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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公子胜治     神游txt下载     神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55回 道心云何住,毋使神龙飞(下)

    随着乡长手指的方向往上游看去,河流拐弯处有一块水流平缓的湾地,附近的渔船都躲在了这片湾地中。由于水位很高,船舷已经超过了圩堤的高度,在这里能看得见。

    “沉哪条船?怎么沉?”

    “那条大的,铁壳船。先装满石头,开到缺口这边就可以了。”

    情况危急,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大校立刻下令派人到那边将那艘铁壳渔船开过来,如果开不了用缆绳拉也要拉过来。而此时却有一个乡民档住了这一队士兵的去路:“解放军,你们不能沉那艘船,那是我家的船,去年新买的,借的债还没还呢!”

    大校抢步上前:“老乡,对不起,紧急情况,需要征用你的船,你放心,人民政府会赔偿的。”

    那乡民突然跪在地上抱住了大校的腿,哭喊道:“不可以呀!那是我一家人的命根子,你们绝对不能沉了……除非先杀了我……沉别的船吧。”

    大校面色一沉,说了一句让所有人胆寒的话:“警卫员,把他拖出去毙了!”

    抢险的战士没有武器,手里只有镐和锹,当然不会有枪。可是大校身边站的那个警卫员配了一把手枪。这军令一出,这个警卫员立刻拔枪,同时有两个当兵的向拎小鸡一样将这个乡民远远架了出去。我没听见枪响,不一会儿就看见那个警卫员跑了回来。

    大校问:“怎么样?”

    警卫员答:“屎都拉裤裆里了,人早吓晕过去了。”

    我虽然站的比较远,但是听力超人,清楚的听到堤上这一段对话。这乡民出来阻挡的时候,其它的战士未作理会,早就跑过去把船开了过来。这时有人过来报告:“首长,空船没有石头怎么办?”

    这时候不用乡长说话,大校用手一指堤下不远处的一个村庄:“拆房子!快!”

    拆房子?拆谁家的房子?所有的村民都沉默了,尤其是这个村庄里的人,都提心掉胆的看着大校的手,不知道他会指向谁家的房子。看清楚之后我感觉有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大校的手指的是那个村子里最漂亮的一栋二层小楼——那是村委会。

    现在如果你到一个乡里,看见最漂亮的建筑往往是乡政府,最破烂的建筑往往是学校。这个传统恐怕在九十年代初期就留下来了。当时的农村,还随处可见土墙草房,完全砖瓦的民宅已经算是富裕农家所有了。而这个村子里的二层砖楼是全村最漂亮的建筑,恰恰被大校看上了,要拆楼取砖装船。

    不提我怎么想,大校的手一指,立刻就有一队人冲过去了。这时有一个班长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把大锤借我用用。”说着话把我手里的大锤拿了过去,也冲向村委会。

    战士们手里拿的器械大多是镐和锹,这种东西用来刨坑挖土装麻袋十分方便,可是用来拆房子就非常不顺手。用大锤砸,速度也不快。战士们几乎是用手在墙洞上往外掰砖,好几个人手都破了,我远远的看的清楚。

    洪水无情,时间就是生命。那边大堤上还不断有战士在扔麻袋,可能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而大堤后就是十多万乡民的家园。这时我不知道哪来的冲动,拔脚也向村委会的方向冲了过去。当兵的正在刨墙取砖,另一队人非常利索的将拆下来的砖石运走装船,只是效率太慢了。我冲过去的时候,有两个战士似乎想拦我:“老乡,不要到这边,我们来就可以了!”

    我没有理会,而是一低头,双臂前抱,对着村委会的一面墙就冲了过去。周围的人一时之间都看傻了——这孩子想干嘛?选这个时间撞墙自杀?我没时间跟他们解释,运起破壁人的心法,破墙而入,身后留下一地的砖石。冲进屋里没有停留,踢倒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从另一侧破壁而出,又留下一地砖石。

    这时候听见一个军官在喊:“发什么愣,还不趁机运砖装船!”

    我左冲右突,村委会的办公楼被我撞成了马蜂窝。这时又听见那个军官在喊:“老乡,别进去了,快走远点——楼快塌了!”

    闻言我赶紧跑开,刚刚离开没多久,这栋二层小楼就塌了下来!这下好了,不用拆了,在地上搬砖就行。楼塌了之后,我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觉有点头晕——我也已经三天两夜没合眼,连续使用这破壁人的功夫,觉得消耗很大。

    军人的素质确实与普通人不同。我连续穿墙“拆”了这栋小楼,尽管人人惊奇,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问我,而是按照原计划迅速的搬砖装船,人人丝毫不乱。很快那艘船就装满了,吃水线压的很深,都快到船舷的位置了。

    大校指挥道:“把船开向决口,谁上去沉船?”

    乡长又拉住大校:“不用派人上去沉船,那太危险。把船拉到缺口上游,它自己就顺流漂过去了。在缺口的地方水流一转,这么沉的船自己就会翻。”

    当地的老乡长对这种事情已经很有经验,他说的一点没错。把船开到缺口上游不远,船上军人被缆绳拉回大堤。那船顺着水流就冲向了缺口。在缺口处一打横,再被电线杆一档,整个就侧翻过来,带着一船的砖石,扣在了缺口处,水流立刻被阻住了。两侧的战士手中的草包麻袋像雨点般的填过去,这个缺口总算被堵住了!

    这个缺口堵住了,然而大堤上的险情却没有结束。雨还在下,风也仍然在刮,人们又很快分散到各处抢险。大家似乎忘了远远的坐在地上的我。我坐在地上喘了一口气,仰头喝了几口雨水,却突然愣住了,连张大了嘴也忘记合上,眼睛定定的看着天空!

    只见前方天空中云层翻滚,但云层却不是乌黑色,而是宛如条条白浪。在这白云浪朵之间,有一个长长的东西时隐时现!

    我运足目力看去,那东西居然是,一条白龙!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龙,但此时也能够肯定我看见的就是一条龙!长须鱼尾蟒鳞鹰爪,在云层中出没,与平时雕塑绘画中龙的形像一模一样。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条龙头上没有传说中的那一对鹿角。由于天空没有参照物,我很难判断这条龙的大小,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至少有二、三十米长。

    现在的我,对世上很多怪异的事情已经能够见怪不怪了,因为我自己见的已经够多了。但是此时乍然看见一条龙,还是被惊呆了!只见这条白龙在云层中穿梭,还时不时的仰首撕吼。看见它的动作,我觉得四面的风声成了这条龙的撕吼声。我在低头向前面的大堤看去,只见风浪似乎是随着这条龙的作动在起伏鼓动。白龙似乎在云层中挣扎,而风浪也在大堤前挣扎。看那条龙面对的方向,正是我眼前的鲤桥圩大堤!

    就在我看见龙的时候,那条龙似乎也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我!它冲着我的方向,仰头无声撕吼。风突然大了,浪头一层一层的卷向大堤,这风很怪异,其中夹杂着一股很浓厚的鱼腥味!

    老天!天上怎么出来这么一个东西?难道这洪水与它有关吗?我又看了看不远处大堤上与风浪搏斗的军民,心中不禁在问:“他们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条龙吗?这鲤桥圩大堤能守得住吗?”

    正在我看向大堤的时候,却发现有个通讯兵背着个包袱,包袱上架着个五角形天线,手里举着一个话筒样的东西递给了指挥的那个大校。大校接过话筒面色变的相当的阴沉,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气急败坏。

    我感觉情况有异,发动耳神通远远锁定他,听他在说些什么。

    “什么?上面是这么命令的?……如果这水还退不下去,就放弃鲤桥圩?……随时做好放弃鲤桥圩进行分洪蓄水的准备?……可是这十几万乡民怎么办?我怎么和他们解释?……下流的天门圩也很危险?再下游的金宝圩?……金宝圩怎么样?……我知道了,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金宝圩!……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声音虽然断续,但是我却听明白什么意思了。面对洪水的不仅仅是鲤桥圩一个地方,青漪江两岸全线告急。从大局权衡考虑,首先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下游的金宝圩!

    金宝圩是芜城第一大圩。它的历史很悠久,最早是三国时吴国的部将周泰与少主孙权在芜城囤兵时所修。鲤桥圩虽然不小,大半个鲤桥乡的面积都在圩中,但是金宝圩还要大的多,圩区里就有完整的三个乡。它是自古以来芜城最重要的农业基地,水土最也为肥沃!据说历年大水,只要金宝圩不破,它产的粮米就够整个芜城度过灾年,其地位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在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中,金宝圩破圩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是1931年民国大水。据说那一年不仅是芜城,整个长江中下游都很惨。

    金宝圩地处青漪江下游与水扬江的三江汇流之外,原是一块土地肥沃的冲积平原。顺青漪江往上,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圩就是天门圩,天门圩的面积比鲤桥圩大一点,在鲤桥圩下游二十多里处的江对岸。青漪江在这两圩之间走了个之字形。听那大校在电话里接到的命令,如果下游顶不住,就放弃鲤桥圩分洪蓄水,如果还顶不住,连天门圩都可以放弃,总之要死守金宝圩。

    站在整个大局的高度,这是利益的轻重取舍,但是站在鲤桥乡乡民的角度,要放弃的就是全部家园!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没想到,这个局面是如此的复杂。刚刚有人放弃的了渔船,有村子放弃了村委会的办公楼,就是为了守住面前的这道大堤。现在却又面临一个问题,这个苦苦死守的大堤又可能被放弃!

    怎么办?这些可以避免吗?我又抬头看向天上的那条白色飞龙——如果这场洪水是它带来的,有没有办法可以制伏这条龙?怎么办?我虽然会道法,但是还不能飞到天上去,也谈不上和这条龙去搏斗。想到与龙相斗,我突然想到了两个人和一件东西——

    这两个人一个是正一门的宗师正一祖师,另一个就是风君子。那件东西,就是风君子手中的黑如意。据风君子说,正一祖师曾经在长江中屠龙,以龙骨炼器制成黑如意,并将黑龙之魂封印其中。如此说来,世上修行界的高人是有可能制服飞龙的,只是,当代有没有这种人呢?就算有这种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正在我思考间,身后有人说话:“石野,我可算找着你了,差一点,还好,应该来得及!”

    回头一看,看见一个泥猴,再仔细一看,不是泥猴,是满身泥浆的风君子。大堤周围现在只有男人,而且男人只有两种——光膀子和穿军装的,而既穿着上衣又不是军装的,只有面前这一个。风君子的样子不知道从哪赶过来,全身上下都是泥水,站在大雨中有点发抖,但神色还比较平静。他背着一个帆布书包,这书包我从没见他用过,现在上面也粘满了泥浆。

    “风君子,你怎么来了?我刚刚想到了……黑如意……你看,天上!”

    说着话我站了起来,风君子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小声说道:“借神通一用。”然后抬头看天,面色沉重,半天没有说话,想必他也看见了天上的那条白龙。

    情况紧迫,我来不急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又找到我的,只是问:“你看见那条龙了?那是龙吧?……那大水和它有没有关系?……有没有办法?”

    “我就是为它来的!”风君子沉声答道。说着话他松开我的手,从书包里拿出一支黑色的东西——正是黑如意。他手持黑如意上前几步,走入到前面的废墟中——正是那拆了一半的村委会小楼。废墟档住了远处的视线,只见他当中站定,手举黑如意摇向天空,口中喝道:“大老黑!小二黑!你们出来,到天上去逼住那个小白!”

050回 抬头天一色,落眼各不同

    (题记:假设而已。如果欧洲的那个上帝跑到峨眉山上去显灵,会有什么结果?恐怕人们不会拿他当上帝,而会以为自己看见了佛光。反之亦然。人们都是生活在各种各样的圈子当中,有时候以为自己出去了,结果是进了另一个。1937年,罗马教廷终于解除了一项长达两百多年的禁令——“允许”中国人祭孔以及拜祖先。好笑吗?你要是了解这一段复杂历史的经过,就一点都笑不出来。上帝是不会吃醋的,吃醋的只是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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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风君子出来,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松开了依依。看依依的样子似乎有点怕风君子,虽然表情有点委屈,但还是站在一边小声答道:“我知道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别人传道法,哪个弟子不是恭恭敬敬端茶倒水的。我倒好,教了你们一人一鬼,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还不说,见了我连个好都不问。”风君子的话虽然不满,语气中却没听出什么不满的意思,说着说着他自己还笑了。

    “有茶杯茶壶吗?我这就给你倒茶去。”见他笑我也回他一句。

    风君子一摆手:“柳依依,你刚刚化形而出,要抓紧时间巩固根基,昭亭山顶有一块望天石,你现在就去吧。按我教你的法门,对着圆月行功。……来日方长,你有的是时间见你的石哥哥。”

    柳依依答应一声,又看了我一眼,依依不舍的飘然上山。我终于有机会问风君子:“风君子,你搞什么鬼?弄那么大动静!你猜我刚才都看到什么了?”

    风君子没回答我的话,而是走到我近前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问我:“石野,这是什么东西?”

    “一根手指。”

    “你确定是一根不是两根?是手指不是脚丫子?”

    我不解的答道:“一根手指就是一根手指。”

    风君子点点头,有点满意的说道:“嗯,还不错。你的神经还算正常,没给吓呆也没给吓傻……真没想到,这魔境劫让你小子这么轻松就过去了。”

    “你说什么?魔境劫,你不是说我能躲六道天劫吗?怎么又冒出来魔境劫了?”

    风君子:“所谓魔境劫,从丹道来说,是指采药成丹,灵丹穿喉落于中宫之时。修炼者眼前会见种种异像,这异像来自于采内药时出现的光影之中。有人就在这一步被异像所扰,心神散失,道法不得精进。更有问题严重的,如果这个人本来神智就有缺陷,恐怕会变得如痴如狂。这就是四门十二重楼的魔境天劫!你碰到了吗?你没有,我说你躲过去了就是躲过去了。”

    “你这么说我还真是躲过去了,可是刚才你说……”

    风君子打断我的话:“人劫嘛,总有前因后果,不是你躲的事情,而是你自己送上门去。今天我没叫你来,是你自己跟来的……其实早在我意料之中。我只是没想到,你能过的这么轻松……我问你,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要是我的话,恐怕会吓的尿裤子。”

    风君子说话的时候眼光向我大腿根的方向瞄来瞄去,似乎是在看我究竟有没有尿裤子。听他这么说,我也仔细想了想。我不怕吗?我应该是怕的!如果换在一年多以前,我陡然见到刚才的景象,不被吓死恐怕也要被吓傻了。世人怕鬼,有绝大多数人是因为对死亡概念上的恐惧和对未知世界的害怕,还有另一部分人如果真的见过鬼,那种恐怖的景象也会留下阴影,一想到就会发抖。

    但我现在不一样。我知道有鬼,也见过鬼,所以对这个概念没有什么先入为主的恐惧感。还有一个原因很重要,我成年后见到的第一个“鬼”,不是什么长舌瞪眼的恶鬼,而是惹人怜爱的柳依依。正因为这个原因,我见到鬼影飘荡,第一个感觉是惊,并非全然是惧。稀里糊涂的就这么忍过来了。

    “刚才那些飘来飘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都是孤魂野鬼吗?”

    风君子:“这个世界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你看见的,恐怕也非全然是鬼,我也说不清楚都是什么玩意!”

    “你怎么搞的?怎么把这些东西招来了?还有,我还看见天上……”

    我刚想告诉他我看见了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树都变得十分怪异,然而风君子却打断了我的话:“你看见什么千万不要告诉我。天机出口,有口无心。眼不见为净,心不知不烦。我不想知道!”

    我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突然冒出来四个字——掩耳盗铃!我当然不会当面这么说他,他让我不说我就不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柳依依现在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了吗?我刚才摸到她的手了。”

    风君子:“没那么简单,她只是化身而出而已。还不是人!这不好解释,你就当山神显灵吧。……她现在元神寄身还在山神像中,化身也离不开这昭亭山的范围。”

    柳依依出了山神庙,却仍然离不开昭亭山。我问风君子:“为什么?她为什么离不开昭亭山?”

    风君子:“她是昭亭山神,当然不能离开昭亭山。你自己想想,西方的那个上帝会跑到峨眉山去显灵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她会永远如此吗?”

    风君子:“你急什么,再想办法就是了。以前不也是想办法想出来的!……你先别操心别人,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你过几天就要去见活佛了!”

    ……

    我最近一段时间养成了看日历的习惯,天天掰着指头算日子。算什么呢?我在算夏至这一天。真是无巧不成书,尚云飞告诉我,活佛要见我的日子也就是刚过夏至的第二天。这一天是一九九零年六月二十三号,星期六。尚云飞说这天早上他会来找我,领着我一起上广教寺。

    刚起床,云飞就来叫我去食堂吃早饭。吃完早饭,我们两个就上路了。广教寺离芜城市区有二十里,这个距离可以骑自行车,然而我和云飞都没有自行车。没有自行车可以坐短途城乡公交车,可是云飞不坐车,他一定要步行,我也只好跟着他步行。

    一开始尚云飞走的不快,我们一起穿过芜城。出城来到市郊之后,行人渐渐稀少,只偶尔见车辆往来。我突然觉得尚云飞加快了脚步。他行走的姿势未变,步调未变,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前行的速度却快了许多——至少不比自行车慢。他加速向前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几眼,那意思好像在看我能不能跟的上。

    我虽然不是什么长跑运动员,但从小也是翻山越岭长大的,而且我现在金龙锁玉柱的身体,体质要比一般人强多了。于是我拔脚就追了上去。只是我们两个的感觉不一样,他是在走,飘飘然然的在走,而我是在跑,甩开大步的跑。

    我跑的越快,他走的越快,我和他之间总有那么几十米的距离。到最后我几乎是在拔脚飞奔了,而他看上去仍然是不紧不慢的走着,但是却总是甩开我那么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我们一前一后在大道边赶路,居然不经意间超过了一辆晃晃悠悠屁股冒着青烟的公交车。还好市郊道边没什么行人,其实如果有人看见了尚云飞也不会太在意,至于看见了我,恐怕会当成一个练长跑的运动员。

    离开公路,走上一条黄土路,已经到了昭亭湖边,远远的看见了广教寺的红砖黄瓦以及来来往往的香客游人,云飞这才放慢了脚步,速度恢复了正常。这小喇嘛真不愧为大师弟子,不经意间就给我露了一手。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有机会俺也学学,这样回家看爹妈就不用买票坐车了。

    昭亭湖不大不小,坐落在一片青翠的丘陵低谷间。过了昭亭湖,有十里桃园,每到春天便是芜城有名的“十里桃花”。过了这十里桃花园后不远,就到了昭亭山脚下。广教寺面南背北,山门正对着昭亭湖,也算是风景灵秀之地。

    这一天正好是周末,因此游人不少,香客也很多。广教寺正中空门不开,只留左右两侧的边门供游客出入。尚云飞走到寺门前的时候,我也快步追到了他的身边。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没想到,你一路居然能跟上来,看样子根基不错!只是你还没有学会内息之法,跑的张牙舞爪的,一点威仪都没有……”

    “站住,就说你们俩呢!你们两个小孩干什么的,票呢?……买票不知道啊,到那边买票去。”

    云飞正作高深状跟我讲什么威仪,而我也正好听见他说的内息之法,同时我们两人脚下正向广教寺右侧的边门入口走去,却被一个穿着黄夹克的男人伸手挡住了。原来这人是广教寺门口的检票人。

    广教寺如今也对游客开放了,是芜城的一个旅游景点。除了佛门弟子外,其它的游人香客进寺都要买票的。大概以前看门的都认识云飞,没人拦过他,所以他也没想到这一点。然而今天这个把门的却不认识云飞,看着我们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就这么往寺里走,伸手就挡住了。

    “我是活佛的弟子,他是活佛今天要请的客人,你问我们要什么票?”云飞倒也没和那拦路的人生气,只是认认真真的和他解释。

    那男人四十多岁,带着顶窄沿帽,叼着根烟,露出一口黄牙,鼻孔向外出气道:“真是什么怪事都有,你是庙里佛爷的徒弟?你是佛爷请的客人?就你们俩破小子……一张票五块钱,不掏钱就别想混进去,胡说八道见得多了,没见过你这小子这么胡说的。”

    阎王好见,小鬼难当。我一路在想见到活佛会是怎样一副场景,没想到在大门口却被一个检票的给拦住了。按照我的脾气,换作以往,可能就拉着云飞去买票了,和这种人有什么道理可说?可是今天不一样,张先生早告诉我要正大光明的来,而且最好要敲锣打鼓的来。我不知道什么是敲锣打鼓,只是跟着云飞来了,没想到一到庙门口,还真蹦出来一敲锣的。这里的争执已经引起了四周不少人的注意。

    想到这里,我抱起胳膊,不动也没说话,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只听云飞面无表情的对那人说道:“你是什么人,要拦我进寺。”

    “我是旅游局的,站在这里,拦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看那人的样子,也不像什么正式的国家干部,估计也就是旅游局在本地雇的临时工,但说话的口气也不小。尚云飞也不好发作,伸手掏兜,估计想掏什么东西,结果什么也没掏出来。他转头看我,面色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石野,你今天带钱了吗?”

    两张票十块钱,我兜里还真有,但是这种情况下我偏偏不掏出来。这广教寺真是出洋相,活佛要请我,也不派个人在门口接,居然搞的要买票。我面露难色的对尚云飞说:“没有啊,我也没带钱!要不,我们就在门口等,等你师父出来?”

    尚云飞的脸色很难看,恰好此时有个穿着大红僧袍的中年僧人从另一侧的左边门走出来,给他解了围:“小师叔,这位就是佛爷的客人石小施主吧?你们果然在门外。刚才佛爷说你们进门遇障,要我到门前接引,他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

    红袍僧人上前施礼,领着我们进门,那守门的倒也不拦了,只是我走过去的时候还听见他嘴里小声嘀咕:“那也得买票呀!”

    走进山门,第一重是天王殿,迎面是笑嘻嘻的大肚弥勒菩萨。走过天王殿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弥勒背后的韦驮菩萨怒目而瞪,降魔杵以双手拄地——原来这家寺庙是不许行脚挂单的。

    面前是三世佛大雄宝殿,殿前游人最多,有人在殿中排队磕头,有人在殿外左右的烛架香炉中供奉香火。僧人领着我向前走,我却在大院正中停下了。面对着佛堂的方向,双手合什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拜完之后又拜一拜,拜完之后再拜一拜,拜完之后还拜一拜……

    总之我在那里拜了很长时间,那僧人和云飞见我拜佛,也不好打扰,只有站在一边静静的等。你问我在干什么?其实我在亮相!我就是要站在人最多的地方,让大家都仔细看清楚了,今天我正大光明的来了,进庙遇佛还拜了!我知道暗中肯定有人留意我,我一进寺门就感觉出来了。

    终于等我拜完了,尚云飞才领着我跟着那僧人向后走去。路上他小声的问我:“进庙拜佛是谁教你?你也不是佛门弟子。”

    “我爹妈教的。他们从小就教育我要尊重长辈尊重老人。佛比我们大两千七百多岁,表示尊重应该没什么问题的,礼貌还是要讲的……”

    说着话穿过大雄宝殿,又穿过第三重正中供奉黄教宗师宗喀巴贴金塑像的十八罗汉殿,来到后院广教寺的讲经堂。讲经堂是广教寺僧人日常传法辨经之所,地方挺大,站一百来人没人问题。此时门开着,门前也有两位红衣黄帽的僧人正在等候,一见到我们一行三人,招呼道:“石施主到了吗?快请,佛爷正在里面等着。”

051回 问心何曾愧,不独是我非

    讲经堂里没有凳子,而是放了一地的蒲团。屋子里有几十个人,都站着,一见我进来,目光都迎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十道目光一齐看过来,我立刻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差点没退后一步退出门去——这里果然都是修行界的高人!

