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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公子胜治     神游txt下载     神游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047回 枯禅误真趣,行游省吾身

    (提记:现在很多人在写一种题材为“修真”的文学作品,多见于网络。然而“修真”这个词究竟做何解?修真究竟修的是什么真?去问十个人,有九个半答不上来。其实修真一词最早源于《老子》五十四章“修之于身,其德乃真”一句。

    有人又要问了:“怎么是‘修之于身’,而不是‘修之于心’呢?”回答这个问题可以用一句反问:“你的心谁能看见?言容行止,皆发乎于心,而现之于身。此身之言容行止,就是你的心,你不可能说你心有善念常住,却天天去杀人放火。”曾子说的“吾日三省吾身”也是同样的道理。所以“修真”也可以说成是“修行”。

    还有一个问题要注意:佛门弟子一般不谈“修真”二字,只说“修行”。布施、持戒、忍辱都是修于行。修行不仅仅是打坐念咒,而要一言一行从细微入手,所以本回讲了一个“拣破烂”的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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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颂站在一个很开阔的地方,到处都是一堆一堆的东西,周围苍蝇乱飞。他低着头,左手拿着个塑料编织袋,右手拿着个钢丝勾子,正在这些东西里翻找着什么。再仔细一看,他居然在翻垃圾堆!我没有看错吧?周颂居然在垃圾场里拣破烂!

    尚云飞再一挥手,镜面又变成了普通白纸的模样,这白纸似乎在半空中失去了支撑,飘落到地上。看尚云飞此时的举止,我的脑海里面莫名其妙冒出来四个字:“崂山道士”!他刚才的样子,一点也不像一个和尚,简直就是活脱脱《聊斋》中崂山道士的翻版。

    “云飞,你给我看的又是什么幻境?这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看那张白纸,而是向我说道:“这不是什么幻境,你看见的就是实实在在的周颂。他现在正在垃圾堆里拣破烂!——这是我佛门圆光镜的秘术,你是不会懂的。”

    靠!原来真是圆光镜的功夫,尚云飞使用的如此神奇,比我强多了!他说我不懂,我也不能说自己也学过——风君子不让说。我只是好奇、困惑以及不解。我万万想不通周颂为什么会去拣破烂?我们班五十三个同学,谁去拣破烂恐怕也轮不到周颂啊?原因嘛很特殊,因为周颂这个人特别爱干净!按现在的话来说就是他有洁癖。

    周颂的家境并不是很好,我听说他父母都是普通工人。他穿的衣服经常是他父亲工厂里发的工作服,有的虽然已经很旧,洗的发白,但总是干净干净一尘不染!不仅仅是衣服,他的头发、双手也都干干净净,指甲里连一点灰垢都没有。就连他用的课本,也从来不乱写乱画一个字,一个学期下来,书包里的书就跟新的一样!这就不是普通人能够做到的,甚至有点不正常了。就这样一个人,你怎么会想到他会在苍蝇乱飞的地方,去翻肮脏不堪的垃圾堆呢?

    我问尚云飞:“这是真的吗?周颂怎么会去拣破烂呢!”

    尚云飞微微动容,脸色旋即恢复平静,淡淡说道:“当然是真的。至于为什么,这与你我无关。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有前生来世的因果业报,你也不必去强求究竟。”

    ……

    “风君子,我偶尔在圆光镜中看见了周颂,我看见他穿着破烂的衣服,捧着个破碗,在一个金房子里吃饭……刚才云飞用了张白纸定在空中施展圆光镜……我看见的居然是周颂在翻垃圾堆!这是怎么回事?”

    同样的问题我又问了风君子。不是我去找他,是他来找我,我一出云飞的宿舍就被他堵住了。星期天他来学校干什么?原来他知道了我今天去找张先生,特意跑来问我情况的。没来得急说张先生的话,我先问了他这个问题。实在是因为刚才尚云飞施展的圆光镜太神奇了,而镜中所见又太离奇了。

    “圆光镜?好端端的你看什么周颂?我不是告诉过你,道法如果没有机缘是不能乱用的吗?”

    “我只是好奇,我学会圆光镜之后,看见的第一个人就是周颂……”

    风君子一摇手:“算了算了,看了就看了,既然你看了,我也看看……”说着话他把我拉进了隔壁我的宿舍。时间是星期天的午饭后,同宿舍的同学有的去操场踢球,有的去教室自习,屋里没有别人。

    风君子向周围看了看,鬼鬼祟祟的关上门。问我道:“尚云飞是怎么用的圆光镜?”

    我将尚云飞裁纸为镜的整个过程和他说了一遍。风君子看着宿舍的墙轻轻一声冷笑,墙的另一面就是尚云飞的宿舍,云飞此时正坐在宿舍里。风君子冲我招招手:“石野,你过来,他是不是这么用的圆光镜……”

    我走了过去,风君子突然抓住了我的一只手,口中小声道:“借神通一用!”他又来这一句了,我已经习惯了。但这一次有点不同,他喊完这一句口头禅之后另一只手挠着脑袋半天没说话,似乎在想什么东西。

    他站在那里想了半天,终于伸出了一根手指,口中念道:“娑婆世界,五光十色。”说着话,用手指在墙上从左到右顺时针画了一个圆,只见这一笔画成,墙面看上去突然出现了一个圆形的光圈,光溜溜宛如镜面,但这镜面里什么也看不见!风君子想了想口中又念道:“以色异空,以空入色。”又伸出手指逆时针从右到左在这个镜面边缘反画了一圈。这一笔画成,镜面中光影立现!

    风君子居然虚指画圆,在墙上画出了这么一面圆光镜。只是听他口中所念,分明不是道家口诀,倒很像佛家经书里的文字。我一直看尚云飞像个没剃光头的准和尚,而风君子则像一个没留发髻的假道士。今天这是怎么了?和尚搞的像道士,道士搞的像和尚?只是他们二人使出的圆光镜法术,比我高明的太多了!我的圆光镜只是眼前一轮光影,只有自己能看见,他人不知。而这两个人祭出来的圆光镜,居然能化虚为实,连站在一旁的我都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镜面中仍是周颂。所看见的场景与刚才云飞给我显示的并无不同——周颂左手拿着个编织袋,右手拿着个粗铁丝缠的耙子,正在垃圾堆里翻东西。风君子看见镜中景象大概也吃了一惊,愣了那么一秒中,然后一弹指。这一面虚幻的镜子突然无声的碎裂,化作细碎的光影消失,墙面还是原来的墙面。

    “镜子怎么碎了?我还没看清楚呢!”

