等我一会,我东西掉了。”我连忙又跳出车外,按亮手机屏幕,借着羸弱的光线弯腰寻找,余光特意瞄了下信号格,满了!
也就说车里绝对安了什么屏蔽信号的物件,可我想不通他们为啥要这么干,难道是怕我给谁打电话,或者谁给我打电话?
“什么东西丢了?”吴恒也蹦下来,好奇的发问:“我跟你一块找找。”
“一枚戒指而已,找不到算了,赶路要紧。”我迅速揣起来手机微笑道:“你要是太疲惫的话,就换我开车得了。”
“那到不用,没多远了,你再咪一会儿咱差不多就能到。”吴恒很是抗拒的拿胳膊挡了我一下,顺势把我推上车。
再次启航,我眯缝眼睛看向车窗外,旁边的魏伟似乎睡得特别瓷实,始终都保持侧躺的姿势,一动不动。
“想啥呢?”
吴恒透过后视镜扫量我一眼笑问。
“从江西到上京挺远的吧。”我皱了皱鼻子,决定开门见山:“我倒是无所谓,就当是出来散心,可小伟的伤势耽搁不得。”
“吱!”
吴恒猛踩一脚刹车,表情错愕的回过脑袋看向我:“你知道了?”
“呵呵,江西高速交警提示咱们,夜间行车注意安全。”我举起手机抻到他脸前,努努嘴道:“好好开车,交流不需要非用眼看,你说对吧小伟?”
说罢,我一巴掌拍在旁边的魏伟屁股上,声音不大道:“你说你装也不会装,想让我相信你睡着了,好歹打两声呼噜,你啥睡样,我不了解是咋滴!”
魏伟哆嗦一下,几秒钟后掀起盖在身上的毛毯,慢慢坐了起来,然后格外不自然的吞了口唾沫干咳:“大哥,我..我..”
“捡你知道的说。”我拧着眉头道:“或者不说,但千万别说假话忽悠我。”
沉默了足足能有半分钟左右,魏伟低声道:“咱们不是去上京,而是回羊城,我的腿伤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严重,只是有点骨折,是晨哥和宇哥让我装的,他们说只有给你一个无法拒绝,不得不去履行的理由你才会离开广平,而我是你门徒,勉勉强强够分量,还不会引起你太大的猜疑,其实我和晨哥去滑雪那天,我们就商量好要这样干了,哥你别怪我们,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事情是比保住你命更重要的了。”
“哦。”我尽可能让自己保持平静的点点脑袋,又拍了拍前面已经把车速放到最慢的吴恒肩膀头:“你也说点能说的呗。”
“连城出事了,被不知道什么部门请去喝茶,他走之前让人通知我,马上来找你,另外让你尽快出国。”吴恒搓了搓下巴颏道:“我出上京之前,吴恒刚刚被带走,害怕有人跟踪我,我没敢立即离开,而是在他家附近又躲了几天,始终没见到他再回来。”
“他因为什么出的事?”我不可思议道:“罗权不管他吗?他现在咋也算罗权一系的重要门客了吧。”
“管啊,咋不管,可问题是他自己也一屁股骚味洗不清。”吴恒叹了口气道:“前面我跟你说有人逼他交出来几个王者商会的大哥不是开玩笑,是真事儿,他现在有点顾头不顾腚,只能先把连城往后搁一下,不过他跟我保证过,一定不会让连城有什么闪失,至于他为啥被带走,罗权没告诉我,但我猜应该跟你有关系,毕竟你俩在一起不算什么秘密。”
“这特么得!”我恼火的咒骂一句:“接下来你们把我带羊城是啥意思,打算安排我跑路吗?”
“嗯。”吴恒点点脑袋确认:“丁凡凡和秦正中已经安排好了,只等咱们一到,他们马上把你送上出国的渔船。”
“胡闹!我走了,其他人咋办?”我咬牙切齿的咆哮:“把他们丢下替我被黑锅吗?况且我现在干干净净,不是非走不可啊!”
“那如果连城吐口呢?他随便往外说一点跟你勾结的事情,你觉得你还干净不?”吴恒抿嘴反问:“咱不是怀疑连城的人品,但最坏的打算得有吧,小胖说的很对,连城守住秘密也就罢了,如果受不住就是弥天大祸,总不能一门心思去赌他的承受能力有多强。”
“最近的出口下高速,今晚上必须返回广平。”我思索一下后吩咐:“你们是听他俩命令的,我不怪你们先斩后奏,但是从现在开始,一切听我指挥!”
“大哥,咱已经到这儿了,真没有回去的必要,如果上面真要办咱,你回去也解决不了任何。”魏伟紧绷着脸劝阻:“况且嫂子、孩子和你家老头子都在等你,我听晨哥说,前几天二牲口已经秘密把你儿子和老爷子接到了羊城安顿,就当你过去一块离开呢,总不能让他们全陪着赌吧?”
“我不想骂你,别逼着我爆粗!拿我当大哥,你们做事前有一个问过我意见吗?”我愤愤的拍了下大腿恶骂:“马勒戈壁得,肯定又是死胖子的主意,见天自作主张,看我回去揍不揍他就完了,吴变态,你麻溜把脚给我踩油门里,只要有下车道马上掉头...”
可我话刚说到一半,就感觉后腰微微发麻,好像被什么昆虫蛰了一下似的,接着后脑勺猛的一沉,眼前也开始泛黑眩晕,呆滞的侧过去脑袋。
见到魏伟握着一支注射剂,满眼歉意道:“对不起大哥,不是我们听宇哥和晨哥的,而是所有人都清楚你的性格,哪怕再难,你都绝对不会丢下弟兄们苟活,可晨哥说了,你是社团龙头,你的担当是我们全部人,而不是其中某一个,只有你健康的活着,头狼才不会散架,咱们的那些朋友还能被称之为朋友,如果你没了,整个家瞬间会土崩瓦解,今天不管你恨不恨我,我都肯定要把你带走,宇哥说如果有机会,他愿意给你磕头赔罪...”