    这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熟人,只见张先生正引着一位光头老僧走了过来,对着我介绍道:“佛爷,这孩子就是石野,就是你今天要见的人。”

    “石小施主好,今天老僧打扰你了,大老远的把你请到广教寺,实在是有事相问,希望你不要介意。”那老僧客客气气的举手施礼,过来和我打了个招呼。

    “佛爷,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您是长者我是晚辈,长者有什么事情要找晚辈,晚辈自然应当前来。”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才好,张先生叫佛爷,我也跟着叫佛爷。说话的时候我也抬眼打量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葛举吉赞活佛。我听说这位老人家今年已经快一百岁了,而面前的老僧看上去却只有六十来岁的样子,剃着光头也没有留胡子,看不出虚发如何,只是一对眉毛长且浓密,末端甚至都打了卷,却是黑白参半。

    修行界的高人我见过最厉害的高手莫过于齐云观的观主和尘以及九林禅院的方丈法源。法源和尚身姿挺拔,看上去宝相庄严,连脑门也是锃亮的;而和尘道长仙风道骨,看上去飘逸出尘,连眼神都是发光的。但面前的老活佛,身材不高,皮肤微黑,五官端正而普通,眼神平静而柔和。如果他不穿着一身僧袍,简直就是个平平常常的乡下老头。这就是活佛?简直太让人感到意外了。我本来的想象还以为是坐在佛坛上金光闪闪的那种。

    不提我如何感想,老活佛已经引着众人来到了讲经堂中,他先盘腿在一张蒲团上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蒲团向我招手:“石施主,你也请坐。”

    叫我坐我就坐,我也按着平时打坐的姿势在他面前端端正正的坐下了。屁股刚一沾蒲团,就觉得有几道冷飕飕的眼光刺了过来,耳中还隐约听到了几声冷哼。我当时不知道,修行界规矩多着呢,尤其注重辈份长幼。老佛爷要我坐我就坐了,也没管周围还有那么多高人都还站着。

    我坐下之后,活佛又一摆手请其它的人也入坐。这些人坐下了一片,但还有人站着没有坐下。这些站着的人也有规律,大多规规矩矩的站在某个坐着的人身后,估计是那人的门下弟子或者晚辈。我坐在葛举吉赞活佛的对面,右手边坐的是张先生,而左手边坐着个留长发的中年人,见他所留的长发,可能是一位便装出行的道士。结果张先生一介绍,果然是道士,而且来头还不小,居然是正一门和尘道长的师兄和曦真人!

    今天的场合虽然名义上是老活佛与我唱主角,但张先生似乎是个“主持人”的角色,坐下之后,他向我介绍了一遍周围在坐的各人情况,门派以及名号等。这些人有僧有道有俗,稀奇古怪什么样的都有,我一时之间也记不住那么多,只是不停的点头打招呼。有人客客气气的回礼,而有人仅仅是抬一抬眼皮而已。

    除了和曦真人之外,我还记住了另外一个人。这人是个光头和尚,看年纪已经不小,少说也有八、九十岁,留着乱糟糟的白色短须。他坐在厅中很靠前的位置,应该地位不低,然而看他的表情却像个八、九岁的孩子,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四下张望,就像什么东西都很新鲜没见过一样。我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冲我咧嘴一笑,那笑容无比天真烂漫。

    听张先生介绍,这个和尚法号法澄,是九林禅院主持法源的师弟。我以前听说过法源有一个师兄叫法海,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师弟法澄。法海、法源、法澄,清一色都是水字旁,感觉就像三个水货,这个法澄和尚真有意思。我在心里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边张先生已经介绍完了,只听老活佛咳嗽了一声:“施主,石小施主……”

    老喇嘛见我有点走神,开口招呼我。从小到大没听过别人叫过我施主,冷不丁一听还真有点不适应,下意识的开口答道:“佛爷,不要叫我施主,我又没施舍过贵寺什么东西,进门的时候连票都没买……”

    我没意识到这么说话在当时的场合有挑地沟的嫌疑,因为在场坐着佛道两家人,而我本人严格说起来应该出身于道门。佛门弟子称道家弟子为施主,确实有点不合适。我话一出口,就发现左手边的和曦眼神中有了笑意,只是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道者也。……道门中人,以有余奉天下不足,当然也可以称为施主。石小真人,你说呢?”老喇嘛见我说出刚才那番话,面色不变,反而引用了一段《老子》中的文字,来反问我,只是称呼已经变了,不再称我为施主,而是石小真人。

    我曾经猜测过很多次活佛见了我会怎么说话,会不会满口佛经让我听不懂,万万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说出了道德经中的文字。这老喇嘛确实不简单,也不像他的徒弟尚云飞那样门户之见那么明显,而且平和的很,一点架子都没有。在坐的众人听了他这番话,面色立刻平和了不少,和曦真人的眼神也有肃然起敬的意思。大家都很自觉的没有插话,只有法澄和尚鼓掌笑道:“大师说的好!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道士们供的太上老君,不也说过无为嘛。”

    法澄和尚这一笑,听上去天真无邪,但在这种场合有点起哄的意思。和曦微微咳嗽了一声。活佛也听见了和曦的咳嗽声,转而说道:“老僧就不多言了,今天找石小真人来,主要是大家都有问题想问你……和曦,还是你问吧。”

    那和曦真人向老活佛微一颔首,向我问道:“石野,贫道就开门见山了……你日前在我正一门齐云观撞破墙壁,引发众人之乱,究竟做何解释?”

    和曦的话中有责问的意思,但语气并不严厉。他的样子和他的师弟和尘不同,这个道士长的白白胖胖的,嘴角和眉梢都向上弯,就连不笑的时候那表情也感觉在笑。因此他虽然是在问我,但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感觉并非是责怪。

    我想起了张先生的嘱咐,开口答道:“当天的事情,其实要我一个人也解释不清楚,在场有很多人看见了,道长可以问问他们,今天这里也有见证人……后面这位先辈我在齐云观就见过。”说着话我回身一指,指向身后不远处坐着的一位虬髯大汉。这个人的胡子很特别,连鬓落腮很浓密的虬结在一起,我想起来了,那天在齐云观也见过。

    和曦见我指向那人,也问道:“宣花居士,既然那天你也在齐云观,那你就说一说当时你所见的场景。”

    没想到这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居然叫宣花居士,只见宣花居士站起身来,向活佛施了一礼,然后开口道:“那天我是去看热闹的。我听说齐云观捉住了瑞兽望天吼,我还从来没见过瑞兽,想去饱饱眼福。没想到和尘观主说无论是谁没有黑如意都不可以见瑞兽……后来有人喊道士拐卖儿童,有一伙人就闯到了后院,我也跟着进去了……”

    这宣花居士嗓门挺大,震的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只听他接着说道:“泽中说这孩子手中的破镜子是齐云观的东西,后来这小孩就扑向泽中,被泽仁一袖子打出去了,落地的时候故意把墙撞了个大洞。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

    宣花居士嗓门大,眼力倒也不错,开口就说了实话——那墙是我故意撞破的。这时候张先生开口问我了:“石野,你解释解释,为什么要故意撞坏齐云观的墙——在场的都是前辈高人,你用不着撒谎,大家都知道那不是泽仁打的。”

    张先生分明是在提醒我该说实话的地方要说实话。我想了想答道:“我是生气,如果你好端端的上门要用法器换东西,不换就不换呗,为什么凭白无故诬陷我是小偷?齐云观这么做事,如果是张先生你,你生不生气?如果你生气了,会不会表示表示?”

    张先生摇头笑而不答。老活佛说话了:“我问过小徒尚云飞,他也亲口向我证实那面古镜确实是这位石小真人之物。和曦,这你如何解释?”

    和曦真人的表情有点尴尬:“这个——确实是齐云观有错在先,泽中已经回山受罚了,关于崩壁毁画的事情,今天正一门也不再追究。今天这么多同道在场,正一门只想问一句话,那位破伏魔大阵盗走瑞兽的高人是谁?趁乱放火的人又是谁?石野,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不不,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我连伏魔大阵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齐云观起火的时候,我早就出去了——有几百人可以做证。”

    话说到这里有点僵住了,我如果就来一个咬死不认帐,和曦恐怕也没什么办法。这时只听老活佛开口道:“一个要问,另一个又不知,还不如不问。石野,老僧问你一个问题,今天当着这么多人,你却不能不答。”

    “佛爷,你想问什么你就问,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活佛微微一笑:“你一定知道,不可能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尤其是修身的外家功夫,一定是高人门下。请问你如自何门何派,师承何人?”

    靠!这是我最头痛的问题。我不知道我出自何门何派,也不能告诉他们我是和小我三岁的风君子学的丹道。只有拣起了修行界的规矩,答道:“修行界不是有‘不问’的规矩吗?”

    这时张先生插话:“不问的规矩确实有,但也不是任何情况下都不能问。我们可以不问你的来历,但是你得传道法的经过是一定要说的。”

    得传道法的经过?我突然想起了风君子曾经告诉我,如果有人问就说我梦中遇神仙,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半真半假的答道:“我小的时候,就经常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天生阴眼!”人丛中有人说道。

    “你别打岔,听他怎么说。”旁边又有人出声阻止。

    “我不仅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还经常能够梦到未来发生的事情。有一天夜里,我梦见一个人,跑来教我修丹道,告诉我只有这样才能治我气虚体弱的毛病……我小时候身体非常不好,有几次差点就病死了。后来跟这个梦里的人学丹道,才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这一席话半真半假,听的人都不作声了。修行界确实也出现过梦中传法收弟子的情况,虽然非常少见,但众人也不能说就不可能。这时还是和曦开口:“石野,你说那人已经达到出神传法的境界,那你能形容形容这个人的样子吗?”

    形容这个人的样子?当然不能说风君子的样子,胡诌一个吧:“是个老道士,走起路来飘飘然然就像个神仙!他穿的是青布道袍,手里还拿着一柄拂尘,拂尘是金色的……”

    我信口开河,却发现两边坐着的和曦与张先生脸色都变了,那是一种不可置信的惊讶。张先生突然开口问道:“那老神仙的道袍正中位置是不是还打了一个白色的大补丁?”

    张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他这么说我就顺着他说:“对呀,道袍正面是有一个白色的大补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老神仙头上的发簪是不是一把剑的模样?”和曦真人也开口问道。

    我越听越奇怪,干脆都顺着说:“是呀,他头上的发簪有四寸长,样子就像一把小宝剑……前辈,难道你也认识他?”

    话说到这里,周围突然有点乱了,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我隐约听见有人在说:“怎么会是守正真人?”、“正一门的掌门怎么会去齐云观闹事?”、“高人行事真是高深莫测!”听着听着我有点听明白了,原来我刚才信口开河,居然说的是正一门的掌门守正真人的样子!老天做证,话可不是我说的,都是他们问出来的!

052回 自古人宏道,在世莫称神

    只见和曦真人的脸色十分古怪,似乎有什么事情实在难以决断。众人都不大声说话,然而指指点点都把目光投向了和曦。和曦有点犹豫的说道:“石,石小师弟,你说的这情况我也不好擅自决断,还要回山禀明师尊再做处理。……如果你所言是实,那今日就算我得罪了……如果你是空口胡言,那我正一门也绝不会轻易罢手!”

    张先生也问:“石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靠!这下麻烦了,显然误会大了,连和曦刚才都叫我石小师弟了。这种事情,事关尊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和曦就算心里怀疑,也要回去问了守正真人再说。我赶紧解释道:“前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梦中传我道法的那位老神仙就是那个样子,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子。”

    说话还是留点余地吧,和曦回去问他师父就露馅了。露馅又怎么样?反正世上的道士多的是,别人就不能在道袍上打补丁?别人就不能用小剑做发簪?然而这句话说出来等于没说。只听和曦又问我:“你在梦中拜了师父吗?”

    我答道:“老神仙在梦中给我举行了一个入门仪式,我记得有拜天、问道、受戒,但是他没让我拜师,也不许我叫他师父。”

    这番话大多是真的,如果把老神仙换作风君子就全部是真的了。撒谎还是要真假结合,这句话一出口和曦看我的眼神立刻又有了不同,怀疑的成份明显小了。只见他又说道:“世上高人行事,天机莫测。既然如此,今天我就不问为什么了。……佛爷,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了!”

    活佛笑着摆手正要说话,却听后面那个法澄和尚好奇的叫道:“梦中也能传法?我怎么从来没有在梦里见到谁来指点我开悟?”

    法澄这一开口很多人都忍不住笑了,活佛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未必都向梦中去求解脱。我密宗也有梦观成就,石小真人遇到的事情也并非不可能。既然和曦你没有什么话要问的,我倒有话想说。”

    “佛爷,有话就说。”

    活佛:“石小真人,据你所言,你在梦中遇仙,传法而不拜师,那么你现在算何门何派?”

    这老活佛很厉害,一句话就说中了关键。风君子说过传法不拜师是修行界的忌讳,因为那意味着将来这个弟子闯了祸,没有人会出来承担清理门户的责任。活佛这么一说大家又都安静了。和曦的神色有点着急,却也没开口说话。

    我好奇的问道:“一定要有门有派吗?诸位前辈门派未立之前,不也是有人创出来的吗?没有门户,也可以自立门户呀!……”

    我说话的时候和曦一个劲的咳嗽,张先生也一个劲的眨眼。等到我说到自立门户这一句,就像在烧开的油锅里倒进一瓢冷水,屋里一下子就炸了,说什么话的都有,大多是表示惊奇,还有人表示愤怒。我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活佛,心道:我要自立门户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活佛定定的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声:“原来你真的不知!自立门户这种话是不能随便出口的。千年以来,除了邪魔外道,修行界还从未有人新立门户。这其中有很多关节,你一个孩子是不清楚的,还是收回这句话吧。”

    听到这里我终于有点生气了。我确实不清楚,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说话。想当初我学法未成的时候,曾经遇到过法源和尚,他根本就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就要闯进山神庙去砸山神像。后来在齐云观,碰到泽中那么一帮道士,明摆着是在欺负人,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后来,我把事情闹大了,大家怀疑我的后台硬了,这才客客气气的把我请到广教寺。

    今天我说要自立门户,看这些高人都是一脸不自在。本来只是说说而已,而现在我还真有这打算了。我原本什么错都没犯,凭什么让这些人把我叫来问来问去?就因为他们是大门大派,是有道高人?想到这里我冷冷的答道:“佛说门户者,既非门户,是名门户!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正是张先生教我的金刚经三段论,没想到在这用上了。我话一出口,就听见那法澄和尚在众人中叫道:“对呀,这小孩说的对呀!无始生死根本……无始菩提涅磐……”却无人附和。

    活佛见我如是说,也没有反驳,而是改口道:“你们道门中的事情,老僧也不好多言。今天在广教寺,大家不要再提这个话题。……看天色,应该吃饭了,今天就在广教寺用一顿素斋吧。”

    ……

    广教寺是藏密黄教寺院,黄教喇嘛吃不吃素我不知道,但广教寺地处江南,也入乡随俗,寺中僧人也是食素的。这一顿素斋味道很好,我以前没想到豆腐干也能做出鸡大腿和烤牛肉的味道,尤其是那一道油炸南瓜花,滋味确实香脆可口。

    和曦真人没有在寺中用斋,而是推说有事要赶紧回山,匆匆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的话不多,而且看我的眼神总是很闪烁,就像看见什么怪物。只有那法澄和尚例外,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我怎么在梦中遇的神仙,看样子就像个缠着大人讲故事的小孩,我真奇怪这个老和尚怎么会有这种心性?

    大多数人用斋只是个样子,几乎是尝了几口就匆匆告辞离去,活佛也不挽留。我是真的饿了,早上跟着尚云飞跑了二十里地,正好吃一顿。所以我是最后走的。老喇嘛没有送我,只是叮嘱我如果将来有事我自己无法解脱,可以再来找他试试。

    走出广教寺的大门外,尚云飞不在,估计是回家了,他家就住在广教寺附近。我可不想像上午那样再跑回去,于是走向公交车站点。迎面却碰上了一个熟人,正是在齐云观一挥衣袖将我打飞的泽仁道士。泽仁是专程在那里等我,见我走出来,迎上来道:“石野道友,贫道在这里等你半天了。”

    今天在广教寺,名义上是活佛找我,实际上看得出来,是正一门有话要问我,出面的就是那个和曦真人。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胡扯一番下来,老活佛的嫌疑是撇清了,怎么扯到了正一门掌门人守正真人的头上?这不怪我,要怪就怪正一门自己,过了今天,也不知道天下修行人怎么议论正一门。

    出门看见泽仁,我有点不自在。齐云观那些道士,和尘与泽中我都看不顺眼,但这个泽仁是个例外。这人有真功夫,头脑也不笨,举止也不那么嚣张。上次的事情严格说起来我有嫁祸栽赃给他的嫌疑,搞得他当时十分被动,在众人面前他却没有发作。看见泽仁和我打招呼,我躲也不是,只有上前问道:“这不是泽仁道兄吗?你找我有什么事?还是因为齐云观的事吗?”

    泽仁一摇头:“不是不是,我是奉我师父的命,在这里等你,有话在广教寺不方便当众问你,他老人家叫我在这里问你。”

    “你师父?是谁?和尘吗?”

    泽仁:“不是不是,和尘真人是我师叔,我师父你在广教寺刚刚见过,就是和曦真人。”

    原来这泽仁道长不是和尘的弟子,而是和曦的弟子。师父怎么样,往往看徒弟就知道了。这泽仁功夫与修养都不凡,看来那和曦虽然是个貌不惊人的胖子,手底下可能真有两下子。我问泽仁:“和曦道长还有什么话问我?”

    泽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说道:“石野,本来今天代表正一门出面的应该是掌门大弟子和锋真人。和锋师伯性情刚正,冷面无私,我还替你担心。不巧和锋师伯有事,我师父替他前来。我师父他老人家一向性情随和,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听泽仁的意思,不仅没有因为上次齐云观的事责怪我,反倒在替我担心。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客客气气的说道:“多谢道兄替我担心了。”

    泽仁摆手:“别急着叫我道兄,我以后弄不好要叫你小师叔……你在广教寺所言遇仙人传法的事,我也听说了。”

    靠,就这种事传的快!他们都误会我说的那个梦中老神仙是守正真人。我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又不得不装糊涂:“泽仁,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梦中得传道法,难道不可以吗?怎么你又要叫我小师叔?”

    泽仁:“原来你还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个神仙的样子,就是我正一门祖师爷守正真人。”

    我继续装糊涂:“可是那老神仙也没告诉我他是守正真人啊?天底下穿补丁道袍的道士应该有不少吧?拿着金色拂尘用剑形法簪的也应该不止一个吧?”

    泽仁笑了:“照说应该不止一个,可是如此打扮,修为又到了出神传法境界的,恐怕就是正一门当代掌门了。”

    泽仁说了个“出神传法”,这个境界很高吗?我心里也疑惑的很,风君子一直是在梦中传法,难道他也能和守正真人相提并论?我原来以为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事,只要是个修行人就会,原来不是这样!这事情越说越拧,也越说越真,有点收不住了,我赶紧问:“其实想弄明白也简单,你师父回山问一问守正前辈不就知道了吗?何必来找我?”

    泽仁:“祖师爷岂是想见就能见,他前不久刚刚闭关修行,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出关。所以我师父也没办法去问他老人家,只能先回山与和锋师伯商量去了。”

    原来守正真人闭关了,我暂时松了一口气。有点不放心的又问道:“守正老前辈什么时候出关啊?”

    泽仁:“宗门大会之前。”

    “宗门大会?什么东西?”

    泽仁:“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石野,你在广教寺中说你要开宗立派,此话可是当真?”

    又说到这个了!我要开宗立派,本来只是说说而已,后来成了一句气话。这些人,分明都有自己的宗派门户,那我开宗立派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泽仁又要这么问我?想到这里我说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泽仁叹了一口气:“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看样子你的师尊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清楚,而你年纪尚幼,不知道其中的规矩。……”

    泽仁跟我解释了一下关于开宗立派的规矩,我听了之后果然觉得很复杂,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它不像政府成立个什么机构,找个办公室挂个牌,任命一批干部就可以了。自古以来开宗立派的人很多,但大多不为天下修行人所承认,原因很多,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能在世称神!

    活着的人,不能在世称神,这不仅仅是宗教的原则,也是现代文明的原则。这一点我以前听说过,不是听风君子说的,也不是听张先生说的,而是听我们政治老师唐老头在课堂上说的。想当年张道陵创道教,奉老子为祖师,他自己也不敢在世称神,至于天师的称号,那是后来历朝皇帝追封的。(徐公子注:耶稣也没有在世称神,最近美国拍了部电影叫《达-芬奇密码》,也讲到了这件事。)

    从宗教的角度,区别正教与邪教,最重要的标准就看这一点。如果有人聚众开宗,号称教主,宣扬自己等于神的存在,在世称神受人膜拜,就离奸佞不远了。这同时也违反了修行界三大戒的第一条:不得以道法神通惑乱尘世、惊世骇俗。这种情况古已有之,但都折腾不长,原因就不必多说了。所以有些野心家,采取了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乱认祖宗。比如白莲教取法佛家净土宗,供奉弥勒菩萨,虽然不伦不类,修行人也不去理会。最有意思的是太平天国,供奉的是西方的上帝,却结合了中国本土的宗族思想,洪秀全号称上帝长子,杨秀清号称上帝次子,其它几个头目以此类推。这即使不算邪教,却也与外道无异了。

    从现代文明的角度,在世称神往往只会带来灾难,比如说希特勒、想当初的小日本什么天皇。当然这一点,以我小小的年纪还是不太容易理解的。我没想到我要在修行界开宗立派,首先要面临这个问题,我不能以自己为尊,又不能不奉尊长。想当年正一门开宗立派,那是在正一祖师羽化之后,他弟子立的门户。我开宗立派,又能立谁呢?如果我真的道法通神,可以开一代风气之先,但是为我开宗立派,那是将来我的弟子们的事情,而不是我的事情。这就是修行界的规矩。

053回 一般同根器,奈何分九流

    修行界如此立规应该说是很必要的。孔子说过:“人能宏道,非道宏人。”做为一个修行人,应该注重道法的传承,并非以神通来推崇自己。如今我要开宗立派,大家首先就会想到一个问题——我要立谁为宗师?或者干脆和其它人一样,仍旧是托言佛道?

    最后泽仁告诉我:“你要想开宗立派,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在宗门大会上斗法夺魁,修行界也会承认你有这个资格。”

    “宗门大会上斗法夺魁?什么意思?”

    泽仁:“宗门大会是天下修行人每隔一段时间聚集在一起切磋交流的聚会,从八百年前开始,就有了一项传统,各门下弟子也会出手斗法,以相互印证修为得失。……修行界肯定不希望一个二百五开宗立派,去迷惑世人误人子弟,如果你能在宗门大会上证实你的修为确实不在当世之下,你开宗立派只要不违规矩,大家当然无话可说。”

    “那这个宗门大会什么时候开?在哪儿开?”

    泽仁:“从八百年前,宗门大会一直就由正一门主持,地点就在正一门。时间是六十年一届。”

    “六十年?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泽仁笑了:“不用等太久,上一次宗门大会是五十九年前,下一次宗门大会就是明年夏天青漪湖涨潮之时!……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你有可能在宗门大会上夺魁吗?”

    泽仁一番话说得我有点泄气了。本来开宗立派就是一句气话,听他说完这么多讲究,还要这么严格的条件,显然不是现在的我能够做到的。我不禁默然无语!泽仁见我低头不言,又问我:“石野,其实我也知道你的根基很不错,如果再过六十年,在宗门大会上一展神通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明年……所以我师父和曦真人要我交代你一句话。”

    “什么话?”

    泽仁:“他要问你有没有兴趣以正一门弟子的身份参加明年的宗门大会?虽然夺魁是不可能,但总能开开眼界。他听说你在梦中遇高人传授,传法而未拜师,所以现在加入正一门也是可以的。”

    泽仁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他的语气分明是要拉我入伙,我一直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加入正一门?”

    泽仁又笑了:“你别误会,不是要你出家当道士,我正一门中也有俗家弟子。还有我师父说了,在未禀明师尊之前,也不给你按门中辈份记名,你暂时也不用称他为长辈。他还说,就算你梦中遇到的不是守正真人,他也愿意收你这个弟子。”

    没想到泽仁和我说了这么多,到头来居然是请我加入正一门的意思!如果换一种场合,换一种经历,我也许就答应了。一个生活在俗世中的少年人,突然知道世上还有这种神秘的修真门派,可以学得传说中的道法神通,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这种诱惑。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我对正一门没什么好印像,第一印像就很糟糕!和尘道长以及泽中那种人我从心里鄙视,和尘当年对柳家的所作所为是我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和曦与泽仁可能是一番美意,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

    “泽仁道兄,谢谢你的一番美意,但我自有我的想法,我不会加入正一门的。”

    泽仁对我的回答倒也不意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师父他老人家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你自有高人传授,不会轻易加入别的门派,此事没有查明之前,你恐怕是不会答应的。……那么只有等祖师爷出关之后,看你会不会改变主意了……如果到时候你还是要开宗立派,我会亲自把宗门大会的请贴送到你手里。”

    “谢谢你,泽仁道兄,如果正一门弟子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你莫要这么说话……我们走吧,这一路恐怕不太平,师父要我把你一路送回学校。”

    这和曦真人心真的是很细,他还想到留下一名弟子送我回去。接下来的事情要我更吃惊,泽仁把我领到一辆白色的桑塔纳小轿车旁边,打开后面的车门请我上车,然后自己坐到前排驾驶员的位置上。这道士们也现代化了?正一门也配了小汽车了?泽仁见我眼睛瞪的大大的,微笑着告诉我这是和曦真人的车,特意留下来送我的,他自己坐公交车走了。

    看来我的观念有点落后了,还以为这些世上修行的道士仍然是深山老林里打坐吃素的那一种。没想到时代在进步,修行人也与时俱进了。普通型桑塔纳到十几年后只能做做出租车而已,但是在一九九零年,那可是国内的高档车,全车下来要二十多万人民币,道士哪来这么多钱?(暴利时代呀!德国大众用一条闲置的生产线,在中国赚回去不止一个大众!)