    风君子:“这圆光镜可不是让你照着梳头的!光影闪过就可以了,没有总在那儿照着玩的!否则没人受得了!”

    风君子这一提醒我倒想起来曾经的一段经历。那是我刚刚学会“世间三梦大法”,听说阴神出梦之后有眼神通,瞪着眼睛透视这个透视那个看了一个多小时。结果第二天头晕脑涨好险起不了床。后来风君子告诉我幸亏我是在梦中阴神用神通,神气消耗非常微弱,否则像我这么干麻烦大了,可以直接送医院了。

    风君子又在那里自言自语道:“周颂怎么会去翻垃圾呢?这么爱干净的一个人,上次我借他橡皮擦脏了,他还用小刀削去一块……石野,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我也不知道,我还想问你怎么回事呢。”

    “我知道那个地方,是城东的垃圾场……我们去看看不就清楚了!走,去看看去。”

    如果人的额头上有字的话,那么尚云飞的脑门上一定写着“闲事莫问”,而风君子的脑门上一定写着“爱凑热闹”。风君子拉着我一定要去城东的垃圾场看看,去看周颂拣破烂。

    说实话,我刚开始看见周颂在垃圾堆里翻东西的时候,也是怎么样都想不通。可是走在路上的时候,我渐渐的想明白了,想明白之后就有点不想去了。周颂对垃圾肯定没什么爱好,他的行为就是“拣废品”或者说“拾荒”。如果十多年后,垃圾场总有拾荒大军很正常,甚至能在垃圾场周围能发展出来一个垃圾村。但是在九零年的芜城,虽然经济没有十多年后繁荣发达,但当时专门拣废品的人确实很少,我也一时没想到。

    拣破烂的目地当然不是为了收藏,肯定是为了到废品回收站去卖钱。如此说来,他家里恐怕有点事,或者是经济上很困难,周颂不得不用这种办法找两个零花钱。其实我以前在家有空的时候,也经常上山挖冬笋、打核桃、剥栗子、摘山楂,放假的时候还去窑场搬过砖头,也就是为了赚两个钱补贴家用。这些其实比拣废品更辛苦,但是没办法,穷人家的孩子就是这样长大的。

    城里的孩子在这一方面恐怕就比不上山里的孩子了,城里没有这些活计可做。当时的社会还不像十多年后,高中生没有什么勤工俭学打工的机会,像我碰到韩姐请我去面馆帮忙这种情况是非常少的。周颂跑到垃圾场去拣废品,从他的角度恐怕是他小小年纪所能想到的最好办法了。

    至于周颂为什么会特别爱干净(我当时还不知道洁癖这个词。)?看似矛盾,但也可以理解,这出于一种近乎于扭曲的自尊心理。现在有很多出身贫苦的人到大城市中有了一点小成就,或多或少都会有这种心理,那就是怕别人看不起自己。这种心理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这种人更加有上进心,坏处是与人交往的时候过于敏感,容易莫名其妙的自以为受伤害。其实我曾经或多或少也有一点这种心理,比如过年没有新衣服穿,我就和其它孩子在一起觉得不舒服。但我没有表现的像周颂这样强烈甚至异化了,而且随着年纪的增长,尤其是学了道法之后,这种心态也就完全淡去了。

    我想劝风君子不要去看热闹了,却不知道如何跟他解释。一路被他拉到了城东,穿过农贸市场,再走就是市郊了。我们俩个钻过一片灌木丛,眼前就是垃圾场。当时的芜城经济并不算发达,生活垃圾也没有后来那么多,全城只有这么一个很大的垃圾堆放场。一堆堆的垃圾有一人多高,散发出刺鼻的味道,脚下也感觉软软的,不知道踩在什么上面。

    我曾经修炼过不净观的功夫,对于这种肮脏的境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适。风君子就不一样了,他捂着鼻子,每迈一步都小心翼翼,显然是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但就是这样他还要去看热闹。转过两堆垃圾远远看见了周颂,他依然埋头在那里翻找着什么。

    风君子看见周颂,就要向前打招呼,我赶紧一把拉住他,又把他拽到垃圾堆后面,小声劝阻道:“风君子,你不要过去,最好不要让他看见我们。”

    “为什么呀?人都来了,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风君子有点不解的问。

    “你自己想想,如果你每天穿的都干干净净来上学。星期天的时候,却偷偷一个人跑到垃圾堆来拣废品,你好意思让同学看见吗?”

    风君子眨了眨眼睛,看表情有点恍然大悟。其实风君子是我见过的人当中几乎是最聪明的一个,我听说他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还得过芜城市少年智力竞赛第一名(张先生打听出来的资料)。和风君子接触的越多,开始时是觉得神秘莫测,后来渐渐感觉到他也确实就是个小孩,并没有超出一个少年人正常的行止。高人是高人,少年是少年,这在他身上体现的很明显。他很聪明,手段高超,但是行事并不稳重,确实这个年纪要求他稳重老成也是不可能的。

    比如说周颂此时的心态,风君子并没有经历过,他的生活中没有接触过这样情况,不理解就是真的不理解。但是他的聪明之处在于,我一说他就大概明白了。他拉着我的手又退回到垃圾场边缘的灌木丛后面。小声问我:“看样子他家里过的挺苦的,有没有办法能帮帮他?……石野,你那里不是还有两千块钱吗?借给他呗!”

    这风君子一转念居然开始打起我的主意来了。其实我现在在城里已经有了一套房子和一家店铺,虽然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收入,但算起来已经步入小康了。那两千块钱我虽然没花,但从心理上已经不是那么在乎,就算拿给周颂也没什么。可是事情不能这么办。

    一个在垃圾堆里翻东西的人,一转身就能一尘不染的坐到教室中,这是一种多么强烈的自我意识。对这种人,你莫名其妙给他钱,就是明摆着可怜他,简直和打他的脸一样,他不仅不会要,反而会恨你。我耐心的跟风君子解释了我的想法,风君子也觉得很有道理,我们两个就躲在灌木丛中看周颂翻垃圾,一时之间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

    “石野,你眼神好,你看周颂那是在干什么,弄出来一条条东西,往外抽什么?”