4413 服务区里的相遇
魏伟满眼愧疚,不停说着抱歉的画面成为我昏迷前的最后一点印象。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我是躺在一台车的后排座上,耀眼的阳光透过车窗玻璃斜射进来,直愣愣的打在我脸上,非但没有丁点冬日暖阳的和煦,反而让我觉得热得不行。
记忆中,我们仨明明是开一台面包改装成的“供电应急”车辆,可现在显然变成了一辆很普通的五座轿车,也就是说这期间吴恒和魏伟带着我一定又换了交通工具,说不准还改了路线。
我微微侧动身体,身上顿时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这才注意到我的衣服上、裤子上居然多出好几个拇指大小的银质铃铛,只要我稍微动弹一下,马上就会响。
“咣当!”
副驾驶的车门猛然被拽开,吴恒探进来半拉脑袋,笑呵呵的打招呼:“醒了啊?”
“嗯。”我舔舐两下干裂的嘴唇,慢慢爬坐起来,使劲晃了晃晕晕乎乎的脑袋笑骂:“小伟这个狗犊子是给注射了多少药,搞得老子现在都迷迷瞪瞪。”
“差不多能干挺一头牛吧。”吴恒喘息一口,再次扬起嘴角:“饿不?你是自己下车吃口东西,还是等我给你送点过来。”
我没接话茬,直接推开门跳了下去。
可能真是睡的太久,四肢有点反应不过来,下车的刹那,我脚跟一软,差点摔个踉跄,得亏吴恒眼疾手快一把将我扶住。
我顺势环视一眼四周,发现我们此刻身处在一片服务区,而不远处“肇庆”俩字已经向我说明目前的位置。
“距离羊城没多远了吧?”我挣脱开吴恒,目视“肇庆服务区”几个字开口。
“嗯,确实挺近的,步行差不多也能到。”吴恒抽吸两下鼻子道:“我记得当初被你们追杀时候,就曾经从羊城步行逃到过肇庆,当时地藏穷追不舍,我都觉得自己估计要挂,这一晃眼都是好几年的事儿喽。”
“呵呵。”我配合似的笑了笑。
闲扯的过程中,我俩来到服务区的餐厅里,魏伟离老远看到我,就尴尬的锁下来脑袋,一幅不好意思跟我说话的模样。
“三菜没汤,吃着不嫌搁嗓子呐。”扫视一眼桌上的几样小菜,我抬腿从桌下踹了魏伟一脚,努努嘴笑道:“麻溜整个汤菜去。”
魏伟先是一愣,随即马上傻笑着站起来,捣蒜似的狂点脑袋:“诶哥,我这就去,你想喝什么汤?算了算了,我自己看着安排,等我哈!”
说罢,他撒腿就朝旁边的收银台奔去,又惊又喜的样子像个小孩儿。
“本以为你醒过来会大发雷霆,至少也得把我和魏伟骂个狗血淋头,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平静。”吴恒替我倒上一杯水,长吁一口气道:“小伟吓得一路都没敢吱声,生怕吵醒你..”
“发脾气能改变现状吗?”我低头扒拉着衣服上的小铃铛,发出悦耳的脆响,苦笑着道:“你俩的任务不就是把我送出国么,况且你们是为我好,我也没理由去冲谁大声嚷嚷任何。”
“嘿..”吴恒讪笑着拍了拍脑门子道:“咱实话实说哈兄弟,其实你们家事儿我真没兴趣掺和,可连城突然一出事儿,我心里属实变得没底,这些年我干过的脏事儿臭事儿一箩筐,随便拎出来一件就够我蹲到死,我这个人吧,不怕死,可也不想死,如果没得选择,我宁愿挨一子弹来的更痛快。”
一边解释,吴恒一边拿食指戳了戳自己的额头正中道:“连城出事以后,我本想着把消息带给你们就得了,可小胖却跟我说,他有招保我既不用像个流浪汉似的东躲西晃,还可以继续潇洒自在的生活,所以我就接下来这趟活了。”
“说起来还是交易呗。”我抿了口茶水,随手抓起双筷子,直接往嘴里大口塞菜。
吴恒沉默几秒,表情凝重的点点脑袋:“确实还是交易,但这场交易有人情味,至少让我再一次清楚的看到头狼公司为什么能够在短短的时间内平地而起,你们这帮人说来也奇怪,说怕死吧,一个个非要把活路推给其他人,先是你把钱龙、李俊锋和孟胜乐、卢**他们给挨个打发走,接着杨晨、小胖又费尽脑筋的把你忽悠走,最后他俩说不准还得再推搡一下子,说你们不怕死吧,在面对杨利民时候,你宁肯跪下,估计都不会允许他碰其他人一指头。”
听到吴恒的话,我半晌没往下接茬。
团队也好、团伙也罢,想要屹立不倒,前提条件就是得有“魂”,得有人舍得和甘心去付出,可能我们每个人都有瑕疵,都有不尽人意的地方,但大多数人能在背水一战的节骨眼想到把船留给其他人,这或许就是我们这群狼的共同点。
“下一站是羊城吗?”
我狼吞虎咽的吃了几大口后,粗鄙的用手背抹了抹嘴边的油渍,才仰头朝着吴恒发问。
“不是,我的任务就到这里。”吴恒摇摇脑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轻声道:“待会有别人带你走,咱俩方向不一样。”
“嗯?”我疑惑的望向他。
“老公!”
“死小子..”
他话音未落,我就听到餐厅的方向传来两道声音,立时间扭过去脑袋,结果却看到江静雅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搀扶我爸,仨人呼吸急促的朝我跑了过来。
“小胖和杨晨说过,如果跟我们一起,你绝对会想方设法的开溜。”吴恒叼起一只烟浅笑道:“可要是跟他们一块,哪怕你有一万个理由,也只能先把他们安置妥当。”
“死小子,你又逃学旷课..”
我还没来及说什么,我爸一巴掌拍在我后脑勺上,表情愠怒的呵斥:“说你多少遍了,不好读书你将来能干嘛,跟我一样去修鞋、补胎吗!”