    走在路上我也想到,和曦真人特意留车送我,是不是在向我展示正一门的气派?想着想着我又想到了那一天泽仁打我的那一袖子,忍不住问他:“泽仁道兄,你那天在齐云观一袖将我打飞,用的是什么道法?”

    泽仁手握方向盘说道:“那不是道法,那是武功!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怎么可能破戒呢?”

    “不是法术?是功夫?真有这种武术吗?太夸张了!”

    泽仁呵呵笑了:“打人如挂画,沾衣十八跌!这是内家拳术,我是武道双xiu。习道法的人练内家武功,往往事半功倍,怎么样,你想不想学?”

    “想学想学,上哪学?”

    泽仁:“只要你加入正一门,我就全教你……”

    靠!又是这一套,老子不受诱惑还不行吗?回头问问风君子,再问问张先生,他们会不会这些?我宁愿跟风君子学也不愿意跟正一门学。还有尚云飞早上走路的那个功夫,我也很感兴趣!会不会是传说中的轻功?

    ……

    “正一门要收你做弟子?这我当时就想到了,如果你的道法真是守正真人所传,收你入门也算是认祖归宗。如果你的道法不是守正真人所传,站在和曦的角度,他也会收你入门。小子,知道是为什么吗?”

    这是第二天,在凤凰桥头,张先生又出来摆摊了,而我一大早就在那里等他。经过广教寺的事,我很佩服张先生的见识。广教寺的事情后来出了意想不到的波折,我也没来得及问他,只有今天请教了。听了他的话,我老老实实的答道:“不知道,我就是想听张先生是怎么想的。”

    张先生伸手捻了捻胡子,却发觉自己没留胡子,于是摸了摸下巴说道:“原因有二。第一,是修行界弟子难寻。虽然说诸法平等、众生无二,但实际上人和人都是有差别的,资质和慧根不一样。找到一个好苗子太难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修炼高深道法的。所以修行界往往是师父找徒弟而不是徒弟拜师父。你的资质虽然不是绝顶,但也是相当不错了,尤其难得的是你有金龙锁玉柱的护身功夫,这是修丹道人梦寐以求的炉鼎,和曦真人如何不动心?况且你说你有天生阴眼,而且遇高人梦中传法,这就说明你生来就有法缘,修行讲究的就是这个法缘。”

    张先生说修行界不是徒弟拜师父而是师父找徒弟,这一点我有同感。如果不是风君子主动找到我,我根本就不知道丹道是怎么回事。而风君子找到我的原因,多少是因为我手里的青冥镜,还有就是天生阴眼,又机缘巧合的看到教室里的柳依依。风君子曾经说过我是一流的性情、二流的质资、三流的悟性。我问他人分几流,他说分九流。如此看来我还是算上等了,可是他又告诉我要想习成金丹大道,这三者皆是上品才可,我也就是勉强达标。我又反问他算是几流人材,他说他的性情不如我,只算二流的性情,至于资质和悟性,他则用了三个字形容自己——“不入流”。

    我又问张先生:“那么第二点呢?”

    张先生:“第二,那就是你和正一门的恩怨了。你搞得正一门很没面子,但是这事闹大了,正一门抓不住你的证据,又不好公然将你怎么样。如果你最终拜在了正一门门下,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两全齐美!既化解了这场恩怨,又增长了正一门的脸面,最后和曦还得了一个根基不错的弟子。这和曦考虑问题,要比他的师弟和尘强多了……小子,你可以考虑考虑,和曦那人不错,正一门又是天下道术正宗,加入他们并不吃亏,……当然,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正一门我是不会加入。对了,张先生,你会内家拳法吗?”

    张先生笑了:“你看我这样子像武林高手吗?我明白了,你是在问泽仁吧?他是武道双xiu,但未必人人都走这条路。其实武功再厉害,怎么比得上道法神通!这只不过是强身健体而已,你有金龙锁玉柱的护身功夫,学那些干什么。”

    张先生确实不像武林高手,问他也白问。只好换个话题:“张先生,能不能帮我算一卦,我明年参加宗门大会的话,会有什么结果?”

    “小子,你想砸我的招牌!普天之下高人盛会,你居然敢叫我来算。你以后别再跟我提这个话题,要不然我不理你了……”

    算了,他不算就不算,我去问问风君子。

    ……

    “什么?宗门大会是什么东西?你跟我说说。”风君子更有意思,他居然没有听说过宗门大会。不过想想也是,他还不满十六岁,没有听说过六十年一庙的宗门大会很正常。搞了半天我还得给他解释究竟什么是宗门大会。

    风君子听完之后一脸好奇:“石野,我跟你商量件事呗!假如你有请贴的话,到时候把我也带去,我也想见识见识。”

    这下倒好,在他这儿没问出什么来,他反倒要凑这个热闹。我苦着脸道:“我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一不小心就说出自立门户的话,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风君子:“和曦真人不是给你指了一条路吗?你加入正一门。我不会反对的,三十六洞天的丹道和四门十二重楼的丹道并不冲突,只是他们太罗嗦繁琐了。”

    “风君子,要是你的话,你会加入正一门吗。”

    风君子直摇头:“不会不会,当然不会!我对黑社会不感兴趣!”

    风君子居然将这种隐藏于世的修真门派形容成黑社会。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风君子突然又变的一脸严肃,凑过来对我说道:“石野,你现在可是天下闻名了,修行界都知道有个小子在梦中遇到守正真人传授道法,而且还扬言要开宗立派。你开宗立派我不管,但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

    “什么事?”我也很好奇,风君子还从来没求过我什么事。

    风君子郑重道:“你以后要真是开什么宗立什么派,千万不要把我的样子塑成雕像,供奉在你那什么门派里!……只有魏忠贤那个死不要脸的太监才让人给自己立生祠!”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差点没笑出来。原来不能在世称神的规矩风君子也知道。我如果立门派,奉师尊的话,我的师尊严格说起来就是风君子。风君子提前跟我打招呼,到时候不能供奉他。其实按规矩也可以供奉他,但那要等到他离开人世之后,他现在显然还没有做好这个打算。

    “好了,我知道了。关于宗门大会的事情,你看该怎么办?”

    风君子笑了:“不怎么办!等请贴送来再说。老子说过‘圣人以无事取天下’,没有必要没事想事。你现在只做一件事,就是好好修炼丹道。你现在已经得成‘大药’,灵丹初成。已经从四门十二重楼的第一门进入第二门,第二门中三重境界分别是‘灵丹’、‘还转’和‘金汤’。你记住了,这一段时间你仍然不可以去见韩紫英以及咻咻。”

    “不可以见?你不是说过了夏至就可以吗?”

    风君子:“本来问题出在她们身上,所以在夏至之前不能见你。现在问题出在你身上,你又把事情搞大了!是你不能见她们。还有,别忘了我们还是中学生,没有出家当道士。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一个问题,‘圣人以无事取天下’,你怎么那么爱凑热闹?”

    风君子:“你看我长的像圣人吗?如果你觉得我像圣人的话,我把名号让给你,换两个银子花花。……对了,你这几天可以阴神出游,但是最远只能到状元桥,如果状元桥洞下的蒲团是正着的,你就立刻回去,如果蒲团是反过来的,你就在那里等我。我会教你‘灵丹’的心法与口诀。在此之前,至于其它的事,什么开宗立派,什么加入正一门,包括老板娘、咻咻、柳依依。统统都不要去想!”

054回 姹女殷情念,婴儿归不归

    风君子要我不要去想紫英姐,不要去想咻咻,不要去想柳依依。我只能好好复习功课准备期末考试。接下来的日子就像回到了一年前,我没有拣到青冥镜,也没有看见柳依依之前。这应该是一个正常的中学生的生活,然而我却有点不太适应了。还好这段时间不长,很快就会过去。

    期末考试的结果很有意思。风君子仍然考了全班第二,这已经是第N次了。全班第一让人大吃一惊,竟然是从不显山露水的周颂。自从上次垃圾场的事情之后,我就知道周颂家里经济很困难,他甚至去拣破烂换钱花,然而每天却仍然干干净净的坐在教室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考了全班第一!我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很感慨。至于我,还是中游,虽然这学期不务正业,居然没有退步。

    按照风君子的吩咐,我每天夜里阴神出游都到状元桥下去看一眼,可惜那个蒲团总是端端正正的,我就立刻回来了。阴神不走远,并不完全是因为我老实听话,而是知道修行界的水很深,以前不知道天高地厚也就算了,现在知道厉害了,就应该小心一点。风君子这小子也真能拖延,直到快放暑假前一天的晚上,他才在梦中来见我。

    那天我照例阴神出游,飘到状元桥洞下的时候,却没有看清楚蒲团是正的还是反的,因为风君子正坐在上面,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他看见我到来,招手道:“石野,你来啦?……这一个多星期是不是过的很难受啊?我就知道你会不自在的,想当初我也有过同样的感觉。”

    我在他面前站定,答道:“是觉得很不对劲,过的特没意思。”

    风君子笑了,没有接我的话,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情:“想当初我刚刚学会骑自行车,就天天想找辆车来骑,我妈又不给我买,我就觉得特别不对劲,看见别人骑车就想借过来玩玩。……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走路还是走路,感觉也是一样的。骑车是骑车,走路是走路,不能因为骑车而忘了走路的感觉。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神通是神通,人世是人世,不能因为学会了神通就忘记了怎样在人世中正常的生活。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风君子:“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这一层道理你不明白,你的修为也很难有所精进,道法越高深,心境就越自然。当然了,这和柳依依她们没关系,只是你自己的事情。今天叫你来,主要是传你四门十二重楼第二门的口诀。”

    “好好好,我正等着呢,这几天我天天都来看。”

    风君子:“这几天我也没闲着!……石野,传丹诀之前先问你一句话,四门十二重楼为什么叫四门十二重楼?不叫三门十二重楼也不叫六门十二重楼?”

    “这我怎么知道?大地神功为什么叫驴打滚?破壁拳为什么叫印度喀拳?还有你新教的功夫为什么叫太阳不落山?还不是你自己起的!”

    风君子笑了:“有些名子只是名子,无所谓。你嫌不好听的不都改了吗?对了,你说我的卯酉周天功夫叫‘太阳不落山’不好听,你给起了什么好听的名子?”

    风君子这一问,我还真想起来了,我确实给“太阳不落山”换了个名子。我笑着答道:“我学成之后想了想,给它起了一个名子,叫‘转—法—轮’,你看怎么样?”

    风君子一瞪眼:“不怎么样,太难听了!而且这个名子也不是你最先想到的,根本不是现代人的原创。八百年前就有门派将卯酉周天的功夫称为‘转—法—轮’。我觉得这个名子不伦不类,明明是丹道功夫,听起来却像佛家的仪式。你让我想一想……叫‘转山河’怎么样?”

    “嗯,转山河不错,以后就叫转山河好了。”

    风君子:“随便你怎么叫吧。……你可真能打岔,回到刚才的问题,四门十二重楼为什么叫四门十二重楼?这个名子可不能随便改!”

    “我不知道。”我只能实话实说。

    风君子得意洋洋的抬起头:“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你如果全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我告诉你吧。因为这门丹道,每三重境界是一个循环,就像入门之后再入一门,庭院风景类似,其中巧妙不同。你还记得你入第一门时,是如何开始的吗?”

    我想了想:“从调心调息安神守窍开始,后来学会了内视,你说我上门槛了。”

    风君子:“这就对了。第二门中的‘灵丹’、‘还转’、‘金汤’这三层境界的心法与口诀,表面上看上去与第一门中的功夫类似,但界境之妙却大有不同。就拿这灵丹来说吧,也有调心,但这里的调心是火候崇正,也有调息,但这里的调息是内息之法,也有守窍,但此时窍中有丹!……现在,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因为丹法到此,有两个分支。”

    “什么问题?”

    风君子:“如果是别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叫你练就是了,但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提前说清楚。”我看风君子话说的严重,不由得仔细去听。只听他问道:“石野,你想不想缩阴?”

    “缩阴?什么意思?”

    风君子:“这第二门中‘还转’的口诀是老子所说的‘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这句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行走坐卧,境界不失,返回先天之境。第二层意思就很实在了……那就是小鸡鸡会缩回去,变的和婴儿一样。”

    “你说什么?没开玩笑吧!鸡鸡会缩回去!这我可不干!”

    风君子笑了:“我就猜到你不会干,我也不会干!好好一大老爷们,老二长的跟牙签似的,也太丢人了!……我只是问一句而已。既然这样就把口诀换掉,走另一条路,到‘还转’功夫的时候,口诀就用《中庸》里的一句话‘道也者不可离须臾也!’。这下你放心了吧?”

    如果不是阴神出游,我差点没出一身冷汗。幸亏风君子今天想起来问我一句,这他要是给忘了,我到时候找谁去哭呀?我不禁有点后怕的说道:“我说风君子,风大神仙,你以后再教我什么,最好像今天一样也想清楚了,千万别搞出什么不良后果来!”

    风君子:“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其实没必要!即使你到了缩阴境界,也另有一套口诀可以让你的老二长回来,只是那样太麻烦了!咱们就不麻烦了,别跟小弟弟过不去。你要是对这个感兴趣,我以后找点壮阳的功夫教你……”

    “有这种功夫吗?”

    风君子:“有,应该有吧?当然有!只是我还没试验过,按规矩是不能传授的。你着急这个干什么?我可告诉你,金丹没有固结之前,你可千万不能乱来……我不让你见老板娘和柳依依也是有考虑的……你万一一下没控制住,麻烦就大了。”

    风君子越说越不像话,我赶紧打断他:“那什么时候算金丹固结?”其实我内心里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问也没用。”他仍旧是这个标准答案。

    接下来他跟我讲了第二门中的口诀与心法。他这次讲授与以往不同。以往都是到一步讲一步,和挤牙膏似的一段一段的。这一次却是一气呵成,一夜时间将“灵丹、还转、金汤”三重境界的口诀与心法都讲完了。他告诉我,这本来就是一体的功夫。丹道修炼到这里,就能够分出弟子资质的高下了,有些人一辈子也过不了这个境界。这第二门的丹道,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不仅仅要看资质,还要*机缘。(徐公子注:关于风君子讲的这三重境界的丹诀,这里就暂时不写,否则篇幅太长了,读者也会觉得枯燥。等到后文石野实修的时候,再分步介绍。)

    他临走的时候问我:“石野,我听说张先生送你一本《金刚经》,能不能借我看两天?”

    “风君子,你什么时候对佛经感兴趣了?”

    “我这人好学还不行吗?我不白拿你的,我用书跟你换,武林秘籍要不要?”

    “要,当然要!你别弄本假的来骗我!”

    风君子哼了一声,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你回家之前我来找你,你把《金刚经》给我,我给你一本《擒蛇手》还有半卷《朱砂掌》。你不是说泽仁对你不错吗?他会武功,有机会你就去请教请教他,学会了别忘记回来教我……”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了,风君子小时候在造纸厂的废纸堆里拣了一箱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包括上次给我的那篇古画,还有这两本拳谱。他说他自己看不懂,现在又开始打起我的主意来了。我们俩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风君子今天讲丹诀的时候,提到了内息之法。我记得尚云飞也跟我提过,我在想如果我也练成之后,能不能像云飞那样走路?

    ……

    我不是空手回家的,我手里有了钱,总觉得应该买点东西。我买了一辆自行车,中杠男式的,永久牌。这种车不算美观小巧,但是在农村那种乡间道路上很实用。我为什么会想到买自行车?那是风君子的话提醒了我,他说他曾经学会骑车的时候天天想着骑车,我就想到了家里还真需要一辆新的。父母见我放假时推了一辆铁驴回家,十分惊讶,问我哪来的钱买的?我只能告诉他们我在韩姐的面馆里打工攒下的工钱。他们听了之后责备我不该攒下来给家里买东西,应该自己多注意改善生活,但语气中还是十分欣慰。

    妹妹长高了,已经十四岁了,再开学应该上初二了。我给她买了一整套新的文具,她也十分高兴。本来我还想给妹妹买几身新衣服,可是我实在不会买衣服,自己也不知道尺寸。本想找紫英姐帮忙,偏偏这一段时间又不能去见她。

    暑假对于我来说不能算是休息,因为乡间正是农忙时节。白天我经常去地里帮忙,父母总是拦着我,要我有时间好好复习功课,将来考取大学。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还是经常下地干活,一年到头能帮忙的只有这点时间。

    种水稻的地方蚊子就多,尤其在这暑季。但是今年夏天比较奇怪,我家里没有蚊子,甚至连蚊帐都不用挂。妹妹笑着说哥哥一回来就把蚊子都赶跑了!原来这是我回家之后才有的变化。看来修习道法还有意想不到的妙用,这一点我以前并没有注意,妹妹说了,我才想到这可能与我的修行有关。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好好修炼那四门十二重楼的丹道了。

    ……

    卯酉周天收内药成丹,眼前有神光闪现。这光芒一现,则大药已收。周身神气运行不再是右升左降,也不是左升右降,而是自脐肾至顶门,左右前后齐升,汇聚于泥丸。身心相合只汇于一处,元气与元神相抱凝结,渐渐清明,如梦退身醒,化为玄珠。玄珠已成,则一阳不再生,海底也不再跳动,反倒觉得外阴稍紧,向内收缩。

    功夫到此,已经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古人云“灵丹入鼎、长养圣胎”。如果何去养护灵丹,丹道功夫至此又是一个循环。此时打坐,居然与刚入门时的“心斋”类似。讲究一念不起,一意不散。一念不起自然好理解,心不随外物而走。至于一意不散,则另有讲究。

    眼前有神光出现,风君子以此教了我一个圆光镜的法术。但圆光镜终究是一种应用的法术,不是精进的功夫。一意不散,讲究收摄眼前神光反照于中宫祖窍。此窍不在上中下丹田任何一个位置,而是体内身心自在之处。这时有一种心法十分特别,需要垂帘而逆。也就是说眼耳鼻舌触五官逆转,都向中宫护持,这五官既来源于平常之五官,又并非平常之五官,总之是身心内摄。与风君子曾经教我的“安神守窍”看上去类似,实则巧妙不同。

    呼吸的角度,风君子教我第一门丹道的时候,曾经说过腹式呼吸,但是到第二门中,需要的是内息。“灵丹”的口诀很简单,就是老子说的:“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什么时候功夫到了,内息自然会出现。我曾经问过风君子什么时候功夫能到,风君子告诉我上一层境界的口诀未完,等口诀完了我就知道了。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这就是上一层境界的口诀,风君子说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光我已经看见了,但这第二层意思我还没有领略。如此,子时修行打坐,一连七日,尚未得内息之法。今天是第七天。

    内丹可曾实有?应该不曾实有,否则有人要说这是体内肿瘤了。内丹可是虚有?当然不是虚有,它有形有相。内丹可曾有色?若无色。无色可能相见?可相见。

    是夜子时打坐,神光返照中宫,又入于极静之中。无视、无听、无味、无触。无视怎能有光?中宫神光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自然而然存在的,或者说看见光的,不是眼睛。此时口中津生,连绵而下,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存在”状态。

    我的身体成了身外之身,而我“自己”却存在于身体之内的某个位置。或者说我消失了,而另一个我在身体之内的某一个地方出现了。这个我没有身体,却有纯净的意识,而且能够独立的感应到自己原来的身体。我到此才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元神出现,以前我所以为的元神并非真正的元神。

    元神出现,则内外交感。本来是垂帘而逆,极静中已断绝外缘,此时突然能够感应到周身之外的一切。身体不再是障碍,五官也不再是依托,周身床座四面窗墙似乎是触手可及,变得生动清晰。此时神气开盍,内外交感。我已经忘记了呼吸,反而“灵丹”却自己在呼吸,呼时神念开张,吸时元气相抱。所谓内息之法,原来是守中而感应外物。

    如果用一种平常人能听得懂的语言来形容内息之法。那就是“呼”时意念向外发散,“吸”时天地之气向内收摄。这一呼一吸随意升降,无需导引,绵绵若存。内息之法已得,则丹形渐成,渐圆。丹形圆转,口中玉液如九天悬河,忽觉天地飘举顺流而下。不是天地飘走了,而是灵丹于中宫降入下丹田。(徐公子注:这几段文字太难写了,以我的笔力,只能描述到这个程度。再次强调,有读者认为太玄了的话,这仅仅是小说!)

    我曾问过风君子,结丹之后,所谓下丹田在何处?风君子笑着告诉我去看一本讲生理的书,就在女人子宫的位置。我又说我们是男人。风君子笑道他说的就是男人,要是女丹功夫的话他反而不知道了。

055回 道心云何住,毋使神龙飞

    (题记:几乎各种文明的上古神话传说中,都有关于“大洪水”的描述。这当然可以从气候或水文史的角度去做考证研究。但是从神话的角度,“大洪水”意味着什么?它既象征着天对人的惩罚,也象征着人与天的抗争。从更深的涵义来看,还隐约透露出人类从蒙昧时代进入文明时代的自审意识。这种自审是复杂的,所包含的思想深度并不亚于几千年后的当代人思想。它包括了对自身行为的反省、文明的最终目的、人与自然以及宇宙的关系等诸多元素。所以,这部《神游》中,也有关于洪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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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那句话的第二层意思我终于想明白了。这是《圣经》中“创世记”的开篇,讲的是上帝七天之内创造世界的事情。意思就是天地万物于无中生有。我在灵丹境界当中经历了这种感悟,所以就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我走出家门的时候,四周山野田舍还是原来的景致,但是我抬眼望去,感觉却有了不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变的生动起来。我看见了路边的一株小草,突然心念微动,离的很远,但我的神识似乎能够摸到它。用手一指,则心生感应,那株草无风自动。

    我正在为这新的境界而感慨时,突然耳边听见了一声霹雳!雷声震耳,连大地都在轻轻的颤动。我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炼功又出了什么问题吗?耳边雷又来了?抬头一看,这才放下心来。原来不是我的错觉,老天爷真的打雷了!

    天边不知何时层层乌云卷来,第一声雷既起,则电闪雷鸣滚滚不断,黄豆大的雨珠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下雨了!倾盆大雨连日不歇。

    ……

    初入灵丹境界,照说应该日日行功,勿使散失。可是我却没有这么做,不是我不想,而是老天爷不让!

    我穿着一条短裤,光脚套着一双解放鞋,赤着上身站在青漪江大堤上,面对着漫天洪水。这年夏天,芜城市又发大水了。这次水灾据说是百年不遇,来势之汹涌,甚至超过了五十九年前的1931年特大水灾。江南多水患,三年一洪五年一涝,我从小不是没见过发大水,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洪水。

    芜城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与山地丘陵的结合地带,物产丰富,是自古以来的鱼米之乡。但这种地势也有它的天然缺陷,就是水患频繁。此地居民自古以来与洪水相斗,形成了一种比较特殊的农田水力设施——圩。

    “圩”,是地方字,读音念“围”,其实意思也差不多。它是用一圈堤坝将连成片的土地农庄围在一起,形状像一个不规则的大澡盆。洪水来时,圩堤将水挡在田地之外。昭亭山脚下的这个乡叫鲤桥乡,鲤桥乡大部分的农田鱼塘都在鲤桥圩中。

    鲤桥圩的圩堤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马蹄形,因为它的一端于昭亭山的山体合围,无需像平原上那样修成环壁状。而在另一侧,圩堤则是青漪江大堤的一部分。圩堤上还有很多排灌站,既可以作灌溉之用,也可以用来抽水防止内涝。鲤桥圩在芜城不算特大圩,但是也不小,圩区内共有七万亩农田,四万亩水塘,有十多万人口居住。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堤上?因为我也是防汛抗洪大军中的一员。我们石柱村在山区不在圩区,水是不会淹到我们村里去的。但是乡里有命令,全乡所有的壮年男劳力一律上堤防汛。除了命令之外,这其实也是乡约,你想想,如果防汛的时候石柱村的人不上堤,等到来年抗旱的时候,上面凭什么给你调拨物资?