    这风君子的道法是怎么练的?眼神还不如我!我告诉他:“他那是在拣电线,从塑料皮里面抽铜丝,铜丝可以卖钱的。”说到这里我突然心念一动,试着问风君子:“风君子,你不是神通广大吗,你干脆用个法术帮他拣东西得了。”

    风君子一拍大腿:“你这小子,怎么不早说!我这几天正在研究正一门的雷法,虽然没搞清楚什么真东西,但用来拣破烂还是可以的……把手伸过来!”你说这风君子烦不烦人?每次都要借神通一用,从来就没见他自己单独施过什么法术。

    风君子也猫腰过去从垃圾堆里找来了一根旧电线,掏出一把小刀割开外皮,抽出一截细芯。一看是铝的,扔在地上,钻过去又找来一根,这回抽出来的是铜丝。他将这根细铜丝缠在自己右手食指上,左手抓住我的手,用右手食指指着垃圾场低喝道:“借神通一用!煌煌天雷,以铜引之!”

    风君子最近借用神通,我几乎已经没什么难受的感觉了,原因是因为我的道法修为也算是有根基了。但这次还是有点难受,全身麻酥酥的就像触电一样。我有一种错觉,我觉得眼前的垃圾场所有的垃圾都在轻微的蠕动。然后就看见眼前地上的垃圾出现了一条一条的细碎纹路,就像有很多小条蛇在下面向我们这个方向快速的拱了过来。

    有一串细铜丝跳出了地面,落在了我们的眼前,是电线里的铜丝,连皮都是剥好的!接着就更热闹了,不断有东西从垃圾堆里蹦出来堆在眼前。这些东西包括:螺丝上的帽、电池上的钮、水壶上的盖、灯罩上的皮。清一色都是铜质的——总之只有破铜,没有烂铁!这些东西像小山一样在我们面前堆了一堆,最有意思的是其中还滚出来几个光绪年间的铜板。风君子对古旧的东西总是感兴趣,也不顾铜板脏不脏,顺手拣起来就揣到了兜里。

    “风君子,你不是帮周颂拣东西吗?怎么揣到自己兜里了?”

    “这一堆破铜有好上千斤,他拿得走吗?……再说了,这叫欲先与之,必先取之。……快闪,周颂过来了。”

    人都是有神识灵感的,只不过普通人比修真人在这方面要微弱的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风君子对着垃圾场做法,站在垃圾场中的周颂大概也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了,抬头向这边看了过来。恰巧此时那一堆破铜器不断跳出来,发出叮当乱响的声音,周颂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向这边走了过来。

    我和风君子赶紧闪,撤出灌木丛,绕了个大圈,跑到了垃圾场里面。就像共军和国军打游击,我们和周颂换了个地方。从垃圾场里面看过去,只能见到周颂的背影,他站在那一堆破铜面前正在四下张望,看不清他的表情,估计是吃惊不小。他四下观察了三、五分钟,没有看见别的什么人,从编织袋里取出了一把铲子。嗯?周颂在干什么?他没有往袋里装破铜,而是在灌木丛中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刨坑!

    看着看着我就明白了,原来周颂发现了这一堆不知哪来的铜器,而周围又没有人,他自己一次又拿不走,就动起了心眼。他一共在灌木丛里五个不同的地方刨了坑,才把这一堆破铜分别放好,再用土盖上,踩实,铺上一层垃圾掩盖好。地上还剩下了一小堆,他都装在了自己的袋子里。他背上袋子走了出去,袋子沉甸甸的,压的他的腰弯的像个大虾米。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一方面为周颂感到心酸,另一方面又隐隐约约觉得这个人有点问题——他太独,想拿走所有的东西,也不管这些东西是谁弄来的。

    风君子大概没有我想的这么多,见周颂走后拉着我从另一侧离开了垃圾场,看那表情似乎对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十分之满意。走在路上我问他:“你刚才用的是什么法术?所有垃圾堆里的铜器都让你给弄出来了。”

    风君子面带得色的一笑:“我告诉你,这就是大名鼎鼎的——神宵天雷!”

    神宵天雷?!听见这四个字我差点没一屁股坐到垃圾堆里。神宵天雷我听说过,五雷天心正法中的神宵天雷!学道术的人几乎没有几个不知道的。张先生跟我说过,风君子也对我提起过。正一三宝中的雷神剑,据说就是用来施展神宵天雷的上佳利器。据说神宵天雷一旦施展开来,有九天雷劫之威,霹雳所向,神鬼难当,在传说中是神乎其神,威力无比!可是风君子今天居然用来在垃圾堆里拣破烂,这要让当年创下神宵天雷的祖师爷知道了,就算他还能活到现在也要被这小子气死了。

    风君子见我一脸惊愕、不敢置信的表情,有点不好意思的又笑了:“其实神宵天雷讲究的罡步、升符、密咒、器引我都不知道,也没人教过我。我只是在琢磨其中的门道,以一物为引,凝聚心念力激应外物……模仿而已,模仿而已。”

    搞了半天他的神宵天雷是假冒伪劣,风君子只修丹道不懂雷法,只是按照自己所学在模仿雷法的效果而已。回去的时候,风君子才想起来找我的正经事,问张先生和我说了什么?没什么好隐瞒的,我把张先生的话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就是省略了张先生调查他资料的那一段。

    “张先生果然是个老江湖,他想的比我透多了。你就按他的意思办吧,这对你也是一种考验。还有,我发现今天我可以以你为师了。”风君子听完之后说道。

    “以我为师?”

    “是啊,周颂这件事情你处理的对,要我可能就搞砸了,你比我大三岁,看样子也不白白的多活了三年。……为了表示感谢,我决定再教你点东西。”

    我心中暗笑,这和我与他大三岁没有关系,与生活的环境经历有关。他又要教我什么东西?我问道:“教我什么?那拣破烂的神宵天雷吗?”