老爷子这一下其实没用多大力气,可却瞬间像是掴中我心尖一般。
那么久不见他了,他似乎又苍老了很多,原本黑白参半的头发几乎再看不到什么黑丝,额头上的皱纹也加深不少,褐色的眼珠子深深的陷进眼窝,说话的时候,嘴边还抑制不住的喷着唾沫星。
可能是怕我难堪,江静雅赶忙将儿子塞到老头怀里解围:“爸,你咋又忘了呢,小朗已经毕业多少年了,快,你孙子要你抱呢。”
“对对,抱孙子,抱孙子喽。”我爸这才像是刚反应过来一般,喜上眉梢的搂住小家伙。
他怀里的小家伙睁圆眼睛看着我,黑葡萄似的眸子里写满了疑惑,眼神碰撞的刹那间,我鼻子酸楚至极,孩子长大了,但对我却没有丁点的印象,甚至于在他的心里,我可能都不抵过来过去的路人。
我强忍着颤抖,抬手摸向孩子的脑袋,可还没等我指尖触碰到他的头发丝,他马上惊恐的别过去脑袋,同时嘴巴一咧“哇”的一嗓子哭了出来...
4414 确认?
小玩意儿嗓音洪亮的一嗓子,瞬间吓得我赶忙把手缩了回去。
“干什么!惹我孙子干什么!”
我还反应过来是怎么一回事,我爸抬起另外一条胳膊照着我胸口“咣咣”就是两杵子,要不是江静雅和吴恒阻拦,我估摸着老头能把我打成胃出血。
望着哭撇撇的小东西,我心里的五味瓶彻底被推翻,酸甜苦辣咸,什么味儿都有,高兴的是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而失落的则是我错过和耽误了太多,既没参与孩子的童年,也没陪伴老人的晚年。
小家伙长得白白净净,一双眼睛又大又亮,像江静雅多过我,一看就是个帅胚子,唯独哭起来,大嘴一咧的窝囊样,简直跟我小时候受欺负时一毛一样。
老头哄着小家伙走向别处,江静雅随即坐到我旁边轻声安慰:“孩子认生,别说是你了,刚看到我时候也不让抱,缓两天就好了,咱爸的病情最近控制的也不错,起码没有再继续恶化。”
我搓了搓腮帮子发问:“嗯,他们是咋来的?”
“前段时间二牲口偷偷把他们接到肇庆的,这事儿我也不知道。”江静雅咬着嘴唇解释:“昨天你们走以后,秀春嫂子约我一块到县城去找供应商继续谈谈合同的事情,结果半路上汽车抛锚,秀春嫂子让我去喊救援,我就被救援的人给劫上了高速,再然后送去咱爸和孩子那儿。”
“呼..”
我吐了口浊气,无语又无奈。
不用想也知道,这些肯定都是出自张星宇的手笔,透过这些蛛丝马迹也看得出来,他现在想做的恐怕不止是把我们一家子全送出来,后面恐怕又更大的动作,只是我现在知道的消息太小,根本猜不出他的计划。
“大哥,中哥和凡哥的朋友来接你们了。”
就在这时,魏伟领着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我们面前,他指了指男人朝我介绍。
“王先生你好,我叫宋阳,目前在果敢从事医药行业。”男人文质彬彬的朝我伸出手掌:“您和家人这次的行程安排由我全面负责。”
我审视的上下打量他几眼,应付差事的跟他握了一下手,随即笑道:“秦正中和丁凡凡没跟你一块过来呐?”
“他俩目前公务缠身,知道您一定心存疑惑,我来之前,他们说的很清楚,等咱们见上面后,您可以给他们通电话确认。”自称宋阳的男人从兜里掏出一部再平常不过的手机递向我:“通话记录里的前两个号码都可以找到他们。”
我接过手机扫视一眼,他口中的前两个号码都很陌生,既不是秦正中的,也不是丁凡凡的。
宋阳似乎看出来我的疑虑,笑着解释道:“非常时期,大家还是稍微保持一点距离的好。”
想想他说的也有几分道理,我直接按下第一个号码。
手机里很快便传来丁凡凡的声音:“兄弟你不够意思啊,当初说扔下公司就扔下,害的我们这帮老朋友干着急却一点办法都没有。”
“那不没办法的事儿嘛。”我赔着笑道:“凡哥,你跟中哥搁一块呢?”
“那可不,自从你走后,我和他的感情迅速升温,我俩现在算得上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没事儿就凑一起吃饭打屁。”丁凡凡笑盈盈的回应:“老秦,朗朗想跟你聊几句。”
“聊个屁,我从旁边听着呢。”秦正中的声音立即也传了过来:“也就是这会儿够不着他,不然我说啥都得好好捶他几拳头不说,落难时候一声不吭就跑走,想出国了,又想起来我们这些老朋友,真不仗义。”
确定手机那头确实是丁凡凡和秦正中后,我对宋阳的戒备稍稍减轻几分,冲着魏伟摆手示意:“给宋先生倒杯茶,宋哥您稍等一下哈,太长时间没见那俩哥哥,用您手机跟他们多扯一会儿。”
宋阳微笑着点点脑袋:“人之常情。”
我攥着手机起身,朝不远处的卫生间方向走去:“俩哥,你俩这次打算给我安排到哪什么地方去?”
秦正中回应道:“先到果敢,只要出境之后,你可选择的范围就多了去,既能到枯家窑你自己的地盘消停几年,也可以选择去果敢老街投资点什么买卖,实在没意思上阿城也ok,不过我个人建议你去枯家窑,毕竟我好歹搁崇左混过几年,也有不少关系不错的朋友,如果真遇上什么麻烦,说不准还能帮到你一二。”
“啊?”我怔了一怔。
秦正中提高调门打断:“啊啥啊,我这是个人建议,当然最终选择权还在你自个儿手里,最好的隐匿方式是你谁也不告诉,这样省的哪天你被人引渡回来,埋怨是我们告的密,哈哈哈..”
“也对。”我略微思索一下后岔开话题:“你俩最近还好不?”