    乡约就是乡间不成文的法律,比如还有一条,防汛时女人是不准上堤的。对于这一条,有几个大学里的教授曾经研究过,据说这是因为过去女人被视为私有财产的保护或者出于一种迷信的思想。其实你上了堤就知道原因了,这里确实不适合女人呆。我至少还穿了条裤子,而有些乡民干脆就赤身裸体,屁股都光着,反正衣服穿在身上也立刻被泥水打湿了,很不舒服。

    女人不适合上堤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这里呆不住,洪水来时,大堤上蛇鼠随处可见,都是让水给赶出洞的。蛇鼠本是天敌,但在天灾面前却相安无事,与人也无扰。此时有很多人已经倒在大堤另一侧的草棚中睡觉了,趁着风浪稍退的间隙抓紧时间休息。

    这一天是1990年7月11日,阴历六月十五,时间是凌晨。我手里拿着一把大锤,已经是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还好我的精力体力都远远超出常人,否则真的受不了。

    你问我抗洪拿个大锤干什么?是打木桩用的。守堤,一怕风浪,二怕激流,三怕高水位静压。风浪拍击,一次可以卷走大堤上的大片土石,很可能就冲开一个缺口;而激流太速,会一点一点的刮蚀堤坝,将大堤一层层削薄。所以在守堤的时候,往往会在薄弱堤坝前面的水中打一排木桩,木桩上绑上蒿皮芦席之类,以减缓风浪对大堤的冲击。

    防汛的常用物资,包括木桩、毛竹、蒿席、铁丝、麻袋等等。这些物资乡里通常有储备,但是今年似乎不够用了,因为水太大了。青漪江大堤四处告急,险情不断。我看着面前的洪水心里也发怵,按照这个情形,如果洪水这两天还不退下去的话,仅凭鲤桥乡的这些乡民,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圩堤的。我虽然会道法,有神通,但是面对这漫天洪水,才觉得自己渺小,起不到什么作用。

    正在我感慨中,耳中听见一片汽车喇叭响,回头看去。远远开来了一长列汽车,汽车后面还跟着一条绿色的长龙。原来是驻军部队的战士们带着防汛物资赶来抗洪抢险了。芜城大水,很多道路已经不通,这一队战士是从芜城市区绕到昭亭山,再穿过圩区赶到江边的。

    带队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校,他和鲤桥乡的乡长以及市里下来的一个局长简单的交接了一下,就指挥队伍上了大堤。看这些当兵的,大多是十八、九岁的新兵蛋子,脸上稚气未脱,却有着军人独有果敢和刚毅。他们上堤之后,有组织,有纪律,互相之间的协作也很好,只是没有经过专门的防汛训练,还需要乡民协助。而我成了一个小指挥,指挥一个班的战士如何去打木桩,水里斜坡上打立桩也是需要技巧的。

    军队一上堤,大堤上的压力立刻缓解了不少,我也轻松了许多。然而却在此时,远处又传来滚雷之声,本来已经渐小的雨点突然又变大了,密密麻麻的倾泻下来。起风了,风很大,雨点砸在人身上溅起的水花远看就像一个个白点。最要命的是,看风向,居然正对着我所在的这段大堤,浪花卷起,冲着这个方向不断的打过来。

    砰的一声,浪头把蒿席撕开了,还卷走了几根木桩。有个小战士脚下一滑没在水里,幸亏他身边的战友手疾眼快,抓住了他的武装带才没有被卷走。俗话说“三尺水倒健牛”,这浪流变大了,人不能站在水中。我赶紧招呼周围的战士们退到大堤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个落水的小战士就已经呛水闭息了,看来是个不通水性的。大家赶紧七手八脚的把他放到地上,控水急救。腹间和胸口控了几下,他吐出来一口泥水,咳嗽几声,总算是没事了。

    这边小战士刚刚脱险,我突然觉得脚下的堤坝在发软,似乎轻微的蠕动。不好!这个地方要塌!顾不得许多,一把抓起那个小战士招呼其它人就跑向一边。刚刚离开这个地方没多远,刚才的落脚处突然陷了下去,出现了半间屋子大小的空洞,江水立刻卷了进去。好险呀!怎么恰好站在了白蚁穴上!

    自古民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河堤上不能种树,不论是内侧还是外侧,为什么?外侧种树会阻挡行洪,可是内侧为什么也不能种呢?因为这样会招来白蚁,芜城当地恰恰有白蚁。可是在几十年前,国家号召搞三线建设植树造林的时候,市里面派下来的一个领导曾经号召过在河堤外侧坡上种树,说是从科学角度树木的根系能够保持水土坚固大堤,过去那种堤上不让种树是迷信的说法。

    可惜这种作法并没有经过科学的论证,实际证明也是错的。因为树木不可能永远存活,一株死树的根系腐烂后,会在大堤上留下复杂的孔隙。白蚁最喜欢在这种孔隙里做窝。而且白蚁喜食木头,喜欢在树木的根系下面活动。它们还会分泌一种特别的酸液,既能腐蚀木质而且还会让周围的土壤硬化成壳,成为一种类似水泥的东西。有的白蚁窝规模很大,会形成一个房子大小的空洞,但是很坚固,空洞的四壁都是与酸液产生反应的土壤,就像一个水泥外壳。

    大堤上有白蚁洞,平时感觉不出来,甚至人和车走在上面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在一种情况下就不一样了,那就是长期被水浸泡,白蚁洞的四壁会逐渐发软,最后可能突然塌陷。这些问题后来暴露的多了,人们才想到大堤上的树不能留,但是又不能砍,需要连根拔起,再将树坑填平。可是时间过去已经很久了,地上早有蚁穴。

    现在有高科技,据我所知就可以用超声波、电磁等多种手段探测。但是在实际中,乡间检查白蚁穴最有效的手段是两个:一个是用狗,让狗去闻,找到可能有白蚁穴的地方,狗鼻子比超声波还要灵敏。另一个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用的是近代以来盗墓的家伙事——洛阳铲。鲤桥圩的大堤检查过,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出现了塌陷的蚁穴。

    江水借着风浪卷入蚁穴,很快带走更大一块土石,圩堤等于被削掉了一半,这段堤坝立刻就承受不住了,那完好的另一半也突然塌陷下去,被冲开了一个几米宽的缺口。江水涌入缺口,形成一道激流,向圩内冲去。

    一阵锣声响,这是有地方破堤的信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解放军战士,从缺口的两侧排着队列冲过来,每人抗着一只草包或麻袋,将麻袋填入缺口立刻让开位置跑步回去,后面人跟上来。顷刻之间,就有无数的麻袋不断填入到缺口中。这种组织比乡民的效率快多了,我站在一边反而插不上手,只有远远的退开不要碍手碍脚。而这一队军人的最高长官那位大校和堤上的两位地方领导也赶到缺口边指挥抢险。

    缺口不大,只有几米宽,正因为如此水流十分之急,麻袋扔下去就被冲走了,堵不住!解放军战士是在和水流赛跑,然而大堤上的决口是越来越大,眼看着就有溃堤的危险!大校着急了,大喊一声:“准备,排人墙!”

    “首长,现在不能排人墙,水太急,人根本站不住!”站在大校身边的乡长赶紧阻止。人们经常在抗洪抢险的电视宣传片中看见排人墙堵水的镜头,而实际中这么做是相当危险的甚至是不可能的。乡长又喊道:“首长,赶紧下命令要他们放几根电线杆过来!”

    还是军人的效率快,很快几根通讯线路上的电线杆让当兵的放倒抗了过来,至于线路,等洪水过去再抢修吧。几根电线杆交叉插在了缺口对面,再扔麻袋时,有不少被电线杆挡在了缺口中。然而这并没有完全阻止缺口的扩大,两侧的泥土不断被带走,缺口的宽度眼看就要超过了电线杆的长度。

    大校眉头紧锁,问乡长:“堵缺口还有什么办法?”

    乡长一指远方,咬牙道:“沉船!”

    随着乡长手指的方向往上游看去,河流拐弯处有一块水流平缓的湾地,附近的渔船都躲在了这片湾地中。由于水位很高,船舷已经超过了圩堤的高度,在这里能看得见。

    “沉哪条船?怎么沉?”

    “那条大的,铁壳船。先装满石头,开到缺口这边就可以了。”

    情况危急,没有什么好商量的。大校立刻下令派人到那边将那艘铁壳渔船开过来,如果开不了用缆绳拉也要拉过来。而此时却有一个乡民档住了这一队士兵的去路:“解放军,你们不能沉那艘船,那是我家的船,去年新买的,借的债还没还呢!”

    大校抢步上前:“老乡,对不起,紧急情况,需要征用你的船,你放心,人民政府会赔偿的。”

    那乡民突然跪在地上抱住了大校的腿,哭喊道:“不可以呀!那是我一家人的命根子,你们绝对不能沉了……除非先杀了我……沉别的船吧。”

    大校面色一沉,说了一句让所有人胆寒的话:“警卫员,把他拖出去毙了!”

    抢险的战士没有武器,手里只有镐和锹,当然不会有枪。可是大校身边站的那个警卫员配了一把手枪。这军令一出,这个警卫员立刻拔枪,同时有两个当兵的向拎小鸡一样将这个乡民远远架了出去。我没听见枪响,不一会儿就看见那个警卫员跑了回来。

    大校问:“怎么样?”

    警卫员答:“屎都拉裤裆里了,人早吓晕过去了。”

    我虽然站的比较远,但是听力超人,清楚的听到堤上这一段对话。这乡民出来阻挡的时候,其它的战士未作理会,早就跑过去把船开了过来。这时有人过来报告:“首长,空船没有石头怎么办?”

    这时候不用乡长说话,大校用手一指堤下不远处的一个村庄:“拆房子!快!”

    拆房子?拆谁家的房子?所有的村民都沉默了,尤其是这个村庄里的人,都提心掉胆的看着大校的手,不知道他会指向谁家的房子。看清楚之后我感觉有很多人都松了一口气,大校的手指的是那个村子里最漂亮的一栋二层小楼——那是村委会。

    现在如果你到一个乡里,看见最漂亮的建筑往往是乡政府,最破烂的建筑往往是学校。这个传统恐怕在九十年代初期就留下来了。当时的农村,还随处可见土墙草房,完全砖瓦的民宅已经算是富裕农家所有了。而这个村子里的二层砖楼是全村最漂亮的建筑,恰恰被大校看上了,要拆楼取砖装船。

    不提我怎么想,大校的手一指,立刻就有一队人冲过去了。这时有一个班长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小伙子,把大锤借我用用。”说着话把我手里的大锤拿了过去,也冲向村委会。

    战士们手里拿的器械大多是镐和锹,这种东西用来刨坑挖土装麻袋十分方便,可是用来拆房子就非常不顺手。用大锤砸,速度也不快。战士们几乎是用手在墙洞上往外掰砖,好几个人手都破了,我远远的看的清楚。

    洪水无情,时间就是生命。那边大堤上还不断有战士在扔麻袋,可能也支持不了多长时间。而大堤后就是十多万乡民的家园。这时我不知道哪来的冲动,拔脚也向村委会的方向冲了过去。当兵的正在刨墙取砖,另一队人非常利索的将拆下来的砖石运走装船,只是效率太慢了。我冲过去的时候,有两个战士似乎想拦我:“老乡,不要到这边,我们来就可以了!”

    我没有理会,而是一低头,双臂前抱,对着村委会的一面墙就冲了过去。周围的人一时之间都看傻了——这孩子想干嘛?选这个时间撞墙自杀?我没时间跟他们解释,运起破壁人的心法,破墙而入,身后留下一地的砖石。冲进屋里没有停留,踢倒一张桌子两张椅子,从另一侧破壁而出,又留下一地砖石。

    这时候听见一个军官在喊:“发什么愣,还不趁机运砖装船!”

    我左冲右突,村委会的办公楼被我撞成了马蜂窝。这时又听见那个军官在喊:“老乡,别进去了,快走远点——楼快塌了!”

    闻言我赶紧跑开,刚刚离开没多久,这栋二层小楼就塌了下来!这下好了,不用拆了,在地上搬砖就行。楼塌了之后,我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感觉有点头晕——我也已经三天两夜没合眼,连续使用这破壁人的功夫,觉得消耗很大。

    军人的素质确实与普通人不同。我连续穿墙“拆”了这栋小楼,尽管人人惊奇,却没有一个人停下来问我,而是按照原计划迅速的搬砖装船,人人丝毫不乱。很快那艘船就装满了,吃水线压的很深,都快到船舷的位置了。

    大校指挥道:“把船开向决口,谁上去沉船?”

    乡长又拉住大校:“不用派人上去沉船,那太危险。把船拉到缺口上游,它自己就顺流漂过去了。在缺口的地方水流一转,这么沉的船自己就会翻。”

    当地的老乡长对这种事情已经很有经验,他说的一点没错。把船开到缺口上游不远,船上军人被缆绳拉回大堤。那船顺着水流就冲向了缺口。在缺口处一打横,再被电线杆一档,整个就侧翻过来,带着一船的砖石,扣在了缺口处,水流立刻被阻住了。两侧的战士手中的草包麻袋像雨点般的填过去,这个缺口总算被堵住了!

    这个缺口堵住了,然而大堤上的险情却没有结束。雨还在下,风也仍然在刮,人们又很快分散到各处抢险。大家似乎忘了远远的坐在地上的我。我坐在地上喘了一口气,仰头喝了几口雨水,却突然愣住了,连张大了嘴也忘记合上,眼睛定定的看着天空!

    只见前方天空中云层翻滚,但云层却不是乌黑色,而是宛如条条白浪。在这白云浪朵之间,有一个长长的东西时隐时现!

    我运足目力看去,那东西居然是,一条白龙!我虽然从来没有见过真正的龙,但此时也能够肯定我看见的就是一条龙!长须鱼尾蟒鳞鹰爪,在云层中出没,与平时雕塑绘画中龙的形像一模一样。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就是这条龙头上没有传说中的那一对鹿角。由于天空没有参照物,我很难判断这条龙的大小,从我的角度看过去,至少有二、三十米长。

    现在的我,对世上很多怪异的事情已经能够见怪不怪了,因为我自己见的已经够多了。但是此时乍然看见一条龙,还是被惊呆了!只见这条白龙在云层中穿梭,还时不时的仰首撕吼。看见它的动作,我觉得四面的风声成了这条龙的撕吼声。我在低头向前面的大堤看去,只见风浪似乎是随着这条龙的作动在起伏鼓动。白龙似乎在云层中挣扎,而风浪也在大堤前挣扎。看那条龙面对的方向,正是我眼前的鲤桥圩大堤!

    就在我看见龙的时候,那条龙似乎也看见了坐在地上的我!它冲着我的方向,仰头无声撕吼。风突然大了,浪头一层一层的卷向大堤,这风很怪异,其中夹杂着一股很浓厚的鱼腥味!

    老天!天上怎么出来这么一个东西?难道这洪水与它有关吗?我又看了看不远处大堤上与风浪搏斗的军民,心中不禁在问:“他们知道他们面对的是一条龙吗?这鲤桥圩大堤能守得住吗?”

    正在我看向大堤的时候,却发现有个通讯兵背着个包袱,包袱上架着个五角形天线,手里举着一个话筒样的东西递给了指挥的那个大校。大校接过话筒面色变的相当的阴沉,说话的口气也变得气急败坏。

    我感觉情况有异,发动耳神通远远锁定他,听他在说些什么。

    “什么?上面是这么命令的?……如果这水还退不下去,就放弃鲤桥圩?……随时做好放弃鲤桥圩进行分洪蓄水的准备?……可是这十几万乡民怎么办?我怎么和他们解释?……下流的天门圩也很危险?再下游的金宝圩?……金宝圩怎么样?……我知道了,要不惜一切代价保住金宝圩!……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声音虽然断续,但是我却听明白什么意思了。面对洪水的不仅仅是鲤桥圩一个地方,青漪江两岸全线告急。从大局权衡考虑,首先要不惜一切代价守住下游的金宝圩!

    金宝圩是芜城第一大圩。它的历史很悠久,最早是三国时吴国的部将周泰与少主孙权在芜城囤兵时所修。鲤桥圩虽然不小,大半个鲤桥乡的面积都在圩中,但是金宝圩还要大的多,圩区里就有完整的三个乡。它是自古以来芜城最重要的农业基地,水土最也为肥沃!据说历年大水,只要金宝圩不破,它产的粮米就够整个芜城度过灾年,其地位的重要性可想而知!在一千七百多年的历史中,金宝圩破圩的次数屈指可数,最近的一次是1931年民国大水。据说那一年不仅是芜城,整个长江中下游都很惨。

    金宝圩地处青漪江下游与水扬江的三江汇流之外,原是一块土地肥沃的冲积平原。顺青漪江往上,还有一个比较重要的圩就是天门圩,天门圩的面积比鲤桥圩大一点,在鲤桥圩下游二十多里处的江对岸。青漪江在这两圩之间走了个之字形。听那大校在电话里接到的命令,如果下游顶不住,就放弃鲤桥圩分洪蓄水,如果还顶不住,连天门圩都可以放弃,总之要死守金宝圩。

    站在整个大局的高度,这是利益的轻重取舍,但是站在鲤桥乡乡民的角度,要放弃的就是全部家园!这就是残酷的现实!没想到,这个局面是如此的复杂。刚刚有人放弃的了渔船,有村子放弃了村委会的办公楼,就是为了守住面前的这道大堤。现在却又面临一个问题,这个苦苦死守的大堤又可能被放弃!

    怎么办?这些可以避免吗?我又抬头看向天上的那条白色飞龙——如果这场洪水是它带来的,有没有办法可以制伏这条龙?怎么办?我虽然会道法,但是还不能飞到天上去,也谈不上和这条龙去搏斗。想到与龙相斗,我突然想到了两个人和一件东西——

    这两个人一个是正一门的宗师正一祖师,另一个就是风君子。那件东西,就是风君子手中的黑如意。据风君子说,正一祖师曾经在长江中屠龙,以龙骨炼器制成黑如意,并将黑龙之魂封印其中。如此说来,世上修行界的高人是有可能制服飞龙的,只是,当代有没有这种人呢?就算有这种人,现在又在哪里呢?

    正在我思考间,身后有人说话:“石野,我可算找着你了,差一点,还好,应该来得及!”

    回头一看,看见一个泥猴,再仔细一看,不是泥猴,是满身泥浆的风君子。大堤周围现在只有男人,而且男人只有两种——光膀子和穿军装的,而既穿着上衣又不是军装的,只有面前这一个。风君子的样子不知道从哪赶过来,全身上下都是泥水,站在大雨中有点发抖,但神色还比较平静。他背着一个帆布书包,这书包我从没见他用过,现在上面也粘满了泥浆。

    “风君子,你怎么来了?我刚刚想到了……黑如意……你看,天上!”

    说着话我站了起来,风君子走过来一把拉住我的手,小声说道:“借神通一用。”然后抬头看天,面色沉重,半天没有说话,想必他也看见了天上的那条白龙。

    情况紧迫,我来不急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又找到我的,只是问:“你看见那条龙了?那是龙吧?……那大水和它有没有关系?……有没有办法?”

    “我就是为它来的!”风君子沉声答道。说着话他松开我的手,从书包里拿出一支黑色的东西——正是黑如意。他手持黑如意上前几步,走入到前面的废墟中——正是那拆了一半的村委会小楼。废墟档住了远处的视线,只见他当中站定,手举黑如意摇向天空,口中喝道:“大老黑!小二黑!你们出来,到天上去逼住那个小白!”

056回 可怜凌云志,错路忘春秋(上)

    随着风君子的话音,只见他手中的黑如意一阵颤动,颤动中放出两道黑气。这黑气如虹直射天空。在天空中盘旋成形——竟是一大一小两条黑龙!

    这就是黑如意中封印的龙魂吗?怎么会是两条?我突然想起来了,黑如意的手柄和云头上分别雕着一大一小两条龙,难道就是这两条?刚才听风君子口中喊的大老黑、小二黑,应该就是这两个东西,只是听起来怎么像狗的名子?这两条黑龙大的那条与白龙的身形相仿,小的大概有另一条的三分之二那么长。

    两条黑龙在空中现形,立刻冲上去围住了白龙。三条龙在空中盘旋撕斗,天上云气翻滚。此时站在大堤上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不是因为他们看见了龙,而是面前的水势变了。浪花不再冲向大堤,而是在面前的江面上盘旋激涌!宽阔的水面上不时出现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相撞又不时击起几层楼高的浪花!

    大概是第六感的反应,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天空。这些人没有天生阴眼,看不见天上的龙魂相斗,只能看见云层翻滚。这天上的云层十分怪异,白云与乌云交卷,相互盘旋,随着云气变化,水面也出现了种种异变。

    此时突然一个极大的旋涡出现在大堤前,这一片水面突然退了下去,露出了潮湿的泥底。老乡长突然叫了一声:“不好!快闪开!有大浪要来!”

    幸亏他喊了这一嗓子,这一片大堤上的人都跑向了两边。随后只见更大的水流涌了过来,不是浪!而是高高的一堵水墙,漫过了大堤,把几个走的慢的冲到大堤的另一面,还好没被卷走。

    我没想到天上三龙相斗,会把水面搞成这个样子。那种浪涌太可怕,如果再来几次大堤可是受不了,很有可能要被冲垮了!我赶紧也走到废墟中提醒风君子:“风君子,别搞这么大动静,大堤受不了了!”

    风君子:“我也没办法,它们在天上,我也控制不住!”

    “那怎么办?”

    风君子:“只有再麻烦你了……”

    说着话他收起了黑如意,从书包里又拿出两样东西结在一起。这两样东西我也见过,他曾经用来栓过咻咻,看上去像一个狗圈和一个狗链——正是从正一门偷来的锁兽环和拦妖索。他左手拉住我的一只手,口中喝道:“借神通一用,锁兽拦妖!”同时右手一扬,将连在一起的锁兽环与拦妖索抛向空中。

    两件法器在空中去势如电,越变越小很快消失不见!只听得云层中一声闷雷般的痛吼,白云与乌云突然分开。一条白色的云柱升向天空,远远的舒卷而去,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我似乎听见九连山的方向远远传来一声低沉的撕吼。

    白龙不见了,天上只剩下两条黑色的龙魂。赶走了白龙,两条黑龙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仍然是打着欢在天上盘旋,大堤前的江面上还是波浪翻滚。风君子看着天空皱起了眉头,又取出黑如意对着两条黑龙喝道:“借神通一用,封魂归印!”

    他这一句话喝出,连我都能感觉到他手中的黑如意在剧烈的挣扎颤动,几乎握持不住。天空中的两条黑龙似乎极不情愿的挣扎了一番,又化作两道黑芒,收回到黑如意中。风君子将黑如意放回书包,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而我感觉全身的力气就像被人抽空了一样,软软的也倒在了村委会的废墟中。

    “石野,你是怎么搞的?刚才借用神通的时候,感到你元气衰弱,神耗也过度?”

    “你说的轻松!你也像我一样在大堤守几天几夜试试!然后再用破壁人的功夫拆这么一栋楼,再被你借用神通斗那么一条龙!……我看你还能不能站起来。”

    风君子:“原来这栋楼是你拆的!我说墙上怎么这么多人形大洞……这里有三粒黄芽丹,你拿回去每天吃一粒……自己小心点。”

    风君子递过来一小瓶子,里面装着就是三粒黄芽丹。他手中黄芽丹的来历我知道,那天我偷听他和紫英姐谈话的时候,他敲诈了紫英姐九粒黄芽丹。我也不想提这个,顺手接了过来。

    “风君子,刚才情况急,忘了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恰好带着黑如意挡住了那条龙?那条白龙又是怎么回事?它现在怎么样了?”

    风君子:“你一下这么多问题我怎么答,你听我慢慢说,这件事情话就太长了……石野,我先问你,你知道此地为什么要叫鲤桥乡吗?青漪江下游那个地方为什么又叫天门乡吗?”

    鲤桥乡?天门乡?这是芜城自古以来的地名,人人听着习以为常,并不考虑其中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然而他一问,我倒想起来了——自古以来就有传说,鲤鱼跳龙门,可以化龙飞天而去。这个传说并不是芜城所独有,甚至黄河中都有一道龙门峡。而鲤桥、天门这两个名子,不就是化龙飞天的意思吗?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当地的一首童谣,这首童谣流传很广,我小时候也学人唱过,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我记得前面四句是:从云水道,不见牛马,青漪长潮,铁树开花……。小时候不知道意思,现在看得古文比较多应该明白了。

    俗话说虎从风、云从龙,从云二字指的就是龙。那么“从云水道”,指的是龙行走的水道。“不见牛马”是一个形容词,指的是江水宽阔,对岸看不清牛马,那应该是洪水时的景象。于是我对风君子说了这首童谣以及我的想法。

    风君子听完之后点头道:“这首童谣我没听过,但是《芜城州府志》我看过。想当年修建金宝圩时的芜城太守曾有遗训——青漪江水道宽阔,但万不可占用囤田,否则将因小利而招大害。芜城的各处大圩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唯独这鲤桥圩和天门圩是解放后修的,占了青漪江的水道……这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不清楚鲤桥圩和天门圩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听说过。这两座大圩是想当年“农业学大寨”的时候修的,口号是要向“肥沃的江滩要粮食”。当时还有一种说法叫什么“革命群众多奇志,敢叫苍海变桑田!”这两座大圩很短时间就修成了,当地的劳动力几乎都发动起来,就连我们村的金爷爷也上堤挑过土。青漪江这一带本来是在山地之间,是一片开阔的滩涂湿地。后来鲤桥圩与天门圩修成之后,青漪江就剩下了一条之字形的水道。这两圩落成之后,确实多了几十万亩粮田,但是青漪江的水患也更加频繁。

    “风君子,你的意思是说鲤桥圩与天门圩挡住了那条白龙的水道。……那白龙是从哪来的呢?世上怎么会真有龙?”