    风君子:“不是这个!你想学这个还早,就算学会了用处也不大——你也想去拣破烂?我想教你的是如何用那些修真界的规矩……”

048回 开经三句话,难得口无心

    (题记:提一个小问题,《佛经》应该怎么念?不能像唐诗宋词那么念。有一句俗话叫“小和尚念经有口无心”,小和尚这么做就对了。经文出口心中是不留的,这是什么意思呢?也就是说颂经的时候身心清静的像一面明镜,口中颂出的经文就像镜子面前飞过的一只只飞鸟,飞鸟来时镜中便有投影,飞过之后镜中便无痕迹。《金刚经》中也说过去、现在、未来三心不可得。你要是一边看一边想那是在研究义理,当然只有义理通明之后你才可能做到那种的境界。经书如此,那么天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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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何用规矩?规矩这两个字听上去,就是让人去遵守的,那规矩又怎么去运用呢?其实风君子今天做的事情就是一个例子。修行人不能当众施法惊世骇俗、不能以神通对付普通人,不能以道法在世俗中牟利私用,这是天下共守的三大戒律。而风君子今天帮周颂“拣破烂”,显然是运用了神通,却一条戒律都没犯。看上去比较胡闹调皮,其实做事还是很有技巧的。

    首先他没有当众施法,我们做了什么周颂根本不知道。其次他做法的对象不是周颂本人,而是一堆垃圾,相当于义务给垃圾堆做了一次分类处理。最后最重要的一点,东西是周颂自己拣去的,我和风君子没要他半点好处。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恐怕除了风君子之外,世上的高人根本不屑一顾。但小事也有大道理。风君子早说过那三大戒律漏洞很多,道法在尘世中还有很多用处,就看你怎么去用了。好!拣了一堆破烂,还顺便上了一课。

    ……

    “哥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今年夏天之后,我们就不必总在梦里面见面了……你来看我的时候,也不用总在这个神龛上。”

    这是柳依依对我说的话,此时我正和柳依依一起坐在山神庙的神龛上,她还是习惯性的靠在我的肩膀上,怀中抱着我的一只胳膊——没办法,她只能待在这个地方,而我当然是梦中阴神出游。风君子不让我再去见紫英姐,咻咻也不见了,我真觉的有点不习惯,总觉得生活中少了很多有意义的事情。还好,还有依依,我梦里还能来陪她聊天。

    “这真是好消息,怎么回事?”

    柳依依:“风君子告诉我,我的修炼差不多了,只缺一步就可以化形而出。他说他在今年阴历五月十五,要给我讲颂天书‘化形篇’的上半卷。……”

    《天书》“化形篇”?我怎么这么耳熟?想起来了,我曾经偷听过风君子与紫英姐的对话。风君子告诉紫英姐有一个二百五要在今年阴历五月十五,到昭亭山神庙来讲颂天书化形篇的上半卷。原来这个二百五是风君子自己,这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谦虚了?以二百五自居。

    “天书化形篇是什么东西?怎么只有上半卷?”我问柳依依。

    “我也不知道,他没说。只说这化形篇本来就只有上半卷没有下半卷,而他说出来的时候,听得人也只能听懂一半。……我不管一半还是一小半,只要能经常陪着哥哥在一起就好了,过了夏天,我就可以和哥哥一起到庙外面去玩了……”

    我终于知道二百五是什么意思了。古人以一千文为一吊钱,那么半吊子就是五百文,半吊子的半吊子就是二百五。风君子的“化形篇”只有半卷,而且他说出来别人只能听懂一半,那就是半吊子的半吊子天书!不管他是什么样的二百五,能够让柳依依化形脱困就好。

    人的yu望实在是很奇怪的,有钱的人想赚更多的钱,有权的人想当更大的官,总会觉得自己不够幸福满足。但是对于柳依依来说,她现在的yu望是如此简单,就是想走出山神庙到外面看一眼,陪着我一起。想到这里,我心中不禁油然升起一缕怜惜之情,轻轻的握住了依依的一只手。

    柳依依有他心通,显然感觉到我心中的这股情绪,很乖巧的没有说话,而是靠过身体,像个小猫咪一样将头埋在我的胸前。我忍不住轻轻伸手抚mo她的长发,气氛变的温情脉脉起来……就在这时我听见庙门外传来一个人咳嗽的声音,紧接着有一个人在说话:“石野,柳依依,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

    这个时候冒出来大煞风景的没有别人,只能是风君子。风君子没有进来,而是站在山神庙外等我。我出来之后,他向我招了招手,等我们走到远处他才转身说道:“这件事情我怎么给忘了?我本来就想告诉你这一段时间你也不能见柳依依……结果你真的跑来见她,还好让我给发现了!”

    “为什么?紫英姐你不让见,咻咻也不让见,现在柳依依也不让我见面。你不知道依依有多可怜吗,天天待在这个鬼地方,夜里眼巴巴的等着我陪她……”

    风君子:“别把你说的那么高尚,我看你是来吃豆腐的,馄饨没得吃就想起来豆腐了……我不也是经常来吗?怎么没看她对我那样?其实我是为你好,也是为她好!”

    风君子告诉我,最近这一段时间我不仅不能到山神庙来看依依,甚至阴神出游也不可以。因为现在不知道有什么样的高人在暗中窥探我,一旦我出游的阴神被高人困住,那就麻烦了!阴神出游也会遇到麻烦吗?以前没有遇到过,但上一次我阴神出游在汤氏父子家看见了和尘,和尘一眼就把我逼回了肉身,从那时起,我就知道阴神出体也不是毫无忌惮的。风君子说三梦大法十分神奇,照说到了神游境界就没什么实物可以阻隔,但是我修为尚浅,连入梦大法最后一步“破妄”境界还没有达到,还是万事小心为妙。

    孙悟空大闹天宫的结果是被如来佛镇在了五指山。而我大闹齐云观,风君子把咻咻困在了昭亭山。其实想一想,真正被镇住的人还是我。生活中没有了紫英姐,没有了咻咻,没有了柳依依,更加没有了阴神出游的乐趣,这和孙悟空被镇在了五指山下有什么区别?