“那必须好啊,要不是你打岔,我和凡哥早几年就该芝麻开花了。”秦正中开玩笑的打趣:“不过现在也行,只要你不在,我俩干啥都一身轻。”
“别听老秦瞎叨叨啊,你走之后,他见天抱怨陪喝酒的人都没了,嘴上不说话,其实还是很想你的。”丁凡凡接住话茬:“当然了,君子之交淡如水,咱哥仨当初能混在一块不就是因为互相对脾气嘛,但是该说不说哈朗朗,出门以后可得控制好自己脾气,别有事没事就跟人打架,在外地可没人替你擦屁股。”
又寒暄片刻后,秦正中跟我道别:“不聊了哈,我俩出门办点事儿,宋阳是咱自己人,完全可以信得过。”
挂断电话,我盯着渐渐黑屏的手机仍旧陷入思考当中。
宋阳满脸堆笑的走到我面前,出声:“怎么样王先生,对于我的身份,您应该没什么怀疑的了吧?”
“当然,得罪之处还望见谅。”我立即回以一笑,把手机顺势还给他:“对了宋哥,您跟我说说咱们具体的出行方案吧。”
“很简单,最近缅南一带爆发了一场很大的瘟疫,而他们当地向我国申请了医疗援助,我公司恰好负责疫苗赠送,到时候您和您的家人直接乘坐我们送疫苗的救援车辆就可以,可能会受罪一些,但是边境免检,这就能最大限度保证您和家里人的安全。”
“这样啊。”我揉搓着下巴颏点点脑袋,目光顺势环视一眼四周,笑呵呵道:“那接下来的旅程少不得安排宋哥,咱们简单喝一点?”
宋阳很绅士的直接答应:“当然没问题,不过我不胜酒力,恐怕喝不了多少,另外咱们的车辆预计后半夜就会抵达服务区,届时我和您直接出发,不会再在羊城作停留,可能时间会赶的比较紧。”
“适量就好,马上就要离开这片土地,我还真有点舍不得。”我迅速点点脑袋,热情的拉着他坐到桌边,随即又冲吴恒和魏伟道:“你俩先陪会儿宋哥,我跟你们嫂子聊几句关于孩子的事儿...”
4415 假货!
“来宋哥,麻烦您接下来照顾我大哥和嫂子了。”
得到我眼神示意的魏伟立即笑盈盈的招呼宋阳,吴恒则略显木讷的扫视两眼对方,直接抄起酒杯笑道:“我这人不爱说话,感激之情全在酒里面。”
眼瞅仨人已经开局,我直接搂起江静雅往不远处的小商店走去。
看到货架上的一排排商品,江静雅马上走了过去:“我正好想买点零食和喝的呢,来的路上太着急,我什么都没顾上准备。”
“媳妇,谁送你和孩子、爸过来的?”我也凑过去,一边佯装帮她挑东西,一边压低声音道:“来时候,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绑我的人把我送到肇庆之后,张星宇给我打过电话解释,然后我就自己开车来了啊,异常什么的,我倒是没发现,不过今天高速路的车好像不太多。”江静雅随意回答道,说着说着她可能也意识到我语气很凝重,左右看了看道:“怎么了老公,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
“不要左顾右盼,就跟平常跟我聊天一样就好。”我立马按住她的手背,咬着嘴皮叮嘱:“我估摸着咱们是遇到假货了,待会你搜一下周边路况,看看附近高速有没有检修什么的,如果发现什么情况不要直接跟我说,就说你要上卫生间,如果没情况,你就说回车里拿点东西。”
“明白!”江静雅迅速点了点脑袋。
正说话时候,两个青年也走进了商店里,我随手抓起一大把饼干塞到江静雅怀里,笑呵呵道:“媳妇,拿点威化饼干和美年达,吴恒和小伟就好这口,我看孩子挺喜欢他俩的,待会你一定想办法让他们跟咱一起走。”
几分钟后,我和江静雅拎着满满俩大塑料袋的零食回到餐厅。
宋阳扫视一眼,微笑道:“王先生,其实您什么都不需要准备,我既然承诺秦哥和凡哥会把您一家安全送达,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肯定早有准备。”
“哈哈,我这媳妇管不住,就喜欢吃零食,由着她吧。”我乐呵呵的努嘴,随即一屁股坐下,抓起酒杯道:“宋哥,咱意简言赅哈,大恩不言谢哈。”
“客气了。”宋阳跟我轻碰一杯酒,始终保持着谦谦君子似的绅士范。
我没话找话的闲聊:“对了宋哥,您是怎么跟中哥和凡哥认识的?”
“也是通过朋友介绍。”宋阳轻飘飘的一嘴带过,刚想继续说什么,他口袋的手机冷不丁响起,看了眼屏幕后,他歉意的站起身子:“失陪一下,公司的电话,待会再慢聊。”
说罢,他起身往旁边走去,路过我爸和小家伙身边时候,他还吧唧两下嘴巴摸了摸小玩意儿的脑袋。
“变态吴,我帮你挺多次了吧,从来没管你要过利息,今天必须摆脱你一件事情。”我抓起酒杯,一边往嘴里送酒,一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不管发生什么事情,务必保护好我家人。”
原本低头摆弄打火机的吴恒闻声,猛然昂起脑袋,但是长期的亡命生涯让他拥有一份特别强大的心理素质,很快他便琢磨明白我的意思,握住酒杯仰脖喝了一大口,接着打了个饱嗝,拍拍小腹念叨:“妈的,吃的有点饱,还真想动弹动弹。”
“老公,我去趟卫生间!”江静雅陡然站起身子,轻轻拍了拍我的肩膀头。
我的心脏“咯噔”跳了一下,但是脸上什么都没表现出来,又不动声色的从桌下踢了魏伟的脚尖一下,照例抿着嘴角呢喃:“不要东张西望,周边过来过去的人说不准全是暗哨,现在开始你跟紧我。”
魏伟惊诧的皱了皱鼻子,接着心领神会的“嗯”了一声。
“上哪活动活动筋骨呢。”吴恒站起身子,斜叼着一根烟,背对我伸了个懒腰。
我咬牙应声:“出服务区之后。”
我们说话的功夫,江静雅已经走到我爸和儿子的跟前,仨人有说有笑嘀咕几句什么后,我爸耷拉着一张大长脸,不耐烦似的拍在我脑袋上,而后将一部手机递给我:“死小子,帮我充电,孙子要看动画片。”
我接过手机扫视一眼,呼吸陡然变得急促。
屏幕中是一张导航截图,径直显示“肇庆服务区”因为内部装修暂停运营,而肇庆上高速的几个路口也全都打上了红叉。
我搓了搓额头,迅速将截图删掉,随即站起来朝不远处的服务员招呼:“麻烦帮我找一条小口的充电线吧,老吴,咱们车里好像有充电头吧,你上车取一下去。”
“好嘞。”吴恒转身就往我们停车的地方迈腿。
没多一会儿,宋阳满面春风的回到位置上,朝着轻声道:“王先生,有个好消息需要通知您,咱们可以提前出发,因为缅方催的比较紧,咱们的车队现在已经上高速,最多一个小时就能抵达。”
“那敢情好啊。”我拍着大腿兴奋道:“宋哥,您刚才说您是通过朋友认识秦正中和丁凡凡的是么?哪个朋友啊,说不准我也认识呢。”
“上京的一个朋友,在某个部门做文职的。”宋阳对答如流道:“叫康天,王先生熟悉不?”