    风君子:“是不是真有龙没必要去管它,看见了也就是看见了,看不见也真是看不见!……我告诉你,这条螭龙从白莽山潜龙渊中来,其实我今年四月去白莽山的时候就发现了,没想到它真的这么快成了气候……我曾经对你说的芜城大劫指的就是这场水患,所以我要留着黑如意对付这条螭龙……这下你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那条龙现在怎么样了?”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眼中有哀伤之色:“它刚刚修炼成形,却发现水道受阻,想乘风浪冲开水道,却又碰到了我。我没杀它,也没伤它,只是将它又锁回到潜龙渊中……石野,如果你将来有空,去一趟白莽山潜龙渊,叫这条龙出来问问,看它有什么要求,能帮忙的我们尽量满足它……”

    风君子刚才的行为,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挽救芜城几十万居民家园的大英雄。然而在这位“大英雄”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豪情壮志,坐在那里反倒像一个闷闷不乐的泥猴。我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自己去?”

    风君子:“我没脸见它!……你想想,假如你好不容易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有人非要说你的身份不合适,家里条件不够,不让你去上,你会怎么想?你如果是那条白螭,你会不会恨我?从它的角度,它什么错都没有,是人挡住了它的水道……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修炼成龙的,但几百年的光阴加上天地造化机缘太不容易,却莫名其妙被我锁回去了……”

    风君子越说情绪越低落,听得出来,他是从“修行”的角度来看那条龙的,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对不起它。我见他不高兴,忍不住安慰他:“其实你也是为了几十万生灵,你保住了几十万人的家园、村庄还有田地。”

    风君子淡淡一笑:“本来我是不想管的。这些人不尊祖训,占用水道,图小利而招大害。这种事情不插手,实际上也是法自然之道。但是我还是没忍住,因为我不知道错又在谁?……再说了,其实我还有一点私心。”

    “私心!什么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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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介绍第一步:闭上眼睛,凝神意守自己的两眼正中的位置,时间越长越好,最短十秒。好了,下一章节再介绍第二步。

056回 可怜凌云志,错路忘春秋(下)

    风君子用手指着青漪江下游的远方:“知道下游二十里的天门圩吗?我父亲现在就是天门圩上的防汛总指挥,他正带着几万军民守在青漪江边……我如果放白龙过去,面对的是我爹!你要是我,你怎么办?”

    风君子的父亲我听他偶尔说过,是芜城市水利部门的干部。没想到这一次被派到天门圩做防汛总指挥。我刚才听见那位大校接的电话,天门圩大堤的情况也相当危险。还好有风君子,赶在上游的鲤桥圩截住了白龙。

    风君子休息了一会儿,就说要回家了。他今天不回去他妈在家会很担心的,收拾书包闷闷不乐的走了。看着满身泥水的背影,我也知道这一路他赶来很辛苦,做了一件他不太愿意又不得不做的事情。生活在世上,总要面对不得不做的选择,越是高人这种选择就越重要。比如说我,没有风君子那种修为,就不用面临他那种难题。

    我正在沉思间,突然又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个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子?好俊的硬功夫!和谁学的?”起身回头一看,居然是在堤上指挥军队的那位大校微笑着站在我的眼前,身后还跟着几个一脸敬佩神色的解放军战士。

    “首,首长,怎么是你?大堤上没事了?你怎么下来了?”

    “雨停了,风也止住了,现在没有浪,大堤上的情况好多了,老乡们都在吃午饭休息。……小伙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一身硬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

    原来他想问这个。大校刚才看见了我穿墙破壁,他不知道什么是金龙锁玉柱,更不知道什么是破壁人。但是他按他自己的理解,把这当成了硬气功。军队里面的战士也有练硬气功的,劈砖头什么的,但是他没见过像我这么神奇的。这个问题我没法照实回答,只有敷衍道:“我是从小和师父学的,师父不让我和别人说他的名子。”

    大校又笑了:“原来是这样,我理解,不问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子,哪个村的?现在在干什么?”

    我答道:“我叫石野,石柱村的,现在在芜城中学读高中。”

    大校:“芜城中学?那可是省重点。没看出来,你这娃娃还文武双全!……累了吧,午饭送来了,和我们一起吃吧。”

    大堤上的午饭很简单,就是在草棚里支张门板当桌子,吃的是乡里送来的大锅菜和馒头,条件简陋的很。大校这一桌好歹还有凳子,乡长以及市里下来的那个局长也在这一桌——我还从来没和这么大的干部一起吃过饭,有点不自在。而大校对我却很随和,还有他身边的那个警卫员,看架式也是个习武的,不断的问我硬气功的问题。我所知也不多,只能把风君子教我的那半套金钟罩的内容告诉他几句。

    ……

    这场大水来的快退的也快,就在风君子“锁白龙”的第二天,洪峰就已经过去,青漪江水位降到了警戒线以下。我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了一天一夜,实在是累坏了!父亲和我一样也上了堤,同样十分疲倦。

    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鸡汤的香味。起床走到堂屋里一看,母亲已经把鸡汤炖好了,杀的是家里下蛋的老母鸡。鸡汤里还飘着山上采来的新鲜香菇,是妹妹今天刚刚采的,雨过天晴正是采蘑菇的好时间。这是要给我们父子俩补补身子,母亲和妹妹吃的都很少。

    我确实觉得有点神气衰弱,我消耗的不单纯是体力,用鸡汤恐怕补不回来,还好风君子特意给我留下了三粒黄芽丹。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把黄芽丹放在鸡汤里化掉,鸡汤的味道会变的特别好。那是我喝鸡汤的时候悄悄将半粒黄芽丹放在碗里作了个实验,结果连厨房里的母亲都闻到了堂屋里传来那种浓郁的香味,是鸡汤的味道却又不是普通鸡汤能够发出来的。妹妹很好奇的问我:“哥哥,怎么你的碗里的鸡汤闻起来那么香?闻上去就觉得特别舒服?”

    紫英姐曾经跟我说过,普通人也可以服用黄芽丹,只要不过量就行,有补气安神的效果。但是修行人将黄芽丹给普通人服用,其实是浪费了最重要的药力。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见鸡汤这么好喝,悄悄又将半粒黄芽丹放进了装鸡汤的瓦罐里,这下满院子都飘香了。父母以及妹妹喝了这鸡汤,都觉得神清气爽,疲劳的感觉一扫而空,纷纷啧啧称奇,差点以为下蛋的那只老母鸡成精了。只是我,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看样子还要调养几天时间。

    过了两天时间,我才觉得基本上恢复了正常,应该重新修炼“灵丹”的功夫以及内息之法了。然而这一天却又出了意外。那是在上午十点来钟的时候,村口开来了一辆黄绿色的吉普车。司机在进村的时候问了问路边玩耍的小孩,直接将车开到了我家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那是一辆北京吉普212,过去很常见的帆布篷小吉普。市里下乡的干部大多坐这种车,因为山路不好走,轿车过不来。这种车来到我们村里,往常一律都是停在村委会门口,今天怎么这个到我家门口了?村长和村里的会计大老远的看见有车进村,已经在村委会门口等着了,却发现车没到村委会,也好奇的走过来看情况。

    车上下来一个人,径直走到院门口,喊话道:“请问这是石野家吗?石野同学在家吗?”

    “方主任,不用喊了,我就在这儿,你怎么来了?学校有事吗?”我就站在院子里,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院门。

    喊话的那个人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方周梓。这位方周梓主任,平常对和学生打交道不多,他如果把学生叫去,通常就意味着这个学生犯了错误要挨批评或者处分,反正没见他表扬过谁。背地里学生们都叫他瘟神,这位瘟神大人怎么在放暑假的时候找到我家来了?我没犯什么错误呀!

    有点不安的开门把他让进了院子,父母也闻声走了出来,问是谁家的客人。一听说是我们学校的领导来了,赶紧客客气气的让到屋里端茶倒水,以为是来家访的。方主任坐下之后和我父母寒暄了几句,看了看我家的环境,夸奖我是山村里出来的秀才、要好好学习珍惜机会云云,东扯西拉都是不着边的话。

    看着方主任我有点纳闷。我没听说过他到过哪个学生家家访,就算这位教导主任大人要亲自家访也轮不到我这个不起眼的学生呀?我们芜城中学是正处级单位,算起来方主任是个副处级干部。但是此人自视甚高,向来以为自己是个大知识分子,连何校长都不怎么放在他眼里,只是表面尊敬而已。

    方主任三十多来岁,据说是名牌大学毕业。平时喜欢舞文弄墨,在各种报纸上发表豆腐干文章,还托关系混入了芜城的作家协会,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加入了芜城市委的科协。看他的言谈举止,俨然就是把自己当作作家兼科学家了。芜城中学历史悠久,二十年代还曾经有两位校领导后来作了黄浦军校的教官,方主任显然是把自己与这一类前辈看齐了。

    我在一旁陪着他闲扯,我父亲注意到吉普车停在我家门外,有不少人在围观,而那个司机一直坐在车上没下来。他们提醒方主任:“方校长,那位司机师傅还在车上,大热天的,请进来喝杯茶吧?”

    方主任好像这才想起车上还有人等着,摆手道:“他就不用了,他说他在车上等,你们不要操心了。”我这才注意到那辆车,那辆车的车牌是白底的,应该是辆军车,不是我们学校的车。大概是不想让门外的人等的太着急,方主任终于切入了正题,他对我说:“石野同学,我是来接你的。你被学校选拔参加今年的雄鹰夏令营。”

    “什么?夏令营?我?”

    父亲和我都很吃惊。我本来以为我犯了什么错误方主任找上门了,没想到天大的好事落到了我头上。我以前听说过夏令营,但只在少年读物上听说过,以为那离我这种学生很远,没想到方主任上门来告诉我学校选拔我参加夏令营。我当时对所谓夏令营的理解,就是组织一批有关系的学生出去游山玩水。

    方主任笑着对我父母说:“石野同学在学校表现很好啊,各方面全面发展,校领导和老师们都经常表扬他。这一次暑假市委与芜城地方驻军联合搞了个军民共建雄鹰夏令营活动,我们学校只有一个名额,大家都推荐石野同学。”

    方主任说话的时候表情极其真诚,我父母也是一脸欣慰和感动的看着我,似乎他们脸上也有了光彩。只有我知道方主任这话说的太假,假的我都不敢相信!我在学校表现普普通通,校领导别说表扬我,恐怕见了面连名子都叫不上来,怎么只有这一个名额,落到了我头上?

    这时候我妈问了一句很实际的话:“方领导,参加夏令营要交多少钱呐?”

    父亲赶紧打断了母亲的话:“孩他妈,别说这丢人的话……这是好事,多少钱咱也交,方校长,需要给孩准备什么东西吗?”

    方主任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笑着答道:“不用交钱,也不用准备什么东西。伙食住宿都是免费的,服装也是免费统一发的,只要石野人去就行。……这也是上级领导对中学生成长锻炼的关心!”

    我越听越糊涂,俗话说便宜没好事,好好的学校怎么就会送这个大便宜给我。我有点疑惑的问方主任:“方主任,学校真的选我去吗?不会搞错吧?”

    方主任:“当然不会错的,我这个教导主任都亲自来了。……两位家长,孩子出门你们不放心吗?放心好了,有解放军照顾呢!”

    父母当然不好说对领导不放心。只是没想到事情这么急,方主任带着车来,当下就要把我接回学校去报道。没什么好收拾的,可我还是带了几样东西——书包还有几本书,包括风君子给我的那两本拳谱。

    虽然心有疑惑,搞不清是为什么?但这种情况下,我还是跟方主任坐车走了。校领导都亲自来接了,我也不好不去。上车的时候司机没说话,见我们关上门就开车了。在去芜城市区的路上,方主任又跟我聊了几句,有意无意的问我究竟认识什么大人物或者家里有什么有地位的亲戚?

    原来前两天学校接到了市政府某处的通知,芜城中学要派一个学生参加这个夏令营。学校推荐了几个学生,包括我们班的杨同以及何校长的儿子何军。不料上面领导根本没看学校的推选,直接点了我石野的名子,还特意派了辆军车,到学校找领导一起来接我。就连方主任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主任显然是想套我这个小孩的话,可惜我也不清楚。

    车没有开回学校,而是在芜城市政府的侧门停了一下。有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上了车,给方主任看了一下证件,自我介绍是政府第几处的什么处长。然后就说了一句:“方主任,你可以回去了!”

    方主任张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打开车门就下去了。后来这人好大的派头,居然都不送方主任回学校,要他自己走回去!方主任一走车子立刻就开动了,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位的那个中年人转身向我伸出一只手:“石野同学,你好!我姓古,你就叫我老古好了!”

    “古,古处长,你好!……这个夏令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找到我!”

    古处长呵呵一笑:“小石,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有个熟人在等你。”

    吉普车一路穿过芜城,来到了市郊一处地方驻军的大院里。还没停稳,就听见一个大嗓门在外面喊道:“老古,你把那小子带来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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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介绍第二步:闭目凝神意守两眼正中的位置之后,意念左移,守于左眼球内,最少十秒。好了,下一章节再介绍第三步。

057回 三口莫谈密,六耳不闻机(上)

    芜城并不属于边防地区,但有一个重要的雷达基站还有几个不公开的基地,所以周边也有总计一个师的驻军。大校的军衔是正师级,那么大校级军官应该是芜城驻军的最高级别长官了。

    下了车,我一眼就看见了一位大校,正是我在鲤桥圩大堤上遇到的那位指挥抢险的大校。古处长一下车就对我介绍道:“这位是秦师长,小石,你们应该认识……”转身又对大校道:“老秦,人我给你带到了,任务可算完成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找你帮忙,你可别推三阻四……”

    大校对古处长笑道:“你小子一到了地方,怎么就不像个军人了?做这么点小事还想跟我讨价还价!”又伸出手对我说:“石野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我下意识的和大校握手,他的手掌很宽厚,略显粗糙,但握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很有力、很安全的感觉。我有点不知所措的问道:“你,你是秦师长?是你找我来吗?夏令营是怎么回事?”

    “进来说,别在外面站着……”说着话秦师长把我和古处长领到了一间接待室,坐在沙发上,有勤务兵倒上茶水,秦师长这才跟我解释了事情的始末。

    秦师长确实是芜城驻军的最高长官。前几天抗洪抢险的时候,驻军部队能抽掉的大多都参与到金宝圩等重要地点的防汛当中。后来鲤桥圩告急,地方政府又来求援,上级也指示出动。秦师长没有办法,只有亲自带着一队新兵绕道赶到了鲤桥圩,没想到却碰见了我这个“奇人”。

    我一身匪夷所思的“硬功夫”是他亲眼所见,印象十分深刻!他回到军营后接到一个老战友的电话,说为国家某个新成立的部门物色一批有特殊专长的民间人士,接受专门的训练与测试,如果部队里有这种人材,也请秦师长帮忙推荐。恰巧,秦师长的老战友已经“转业”的古处长也接到了同样的通知,当然古处长主要任务是在民间寻找。

    秦师长本能的就想到了我,他立刻就给古处长打了个电话,就这样我被请来了。听完之后我问道:“那你们是把我骗来的喽?根本没什么夏令营?”

    秦师长笑着不说话,古处长答道:“不是骗你,参加这次训练营的很多人都是你这么大年纪的小孩。可以说是全国各地有特殊专长的少年人材大聚会,像你这种硬功夫只是其中一种。考虑到这个年龄段小孩的特殊性,一般都是学生,所以这个训练营在暑假举行,时间只有一个半月,不会耽误你开学上课……你说它是夏令营也完全可以……怎么样,小石,有没有兴趣参加?”

    “那这个训练营,都干些什么?我去了有什么影响?”

    古处长:“接受各种技能训练,同时对你的特殊专长进行考核和测试,如果测试合格的话,将来每个月还会给你发一笔补助津贴。”

    还有人发钱?这倒是好事!好事不会凭白无故上门,我还是问清楚:“都接受什么训练?测试合格是什么意思?将来还有人按月发钱?是参加工作吗?参加什么工作?”

    我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然而古处长却很有耐心,慢条斯理的答道:“训练的内容很多啦,包括格斗、射击、野外生存、驾驶技术、心理学、化妆术,……反正只有你学不会的,没有你学不到的。至于测试合格,那就是指经过训练,确定你确实是对国家有用的特殊人才。……对于有用的人才,国家当然会有特殊照顾了,每个月有补助津贴也是应该的。回来之后,你不用参加实际工作,仍然还是个中学生,只有在特殊情况下,需要用到你的专长的时候,才会找你来帮忙。……你听明白了吗?”

    古处长这番话连哄带骗,但我当时却没听出什么破绽,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古处长说的那些训练内容,一向都是男孩子们最感兴趣的东西,没事还喜欢买个仿真枪,何况听说有真枪可玩!我决定参加这个训练营,但同时我也留了个心眼。

    秦师长推荐我参加这个训练营,原因是因为我有特殊的专长——他所认为的硬气功。那么我的特殊专长就是这个,我没必要和别人说什么金龙锁玉柱,也没有必要暴露我是一个修行人的身份。人留着底牌总有用的,谁知道这些人还会打什么别的主意?我点点头答应了古处长,表示我很感兴趣。

    见我点头答应,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师长开口了,语气很严肃:“石野同学,欢迎你加入雄鹰训练营。不过话要说清楚,你一旦决定参加,就要遵守纪律——在训练营期间,不得和外界有任何联系,结束之后,也不得向其它人透露训练营的任何内容。你能做到吗?如果你不愿意,你现在就可以退出,我也不会怪你,晚上请你吃顿饭,参观参观军营,明天就派人送你回家……”

    秦师长这么说很严肃,但是他要强调的东西其实我已经想到了。这种训练不对外界公开很正常,就像风君子教我丹道时告诉我不能对别人说一样。只不过风君子可不像秦师长这样一本正经。正不正经其实都一回事。他越说我越想参加,我在芜城接触的修行人并不多,种种江湖异人也很少。我当时就想:在那个训练营中,会不会遇到平时很难碰到的奇人异士呢?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有吸引力了!

    我答道:“纪律当然要遵守,不过我能不能先和家里打个招呼?”

    秦师长:“时间恐怕来不急了,最晚今天晚上就要报道。……你家里那边,古处长会派人打招呼的,你就放心好了。……如果还有什么人你放心不下的,可以留个条,我帮你传话。”

    我想了想,其实我想打招呼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紫英姐,另一个是风君子。我暑假的时候突然不见了,总得和他们说一声。但是紫英姐的身份太特殊了,还是不要让古处长和秦师长这些人去找她。至于风君子,他那么大神通,也许能够知道我去了哪里。作为一个修行人,他也不想暴露身份和这些人接触,还是算了吧。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关照一下我家里的情况,就没再提别的要求。

    见一切事情都谈妥了,秦师长站了起来:“既然这样,你就立刻出发吧。本来想留你吃午饭,看样子时间是来不及了,你在飞机上吃吧。”

    ……

    十八周岁那一年的夏天,我第一次飞上了天。不是道法高深可以飞天而行,而是我坐上了飞机。军人做事就是利索,简单几句话,谈好了立刻就出发。秦师长和古处长把我送到了郊区一处军用机场,他们俩却没有上飞机,而是交代飞机上随行的一位少校将我送到地方。芜城的这处机场有时候是军民两用的,民用无非是山火巡逻、飞播造林之类,军用大多执行的是运输任务。

    我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所以对一切都很好奇。这是一架运输机,没有从仓门上去,而是从飞机肚子底下打开的装卸跳板直接走到机腹中。*着一侧的简易座位坐好,从壁上的挂网拉过安全带扣上,飞机很快就起飞了。

    这种军用运输机是多用途的,可以用来运送伤员、装备、也可以进行空降跳伞训练。但是隔音不太好,我只觉得有十几台拖拉机在耳边轰鸣。机仓里还坐着不少军人,看样子也是参军不久的新兵,面色都很严肃,甚至有点紧张。大多数人都紧闭着嘴不说话。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因为噪音太大了!我身边的那位少校递给我两个亮晶晶的东西,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拿在手里一看,是两个很小巧的手枪子弹壳,在看看他,他居然用这两个东西塞住了耳朵眼。我学着他的样子把耳朵堵住了,感觉好了不少。我虽飞在天上,却没有看见蓝天白云,因为机仓没有舷窗。但我不久就看见了外面的天空,因为这时候有一名军官把机仓门打开了,那些士兵排着队列一个一个背着包袱跳了出去!

    他们想集体自杀吗?我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在跳伞。我亲眼看见有的人在跳伞的时候腿肚子在打哆嗦,教官张嘴的喝骂声淹没在嘈杂的风声与噪声中。有几个家伙几乎是教官用脚对着屁股踹下去的。看着这个场景我心惊肉跳——该不会也要我跳伞吧?我可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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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介绍第三步:接第二步,闭目凝神意守左眼球之后,意念左转,守于左太阳穴。注意,不是在表面,而是将意念聚于太阳穴之内,最少十秒。好了,下一章节再介绍第四步。

057回 三口莫谈密,六耳不闻机(下)

    还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两个小时之后飞机平稳的降落了。有一辆军用吉普在机场接我,那个少校并没有跟随我上车。今天一天我遇到的人几乎都在玩接力,我就像个接力棒被他们传来传去。先是方主任、后是古处长、秦师长、还有那个不知道名子的少校,现在又上了一辆车。

    出了这个不知名的军用机场,吉普在简易公路上开的飞快,七弯八绕渐渐走入了山林之中,一路颠簸,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绿树掩映中出现了一个基地的大门。车没有停,越过岗哨直接开进了基地的院子。这个地方不小,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穿着军装的人走来走去。吉普车在基地的各种建筑中拐了几个弯,进入了一处独立的院落,停在了一栋白色的三层楼房前。

    我刚下车,就有人迎上来握住了我的手,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对方是谁,就听那人说道:“你是石野?老秦推荐的人,一定有两下子!……小伙子,没看出来,你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居然还有一身硬功夫!”

    那人说我白白净净细皮嫩肉,其实我原来不是那个样子。那是在我炼成金龙锁玉柱之后的变化。我本来肤色微黑,可是后来就像蜕了一层皮一样,全身皮肤变的洁白而且有一种光泽!我抬头打量着面前那人,他穿着作训服,肩膀上两杠四星,也是个大校。身材很魁梧,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国字脸,很浓的眉毛,嘴角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年纪在四十岁左右。

    那人见我看他,这才想起了自我介绍:“石野同学,欢迎加入雄鹰训练营——我是训练营的总教官,姓李,你就叫我李教官好了……”说着话他握着我的手没松开,明显是在发力。他的手指很有力,几乎就像铁钳一样。我被他这么握着有点不习惯,手背一弓再一缩,把手抽了出来。

    我只是做了个简单的动作,但是李教官眼里却显得有点惊讶,连声道:“好,果然有门道。你还没吃饭吧……正好赶上了晚饭时间,先到餐厅吃饭,关于训练的事明天再说,今天好好休息。”

    ……

    餐厅就在这栋白色楼房的对面,是个很大的食堂。伙食不错,四菜一汤,有荤有素,一桌坐六个人。我们这一桌的六个人其实也就是将来在训练营中要住一间宿舍的六个人。我在来之前,曾以为这里大多数人可能和我一样是有修行背景的人,后来才知道,这里一百来号人中修行人不多,而大多数人的专长五花八门稀奇古怪。首先给大家介绍我这一桌,也是将来一个房间的几位室友。在吃饭的时候教官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要每一桌人互相介绍自己,并且要根据每人的特点起一个代号,将来训练中大家互相称呼代号而不是名子。

    年纪最大的,也是室长,他手里有我们所有人的资料。他的名子叫李根(别笑,不是里根!),今年二十八岁。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老改”。是320-1号(320是我们要住的房间号码。)

    年纪第二大的,名子叫桂金,今年二十四岁。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鬼精”。是320-2号。

    320-4号名子叫廖明华,今年十八岁。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赶匠”。

    320-5号名子叫罗兵,今年也是十八岁。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总爷”。

    320-6号名子叫萧正容,他最小,只有十六岁半,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就叫“小小”。

    至于我石野,是320-3号。我姓石,我的特长登记又是“硬气功”,所以他们给我起的外号就叫“石头”。

    这样我们六个人相互的称呼依次是:老改、鬼精、石头、赶匠、总爷、小小。至于这些个外号,都与每个人的特长以及经历有关,不是随便起的。这在后文还会分别详细介绍。

    ……

    这天洗完澡,夜里就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打坐炼功。但是在这个陌生环境中打坐我又担心别人看了会觉得奇怪。不料向宿舍里看了一眼自己就笑了。我们宿舍有六个人,夜里倒有三个人在打坐,分别是我、赶匠还有小小。而其它三个没打坐的人只顾自己睡觉,也没管我们在干什么。总爷睡觉居在打呼噜,我刚才见他上楼,不是从楼里面进来的,直接从三楼窗户就进来了。这使我想起了咻咻。这小子是个军人,原来是个侦察兵,可是当兵之后违纪不断,半年后特种部队挑人把他选上了,这一次又推荐他来参加训练营。

    上三楼不走楼梯直接走窗户,有这种“特长”的,我们宿舍不止总爷一个,小小也很轻松的能办到,不过他比较听话守纪律,不像总爷那样调皮捣蛋。关于小小,别看年纪小,但是他的特长很简单也让人佩服,就是两个字“武术”。要知道能到这个训练营来,特长就不是简单的特长,所谓武功也不可能简单是练过武而已,一定是非常出色有过人之处。就拿我自己来说,我的“硬气功”就绝对不是简单的硬气功,而是外门功夫的最高境界。

    ……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饭之后,整个训练营的人都在一个像大教室般的礼堂中集合。这种感觉很像上课,这是我参加训练营的第一堂课。

    一百来号人,大多数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然而大家都很自觉没有人说话,搞得整个大教室就像空的一样安静。每个人坐位事先都安排好了,坐位前面放着一支笔还有一个红色塑料皮的笔记本。

    李总教官站在讲台上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对本次训练营的简单介绍,除了训练科目没有详细说之外,意思和古处长说的差不多。他的话很简短,台下鼓掌之后直接进入了正题:“现在进行第一项教育,保密教育……大家面前都有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已经写上了你们的代号与编号。以后你们参加什么训练,笔记只能写在这本笔记本上,不许记在别的地方,训练结束后,笔记本要收回,明白了吗?”