    区别还是有一点点的,白天我还是一个中学生,不上课的时候,还可以四处乱跑。比如说我还可以跑到凤凰桥头找张先生聊天。张先生没有告诉过我这一段时间我不能来找他。

    ……

    “小子,给你一本书,回去好好看看,不管看懂看不懂,先背下来。”

    张先生扔给我一本书。我一看封面,上面有几个大字“金刚般若波罗密多经”。在我没有接触道法之前,看那些武侠小说,总有一伙人为一本秘籍争的头破血流。然而后来风君子传我丹道,给我的第一本书居然是新华书店买来的《庄子》,告诉我一切修真从“心斋”开始。所以张先生扔给我的书不是什么传说中的秘籍我也不会意外,但我还是没有想到他会给我一本佛经。

    “张先生,你给我《金刚经》干什么?我又不是和尚。”

    张先生笑了:“世界上不是和尚而看佛经的人多的是。我要你看这本《金刚经》是让你学会三句话。有时候跟和尚说话很麻烦的,满口的禅机佛理,跟着他能绕来绕去头都晕了。你和活佛见面的时候,当着那么多修行人的面,我可不希望看见你笨嘴拙舌的丢人。如果他的话你不好回答,就用这三句话去堵那老喇嘛的嘴。”

    佛门弟子中擅长“切磋”的莫过于密宗与禅宗,密宗“辩经”是一种固定的仪式,而禅宗和尚“打机锋”在常人眼中显得神秘甚至怪异。然而这两宗僧人见了面,往往说不到一起去。密宗修习佛法最注重次第等级,比如一个普通僧人(活佛除外)要从第一等级的“拉让巴格西”开始考核,依次要经过“错让巴格西”、“多让巴格西”、“林色格西”、“让阿巴”、“贵格”、“翁则”、“堪布”、“堪苏”、“孜法王”、“法台”等多层法座。而禅宗更多吸收了中国本土文化“道”的思想,尤其从六祖慧能开始,“顿悟“之风日盛,成为了中土佛教显宗的主流。

    密宗所依据的主要经典是《大毗卢遮那成佛神变加持经》(简称《大日经》),而禅宗推崇的一部重要经典就是张先生给我的这本《金刚经》。张先生让我学的三句话就是:如来说XX者,即非XX,是名XX。例如:如来说老和尚,即非老和尚,是名老和尚;如来说王八蛋,即非王八蛋,是名王八蛋……等等如此。这就是理学儒生们经常笑谈的“金刚经三段论”。

    ……

    寂寞的时候读佛经,也算是一种消遣。日子过的很快,很快到了阴历五月十五,这一天是一九九零年六月十三日,星期一。

    我先后两次听说风君子要在这一天夜里到昭亭山神庙去讲颂《天书》“化形篇”。我虽然不知道他讲的是什么东西,但是紫英姐听了能够化为人身,柳依依听了能够化形脱困,叫我如何不好奇?我虽然好奇,风君子却一字也未跟我提过这件事。到了这天白天,他仍然像往常一样,上课下课,看不出一点异常。我渐渐的有点着急了。

    下午放学,他没跟我打招呼,书包也放在课桌抽屉里没拿,晃着两只手就走了。我第一次自主的做了一个决定——跟踪他!

    想跟踪他并不难,他晃晃悠悠走的并不快,一路走到了老汽车站。芜城有两个汽车站,新汽车站主要发长途客车,老汽车站主要发城乡短途班车。风君子买了一张票,上车,是一辆去往昭亭山方向的车。我也凑到窗口去买票,售票员却告诉我那趟车的票卖完了,刚才那人一下子买了五张票。半小时后还有下一班。我再回头一看,前一辆车已经开走了。

    不经意间就这么把他跟丢了!风君子买走了剩下的五张票,那意思分明是不想让我跟着他?为什么呢?我突然想到了一点,风君子是担心暗中有人跟着我,如果我再跟着他,连他也一起被人发现。他显然不希望今天做的事情有太多人知道。

    想了想,我还是买了一张半个小时之后的班车票。上车之后,闭目入静,凝聚神识灵觉四下感应,并没有发现什么人暗中窥探我。当然,如果真有修为很高的人我恐怕也发现不了。昭亭山柳依依那里,我还真有点放心不下,还是要去看看。

    我在昭亭山脚下下车,确定四周无人,也上了山。我没有走游客常走的那条大路,而是转身钻进了荆棘丛中一条隐蔽的小道。别忘了我是在昭亭山区长大的,经常挖冬笋、采山楂,山上的路没有我不熟悉的。在山里绕来绕去,此时天色已经接近于黄昏了,光线暗了下来,在这种情况下走山间野路,哪怕是很熟悉的路,稍不留神就会迷路,甚至会失足摔到山涧里,想跟踪一个人几乎是不可能的。

    一个多小时以后,我趟过雪溪涧,摸进了山神庙外的野桃林中。我在一颗桃树后面探头探脑的看向山神庙的大门。——真奇怪,大门是开着的,但是四周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你在这贼头贼脑的干什么?”耳后传来的声音把我吓了一跳,一回头,风君子居然站在我后面。

    “风君子,你怎么躲我后面去了?吓我一跳!”

    “你小子跟踪了我一路,还说我吓你一跳?”

    “原来你早发现了。”

    “废话,就你那模样,瞎子才看不见!你哪像跟踪人,就像大半夜*少女的流氓。……来就来了吧,我今天要做的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越少人搅进来与越好,不过你既然知道了,就给我做个守门的护法。”

049回 天地风云变,孤魂野鬼哭

    他居然用“大逆不道”这四个字来形容自己的所作所为,加上以前“二百五”那三个字,就成了“大逆不道二百五”了。我早就听他说过丹道是逆天而行,至于逆天到什么程度,我也不清楚,所以也没有多问。只听风君子又说:“你是从山间小路过来的吧?你以为这样就能甩掉跟踪的了?人人都像你那么笨?如果真有大神通,何必跟着你爬山……神识锁定不就可以了吗?”

    风君子一句话让我很尴尬,有点泄气的说道:“那我是白费力气了,有人跟着我吗?”

    风君子笑道:“如果是小角色,肯定被你甩掉了。如果是大角色,也不会做这种事……你小子还是蛮聪明的。来来来,我们先在庙门外等一会儿,子时才能进去。”

    我和风君子走到庙门前的空地上。此时的山神庙与我们第一次来时已经大不一样。前文已经说过,自从去年“冬日花开”之后,这里就成了旅游局下辖的一个风景点。很短的时间内山神庙已经重修了三重大殿、东西配殿,围墙还圈起来两个大院子,雪溪泉的泉眼也被围到后院中。很多地方,盖庙的速度要比盖学校的速度快多了!