“有点印象,记不太清楚了。”我装腔作势的晃了晃脑袋,抓起酒杯道:“来宋哥,我再敬您一杯。”
“咱都随意喝哈。”宋阳迟疑几秒,但还算给面子的拿起酒杯。
“宋哥,车队不还有一小时才到嘛,我寻思着路途太遥远了,要不让我媳妇和孩子他们先休息一会儿,省的到路上孩子再闹腾。”我指了指旁边的仨人,不等他回应,我直接起身朝江静雅道:“老婆,去楼上开个房,待会走时候我喊你们。”
很快,餐桌边只剩下我、宋阳和魏伟仨人。
我点起一支烟,很随意的转动脑袋:“今天这服务区人好像有点少哈,我记得以前很热闹的,宋哥过去来这儿休息过么?”
“没有,我很少到这边出差。”宋阳摇摇头:“王先生,如果您累的话,也可以到房间里休息片刻。”
“我不就去了,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大大咧咧的摆摆手,又抄起酒杯要跟他碰酒。
宋阳慌忙往后缩了缩身体:“我真不能了王先生,您想喝的话随意。”
我眯缝眼睛看了看,也没继续勉强,朝着魏伟道:“来兄弟,咱俩整一个。”
说话的同时,我胳膊往前一挥,不小心将吴恒刚刚用过的酒杯给碰翻在地,杯子“咔嚓”一声摔了个稀碎。
“哎呀,看我这毛手毛脚的笨劲儿。”我忙不迭蹲下拾捡碎片。
宋阳也快速起身:“王先生,小心割到手,让服务员来就好了。”
劝阻我的同时,他回头朝服务员晃晃胳膊,趁他转动脖劲的一瞬间,我握住一小块食指长短的玻璃茬子攥到掌心,等他再回过来脑袋,我就已经把碎片藏进了袖口...
4416 离开服务区
打发服务员收拾的空当,宋阳的手机再次响起,他又歉意的冲我笑了笑,转身往旁边走去:“喂,你说我听着..”
我重新坐到椅子上,佯作没事人似的来回闲看。
我们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透过我的角度可以将大半个服务区尽收眼底。
停车位处,稀稀拉拉摆着十多台车,时不时也有人进进出出的去卫生间、逛超市,感觉和其他地方的服务区好像没什么两样,但就是这种毫无异样让我心底警惕感倍增。
原因很简单,刚刚我和江静雅去超市购物时候,我正对面就停着一台挂“川a”牌照的红色轿车和一辆挂“粤b”的白色越野,这么大半天过去了,这俩车竟然纹丝不动,当然,也不排除俩台车的车主在服务区里休息,可这种静谧给我的感觉特别的不好。
尤其是在结合,我刚才在我爸手中看到“肇庆服务区”关闭的截图后,不安感就彻底将我笼罩。
服务区都特么关闭了,宋阳竟然告诉我,车队居然还在一个多小时后抵达,这里头要是没鬼才怪。
“哥,我..我有点..哆嗦..”
服务员收拾完玻璃碎片离去后,魏伟望向我紧张的出声。
“从北到南,温差变化太大,你估计是感冒了,正常!”我递给他一个放心的微笑道:“放心吧,万事有哥呢,你只要正常发挥就可以,其他的都不需要你操心!”
我再次点上一支烟,使劲猛嘬了几口,脑海中迅速回映从我们离开广平县发生过的一切,很显然张星宇和杨晨的本意肯定是让丁凡凡或者秦正中安排我们一家老小出境,应该也得到了他俩的承诺。
张星宇和杨晨一定不会有问题,这么多年兄弟处下来,这点起码的自信我还是有的,秦正中和丁凡凡应该也没什么毛病,尽管我们之间的利益大过情义,可正因为如此反而更保险,因为他俩比谁都清楚,我出事儿对他们没丁点的好处。
那么问题肯定就出在那个负责来接应我们的宋阳身上,能左右一个服务区开通关闭可不是小本事,这里头需要相当大的人脉和权力,当初我和高利松发生矛盾,他也曾在郑市跟我上演过差不多的套路,据他后来解释,之所以能做到,一是因为当时那个服务区确实在休整,其次他搬了特别大的关系和不菲的钞票。
郑市是高利松自己的地盘,他都得付出如此成本,那么肇庆这种不算小的服务区,又得拿出来多大的代价,最重要的是不止服务区,就连肇庆附近所有上高速的路口都临时关闭,我都不敢想象是什么人的手笔。
想到这儿,我脑子里又急速回忆起刚刚秦正中和丁凡凡跟我通话的全部,我近乎一字一句的将他俩的话抽茧剥丝一般去品读,终于再次发现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王先生,看你魂不守舍的样子,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正胡乱琢磨时候,脑后突然传来宋阳的声音。
我回头看向他,见他手中握着两个咖啡杯,正笑盈盈的朝我走来:“我喜欢口感略微苦一些的饮品,要尝尝吗?”
“不了,这辈子吃的苦太多,我现在就喜欢甜..或者辣!”我摆摆手拒绝,抄起酒瓶又给自己倒上半杯,轻轻摇晃两下道:“宋哥是哪里人啊?”