    “明白了!”台下齐声答道。

    李教官:“现在打开笔记本的第二页到第三页,上面有三项内容,给你们三分钟时间,把它看清楚,记住了,以后就这么做!”

    我打开笔记本,第一页上写着我的代号“石头”以及编号“320-3”。再打开第二页到第三页,有三项内容,是关于保密工作的。有的同志也许对保密工作感到很神秘,总觉得很复杂。但是保密的基本条例我们国家这几十年来都没有变过,都印在这个本子上。这个本子上有三项内容,分别是:保密手册使用办法、保密工作三大纪律、保密工作八项注意。内容并不长,我给大家完整转述一下——

    保密手册使用办法:

    1、工作中需要记录的重要机密事项,均须记入保密手册中,不得随意记录。

    2、保密手册不得随便携带到公共场所。

    3、保密手册内容记事中有误可以删改,但不得撕毁、缺页。

    4、不得私自转借他人或传阅,如有遗失立即向主管部门报告。

    5、用完后交回主管部门,另行补发,调动工作时必须交回。

    6、如交回的旧手册尚须查考,可随时向保管人员借用,用完退还。

    保密工作三大纪律:

    1、高革命警惕,保守国家机密。

    2、遵守保密制度,养成保密习惯。

    3、一切言论行动,服从保密要求。

    保密工作八项注意:

    1、不该说的机密不说。

    2、不该知道的机密不问。

    3、私人交往不谈论机密。

    4、不私自摘记机密事项。

    5、不擅自携带机密文件外出。

    6、不擅自同外国人交往。

    7、不擅自同在国外的人联系。

    8、同敌人的窃密和一切失泄密现象作斗争。

    这些东西其实是一切接触机密人员的常识,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打开这个本子看到这些话的时候,心中不禁油然升起一股庄严的情绪,觉得自己有了一种很了不起的变化——对这个训练营也有了一种神圣感。我看的很仔细,直到很多年以后仍然能将上面这段文字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其实里面有些东西,放在改革开放的年代,普通人看上去恐怕觉得过时了。特别是“八项注意”中的第6条与第7条。但据我所知,这些条文后来并没有修改。

    教官说三分钟就是三分钟,三分钟之后他命令大家合上笔记本。又说道:“下面进行纪律教育。……纪律教育有三条,第一条,服从命令!第二条,服务命令,第三条,还是服从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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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介绍第四步:已经将意念聚于左太阳穴内之后,以意引气沿颅腔一侧,水平逆时针后旋,到达玉枕位置。玉枕就是后脑勺正中位置,用手摸一摸骨头有个小凸起,就对了。意念不要停留在表面,仍然聚于玉枕的骨凸之内,最少十秒。好了,下一章节再介绍第五步。

058回 知常须应物,应物莫迷离(上)

    *!原来这三条就是一条,就是服从命令。但是这种重复的语式从教官的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他停顿了两秒钟又说道:“纪律教育完毕,下面进行思想教育。……思想教育有三条,第一条,热爱祖国!第二条,热爱祖国!第三条,还是热爱祖国!”

    *!还是这一套,三条就是一条热爱祖国,真是简单干脆。教官又顿了两秒钟,开口说道:“下面进行最后一项教育,政治教育。我们刚才讲了两点,第一点是服从命令,第二点是热爱祖国。……现在我要说的是,如果你在执行任务时发现第一点和第二点有冲突,则服从第二点!”

    李教官讲的非常简练,他的意思就是当“服从命令”与“热爱祖国”之间发生冲突时,应该首先从“热爱祖国”的角度出发。这简单的几句话含义异常深刻而复杂,但是他并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说完这些之后,李教官又说道:“入营教育现在完毕,全体解散,以小组为单位参加分组训练,各组将由专门的教官安排训练计划……”

    军人就是军人,极其讲究效率,一点时间也不浪费。保密教育、纪律教育、思想教育、政治教育加在一起前后不超过五分钟时间!这要是换作我们学校的方校长,那还不得罗嗦好几天啊!散会之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特训生涯就此开始了。

    ……

    戴着密不透光的眼罩,全凭手感,将面前操作台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零件组装成形,而且还有规定的时间。这些零件来自于三支拆卸成零碎的枪,一支冲锋枪,一支突击步枪,一支狙击步枪,口径都是一样的。同一系列的制式枪支,有很多零件是可以互换的,不影响使用。

    然而同一口径的系列枪支,拆碎了组装,有很多零件可以正常的安装到另一支枪上,枪也能打得响,但是射程和弹道就变了。比如我面前的突击步枪与狙击步枪的枪管,可以交换的装上去,但如果那样的话,狙击步枪在实战中就成了一根烧火棍,因为弹道和射击精度改变导致子弹根本打不中远距离的精确目标。

    所以这一项测试,相当困难,不仅要将枪支在规定时间内完全装好,而且不该错的地方一点都不允许错。有些零件手感几乎是完全一样的,这时候依*的就是一种奇异的直觉。

    当我在“训练营”中的实际训练开始之后,才知道原来古处长对我说的那一番话并非全然是事实。像射击、格斗这一类我原来最感兴趣的训练在这里根本不是主要科目,大部分科目是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测试。比如现在的装卸枪支,教官先讲了枪支的击发原理以及通用构造,现场拆了几支枪。然后就立刻要我们闭着眼睛上台操作。这么短时间内没有过人的记忆或者特殊的天赋是完不成的。

    如果仅仅是闭着眼睛,对我影响并不大。我有耳神通,我只要听见这些零件的撞击声大概就知道它们的形状与位置。可是现场环境却更糟糕,蒙着眼睛,周围不断传来极大的甚至是很可怕的噪音。一会儿就像有一辆卡车呼啸着向你冲来,一会儿又像一辆直升机在你头顶上降落。如果换成普通人,不要提在短时间内完成这项操作,就是站恐怕都站不稳。

    最终,我把三支枪都确准无误的装好了,但时间却超了。学员们大部分能完成这个操作,但三分之二的人都超时,少数几个人把枪管装错了。第一个干净利索完成这项测试的是我们宿舍的老改。他几乎没有受到蒙眼和噪音的任何影响,用最短时间不可思议的将三支枪安装到位,比其它人都快了许多,受到了教官的点名表扬。

    射击不是我们训练的主要科目,甚至没有专门的教官。但是每个小组会有一个成员作为组内的射击指导,教其它人学习射击。我们组内的射击指导就是老改。基地有个靶场,每天晚上有两个小时专门对训练营的学员们开放,枪械随便用,子弹不限制,只要你自己不嫌累就行。靶场里有各种距离的胸环靶、全身靶、移动靶、飞靶,甚至还有非常少见的八百米超长距狙击靶。射击是一项组内自由活动,我开枪都是老改手把手教的。

    老改的枪法极其精准,射击的感觉非常好,几乎不用什么瞄准,抬手就能上靶。他曾经跟我们吹牛,蒙上眼睛转一圈,100米胸环靶也能打到八环以内。吹牛归吹牛,但他确实不简单。老改今年二十八岁了,在这个训练营里是最大的,他能进来,多少还有点走后门的因素。在他的特长登记上,写的是“空间思维”几个字。

    老改的故事:

    老改是一位现役军官,肩抗一杠两星,是个中尉。非军校毕业能从战士提干混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说他走后门进来的,那是因为他就在这个基地的后勤装备科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别人都是全国各地飞来的,他双手插兜穿过两个院子就来报道了。

    老改参军的时候,最早也是某野战部队的后勤人员。他当时的工作是负责枪支的检修与校验,或者说他是一位修理匠和校枪员。出于天生对机械结构的精通与爱好,他的工作完成的十分出色。但是他有一个十分不好的习惯,就是给到手的装备改装。经他的手维修改装的枪械,返回部队之后用起来都顺手了很多。这虽然违反纪律,但大概是他走运,一直没捅太大篓子。

    老改第一次大出风头是在他们部队的一次射击大比武上,本来后勤部门参加这个射击表演纯粹是个陪衬,没想到老改的表现却让现场观摩的领导们大吃一惊。他射击的准确性、稳定性、连续性十分精湛,在各项比试中拿了四个第一。

    后来老改被调到了全训部队,被当作一名狙击手进行培养。培养一名合格的狙击手非常不容易,不仅仅是枪打的准而已。它对一个人的身体素质、心理素质、性格、毅力等多方面的要求都很严格。而老改似乎就是个天生的优秀狙击手,这一切对他来说得心应手。可是不久,他就犯了个大错误。

    部队装备的制式武器是严禁私自改装的。这是解放军自从三十年代土地革命时期就留下来的传统纪律,在那时不少红军战士因为损坏枪支或者丢失零件受到了严厉的处分。你说老改改什么枪不好,偏偏要改他用的那支狙击步枪。

    八十年代初期,我军并没有研制出自主生产的先进狙击步枪。高精度高性能的狙击步枪大部分使用的是进口武器,价格相当昂贵,几十万也是很正常的。当时的十几万、几十万对普通人是什么概念?可是老改恰恰改了这么一支枪,而且是不可恢复的改装。虽然据他自己说射击精度和击发稳定性都提高了,可是军纪人员可不管他这一套,他要被送到军事法庭,很可能要坐牢。

    恰恰在这个时候,某新组建的特殊任务部门到部队来挑人。这些人挑人的标准很怪,到部队不看谁表现好,而是先把违纪纪录翻出来,看谁平时违反纪律的次数最多,在这个名单里挑人。结果挑来挑去把老改挑走了,老挑也算躲过了一劫。被分配到这个基地装备部工作,经常可以大展身手改装各种装备。

    老改差点被送去劳改,又是个改枪的高手,所以我们给他的外号叫“老改”。当然老改的特长并不仅仅局限于枪械。他对于一切复杂的机械构造几乎有一种天生的热爱与精通。据说无论多么复杂的一张图纸,只要他看上几眼,闭上眼睛,脑海中就能浮现出一个完整的空间结构。所以他的特长是“空间思维”。

    老改就在基地里工作,和工作人员都很熟,连带我们小组都占了不少便宜,比如食堂做菜的大师傅经常私下捎点好吃的。也难怪食堂的人对老改有好感,就在我们参加训练营没几天,老改和同组的鬼精就帮食堂干了一件“大好事”——他们把食堂的一辆旧的半截美(双排座小货车)用两天时间改装成了性能出色的山地越野车。

    我也看见了那辆车,看上去像个大脚怪蟑螂。从表面看,四个轮胎被架空换成了重型运输车的大轮胎,传动主轴与排气管也换了,至于内部怎么改的我就不知道了。这种车走山地到几十公里外的集市上买菜十分方便,食堂的师傅当然喜欢。如果这辆车跑到我们芜城市的市区里,恐怕没走多远就会被交警拦下来扣车罚款,但在这个地方却没人管。

    ……

    提到车,我们的训练科目中也有驾驶技术。我不知道地方的驾校是怎么教人开车的,大概是从一档起步开始吧?然而我们学车,第一项训练居然是——偷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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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介绍第五步:已经以意引气聚于玉枕之后,意念水平逆时针沿颅腔一侧向前回旋,到达右侧太阳穴内(参照第三步),凝神聚气最少十秒。好了,下一章节再介绍第六步。

056回 可怜凌云志,错路忘春秋

    随着风君子的话音,只见他手中的黑如意一阵颤动,颤动中放出两道黑气。这黑气如虹直射天空。在天空中盘旋成形——竟是一大一小两条黑龙!

    这就是黑如意中封印的龙魂吗?怎么会是两条?我突然想起来了,黑如意的手柄和云头上分别雕着一大一小两条龙,难道就是这两条?刚才听风君子口中喊的大老黑、小二黑,应该就是这两个东西,只是听起来怎么像狗的名子?这两条黑龙大的那条与白龙的身形相仿,小的大概有另一条的三分之二那么长。

    两条黑龙在空中现形,立刻冲上去围住了白龙。三条龙在空中盘旋撕斗,天上云气翻滚。此时站在大堤上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不是因为他们看见了龙,而是面前的水势变了。浪花不再冲向大堤,而是在面前的江面上盘旋激涌!宽阔的水面上不时出现一个又一个巨大的旋涡,旋涡相撞又不时击起几层楼高的浪花!

    大概是第六感的反应,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抬头看向天空。这些人没有天生阴眼,看不见天上的龙魂相斗,只能看见云层翻滚。这天上的云层十分怪异,白云与乌云交卷,相互盘旋,随着云气变化,水面也出现了种种异变。

    此时突然一个极大的旋涡出现在大堤前,这一片水面突然退了下去,露出了潮湿的泥底。老乡长突然叫了一声:“不好!快闪开!有大浪要来!”

    幸亏他喊了这一嗓子,这一片大堤上的人都跑向了两边。随后只见更大的水流涌了过来,不是浪!而是高高的一堵水墙,漫过了大堤,把几个走的慢的冲到大堤的另一面,还好没被卷走。

    我没想到天上三龙相斗,会把水面搞成这个样子。那种浪涌太可怕,如果再来几次大堤可是受不了,很有可能要被冲垮了!我赶紧也走到废墟中提醒风君子:“风君子,别搞这么大动静,大堤受不了了!”

    风君子:“我也没办法,它们在天上,我也控制不住!”

    “那怎么办?”

    风君子:“只有再麻烦你了……”

    说着话他收起了黑如意,从书包里又拿出两样东西结在一起。这两样东西我也见过,他曾经用来栓过咻咻,看上去像一个狗圈和一个狗链——正是从正一门偷来的锁兽环和拦妖索。他左手拉住我的一只手,口中喝道:“借神通一用,锁兽拦妖!”同时右手一扬,将连在一起的锁兽环与拦妖索抛向空中。

    两件法器在空中去势如电,越变越小很快消失不见!只听得云层中一声闷雷般的痛吼,白云与乌云突然分开。一条白色的云柱升向天空,远远的舒卷而去,消失不见。与此同时,我似乎听见九连山的方向远远传来一声低沉的撕吼。

    白龙不见了,天上只剩下两条黑色的龙魂。赶走了白龙,两条黑龙并没有收手的意思,仍然是打着欢在天上盘旋,大堤前的江面上还是波浪翻滚。风君子看着天空皱起了眉头,又取出黑如意对着两条黑龙喝道:“借神通一用,封魂归印!”

    他这一句话喝出,连我都能感觉到他手中的黑如意在剧烈的挣扎颤动,几乎握持不住。天空中的两条黑龙似乎极不情愿的挣扎了一番,又化作两道黑芒,收回到黑如意中。风君子将黑如意放回书包,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的喘气。而我感觉全身的力气就像被人抽空了一样,软软的也倒在了村委会的废墟中。

    “石野,你是怎么搞的?刚才借用神通的时候,感到你元气衰弱,神耗也过度?”

    “你说的轻松!你也像我一样在大堤守几天几夜试试!然后再用破壁人的功夫拆这么一栋楼,再被你借用神通斗那么一条龙!……我看你还能不能站起来。”

    风君子:“原来这栋楼是你拆的!我说墙上怎么这么多人形大洞……这里有三粒黄芽丹,你拿回去每天吃一粒……自己小心点。”

    风君子递过来一小瓶子,里面装着就是三粒黄芽丹。他手中黄芽丹的来历我知道,那天我偷听他和紫英姐谈话的时候,他敲诈了紫英姐九粒黄芽丹。我也不想提这个,顺手接了过来。

    “风君子,刚才情况急,忘了问你。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又恰好带着黑如意挡住了那条龙?那条白龙又是怎么回事?它现在怎么样了?”

    风君子:“你一下这么多问题我怎么答,你听我慢慢说,这件事情话就太长了……石野,我先问你,你知道此地为什么要叫鲤桥乡吗?青漪江下游那个地方为什么又叫天门乡吗?”

    鲤桥乡?天门乡?这是芜城自古以来的地名,人人听着习以为常,并不考虑其中有什么特别的含义。然而他一问,我倒想起来了——自古以来就有传说,鲤鱼跳龙门,可以化龙飞天而去。这个传说并不是芜城所独有,甚至黄河中都有一道龙门峡。而鲤桥、天门这两个名子,不就是化龙飞天的意思吗?

    想到这里我又想起了当地的一首童谣,这首童谣流传很广,我小时候也学人唱过,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我记得前面四句是:从云水道,不见牛马,青漪长潮,铁树开花……。小时候不知道意思,现在看得古文比较多应该明白了。

    俗话说虎从风、云从龙,从云二字指的就是龙。那么“从云水道”,指的是龙行走的水道。“不见牛马”是一个形容词,指的是江水宽阔,对岸看不清牛马,那应该是洪水时的景象。于是我对风君子说了这首童谣以及我的想法。

    风君子听完之后点头道:“这首童谣我没听过,但是《芜城州府志》我看过。想当年修建金宝圩时的芜城太守曾有遗训——青漪江水道宽阔,但万不可占用囤田,否则将因小利而招大害。芜城的各处大圩少说也有几百年历史,唯独这鲤桥圩和天门圩是解放后修的,占了青漪江的水道……这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不清楚鲤桥圩和天门圩是怎么回事,我可是听说过。这两座大圩是想当年“农业学大寨”的时候修的,口号是要向“肥沃的江滩要粮食”。当时还有一种说法叫什么“革命群众多奇志,敢叫苍海变桑田!”这两座大圩很短时间就修成了,当地的劳动力几乎都发动起来,就连我们村的金爷爷也上堤挑过土。青漪江这一带本来是在山地之间,是一片开阔的滩涂湿地。后来鲤桥圩与天门圩修成之后,青漪江就剩下了一条之字形的水道。这两圩落成之后,确实多了几十万亩粮田,但是青漪江的水患也更加频繁。

    “风君子,你的意思是说鲤桥圩与天门圩挡住了那条白龙的水道。……那白龙是从哪来的呢?世上怎么会真有龙?”

    风君子:“是不是真有龙没必要去管它,看见了也就是看见了,看不见也真是看不见!……我告诉你,这条螭龙从白莽山潜龙渊中来,其实我今年四月去白莽山的时候就发现了,没想到它真的这么快成了气候……我曾经对你说的芜城大劫指的就是这场水患,所以我要留着黑如意对付这条螭龙……这下你明白了?”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明白了。那条龙现在怎么样了?”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眼中有哀伤之色:“它刚刚修炼成形,却发现水道受阻,想乘风浪冲开水道,却又碰到了我。我没杀它,也没伤它,只是将它又锁回到潜龙渊中……石野,如果你将来有空,去一趟白莽山潜龙渊,叫这条龙出来问问,看它有什么要求,能帮忙的我们尽量满足它……”

    风君子刚才的行为,几乎是以一人之力挽救芜城几十万居民家园的大英雄。然而在这位“大英雄”的脸上,看不见一丝豪情壮志,坐在那里反倒像一个闷闷不乐的泥猴。我问他:“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自己去?”

    风君子:“我没脸见它!……你想想,假如你好不容易考上了全国重点大学,有人非要说你的身份不合适,家里条件不够,不让你去上,你会怎么想?你如果是那条白螭,你会不会恨我?从它的角度,它什么错都没有,是人挡住了它的水道……我不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修炼成龙的,但几百年的光阴加上天地造化机缘太不容易,却莫名其妙被我锁回去了……”

    风君子越说情绪越低落,听得出来,他是从“修行”的角度来看那条龙的,觉得自己的行为很对不起它。我见他不高兴,忍不住安慰他:“其实你也是为了几十万生灵,你保住了几十万人的家园、村庄还有田地。”

    风君子淡淡一笑:“本来我是不想管的。这些人不尊祖训,占用水道,图小利而招大害。这种事情不插手,实际上也是法自然之道。但是我还是没忍住,因为我不知道错又在谁?……再说了,其实我还有一点私心。”

    “私心!什么私心?”

    风君子用手指着青漪江下游的远方:“知道下游二十里的天门圩吗?我父亲现在就是天门圩上的防汛总指挥,他正带着几万军民守在青漪江边……我如果放白龙过去,面对的是我爹!你要是我,你怎么办?”

    风君子的父亲我听他偶尔说过,是芜城市水利部门的干部。没想到这一次被派到天门圩做防汛总指挥。我刚才听见那位大校接的电话,天门圩大堤的情况也相当危险。还好有风君子,赶在上游的鲤桥圩截住了白龙。

    风君子休息了一会儿,就说要回家了。他今天不回去他妈在家会很担心的,收拾书包闷闷不乐的走了。看着满身泥水的背影,我也知道这一路他赶来很辛苦,做了一件他不太愿意又不得不做的事情。生活在世上,总要面对不得不做的选择,越是高人这种选择就越重要。比如说我,没有风君子那种修为,就不用面临他那种难题。

    我正在沉思间,突然又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说:“这个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子?好俊的硬功夫!和谁学的?”起身回头一看,居然是在堤上指挥军队的那位大校微笑着站在我的眼前,身后还跟着几个一脸敬佩神色的解放军战士。

    “首,首长,怎么是你?大堤上没事了?你怎么下来了?”

    “雨停了,风也止住了,现在没有浪,大堤上的情况好多了,老乡们都在吃午饭休息。……小伙子,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这一身硬功夫是怎么练出来的?”

    原来他想问这个。大校刚才看见了我穿墙破壁,他不知道什么是金龙锁玉柱,更不知道什么是破壁人。但是他按他自己的理解,把这当成了硬气功。军队里面的战士也有练硬气功的,劈砖头什么的,但是他没见过像我这么神奇的。这个问题我没法照实回答,只有敷衍道:“我是从小和师父学的,师父不让我和别人说他的名子。”

    大校又笑了:“原来是这样,我理解,不问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子,哪个村的?现在在干什么?”

    我答道:“我叫石野,石柱村的,现在在芜城中学读高中。”

    大校:“芜城中学?那可是省重点。没看出来,你这娃娃还文武双全!……累了吧,午饭送来了,和我们一起吃吧。”

    大堤上的午饭很简单,就是在草棚里支张门板当桌子,吃的是乡里送来的大锅菜和馒头,条件简陋的很。大校这一桌好歹还有凳子,乡长以及市里下来的那个局长也在这一桌——我还从来没和这么大的干部一起吃过饭,有点不自在。而大校对我却很随和,还有他身边的那个警卫员,看架式也是个习武的,不断的问我硬气功的问题。我所知也不多,只能把风君子教我的那半套金钟罩的内容告诉他几句。

    ……

    这场大水来的快退的也快,就在风君子“锁白龙”的第二天,洪峰就已经过去,青漪江水位降到了警戒线以下。我回到家里,倒头就睡了一天一夜,实在是累坏了!父亲和我一样也上了堤,同样十分疲倦。

    醒来的时候,闻到了一股鸡汤的香味。起床走到堂屋里一看,母亲已经把鸡汤炖好了,杀的是家里下蛋的老母鸡。鸡汤里还飘着山上采来的新鲜香菇,是妹妹今天刚刚采的,雨过天晴正是采蘑菇的好时间。这是要给我们父子俩补补身子,母亲和妹妹吃的都很少。

    我确实觉得有点神气衰弱,我消耗的不单纯是体力,用鸡汤恐怕补不回来,还好风君子特意给我留下了三粒黄芽丹。我发现了一个秘密,那就是把黄芽丹放在鸡汤里化掉,鸡汤的味道会变的特别好。那是我喝鸡汤的时候悄悄将半粒黄芽丹放在碗里作了个实验,结果连厨房里的母亲都闻到了堂屋里传来那种浓郁的香味,是鸡汤的味道却又不是普通鸡汤能够发出来的。妹妹很好奇的问我:“哥哥,怎么你的碗里的鸡汤闻起来那么香?闻上去就觉得特别舒服?”