    然而此时山神庙前显得比较怪,没有一个人。庙门口的旅游商店兼售票处门是开着的,工作人员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风君子进去拿了两把椅子,两瓶矿泉水,就像在自己家一样,招呼我坐下,递给我一瓶水喝。

    “好奇怪呀,人都哪去了?”

    风君子:“今天没有人,山神庙装修不对外开放。工作人员放假两天。”

    “装修?怎么没看见工人?连个脚手架都没有?”

    风君子:“那就是对外面那么说,其实今天是被人包场了。有人花钱租山神庙两天,条件就是所有工作人员退场,也不对外开放。”

    “花钱包场?这又不是电影院!”

    风君子:“只要你肯花足够的钱,整座山都能包下来,何况小小的山神庙?”

    “你花的钱?你哪来那么多钱?”

    风君子笑了,笑容似乎有些苦:“是不是有点好笑?神仙都可以花钱包下来?……我当然没那么多钱,出钱包场的是张枝……这下可好,又欠她一份大人情,这笔帐迟早都要算到你头上。”

    原来又是在荣道集团那里拉的赞助,上次是在齐云观,这次是在山神庙,两次的事情可以说都与我有关,要算在我头上就算吧!不过我想张枝应该没那么小器。我们一直坐在桃树林间的空地上聊天,我有几次想进庙看看柳依依站在神龛上的样子,都被风君子拉住了。

    季节已经是初夏,山风吹来有一丝温暖,晚间各种昆虫鸣叫的声音此起彼伏。抬头看时,一轮圆月已升到当空。

    俗话说“八月中秋云霁月,七月十五鬼吹灯”。月圆之夜总是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我记得我第一次在梦中推开教室的门,听见柳依依抬头问我是谁,就是在一个月圆之夜。没想到今天,柳依依要化形脱困,也是一个月圆之夜。

    我正在看着月亮浮思,耳边听见风君子说:“好了,时辰到了,我要进去了。你就坐在门口,看好山神庙的门,看见任何人都不能让他进去!记住了!不仅是人,鬼也不行。你有阴眼,人鬼都能看见,你来守门护法最合适不过了。”

    风君子说的怪恐怖的,这大半夜的,荒山野岭四顾无人,风君子要我一个人看庙门,连鬼也要挡住。还好我的胆子不算小,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

    风君子走向庙门,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回头对我说:“我一会儿进庙入坐之后,只要天书一出口,就会物我两忘。所以你一定要守好门,因为发生的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了他站在山神庙的门口,面对着大门的方向静立了很长时间,看面色十分沉重!他抬了抬左脚,放下了,抬了抬右脚,又放下了!似乎前行的道路有无形的阻碍。到后来,只见他在月光下双眉一扬,左手突然亮出一物,黑乎乎一尺来长,正是黑如意。

    风君子左手将黑如意平端于胸间,右手伸出一指,立于眉心之前。此时他开口吟颂了一段话,听这段话分明是一首五言诗——

    我有书半卷,逍然曰化形。

    挥请仙佛退,只送鬼神听。

    副墨闻于讴,参寥传玄冥。

    一指掩天地,齐物自忘情。

    (徐公子注:副墨、于讴、参寥、玄冥,都是《庄子-大宗师》中传道的化名。)

    诵诗声在夜间的山野中显得十分响亮,四面的山谷都隐隐传来回音。我突然觉得周围的环境变了!夏虫不再鸣叫,山风也不再吹过,一切都安静下来,只能听见风君子颂诗的声音。这诗句一出口,风君子也举步向庙门内走去,一字一步,渐行渐深,等到诗句念完,声音消失于正殿之中。

    四周寂静无声,也不知道风君子在山神庙中干什么。我有点忐忑的四下张望,猛然间发现正对着山神庙的桃树林中走出了一条白色的身影,看行走的方向,就是对着山神庙的大门去的。风君子要我看门,我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人来,没想到他刚进去就来人了——这身影是人是鬼?

    我正要起身询问,却坐下了——因为我看清了来人的身形,居然是紫英姐!紫英姐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长裙,随着身形走动,越发显得婀娜多姿,曲线动人。可是在此时此地,却显得非常之诡异,别人看了,恐怕会以为不是女神就是女鬼!我不知道紫英姐看没看见我,她应该看见我了,却没有跟我打招呼,脚下一直向着庙门的方向走去。

    怎么办?拦还是不拦?我知道紫英姐是风君子叫来的,可是风君子刚才也说过无论看见谁我都要拦住!此时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来风君子对我说的话。他要我今年夏至之前不能去见紫英姐,如果不小心看见了,就当作没看见!

    好小子,早就打好了埋伏!难怪他会要我守门,分明是借机放水的意思。我心里告诉自己“我没看见!我没看见!”低下头,任由紫英姐走进了山神庙。她是从正门直入的。想起风君子的话我又想起了另一件事,他除了说我不能见紫英姐之外,还说过我不能见咻咻。刚才紫英姐已经出现了,那么咻咻今天晚上也会出现吗?

    心里想到咻咻,立刻就看见了咻咻!只见不远处有一团影子从桃树林间钻了出来,停在月光下,分明是一只小狗模样,不是咻咻又能是谁呢?好长时间不见,咻咻似乎又长大了一圈。它站在月光下,向我的方向看了几眼,显然是发现了我。既然我把紫英姐放进去了,咻咻也照此处理。我低下头又默念道:“我没看见!我没看见!”咻咻见我一直坐着不动,一转身,窜到山神庙的围墙外,再一纵身翻墙进去了。这狗东西,大门开着,干嘛要翻墙啊!