“江苏。”他平静的回答,将一杯咖啡放到桌上,自顾自的捧起另外一杯道:“真是太可惜了,我一直都以为像你这种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喜欢苦尽甘来的感觉。”
“呵呵,我没啥文化,自然也不懂自己提高自己的生活品质。”我舔舐着嘴唇上的干皮敷衍:“看宋哥的样子,长期养尊处优,应该从小家庭条件就不差吧?”
宋阳这次很认真的思考几秒钟,意味深长道:“凑合,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那就好。”我咧嘴嘿嘿一笑。
“哦?好在哪里?”宋阳迷惑的歪了歪脑袋。
“家世优越的人都惜命。”我神叨叨的回应一句,接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一般,掏出手机懊恼道:“奶奶的,差点把正事忘了,今天利物浦对切尔西,待会再聊哈宋哥,我先买球。”
“王先生还是个体育爱好者呐?”宋阳作势把脑袋凑向我。
“体育个屁,我就是单纯喜欢赌。”我“咣当”一下站起来,从纸盒里胡乱抓了几张餐巾纸,火烧屁股似的朝卫生间跑去:“不好意思哈宋哥,我这人买球就喜欢蹲厕所,不然精不下来心。”
十几秒钟后,我跑进卫生间,随即想要把门反锁上,接过却发现锁芯坏了,禁不住笑着摇摇脑袋,而后胡乱跑进一个隔间里。
裤腰带都还没来得及解开,我就听见有人走进了卫生间。
此刻,我洋溢在嘴角的笑容愈发灿烂,看来我的猜测越来越接近于真相,同时也让我愈发确定,绝对不能在服务区里反抗,这地方前不挨村、后不沾店,说不准这会儿我看到的所有活人全是宋阳一伙的,真要是干起来,我们实打实没机会,想要换取一线生机,还得是离开服务区之后。
原本我想马上给张星宇或者杨晨去个电话的,可后来又一寻思,这年头高科技层出不穷,天晓得外面那帮人有没有办法截断我们的通话或者短信,犹豫几秒后,我戳开浏览器搜索起最近一段时间羊城的新闻,尤其是围绕丁凡凡和秦正中。
研究半天也没发现什么不同寻常,甚至于关于他俩的新闻少之又少,网上能找到关于秦正中的新闻最早的也是一个月前,他出席了巡捕的某个教育会议。
仔细将那条关于秦正中的新闻浏览几遍后,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嘀咕:“没新闻就是大新闻。”
又抽了一根烟后,我按下抽水马桶,骂骂咧咧走出卫生间。
迎面正好跟一个二十啷当岁的青年走了个脸对脸,我目光随意扫视他一下,他也看了看我,却像是逃避似的很快转过去脑袋,并且故意往旁边让了一下身子。
再次回到餐厅,我发现停车位上居然多了两辆印着“西康药业”的集装箱货车和一台中巴小客。
宋阳捋着我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很热情的开口:“王先生你可算出来了,车队都等你半天了,您看能通知尊夫人她们了吗?”
“没问题。”我痛快的点点脑袋,举起手机道:“我给我媳妇打电话哈,小伟你去喊老吴一声,咱们准备上路。”
“好嘞。”魏伟表情略显僵硬的起身往外走。
宋阳皱了皱眉头,手指魏伟道:“诶不对啊王先生,秦哥和凡哥给我的信息是只送您一家四口出境,没提到那两位先生..”
“这俩都是我贴身兄弟,我走哪带到哪的,要是实在没位置,我们等你们车队下一班也可以。”我大咧咧的拍在他胳膊上道:“不瞒你说,我儿子贼喜欢他俩,没有他俩陪伴,饭都不吃。”
“这..”宋阳迟疑片刻,为难的点点脑袋:“那我去跟车队那边沟通一下吧。”
半小时后,我们一家四口和吴恒、魏伟在宋阳的带领下走上了小客车。
宋阳边招呼我们,边低声介绍:“条件有限,还望王先生多担待,客车只能把咱们送到边境,需要过边境线的时候,还得麻烦你们到集装箱里躲一下。”
“诶,小问题!”我满不在乎的比划一个ok的手势。
宋阳操着对讲机念叨几句后,我们一行三台车便径直朝高速路方向开去。
等车子启动起来之后,我豁然发现,两辆集装箱货车一前一后将我们夹在当中,既像是保护,更像是监督,而宋阳老神在在的坐在距离我斜对面的位置上,低头闭目养神。
整台车里,除去我们自己人之外,只剩下他和前方的司机。
车子行驶了差不多六七分钟左右,我冷不丁提高调门看向江静雅大吼:“你这妈是咋当得,都不知道提前问问孩子是不是上厕所,这都走起来了,还怎么拉屎啊?”
江静雅先是一愣,随即马上反应过来,很是不好意思的抱着孩子站起来:“我哪知道孩子要上厕所,他这几天肠胃本来就不好,宋哥,麻烦您让司机在应急车道上停一会儿吧,我儿子要上厕所..”
4417 失败
“啊?”
听到我招呼,原本正闭目养神的宋阳下意识的扭过来脑袋扫向江静雅和怀中的孩子。
江静雅紧紧搂着我儿子,表情愧疚的挤出一抹笑容:“实在不好意思啊宋哥,怪我上车前都忘记问问孩子。”
宋阳仍旧没作出回应,而是微笑着站了起来,目光不偏不倚的看着我儿子。
就在这时候,我儿子昂起小脑袋,奶声奶气的咿呀:“妈妈,我要拉粑粑..”
“小孩儿嘛,都这样!”宋阳摸了摸鼻尖,随即扭头冲前方的司机开口:“张师傅,靠边稍微停一下吧。”
说罢,他又从腰后摸出对讲机:“前后车注意,临时休整五分钟。”
很快,我们所在的客车和前后那两台集装箱货车打起双闪,有条不紊的停到应急车道上。
车门“吱嘎”一下打开,江静雅马上抱起孩子往下跑。
“诶你这婆娘,怎么干什么事情都毛手毛脚呢,纸没拿!”
眼见她俩跑到车尾处,我从兜里摸出一张面巾纸,作势准备往前站。
“王先生,这种小事儿,我帮您处理就可以。”宋阳身体横移,挡在车门处,又握着对讲机出声:“老赵,给王公子送点卫生纸。”
对讲机里马上传来一道沉闷的回应声:“收到!”