    紫英姐曾经跟我说过,普通人也可以服用黄芽丹,只要不过量就行,有补气安神的效果。但是修行人将黄芽丹给普通人服用,其实是浪费了最重要的药力。我可管不了那么多,见鸡汤这么好喝,悄悄又将半粒黄芽丹放进了装鸡汤的瓦罐里,这下满院子都飘香了。父母以及妹妹喝了这鸡汤,都觉得神清气爽,疲劳的感觉一扫而空,纷纷啧啧称奇,差点以为下蛋的那只老母鸡成精了。只是我,却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看样子还要调养几天时间。

    过了两天时间,我才觉得基本上恢复了正常,应该重新修炼“灵丹”的功夫以及内息之法了。然而这一天却又出了意外。那是在上午十点来钟的时候,村口开来了一辆黄绿色的吉普车。司机在进村的时候问了问路边玩耍的小孩,直接将车开到了我家院子门口,停了下来。

    那是一辆BJ吉普212,过去很常见的帆布篷小吉普。市里下乡的干部大多坐这种车,因为山路不好走,轿车过不来。这种车来到我们村里,往常一律都是停在村委会门口,今天怎么这个到我家门口了?村长和村里的会计大老远的看见有车进村,已经在村委会门口等着了,却发现车没到村委会,也好奇的走过来看情况。

    车上下来一个人,径直走到院门口,喊话道:“请问这是石野家吗?石野同学在家吗?”

    “方主任,不用喊了,我就在这儿,你怎么来了?学校有事吗?”我就就站在院子里,一边说话一边打开了院门。

    喊话的那个人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是我们学校的教导主任方周梓。这位方周梓主任,平常对和学生打交道不多,他如果把学生叫去,通常就意味着这个学生犯了错误要挨批评或者处分,反正没见他表扬过谁。背地里学生们都叫他瘟神,这位瘟神大人怎么在放暑假的时候找到我家来了?我没犯什么错误呀!

    有点不安的开门把他让进了院子,父母也闻声走了出来,问是谁家的客人。一听说是我们学校的领导来了,赶紧客客气气的让到屋里端茶倒水,以为是来家访的。方主任坐下之后和我父母寒暄了几句,看了看我家的环境,夸奖我是山村里出来的秀才、要好好学习珍惜机会云云,东扯西拉都是不着边的话。

    看着方主任我有点纳闷。我没听说过他到过哪个学生家家访,就算这位教导主任大人要亲自家访也轮不到我这个不起眼的学生呀?我们芜城中学是正处级单位,算起来方主任是个副处级干部。但是此人自视甚高,向来以为自己是个大知识分子,连何校长都不怎么放在他眼里,只是表面尊敬而已。

    方主任三十多来岁,据说是名牌大学毕业。平时喜欢舞文弄墨,在各种报纸上发表豆腐干文章,还托关系混入了芜城的作家协会,最近不知道为什么又加入了芜城市委的科协。看他的言谈举止,俨然就是把自己当作作家兼科学家了。芜城中学历史悠久,二十年代还曾经有两位校领导后来作了黄浦军校的教官,方主任显然是把自己与这一类前辈看齐了。

    我在一旁陪着他闲扯,我父亲注意到吉普车停在我家门外,有不少人在围观,而那个司机一直坐在车上没下来。他们提醒方主任:“方校长,那位司机师傅还在车上,大热天的,请进来喝杯茶吧?”

    方主任好像这才想起车上还有人等着,摆手道:“他就不用了,他说他在车上等,你们不要操心了。”我这才注意到那辆车,那辆车的车牌是白底的,应该是辆军车,不是我们学校的车。大概是不想让门外的人等的太着急,方主任终于切入了正题,他对我说:“石野同学,我是来接你的。你被学校选拔参加今年的雄鹰夏令营。”

    “什么?夏令营?我?”

    父亲和我都很吃惊。我本来以为我犯了什么错误方主任找上门了,没想到天大的好事落到了我头上。我以前听说过夏令营,但只在少年读物上听说过,以为那离我这种学生很远,没想到方主任上门来告诉我学校选拔我参加夏令营。我当时对所谓夏令营的理解,就是组织一批有关系的学生出去游山玩水。

    方主任笑着对我父母说:“石野同学在学校表现很好啊,各方面全面发展,校领导和老师们都经常表扬他。这一次暑假市委与芜城地方驻军联合搞了个军民共建雄鹰夏令营活动,我们学校只有一个名额,大家都推荐石野同学。”

    方主任说话的时候表情极其真诚,我父母也是一脸欣慰和感动的看着我,似乎他们脸上也有了光彩。只有我知道方主任这话说的太假,假的我都不敢相信!我在学校表现普普通通,校领导别说表扬我,恐怕见了面连名子都叫不上来,怎么只有这一个名额,落到了我头上?

    这时候我妈问了一句很实际的话:“方领导,参加夏令营要交多少钱呐?”

    父亲赶紧打断了母亲的话:“孩他妈,别说这丢人的话……这是好事,多少钱咱也交,方校长,需要给孩准备什么东西吗?”

    方主任微微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笑着答道:“不用交钱,也不用准备什么东西。伙食住宿都是免费的,服装也是免费统一发的,只要石野人去就行。……这也是上级领导对中学生成长锻炼的关心!”

    我越听越糊涂,俗话说便宜没好事,好好的学校怎么就会送这个大便宜给我。我有点疑惑的问方主任:“方主任,学校真的选我去吗?不会搞错吧?”

    方主任:“当然不会错的,我这个教导主任都亲自来了。……两位家长,孩子出门你们不放心吗?放心好了,有解放军照顾呢!”

    父母当然不好说对领导不放心。只是没想到事情这么急,方主任带着车来,当下就要把我接回学校去报道。没什么好收拾的,可我还是带了几样东西——书包还有几本书,包括风君子给我的那两本拳谱。

    虽然心有疑惑,搞不清是为什么?但这种情况下,我还是跟方主任坐车走了。校领导都亲自来接了,我也不好不去。上车的时候司机没说话,见我们关上门就开车了。在去芜城市区的路上,方主任又跟我聊了几句,有意无意的问我究竟认识什么大人物或者家里有什么有地位的亲戚?

    原来前两天学校接到了市政府某处的通知,芜城中学要派一个学生参加这个夏令营。学校推荐了几个学生,包括我们班的杨同以及何校长的儿子何军。不料上面领导根本没看学校的推选,直接点了我石野的名子,还特意派了辆军车,到学校找领导一起来接我。就连方主任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方主任显然是想套我这个小孩的话,可惜我也不清楚。

    车没有开回学校,而是在芜城市政府的侧门停了一下。有个穿中山装的中年人上了车,给方主任看了一下证件,自我介绍是政府第几处的什么处长。然后就说了一句:“方主任,你可以回去了!”

    方主任张嘴想说什么,却一句话也没说出来,打开车门就下去了。后来这人好大的派头,居然都不送方主任回学校,要他自己走回去!方主任一走车子立刻就开动了,坐在前排副驾驶座位的那个中年人转身向我伸出一只手:“石野同学,你好!我姓古,你就叫我老古好了!”

    “古,古处长,你好!……这个夏令营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找到我!”

    古处长呵呵一笑:“小石,到地方你就知道了,有个熟人在等你。”

    吉普车一路穿过芜城,来到了市郊一处地方驻军的大院里。还没停稳,就听见一个大嗓门在外面喊道:“老古,你把那小子带来了吗?”

057回 三口莫谈密,六耳不闻机

    芜城并不属于边防地区,但有一个重要的雷达基站还有几个不公开的基地,所以周边也有总计一个师的驻军。大校的军衔是正师级,那么大校级军官应该是芜城驻军的最高级别长官了。

    下了车,我一眼就看见了一位大校,正是我在鲤桥圩大堤上遇到的那位指挥抢险的大校。古处长一下车就对我介绍道:“这位是秦师长,小石,你们应该认识……”转身又对大校道:“老秦,人我给你带到了,任务可算完成了……以后有什么事情找你帮忙,你可别推三阻四……”

    大校对古处长笑道:“你小子一到了地方,怎么就不像个军人了?做这么点小事还想跟我讨价还价!”又伸出手对我说:“石野同学,我们又见面了……”

    我下意识的和大校握手,他的手掌很宽厚,略显粗糙,但握在一起的时候有一种很有力、很安全的感觉。我有点不知所措的问道:“你,你是秦师长?是你找我来吗?夏令营是怎么回事?”

    “进来说,别在外面站着……”说着话秦师长把我和古处长领到了一间接待室,坐在沙发上,有勤务兵倒上茶水,秦师长这才跟我解释了事情的始末。

    秦师长确实是芜城驻军的最高长官。前几天抗洪抢险的时候,驻军部队能抽掉的大多都参与到金宝圩等重要地点的防汛当中。后来鲤桥圩告急,地方政府又来求援,上级也指示出动。秦师长没有办法,只有亲自带着一队新兵绕道赶到了鲤桥圩,没想到却碰见了我这个“奇人”。

    我一身匪夷所思的“硬功夫”是他亲眼所见,印象十分深刻!他回到军营后接到一个老战友的电话,说为国家某个新成立的部门物色一批有特殊专长的民间人士,接受专门的训练与测试,如果部队里有这种人材,也请秦师长帮忙推荐。恰巧,秦师长的老战友已经“转业”的古处长也接到了同样的通知,当然古处长主要任务是在民间寻找。

    秦师长本能的就想到了我,他立刻就给古处长打了个电话,就这样我被请来了。听完之后我问道:“那你们是把我骗来的喽?根本没什么夏令营?”

    秦师长笑着不说话,古处长答道:“不是骗你,参加这次训练营的很多人都是你这么大年纪的小孩。可以说是全国各地有特殊专长的少年人材大聚会,像你这种硬功夫只是其中一种。考虑到这个年龄段小孩的特殊性,一般都是学生,所以这个训练营在暑假举行,时间只有一个半月,不会耽误你开学上课……你说它是夏令营也完全可以……怎么样,小石,有没有兴趣参加?”

    “那这个训练营,都干些什么?我去了有什么影响?”

    古处长:“接受各种技能训练,同时对你的特殊专长进行考核和测试,如果测试合格的话,将来每个月还会给你发一笔补助津贴。”

    还有人发钱?这倒是好事!好事不会凭白无故上门,我还是问清楚:“都接受什么训练?测试合格是什么意思?将来还有人按月发钱?是参加工作吗?参加什么工作?”

    我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然而古处长却很有耐心,慢条斯理的答道:“训练的内容很多啦,包括格斗、射击、野外生存、驾驶技术、心理学、化妆术,……反正只有你学不会的,没有你学不到的。至于测试合格,那就是指经过训练,确定你确实是对国家有用的特殊人才。……对于有用的人才,国家当然会有特殊照顾了,每个月有补助津贴也是应该的。回来之后,你不用参加实际工作,仍然还是个中学生,只有在特殊情况下,需要用到你的专长的时候,才会找你来帮忙。……你听明白了吗?”

    古处长这番话连哄带骗,但我当时却没听出什么破绽,点点头算是明白了。古处长说的那些训练内容,一向都是男孩子们最感兴趣的东西,没事还喜欢买个仿真枪,何况听说有真枪可玩!我决定参加这个训练营,但同时我也留了个心眼。

    秦师长推荐我参加这个训练营,原因是因为我有特殊的专长——他所认为的硬气功。那么我的特殊专长就是这个,我没必要和别人说什么金龙锁玉柱,也没有必要暴露我是一个修行人的身份。人留着底牌总有用的,谁知道这些人还会打什么别的主意?我点点头答应了古处长,表示我很感兴趣。

    见我点头答应,一直没有说话的秦师长开口了,语气很严肃:“石野同学,欢迎你加入雄鹰训练营。不过话要说清楚,你一旦决定参加,就要遵守纪律——在训练营期间,不得和外界有任何联系,结束之后,也不得向其它人透露训练营的任何内容。你能做到吗?如果你不愿意,你现在就可以退出,我也不会怪你,晚上请你吃顿饭,参观参观军营,明天就派人送你回家……”

    秦师长这么说很严肃,但是他要强调的东西其实我已经想到了。这种训练不对外界公开很正常,就像风君子教我丹道时告诉我不能对别人说一样。只不过风君子可不像秦师长这样一本正经。正不正经其实都一回事。他越说我越想参加,我在芜城接触的修行人并不多,种种江湖异人也很少。我当时就想:在那个训练营中,会不会遇到平时很难碰到的奇人异士呢?仅仅是这一点,就足够有吸引力了!

    我答道:“纪律当然要遵守,不过我能不能先和家里打个招呼?”

    秦师长:“时间恐怕来不急了,最晚今天晚上就要报道。……你家里那边,古处长会派人打招呼的,你就放心好了。……如果还有什么人你放心不下的,可以留个条,我帮你传话。”

    我想了想,其实我想打招呼的还有两个人,一个是紫英姐,另一个是风君子。我暑假的时候突然不见了,总得和他们说一声。但是紫英姐的身份太特殊了,还是不要让古处长和秦师长这些人去找她。至于风君子,他那么大神通,也许能够知道我去了哪里。作为一个修行人,他也不想暴露身份和这些人接触,还是算了吧。简单的交代了几句让他们关照一下我家里的情况,就没再提别的要求。

    见一切事情都谈妥了,秦师长站了起来:“既然这样,你就立刻出发吧。本来想留你吃午饭,看样子时间是来不及了,你在飞机上吃吧。”

    ……

    十八周岁那一年的夏天,我第一次飞上了天。不是道法高深可以飞天而行,而是我坐上了飞机。军人做事就是利索,简单几句话,谈好了立刻就出发。秦师长和古处长把我送到了郊区一处军用机场,他们俩却没有上飞机,而是交代飞机上随行的一位少校将我送到地方。芜城的这处机场有时候是军民两用的,民用无非是山火巡逻、飞播造林之类,军用大多执行的是运输任务。

    我从来没有坐过飞机,所以对一切都很好奇。这是一架运输机,没有从仓门上去,而是从飞机肚子底下打开的装卸跳板直接走到机腹中。靠着一侧的简易座位坐好,从壁上的挂网拉过安全带扣上,飞机很快就起飞了。

    这种军用运输机是多用途的,可以用来运送伤员、装备、也可以进行空降跳伞训练。但是隔音不太好,我只觉得有十几台拖拉机在耳边轰鸣。机仓里还坐着不少军人,看样子也是参军不久的新兵,面色都很严肃,甚至有点紧张。大多数人都紧闭着嘴不说话。我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因为噪音太大了!我身边的那位少校递给我两个亮晶晶的东西,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

    我拿在手里一看,是两个很小巧的手枪子弹壳,在看看他,他居然用这两个东西塞住了耳朵眼。我学着他的样子把耳朵堵住了,感觉好了不少。我虽飞在天上,却没有看见蓝天白云,因为机仓没有舷窗。但我不久就看见了外面的天空,因为这时候有一名军官把机仓门打开了,那些士兵排着队列一个一个背着包袱跳了出去!

    他们想集体自杀吗?我愣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这些人在跳伞。我亲眼看见有的人在跳伞的时候腿肚子在打哆嗦,教官张嘴的喝骂声淹没在嘈杂的风声与噪声中。有几个家伙几乎是教官用脚对着屁股踹下去的。看着这个场景我心惊肉跳——该不会也要我跳伞吧?我可不会!

    还好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两个小时之后飞机平稳的降落了。有一辆军用吉普在机场接我,那个少校并没有跟随我上车。今天一天我遇到的人几乎都在玩接力,我就像个接力棒被他们传来传去。先是方主任、后是古处长、秦师长、还有那个不知道名子的少校,现在又上了一辆车。

    出了这个不知名的军用机场,吉普在简易公路上开的飞快,七弯八绕渐渐走入了山林之中,一路颠簸,大约又过了一个多小时,绿树掩映中出现了一个基地的大门。车没有停,越过岗哨直接开进了基地的院子。这个地方不小,不时可见三三两两穿着军装的人走来走去。吉普车在基地的各种建筑中拐了几个弯,进入了一处独立的院落,停在了一栋白色的三层楼房前。

    我刚下车,就有人迎上来握住了我的手,我甚至没有来得及看清楚对方是谁,就听那人说道:“你是石野?老秦推荐的人,一定有两下子!……小伙子,没看出来,你白白净净细皮嫩肉的,居然还有一身硬功夫!”

    那人说我白白净净细皮嫩肉,其实我原来不是那个样子。那是在我炼成金龙锁玉柱之后的变化。我本来肤色微黑,可是后来就像蜕了一层皮一样,全身皮肤变的洁白而且有一种光泽!我抬头打量着面前那人,他穿着作训服,肩膀上两杠四星,也是个大校。身材很魁梧,身高至少有一米八五,国字脸,很浓的眉毛,嘴角有一道浅浅的伤疤,年纪在四十岁左右。

    那人见我看他,这才想起了自我介绍:“石野同学,欢迎加入雄鹰训练营——我是训练营的总教官,姓李,你就叫我李教官好了……”说着话他握着我的手没松开,明显是在发力。他的手指很有力,几乎就像铁钳一样。我被他这么握着有点不习惯,手背一弓再一缩,把手抽了出来。

    我只是做了个简单的动作,但是李教官眼里却显得有点惊讶,连声道:“好,果然有门道。你还没吃饭吧……正好赶上了晚饭时间,先到餐厅吃饭,关于训练的事明天再说,今天好好休息。”

    ……

    餐厅就在这栋白色楼房的对面,是个很大的食堂。伙食不错,四菜一汤,有荤有素,一桌坐六个人。我们这一桌的六个人其实也就是将来在训练营中要住一间宿舍的六个人。我在来之前,曾以为这里大多数人可能和我一样是有修行背景的人,后来才知道,这里一百来号人中修行人不多,而大多数人的专长五花八门稀奇古怪。首先给大家介绍我这一桌,也是将来一个房间的几位室友。在吃饭的时候教官布置了一个任务,就是要每一桌人互相介绍自己,并且要根据每人的特点起一个代号,将来训练中大家互相称呼代号而不是名子。

    年纪最大的,也是室长,他手里有我们所有人的资料。他的名子叫李根(别笑,不是里根!),今年二十八岁。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老改”。是320-1号(320是我们要住的房间号码。)

    年纪第二大的,名子叫桂金,今年二十四岁。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鬼精”。是320-2号。

    320-4号名子叫廖明华,今年十八岁。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赶匠”。

    320-5号名子叫罗兵,今年也是十八岁。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叫“总爷”。

    320-6号名子叫萧正容,他最小,只有十六岁半,我们给他起的外号就叫“小小”。

    至于我石野,是320-3号。我姓石,我的特长登记又是“硬气功”,所以他们给我起的外号就叫“石头”。

    这样我们六个人相互的称呼依次是:老改、鬼精、石头、赶匠、总爷、小小。至于这些个外号,都与每个人的特长以及经历有关,不是随便起的。这在后文还会分别详细介绍。

    ……

    这天洗完澡,夜里就寝的时候,我又想起了打坐炼功。但是在这个陌生环境中打坐我又担心别人看了会觉得奇怪。不料向宿舍里看了一眼自己就笑了。我们宿舍有六个人,夜里倒有三个人在打坐,分别是我、赶匠还有小小。而其它三个没打坐的人只顾自己睡觉,也没管我们在干什么。总爷睡觉居在打呼噜,我刚才见他上楼,不是从楼里面进来的,直接从三楼窗户就进来了。这使我想起了咻咻。这小子是个军人,原来是个侦察兵,可是当兵之后违纪不断,半年后特种部队挑人把他选上了,这一次又推荐他来参加训练营。

    上三楼不走楼梯直接走窗户,有这种“特长”的,我们宿舍不止总爷一个,小小也很轻松的能办到,不过他比较听话守纪律,不像总爷那样调皮捣蛋。关于小小,别看年纪小,但是他的特长很简单也让人佩服,就是两个字“武功”。要知道能到这个训练营来,特长就不是简单的特长,所谓功夫也不可能简单是练过武而已,一定是非常出色有过人之处。就拿我自己来说,我的“硬气功”就绝对不是简单的硬气功,而是外门功夫的最高境界。

    ……

    一夜无话,第二天早上用过早饭之后,整个训练营的人都在一个像大教室般的礼堂中集合。这种感觉很像上课,这是我参加训练营的第一堂课。

    一百来号人,大多数是十七、八岁的少年,然而大家都很自觉没有人说话,搞得整个大教室就像空的一样安静。每个人坐位事先都安排好了,坐位前面放着一支笔还有一个红色塑料皮的笔记本。

    李总教官站在讲台上说了几句话,大概是对本次训练营的简单介绍,除了训练科目没有详细说之外,意思和古处长说的差不多。他的话很简短,台下鼓掌之后直接进入了正题:“现在进行第一项教育,保密教育……大家面前都有一个笔记本,笔记本上已经写上了你们的代号与编号。以后你们参加什么训练,笔记只能写在这本笔记本上,不许记在别的地方,训练结束后,笔记本要收回,明白了吗?”

    “明白了!”台下齐声答道。

    李教官:“现在打开笔记本的第二页到第三页,上面有三项内容,给你们三分钟时间,把它看清楚,记住了,以后就这么做!”

    我打开笔记本,第一页上写着我的代号“石头”以及编号“320-3”。再打开第二页到第三页,有三项内容,是关于保密工作的。有的同志也许对保密工作感到很神秘,总觉得很复杂。但是保密的基本条例我们国家这几十年来都没有变过,都印在这个本子上。这个本子上有三项内容,分别是:保密手册使用办法、保密工作三大纪律、保密工作八项注意。内容并不长,我给大家完整转述一下——

    保密手册使用办法:

    1、工作中需要记录的重要机密事项,均须记入保密手册中,不得随意记录。

    2、保密手册不得随便携带到公共场所。

    3、保密手册内容记事中有误可以删改,但不得撕毁、缺页。

    4、不得私自转借他人或传阅,如有遗失立即向主管部门报告。

    5、用完后交回主管部门,另行补发,调动工作时必须交回。

    6、如交回的旧手册尚须查考,可随时向保管人员借用,用完退还。

    保密工作三大纪律:

    1、高革命警惕,保守国家机密。

    2、遵守保密制度,养成保密习惯。

    3、一切言论行动,服从保密要求。

    保密工作八项注意:

    1、不该说的机密不说。

    2、不该知道的机密不问。

    3、私人交往不谈论机密。

    4、不私自摘记机密事项。

    5、不擅自携带机密文件外出。

    6、不擅自同外国人交往。

    7、不擅自同在国外的人联系。

    8、同敌人的窃密和一切失泄密现象作斗争。

    这些东西其实是一切接触机密人员的常识,但当时的我并不知道。打开这个本子看到这些话的时候,心中不禁油然升起一股庄严的情绪,觉得自己有了一种很了不起的变化——对这个训练营也有了一种神圣感。我看的很仔细,直到很多年以后仍然能将上面这段文字一字不差的复述出来。其实里面有些东西,放在改革开放的年代,普通人看上去恐怕觉得过时了。特别是“八项注意”中的第6条与第7条。但据我所知,这些条文后来并没有修改。

    教官说三分钟就是三分钟,三分钟之后他命令大家合上笔记本。又说道:“下面进行纪律教育。……纪律教育有三条,第一条,服从命令!第二条,服务命令,第三条,还是服从命令!”

058回 知常须应物,应物莫迷离

    靠!原来这三条就是一条,就是服从命令。但是这种重复的语式从教官的嘴里说出来,有一种说不出的威严。他停顿了两秒钟又说道:“纪律教育完毕,下面进行思想教育。……思想教育有三条,第一条,热爱祖国!第二条,热爱祖国!第三条,还是热爱祖国!”

    靠!还是这一套,三条就是一条热爱祖国,真是简单干脆。教官又顿了两秒钟,开口说道:“下面进行最后一项教育,政治教育。我们刚才讲了两点,第一点是服从命令,第二点是热爱祖国。……现在我要说的是,如果你在执行任务时发现第一点和第二点有冲突,则服从第二点!”