    咻咻进去之后,我已经没有别的什么不能见的人了!于是端着椅子,在庙门的门槛正中坐下,背对着山神庙的方向。开始老老实实的守门。

    当我刚一坐好,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本来没有风,四周却传来了风声!只听见风声没有风,却有一种阴飕飕的感觉从四面八方包围过来,光线突然变暗了,变得一片漆黑。如果不是我的双眼能在黑暗中视物,恐怕此时会伸手不见五指。

    我抬头看天,却发现昭亭山上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厚厚一层密云。这云如华盖,严严实实的笼罩在昭亭山顶,挡住了所有的星月之光,中心位置正是山神庙的上方。这云层的正中似乎还在涌动,涌动中垂下一条龙挂般的云柱!云柱的方向直指山神庙的大殿。

    说实话,我有点被惊呆了,下意识的又看了看两边。山神庙正门两侧有两棵高大的茶树,不知从什么地方移栽的。此时我恍惚看见这两棵树的枝条无风摇曳,摇曳中渐渐向上伸直,高度已经越过了山墙。越过山墙之后,高枝上的叶子全部立了起来,叶面反转,冲着山神庙的院内。

    然而还没等我看的仔细,耳中又听见无数的声音从四周传来。这声音夹杂在风声中,如泣如诉,如万人呻吟!抬眼向前望去,我的妈呀!鬼影、鬼影、还是鬼影!难道这世上的孤魂野鬼都跑到这里来开大会?四周飘荡着千百条是半透明的身影,这些身影纠缠在一起都在我身前一丈之外飘来飘去。我听不真切耳边的杂声,朦胧间似乎有人在喊“求求你让开,放我进去!”可是这声音太杂乱了,飘飘渺渺的交织,听上去像在四周回旋不去的风声。

    老天爷!风君子在里面干什么?居然搞的天地风云变色,孤魂野鬼哭嚎!然而这些飘荡的乱影,都挤不到大门之前……似乎我坐在这里,就是把门给挡住了。我全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个什么东西,只有咬牙硬着头皮坐在大门口,像一尊门神。风君子呀风君子,你要早说是这种差事,我会叫你去换个人干的!

    ……

    我既然答应了风君子看门,就算是上了贼船了,虽然面前千鬼夜哭,也得咬牙忍着,端端正正的坐在门口。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我的神经几乎都变得麻木了,突然觉得耳中一静,眼前也是一亮——一线天光洒了下来。

    抬头看去,山顶上的那朵华盖云已经舒卷而去,满天又见星月交辉。再低头看向眼前,那些丛丛叠叠的飘荡魅影刹那间居然消失的无影无踪。山风吹来,送来满山松枝的香气,真的是松风坦荡、月华满山!就这么一转眼的功夫,我似乎从地狱进入了天堂。

    怎么搞的?风君子在里面念完经了吗?就在我惊讶间,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条白色的身影从我身边走过,怀中还抱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原来是紫英姐抱着咻咻出来了。紫英姐没有说话,只是轻轻一笑,这笑声比刚才的鬼哭简直如同仙乐,是那么好听。她走过我身边的时候,伸出一只手,用力掐了一下我的肩膀,然后飘然下山。

    我忍住了没和她打招呼,因为我“看不见她”。咻咻比紫英姐要不老实多了,紫英姐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它从紫英姐的怀里跳了出来,一纵身就蹦到了我腿上,还伸出舌头来舔我的手心。它舔得我痒痒的,我不知道应该是抱抱它还是装作没看见它。就在此时,我身侧的那两棵茶树突然梭梭作响,枝叶又恢复了正常的样子。咻咻显然也听见了这响声,看了我一眼,恋恋不舍的跳下地,一溜烟跑走了。看咻咻走的方向,与紫英姐相反,是向山上去的。

    咻咻刚走,我就听见身后有说话的声音:“哥哥,你果然在这里,你是在等我出来吗?”

    起身回头一看,面前站着一位妙龄少女,身形窈窕,肌肤如雪,穿着一身淡绿色的宫装衣裙——不是柳依依还能是谁?

    “依依,真的是你?你出来了!……风君子呢?”

    “他坐在那里好像睡着了,我发现我能从神龛上走下来,就自己出来了,没想到一眼就看见了石哥哥。……哥哥,你的手好暖和呀,在这月光下握着你的手是世上最幸福的感觉了。”

    说话间柳依依已经走到近前,握着我的一只手,把我拉到庙门前的空地上,沐浴着天上的月光。我突然想到,此时的我是一个真正的人,而不是离体的阴神,这是我第一次在非梦中感觉到柳依依的身体!她的手很柔软,很细嫩,但是抓住我的时候却微微有点用力。柳依依身形柔弱,衣裙也在夜风中轻轻飘动,她的手感觉有点凉凉的。

    “依依,你冷吗?”

    “我不是人,不会怕冷,但是我喜欢哥哥身上这种温暖的感觉……”说着话她又偎进了我的怀里,动作是那么自然。我轻轻的搂住了她的肩膀,这个动作我也已经习惯了。

    “他身上温暖?那是凡人的阳气!你想吸他的阳气吗?……我前天刚刚教你采月华之法,今日月华正满,你不要错过天时……你多采一份月华,就多凝聚一份形体。”说话声从庙门口传来,风君子举步走了出来。

041回 动静知宗祖,无事偏更寻

    在道教传说中的仙人,往往人与神是不分的。比如全真教供奉的“北五祖”王玄甫、钟离权、吕洞宾、刘操、王重阳,其中就有王重阳自己。而钟离权与吕洞宾既是现实历史中曾存在的人物,也是民间传说的八仙之一。

    八仙的传说始于唐代,其时已有“八仙图”、“八仙传”等,然八仙姓氏至宋代尤有变更。明朝吴元泰的《东游记》中讲述“八仙过海”的故事时始定为铁拐李、汉钟离、张果老、何仙姑、吕洞宾、蓝采和、韩湘子、曹国舅八人。

    现在绝大多数人只听说过《西游记》,没听说过《东游记》。其实《西游记》也有两本,一本是吴承恩所著,讲的是孙悟空大闹天宫被如来佛收服,后来又保护唐僧西天取经的故事,这些早已妇孺皆知。

    而另一本《西游记》,是王重阳的弟子,全真七子之一,道家龙门派始祖邱处机所著,讲的是邱处机率众弟子西行大漠,谒见成吉思汗的游记。邱祖遗蜕至今尚停于BJ白云观邱祖殿。

    八仙在道教中的地位远远不及太上老君,但在普通老百姓中的知名度却一点都不小。很多人没有听说过老子骑青牛出函谷,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八仙过海。像齐云观这种道观,其实就是靠游客的钱包过日子,老百姓喜闻乐见的,就是道士们乐于奉献的。