接着堵在后面的那辆集装箱货车的驾驶室门打开,一个头戴鸭舌帽的魁梧男子疾步朝江静雅和孩子走去。
“啥意思啊宋哥,这是怕我们跑了还是咋!”
看到这一幕,我立即皱起眉头,与此同时吴恒“噌”的一下蹿了起来。
宋阳本能的侧头观望,哪知道吴恒二话不说,猛然抡起拳头,直接砸了出去。
后者的反应也是相当利索,腰杆向后一倒,轻松避开吴恒凌厉的拳锋,双手抓在车门框上,两腿弹起,一齐蹬向吴恒。
吴恒反应不及,踉跄的倒退两步。
而觉察到情况不对劲的司机,想都没想从旁边抄起一支大扳手就抡向吴恒后背,吴恒赶忙回头应敌,俩人拳来脚往的对殴在一块,宋阳也没有半分犹豫,抬腿从后面又重重踢了吴恒一脚。
这家伙属实把我惊到了,看他一身西装革履,貌似文化人的模样,可没想到手上功夫竟一点不属吴恒。
“砸他!”
眼见吴恒腹背受敌,我也懒得再继续伪装,朝着魏伟低吼一嗓子,单手扶着车座,一脚奔着宋阳扫了过去。
宋阳仿佛脑后生眼似的,灵巧的转过身子,单手掐住我的脚腕子,微微向下一摆,我都还没来及看清楚咋回事,就被他扯动着原地劈了个叉。
“我特么弄死你!”
趁我倒地,魏伟直接跨过我脑袋,从腰后摸出一把螺丝刀直愣愣的扎向宋阳的小腹。
可惜他的手里的家伙什都还没触碰到对方的衣裳,身体就被迫僵硬当场,另外一边的宋阳风轻云淡的从怀里摸出一把黑色“九二式”手枪,黑漆漆的枪口顶在前方,眼神邪魅的扬起嘴角:“兄弟,舞刀弄枪不好,来!把你的武器扔掉。”
可能是听到我们这边的动静,正和司机颤抖的吴恒分神回了下脑袋,不想却被司机抓到破绽,一扳手重重砸在肩膀头上,“咣当”一下跌坐在地上,自此我们的战斗也被迫终结,从开始到结束,总共没有五分钟,我们连宋阳的外皮都没碰上一指头。
“咣当!”
“咣当!”
同一时间,前后两台集装箱的车门纷纷弹开,六七个身穿青灰色工作服,头戴鸭舌帽的男人围堵在客车门旁边。
“呵呵,很好奇王先生为什么会突然要对我出手呢?”宋阳松开我被攥着的脚踝,冲车门外的几个手下摇摇脑袋,几人又动作整齐的返回货车,协调的步伐和令行禁止的统一意识,充分说明这伙人一定受过相当专业的训练,又或许他们本就是军人。
对视片刻,我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吃力的扶着椅子爬站起来,刚才叉劈的有点大,抻的我两条大腿根儿疼的不要不要的。
“别碰我,老公你们没事吧?”
半分钟左右,江静雅抱着孩子被一个男人从前车门推了上来。
宋阳扫量娘俩一眼,继续眯眼看向我努嘴:“看你的眼神很不服输,还有什么疑问么?”
“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我咬着嘴皮出声。
宋阳收起来手枪,大大咧咧的耸了耸肩膀头:“送你走的人呐,这你不是很清楚嘛。”
“你不是秦正中和丁凡凡的朋友。”我紧绷脸揭穿他的伪装。
“吱嘎!”
“老实点哈朋友,无冤无仇,别逼我们动粗。”客车司机瞟了一眼吃痛不已的吴恒,示威似的撩起自己的衣裳,露出一截黑色的枪把,随即重新坐回驾驶位。
随着一阵响动,前后车门同时合上,三台车缓缓朝主路上行驶。
“哦?愿闻其详。”他好像一点不着急,更不怕我会耍什么花招,双手托在膝盖上,满面春风的说道:“旅途太无聊,要不我们玩一换一的游戏吧,你提一个问题我回答,我再提一个你回答,双方必须保证说真话。”
瞅这架势,我们想逃恐怕是没什么机会了,我索性大大方方坐到椅子上,冷笑道:“你们准备的确实挺充分,可在我看来却漏洞百出,原因很简单..”
之所以看透宋阳不会是“朋友”,原因很简单,其一,秦正中当初是在瑞丽服兵役,而不是他电话说的崇左,这方面我俩心知肚明,这也是我第一次对秦正中和丁凡凡的处境产生疑惑的地方。
漏洞二,丁凡凡是秘书出身,文笔相当一流,说话用词更是特别的严谨,他就算再不会形容自己和秦正中现在的关系处的好,也不可能用一根绳的蚂蚱来比喻,都变成蚂蚱了,说明他俩现在的遭遇一定很不由自主。
听完我的话,宋阳沉默几秒钟后,咧嘴笑道:“百密一疏呐,看来我们既低估了你的洞察力,也低估了丁凡凡和秦正中跟你的真实关系,好的,咱们公平起见,我也回答你点干货,没错!我确实不是他俩安排的,认识一下,我的真实身份是扫h办,第六监察组的负责人。”
说着话,他朝我伸出手掌。
我的心脏瞬间狂跳,瞪圆眼珠子吼骂:“你凭什么抓我,又凭什么禁锢我全家的自由,我不服,我会对你提出控告。”
“当然没问题。”宋阳浅笑着打了个哈欠:“不过前提是你得保证自己能平安活到可以控告我的地方,在这之前,你的生死全部由我负责,好了,我们继续第二轮游戏...”
4418 不是一路的
“能平安活到能控告你的地方,什么意思!你到底想表达什么!”
我抿着嘴角嘶吼。
“这是你的第二个问题吗?”宋阳眨眨眼睛道:“好,那我可回答你了哈,第一,你的这次实施抓捕和我的工作无关,完全是我个人行为,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吧?第二,如果你再次产生逃走的念头,我想我可能会做出严厉的回应,比如你拦路抢劫,又或者我防卫过当。”
“嘶..”