    李教官讲的非常简练,他的意思就是当“服从命令”与“热爱祖国”之间发生冲突时,应该首先从“热爱祖国”的角度出发。这简单的几句话含义异常深刻而复杂,但是他并没有做任何解释,只是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说完这些之后,李教官又说道:“入营教育现在完毕,全体解散,以小组为单位参加分组训练,各组将由专门的教官安排训练计划……”

    军人就是军人,极其讲究效率,一点时间也不浪费。保密教育、纪律教育、思想教育、政治教育加在一起前后不超过五分钟时间!这要是换作我们学校的方校长,那还不得罗嗦一个上午啊!散会之后,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的特训生涯就此开始了。

    ……

    戴着密不透光的眼罩,全凭手感,将面前操作台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零件组装成形,而且还有规定的时间。这些零件来自于三支拆卸成零碎的枪,一支冲锋枪,一支突击步枪,一支狙击步枪,口径都是一样的。同一系列的制式枪支,有很多零件是可以互换的,不影响使用。

    然而同一口径的系列枪支,拆碎了组装,有很多零件可以正常的安装到另一支枪上,枪也能打得响,但是射程和弹道就变了。比如我面前的突击步枪与狙击步枪的枪管,可以交换的装上去,但如果那样的话,狙击步枪在实战中就成了一根烧火棍,因为弹道和射击精度改变导致子弹根本打不中远距离的精确目标。

    所以这一项测试,相当困难,不仅要将枪支在规定时间内完全装好,而且不该错的地方一点都不允许错。有些零件手感几乎是完全一样的,这时候依靠的就是一种奇异的直觉。

    当我在“训练营”中的实际训练开始之后,才知道原来古处长对我说的那一番话并非全然是事实。像射击、格斗这一类我原来最感兴趣的训练在这里根本不是主要科目,大部分科目是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测试。比如现在的装卸枪支,教官先讲了枪支的击发原理以及通用构造,现场拆了几支枪。然后就立刻要我们闭着眼睛上台操作。这么短时间内没有过人的记忆或者特殊的天赋是完不成的。

    如果仅仅是闭着眼睛,对我影响并不大。我有耳神通,我只要听见这些零件的撞击声大概就知道它们的形状与位置。可是现场环境却更糟糕,蒙着眼睛,周围不断传来极大的甚至是很可怕的噪音。一会儿就像有一辆卡车呼啸着向你冲来,一会儿又像一辆直升机在你头顶上降落。如果换成普通人,不要提在短时间内完成这项操作,就是站恐怕都站不稳。

    最终,我把三支枪都确准无误的装好了,但时间却超了。学员们大部分能完成这个操作,但三分之二的人都超时,少数几个人把枪管装错了。第一个干净利索完成这项测试的是我们宿舍的老改。他几乎没有受到蒙眼和噪音的任何影响,用最短时间不可思议的将三支枪安装到位,比其它人都快了许多,受到了教官的点名表扬。

    射击不是我们训练的主要科目,甚至没有专门的教官。但是每个小组会有一个成员作为组内的射击指导,教其它人学习射击。我们组内的射击指导就是老改。基地有个靶场,每天晚上有两个小时专门对训练营的学员们开放,枪械随便用,子弹不限制,只要你自己不嫌累就行。靶场里有各种距离的胸环靶、全身靶、移动靶、飞靶,甚至还有非常少见的八百米超长距狙击靶。射击是一项组内自由活动,我开枪都是老改手把手教的。

    老改的枪法极其精准,射击的感觉非常好,几乎不用什么瞄准,抬手就能上靶。他曾经跟我们吹牛,蒙上眼睛转一圈,100米胸环靶也能打到八环以内。吹牛归吹牛,但他确实不简单。老改今年二十八岁了,在这个训练营里是最大的,他能进来,多少还有点走后门的因素。在他的特长登记上,写的是“空间思维”几个字。

    老改的故事:

    老改是一位现役军官,肩抗一杠两星,是个中尉。非军校毕业能从战士提干混到这个程度已经不错了。说他走后门进来的,那是因为他就在这个基地的后勤装备科工作,近水楼台先得月。别人都是全国各地飞来的,他双手插兜穿过两个院子就来报道了。

    老改参军的时候,最早也是某野战部队的后勤人员。他当时的工作是负责枪支的检修与校验,或者说他是一位修理匠和校枪员。出于天生对机械结构的精通与爱好,他的工作完成的十分出色。但是他有一个十分不好的习惯,就是给到手的装备改装。经他的手维修改装的枪械,返回部队之后用起来都顺手了很多。这虽然违反纪律,但大概是他走运,一直没捅太大篓子。

    老改第一次大出风头是在他们部队的一次射击大比武上,本来后勤部门参加这个射击表演纯粹是个陪衬,没想到老改的表现却让现场观摩的领导们大吃一惊。他射击的准确性、稳定性、连续性十分精湛,在各项比试中拿了四个第一。

    后来老改被调到了全训部队,被当作一名狙击手进行培养。培养一名合格的狙击手非常不容易,不仅仅是枪打的准而已。它对一个人的身体素质、心理素质、性格、毅力等多方面的要求都很严格。而老改似乎就是个天生的优秀狙击手,这一切对他来说得心应手。可是不久,他就犯了个大错误。

    部队装备的制式武器是严禁私自改装的。这是解放军自从三十年代土地革命时期就留下来的传统纪律,在那时不少红军战士因为损坏枪支或者丢失零件受到了严厉的处分。你说老改改什么枪不好,偏偏要改他用的那支狙击步枪。

    八十年代初期,我军并没有研制出自主生产的先进狙击步枪。高精度高性能的狙击步枪大部分使用的是进口武器,价格相当昂贵,几十万也是很正常的。当时的十几万几十万对普通人是什么概念?可是老改恰恰改了这么一支枪,而且是不可恢复的改装。虽然据他自己说射击精度和击发稳定性都提高了,可是军纪人员可不管他这一套,他要被送到军事法庭,很可能要坐牢。

    恰恰在这个时候,某新组建的特殊任务部门到部队来挑人。这些人挑人的标准很怪,到部队不看谁表现好,而是先把违纪纪录翻出来,看谁平时违反纪律的次数最多,在这个名单里挑人。结果挑来挑去把老改挑走了,老挑也算躲过了一劫。被分配到这个基地装备部工作,经常可以大展身手改装各种装备。

    老改差点被送去劳改,又是个改枪的高手,所以我们给他的外号叫“老改”。当然老改的特长并不仅仅局限于枪械。他对于一切复杂的机械构造几乎有一种天生的热爱与精通。据说无论多么复杂的一张图纸,只要他看上几眼,闭上眼睛,脑海中就能浮现出一个完整的空间结构。所以他的特长是“空间思维”。

    老改就在基地里工作,和工作人员都很熟,连带我们小组都占了不少便宜,比如食堂做菜的大师傅经常私下捎点好吃的。也难怪食堂的人对老改有好感,就在我们参加训练营没几天,老改和同组的鬼精就帮食堂干了一件“大好事”——他们把食堂的一辆旧的半截美(双排座小货车)用两天时间改装成了性能出色的山地越野车。

    我也看见了那辆车,看上去像个大脚怪蟑螂。从表面看,四个轮胎被架空换成了重型运输车的大轮胎,传动主轴与排气管也换了,至于内部怎么改的我就不知道了。这种车走山地到几十公里外的集市上买菜十分方便,食堂的师傅当然喜欢。如果这辆车跑到我们芜城市的市区里,恐怕没走多远就会被交警拦下来扣车罚款,但在这个地方却没人管。

    ……

    提到车,我们的训练科目中也有驾驶技术。我不知道地方的驾校是怎么教人开车的,大概是从一档起步开始吧?然而我们学车,第一项训练居然是——偷车!

    开车之前先学偷车,而且要在最短时间内搞到一辆车。这大概和执行特殊任务有关,因为你在需要用车的时候不可能总是有车。最简单的撬车锁,就是用一根探条沿着车窗玻璃下面那条逢伸进去,拨一下就可以了,这和香港警匪片中的镜头一模一样。当然还有各种复杂的车锁,技巧不一。

    我对开锁不是很擅长,勉强及格而已。教官对我说,其实我的特点没必要这么麻烦,一拳就把车窗玻璃打碎了,直接进去拆线点火就是了。但这样就成了抢而不是偷了。这项训练老改的成绩很好,但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我们组的鬼精。鬼精和老改的特长类似,也对一切机械构造有一种神奇的天赋。他的登记特长很古怪,是个接近古典的名词“机关”。

    鬼精的故事:

    我们都怀疑鬼精的特长和家族遗传有关,因为据说他家祖上是盗墓世家。真正的盗墓高手,干的可不是倒斗摸金这种小打小闹的活。古时大墓机关重重,各个时期各个地域都不一样,有些机关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如果不是特别擅长于机关消息,往往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鬼精的特长也在于一双手,他的手感十分敏锐。他自己曾经跟我们吹牛:把手指放在桌面上,能感觉到屋子外面的蚂蚁走路。什么东西只要他碰过,就能记住,而且还能照着样子仿造出来,这一点和老改对了脾气,他俩成了宿舍里最好的朋友。

    当然鬼精不是个盗墓贼,那已经是他爷爷辈的事了。鬼精十八岁那年就顶替他父亲到工厂里工作,没几年就取得了八级钳工的职称。大家要知道,技术工人种类,像电工、木工、车工最高只有六级,唯有钳工是八级,因为钳工操作技巧要求非常高。我曾经看过钳工高手的表演,比如在手表上放一张白纸,一大锤下去,把白纸带起来,表蒙不碎!还有眼测配钥匙,只看一眼,不用卡尺,用锉刀锉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来!这些对于鬼精都是小意思。

    鬼精如果老老实实做个钳工也就罢了,可是他有一个坏习惯——开锁!什么锁难开他想开什么锁,据他所说他就没碰着打不开的锁。而且他开锁也不用什么专用工具,就地取材,拣着什么用什么,就能轻松打开一把别人打不开的锁。这么说鬼精应该算是一位神偷了,可是他并不是小偷,只是有这个爱好而已。因为这个爱好他进了很多次局子,还成了他们那个小县城的名人。正因为如此,他被推荐到这里,来这里之前,是从派出所接出来的。

    偷车训练的时候,鬼精没有用教官给的工具,用了一根曲别针掰直之后,就把现场做教学样本的所有车门都打开了,教官告诉他不用参加这个训练了。鬼精名子叫桂金,特长又这么古怪,所以外号叫“鬼精”。

    ……

    蒙眼装卸枪支的测试中老改与鬼精的成绩都不错,我一般,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们组的小小成绩居然也很好,成绩最差的是赶匠。其实我们还有不少别的科目是蒙着眼睛训练的。比如说在一个大房间里,给你一个拍子,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让你击打各处飞来的小球。我不清楚这项训练是在训练什么能力,据教官说这是在测试每一个人的直觉反应。

    为什么要蒙着眼睛?因为眼睛是人最重要的感觉器官,人所接触的外界信息有百分之七十都来自于视觉。对视觉的依赖往往会影响其它方面生理功能的发挥,同时在特殊情况下也容易产生判断上的误导。显然有很多训练是针对在各种情况下综合判断的准确性。

    当我接触“闭眼击球”训练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能用神识感知到身体周围的很多种波动。这和我曾经第一次进入“灵丹”境界后身心与外物感应的状态非常相似。因此我这项测试的成绩很好,几乎没有小球能打到我身上。我没怎么用拍子去挡,微一闪身就躲过去了。但令我吃惊的是,我并不是这项训练成绩最好的,有好几个人成绩跟我一样优秀,但他们看上去明显不是修行人,只是普通人。如此说来,有很多异于常人的能力,未必就是要从道法中修行,现在我接受的这种训练就很特殊也很直接,世间万物有相通之处。达到一个目地,进入一种状态,有很多种方法,而且可以互相作为印证。

    ……

    开车之前先学偷车,而且要在最短时间内搞到一辆车。这大概和执行特殊任务有关,因为你在需要用车的时候不可能总是有车。最简单的撬车锁,就是用一根探条沿着车窗玻璃下面那条逢伸进去,拨一下就可以了,这和香港警匪片中的镜头一模一样。当然还有各种复杂的车锁,技巧不一。

    我对开锁不是很擅长,勉强及格而已。教官对我说,其实我的特点没必要这么麻烦,一拳就把车窗玻璃打碎了,直接进去拆线点火就是了。但如此一来就不是偷而成了抢。这项训练老改的成绩很好,但不是最好的,最好的是我们组的鬼精。鬼精和老改的特长类似,也对一切机械构造有一种神奇的天赋。他的登记特长很古怪,是个接近古典的名词“机关”。

    鬼精的故事:

    我们都怀疑鬼精的特长和家族遗传有关,因为据说他家祖上是盗墓世家。真正的盗墓高手,干的可不是倒斗摸金这种小打小闹的活。古时大墓机关重重,各个时期各个地域都不一样,有些机关简直是匪夷所思闻所未闻。如果不是特别擅长于机关消息,往往是有命进去没命出来。

    鬼精的特长也在于一双手,他的手感十分敏锐。他自己曾经跟我们吹牛:把手指放在桌面上,能感觉到屋子外面的蚂蚁走路。什么东西只要他碰过,就能记住,而且还能照着样子仿造出来,这一点和老改对了脾气,他俩成了宿舍里最好的朋友。

    当然鬼精不是个盗墓贼,那已经是他爷爷辈的事了。鬼精十八岁那年就顶替他父亲到工厂里工作,没几年就取得了八级钳工的职称。大家要知道,技术工人种类,像电工、木工、车工最高只有六级,唯有钳工是八级,因为钳工操作技巧要求非常高。我曾经看过钳工高手的表演,比如在手表上放一张白纸,一大锤下去,把白纸带起来,表蒙不碎!还有眼测配钥匙,只看一眼,不用卡尺,用锉刀锉出一把一模一样的钥匙来!这些对于鬼精都是小意思。

    鬼精如果老老实实做个钳工也就罢了,可是他有一个坏习惯——开锁!什么锁难开他想开什么锁,据他所说他就没碰着打不开的锁。而且他开锁也不用什么专用工具,就地取材,拣着什么用什么,就能轻松打开一把别人打不开的锁。这么说鬼精应该算是一位神偷了,可是他并不是小偷,只是有这个爱好而已。因为这个爱好他进了很多次局子,还成了他们那个小县城的名人。正因为如此,他被推荐到这里,来这里之前,是从派出所接出来的。

    偷车训练的时候,鬼精没有用教官给的工具,用了一根曲别针掰直之后,就把现场做教学样本的所有车门都打开了,教官告诉他不用参加这个训练了。鬼精名子叫桂金,特长又这么古怪,所以外号叫“鬼精”。

    ……

    蒙眼装卸枪支的测试中老改与鬼精的成绩都不错,我一般,让我感到意外的是,我们组的小小成绩居然也很好,成绩最差的是赶匠。其实我们还有不少别的科目是蒙着眼睛训练的。比如说在一个大房间里,给你一个拍子,在蒙着眼睛的情况下,让你击打各处飞来的小球。我不清楚这项训练是在训练什么能力,据教官说这是在测试每一个人的直觉反应。

    为什么要蒙着眼睛?因为眼睛是人最重要的感觉器官,人所接触的外界信息有百分之七十都来自于视觉。对视觉的依赖往往会影响其它方面生理功能的发挥,同时在特殊情况下也容易产生判断上的误导。显然有很多训练是针对在各种情况下综合判断的准确性。

    当我接触“闭眼击球”训练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能用神识感知到身体周围的很多种波动。这和我曾经第一次进入“灵丹”境界后身心与外物感应的状态非常相似。因此我这项测试的成绩很好,几乎没有小球能打到我身上。我没怎么用拍子去挡,微一闪身就躲过去了。但令我吃惊的是,我并不是这项训练成绩最好的,有好几个人成绩跟我一样优秀,但他们看上去明显不是修行人,只是普通人。如此说来,有很多异于常人的能力,未必就是要从道法中修行,现在我接受的这种训练就很特殊也很直接,世间万物有相通之处。达到一个目地,进入一种状态,有很多种方法,而且可以互相作为印证。

    ……

    参加训练营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在这段时间,除了平时的训练,我仍然坚持每夜的打坐修行。前文已经说过,一个屋子里六个人,有三个人夜里打坐。小小的时间最短,坐一个小时左右也就躺下睡了,赶匠的时间最长,他几乎是彻夜长坐不卧。这里每个人都是异于常人,大家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灵丹”境界已成,“内息之法”在静坐中已然如常。四门十二重楼第二门中三重境界讲究一体相承,接下来就要修炼“还转”的境界。丹道修行到了“还转”的境界,就不仅仅是静坐的功夫,它有两套分别的心法与口诀。

    先说静坐行功的心法。前文说到四门十二重楼每一门中的境界与前一门中类似而巧妙不同。还转功夫也讲究运转周天,而且路线与我曾经修炼的“火候炉鼎小周天”。基本一致。那么不同在哪里呢?

    “火候炉鼎小周天”讲究的是意守丹田,一阳生发动,真气自尾闾沿督而上。在这里,是由人的意念来发动。也就是说“我”在静坐中以意守窍,炼精化气。但是在“还转”境界中,并不存在一个“我”的意念。元神与元气相抱,就在“灵丹”中出现。打个不恰当的比喻,不需要你去意守丹田,因为识神退去后出现的纯净的“我”,就于灵丹一体。如果说周天功夫刚开始的时候是意气运行的话,那么到最后“还转”的境界,所有的意识已经凝聚到身体之内,元神自在行周天。

    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理解这种境界,用语言也很难描述出来。勉强的说,就是我已经离开了身体但又不是离开了身体,而是退到了自己体内,我的身体就成了一个天地,有能量的意识按照周天路线在体内运行。灵丹走到什么位置,没有意念引导,而是“我”就在这个位置。这门功夫中最困难的地方叫“上天梯”。讲究的是灵丹自脊柱节节而上,升到颅内泥丸宫中,让纯净的神识回到它的发源之地。

    “上天梯”的功夫凶险异常,没有同门或师长护法很容易出问题,因为此时元神不能有散失。但幸运的是,我早在修炼火候炉鼎时,云飞教过我九节佛风,我无意中过了上天梯这一关,虽然后来有了“耳边雷”的困扰,还经历了一系列的波折,但总算因祸得福。所以风君子才放心的把还转的心法告诉我,让我自己去修炼。

    说到这里,我建议大家做个很有意思的实验;闭上眼睛随便思考一件事情,然后感觉一下,自己的思维是从身体的哪个部位发出来的?从解剖学上来讲当然是大脑,从体位感觉上来讲你也会觉得自己的思维活动出现在颅内泥丸宫中。很多人搞不清楚“上丹田”在什么位置?闭上眼睛想一个事情就知道了——你的身体哪个部位在想这个问题?

    如果你发现你的思维活动、意识感受不是出现在大脑中,而是在身体中某一条线路上运转,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就是“还转”时的体会。上天梯之后,元神回归泥丸宫,回到了意识的发源之地。此时显现的元神与静坐中退位的识神相重合,最终还原出一个纯净状态中的自我。“我”又回到了“身体”,但此时的“我”经历了一次境界的升华。这就是丹道中的“还转”。之所以说它凶险,那是你有可能“回不去”,进入一种“静锢”中,这时候需要别人安全的把你从这种极静状态中“唤醒”。

    有的门派将之称为“九转金丹”。从字面上很难理解,金丹九转究竟在转什么?其实转的就是这个。九转指的是反复洗炼,让一个先天的“我”渐渐清晰,逐渐与后天的我重合。这是后天反先天的过程,也是修炼丹道的人追求“长生”最重要的步骤。

    ……

    这一天夜里,我终于完成了上天梯的功夫,体会到还转的境界。第二天我起的很早,走到院子里做了一个深呼吸,发现周围的一切都变的清晰起来,不是眼睛看上去清晰,而是自己神识中的感应。我感觉到了自己发生的变化——当一个清晰的“自我”被剥离显现出来之后,你才能清晰的感受到与“我”对应的“外物”。

    院墙的一角有一块青色的小石子。看见这块小石子,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风君子给我做的一个示范:他曾经用手指一指路边的一块石子,石子就蹦起来跳到他的手中,当时他告诉我这是道法“御物”的法术,我觉得神奇无比。可是现在,我突然自己也有了这种感觉。

    我伸手指向那块小石子,心念动处,我与那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之间突然有了某种感应,我觉得我可以用神识去控制它。我轻轻一招手,那块石子在地上滚了两下,腾空跳了起来,直飞向我的手中……

    这是风君子曾经演示给我看的法术,他没有教过我,但是我到了还转境界之后,自然而然的就会了!正在我高兴的时候,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块石子在半空中停住了!

    你可能看见一只鸟在天上飞,但这只鸟不可能是停在那里的!你可能看见一辆直升机悬停在空中,但直升机是因为螺旋桨转动吹起的气流。我想很少有人看见一枚石子停在半空中不动!不是我与石子之间失去了感应,我清晰的感受到它仍在我的控制之中,它的来势仍是要飞到我的手心,但就像被什么力量挡住了,悬浮在空气中滴溜溜乱转。此时,我突然感觉到身后有人——

    我一回头,看见我们宿舍的“赶匠”就站在我侧后不远的地方,伸出一只手,五指前张,正对着那枚石子——那阻止石子的力量居然来自于他!他看见我发现了他,对我点头笑了笑,收回了手。他一收手突然脸色一变,小声喝道:“石头,快闪开!”

    他出声提醒还是晚了,我没闪开!那枚石子就在他收手的同时,来势如电,像一枚子弹一样正打在我的后背上。很难想像一枚石子的力量会如此巨大,我就像被铁匠铺里的大锤猛击了一下,踉踉跄跄的向前冲出几步,差点没扑倒在地上!

    赶匠赶紧上前扶住了我,一手抚着我的后背问道:“怎么样?石头,你没受伤吧?你怎么这么不小心?难道从来没有和别人出手斗过法?”

    我站直了呼吸几下,没有受伤,告诉赶匠我没事。赶匠笑了:“我怎么忘了你的特长——硬气功!真是好身子骨,如果换了别人,不打个筋断骨折才怪!”

    我不解的问:“怎么一枚小石子力量如此强大?”

    赶匠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我:“你是跟谁学的法术?你师父没有告诉过你吗?这种道家御物的功夫,所御之物包含极大能量,一枚小石子打到你身上不是石子的力量,是你自己的力量!”

    我想起来了,风君子曾经跟我说过,用御物之法去拣一枚石子,所用的是平常情况下千百倍的能量,也就是说刚才那一下相当于几百枚石子打在我身上。我有点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是今天刚刚学会的,还不熟练……赶匠,你怎么知道的?你也是修行人吗?”

    赶匠点了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我也是修行人,我看我们屋只有我们两个是修行人,老改他们都不是。……我刚才看见你出手御物,忍不住也伸手试一试,没想到你这么没经验,差点受了伤……对了,你是不是学道术的?”

    真是遇到同道中人了,看赶匠比我有经验多了,正好可以请教请教他:“我是学道术的,你也是吗?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术?也是御物?”

    赶匠摇了摇头:“我不是学道术的,我不是你们这些门派中人。我刚才用的术法不是道家的御物,而是‘驱物’,……是我们家传的功夫。”

    “驱物?”

    赶匠:“对,那是另一种术法,和道家御物类似但不同。在道家御物功夫中,一物只能有一御,只要你的神念不断,别人控制不了同样一件东西。但我们家传的驱物法术不同,另有一套操控的法门,具体就不能多说了。”

    赶匠说具体不能多说,也是修行界的讲究,我不可能多问他家传的秘法。赶匠说着说着又笑了,他接着道:“在我们一个宿舍中,我就碰到你这么一个修行人,没想到你却是最没经验的……刚才那枚石子,换成老改、总爷或者小小他们几个,谁都能事先躲开,恰恰是你没躲开!”

    我被赶匠说的有点不好意思。刚才确实是我自己不小心,本来我施展御物法术去催动石子,赶匠在我身后施展驱物法术挡住了空中那枚石子,但石子还在我的控制之中。我转身,他收法,我居然把石子给忘了!这要是真的与人斗法,可是大忌!

    我刚刚到了还转的境界,可以以“法力”激应外物。这还转功夫有两套,分别为“体”和“用”。用的境界就是我昨夜静坐行功的感受,它的口诀很深奥,是《庄子-齐物论》中的一句话:“彼是莫得其偶,谓之道枢。枢始得于还中,以应无穷。”这段口诀中的境界我已经体会到了——剥离出纯净的自我显现之后,可以清晰的感应万物。

    但是体的境界更复杂。它并不是在静坐行功中去运用。而是指在日常一言一行中,行走坐卧境界不失。口诀原本应该是《老子》中的“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但是风君子给换了,换成了“道也者不可离须臾也。”境界是一样的。也是讲究将静坐行功时那种元神纯净的状态带到平常的一言一行中,不独是静坐,平时的行走坐卧都在行功。看样子我对还转功夫还没有真正领会,刚才居然走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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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游介绍:
这是一部“真正的”修真小说。因为在文中有关主人公修行的经历,主要是“丹道入门”这一部分,采取了一种近似写实的手法。本书的主人公是一位在山村中长大,在都市中求学的少年。他曾有天生的古怪异能,但这种异能似乎并没有给他什么奇迹与好运。直到有一天……结识市井中的异人、经历重重劫数、习得传说中的……神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