我倒抽一口凉气,难以言表的绝望感倍增。
狗日的来句“个人行为”,也就代表着哪怕他下一秒掏枪喷我,都不可能背上重责,如果手脚利索点,把我们尸体处理干净,可能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我们这些人的去向。
“换我问你了哈。”宋阳转动脖劲道:“丁凡凡和秦正中跟你有没有存在桌下交易?,记住咱俩的游戏规则,必须说实话,否则就是坏规矩,对于破坏规矩的人,规矩也将不再是规矩。”
我冷哼一声没有接茬,脑子里飞速运转起来。
就目前的情况而言,丁凡凡和秦正中绝对出事了,搞不好已经被控制起来,但扫h办指定没什么实质证据,不然宋阳也不会如此大费周章。
见我久久没有言语,宋阳提高调门:“王先生?是困了,还是渴了,如果情绪不佳的话,咱们可以晚点再聊。”
“困你麻,你刚才问我跟他俩有没有桌下交易是吧?有啊,当然有啊。”我吹了口气道:“丁凡凡初到羊城时候,没地方住,我当时恰好经营酒店,免费让他在我那儿睡了很久,还有秦正中刚刚复员回来,我曾送给他个高压锅当礼物,毕竟他俩将来都是要成为羊城大佬的人物,我肯定得提前拍拍马屁嘛,人之常情,你说对吧?”
宋阳眉梢微微倒竖,审视的上下打量我几眼,轻蔑的摇摇脑袋:“王先生避重就轻,这可不是个优秀游戏者该具备的素质。”
“我说的不是实话吗?”我嗤之以鼻的反问。
“呵呵,这道题姑且当王先生蒙混过关。”宋阳也没过分坚持,揪了揪喉结道:“我们继续第三轮,王先生前段时间一直活跃于河h的一座小城,而那座小城恰好是我的老上级杨利民的家乡,敢问是巧合吗?你和杨利民有没有发生过什么故事?”
我稍微有点迷惑,按理说这家伙跟杨利民不该是一伙的吗,怎么听他的意思大有一股子要刨杨利民祖坟的架势,迟疑几秒钟后,我大大方方承认:“不是,我专程找他去的,或者说去投其所好。”
“感谢王先生的坦诚。”宋阳摆摆手道:“你可以提问了。”
“你准备把我们送到哪去?”我皱了皱鼻子道。
他后唇蠕动,简单明了的吐出俩字:“上京!”
说罢这句后,我和他同时陷入了沉默当中。
“妈妈,怕!”
就在这时,前排冷不丁传来我儿子哭撇撇的声音,江静雅随即拍打孩子后背,轻声细语的哄他。
宋阳摸了摸额头,轻飘飘道:“游戏还要继续吗王先生?”
“没什么意义了。”我吐了口浊气苦笑。
确实,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了解再多都失去了意义,我甚至可以预见接下来我将承受怎样的酷刑,这帮人想要撬开我的嘴巴,说不准会恶心到用我老婆孩子和爸爸去威胁,想的越多,只能让我越被动。
“其实不然。”宋阳松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捻动手指头道:“王先生还有很多选择的机会,比如承认秦正中和丁凡凡包括羊城、鹏城其他势力人物跟你存在交易的实质证据,还可以直面指出杨利民跟你们头狼公司的关系,你要知道,真正的大人物不会对蝼蚁有兴趣,他们更好奇平级或者上级。”
“呼..”
他的话让我再次吐了口长气,现在情况很明朗,面前这玩意儿绝对不是杨利民阵营的。
想到这儿,我的心思立即活跃起来,“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念头瞬间填满我的大脑。
“反正旅途还很漫长,王先生有的是时间考虑。”宋阳没有步步紧逼的意思,伸了个懒腰道:“我个人更希望王先生能给我一个立功的机会,毕竟如果是由我的信息传递上去,上面会给我奖励,作为交换,我也可以保证王先生接下来过的舒坦很多。”
我试探性的张开嘴巴:“如果我把我和杨利民的事儿告诉你,你能保证我不死吗?”
宋阳摇摇脑袋,很直接的回应:“保证不了,王先生应该很清楚,上面要铲除你的力度,但我可以尽能力范围内照顾好尊夫人、公子和老父亲。”
我恼怒的咆哮:“他们本身就没什么过错,凭什么..”
“错和对不是你说了算。”宋阳平静道:“别的不说,我只问你,你的家人难道没花过你刀口舔血挣来的钞票吗,你的妻子难道没为你工作过吗?说的再务实一点,如果我向上面汇报,他们试图抢夺我的手枪,我被逼无奈扣动扳机,你认为上面会不会怀疑我?”
“尼他么的,真是个狗篮子!”我咬牙咒骂。
都说干我们这行的心狠手辣,实则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更冷血无情。
“不急,王先生慢慢考虑吧。”宋阳阴谋得逞似的拍了拍我的肩膀头。
“不要乱动,我警告你的!”
猛然间,前面开车的司机拽出手枪,胳膊后甩,枪口瞄向吴恒。
刚刚弓腰要站起来的吴恒愣了几秒钟,接着低头骂了句脏话,又老老实实坐下。
“我对你做过调查。”宋阳走到吴恒的旁边,居高临下的注视他:“都说你有精神分裂症,但我发现你好像比大不多数人要理智的多,明明这次收网行动,我们没想针对你,你为什么非要往上凑呢?”
“我脑子不正常呗。”吴恒无所谓的撇撇嘴:“这会儿后悔了,要不你把我放了?王朗爱咋地咋地,我不操心也懒得搭理。”
“呵呵呵..”宋阳放肆的大笑起来。
“呵呵。”吴恒也跟着配合似的笑出声:“如果你能保证我成功撤离,我不介意跟你说两件王朗雇我杀人的事儿,这样更方便你掌控他。”
魏伟立即焦躁的臭骂:“吴变态,别尼玛瞎逼逼!”
“年轻人就是年轻人,血气方刚只能逞一时之勇,只有长长久久的活着才是王道。”吴恒呲牙回应一句,抬头又望向宋阳:“怎么样老宋,类似我这种鸡肋,就算真被定罪,也给你争不了多少军功,但把王朗捏稳了,这把你绝对大功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