    想当初重修齐云观的时候,观主和尘道长就特地坚持在东院修了一座东游殿,请芜城当地一位二流的著名画家画了一幅八仙过海的大型壁画。画中人物如真人般大小,八仙各显神通形态各异。

    据说这殿中壁画上的八仙各有神异,游客只要买了道观中的八仙符,在东游殿中挑选八仙之一的画像许愿,再到殿外由专门的道士负责烧掉,就可以如八仙过海一般一帆风顺心想事成云云。

    这八仙画像倒也画的栩栩如生,只是太栩栩如生了!想那位画家兴许是学西洋古典油画的,尤其是那何仙姑,看上去不象神仙过海,倒象是维纳斯出浴。

    据说后来芜城的九林禅院也要在大殿佛龛的背面加一幅南海观音的壁画,当时芜城搞壁画的人不多,也想请那位画家。九林禅院的主持法源禅师特地到齐云观看了那壁画,回来之后却改变的主意,无论如何也不敢再请那位画家来画观音菩萨!但是和尚不喜欢,不代表游客们不喜欢。

    这一天,东游殿中,仍有不少游客手合八仙符在那里低头许愿,仍然是何仙姑前面围的人最多。就在这时,突然整个壁画发出一声闷响,似乎墙壁都颤了一颤,紧接着只见何仙姑壁画下方砰的被撞出一个大洞,有一个人背朝着殿内带着一地碎砖石摔了进来!

    所有人都被吓了一跳,只见一妙龄女子尖叫着跳到一秃顶男子的怀里,看那动作之灵活就象练习了很多次。

    这个撞破墙壁摔进殿内的人,就是我石野!

    一切发生的太快,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先是我扑向泽中想耍无赖,结果泽中比我更无赖,居然趁乱暗中发动镇灵宝印,也不知道这个猪头是怎么想的?

    也许是这个衰人比较弱智,竟然用一道红光打向一面镜子;或者说我比较走运,青冥镜自生感应,挡住红光并奇异的反射回去,泽中被打倒在地!泽仁本来想阻止泽中,急切间却向我出手,一挥衣袖将我打飞。我落地时急中生智,向后破壁而出——不就是把事闹大嘛!

    我带着一地尘土砖石倒下,发现自己摔进了一间大厅里,面前是一幅八仙过海的壁画,何仙姑身下的莲花位置被我撞出了一个大洞,墙外的光线照了进来。

    这“破壁人”的威力果然不小,还好没有伤到墙后的人。我躺在地上,晃晃脑袋,动动手脚,感觉自己并没有受伤。此时墙洞内外的众人发出了各式各样的惊呼和尖叫,我正准备爬起来,突然听见了几个人呼喊的声音——

    “师兄,不好了!泽中师兄闭气了——快救救他!”这是一个小道士在向同门惊呼。闻言我吃了一惊,镇灵宝印的威力我可是亲自领教过,那泽中被青冥镜反射的红光打到,不知后果如何?万一有个好歹,这笔帐会不会算到我头上?

    正在这时我又听见一个又高又尖的嗓门大声喊到:“不好了!出大事了!大家快去看看啊!齐云观的道士打游客啦!闹出人命啦——”

    这人中气够足的,就这一嗓子,整个道观都听见了!人们的脚步声纷纷向东游殿涌来。这句话好象在提醒我什么?好象这些事都有人在暗中布置!我干脆把眼一闭,同时闭住呼吸,躺在地上装死。在周围游客眼中看来,我撞破墙壁,然后挣扎了几下,就躺在地上不动了!——这下齐云观可炸了锅了。

    第一个冲到我身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柳菲儿老师。她是从我撞开的墙洞里钻过来的,见我倒在地上不动,惊的不知如何是好。她低下身来,将我的上半身抱在怀中,用手摸着我的额头,口中轻呼到:“石野!你怎么样了?快醒醒!不要吓唬老师……”

    柳老师大概是有点吓糊涂了,我又不是感冒发烧,试我的额头有什么用?我被她半抱在怀里,能听见她的心砰砰乱跳的声音。陡然间我还真有点恍惚了,只觉得周围一切声音都隐去了,我耳中只能听见这心跳!

    我第一次在现实中离她这么近,近的可以感受到她的温暖,这一直是埋藏在我心底里的秘密。

    我的眼睛是眯着的,从眼缝中看去,柳老师神色焦急,俏脸发白,额头冒出了细汗。原来她这么在乎我?真的在为我担心?那么就算我真的受伤也值了!

    看着她的样子我突然清醒了过来,想起了周围得环境,其实刚才的恍惚也就是一瞬间。让她如此担心我有点不忍,但我既然要“装死”,怎么也得再装一会儿。

    我不是存心要吃柳老师的豆腐,但我也不得不承认,倚在她的怀中感受真的美妙,如果换一种场合,那应该是世间难得滋味。相到这里我不禁有点感谢那个泽仁道长。真是想到谁看见谁,我立刻就看见泽仁了。

    只见唐老师揪着泽仁道袍的领子将他从墙洞中拽了过来。唐老头身形瘦小,一哈腰就过来了,而泽仁身材魁梧,虽然身怀绝技,但在众人面前也不好把唐老头怎样,只能让他拽着走。钻过墙洞的时候,脑门不小心碰到了洞口参差不齐的边缘,又撞碎了几块砖——这道士头够硬的!

    唐老头看见我在柳老师怀中“昏迷不醒”,也顾不得再和泽仁理论,赶紧松开手伏身看我的情况。此时东游殿几乎已经被闻讯赶来道士们以及围观的游客挤满了,连墙洞那边的院子里也全是人。只见泽仁一脸尴尬的站在围观的众人之间。

    围观的众人将我周边挤的水泄不通,最外围还有不少人踮着脚向里着急的张望,一边望一边问:“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游客甲:“我也不知道啊,我听见有人喊道士打人,出人命了,大家都往这边跑。”

    游客乙:“我也听见了,不过我还听人说是东游殿的何仙姑显灵了……”

    游客丙:“我告诉你们吧,这里的道士手脚不干净,偷一个学生的东西,被发现了,结果就打起来了……”

    游客丁:“学生有什么东西好偷,要偷也偷王老板你的……这里人多,王老板你把包看好了。”

    围观者看似杂乱,但此时如果有人站在房梁上,会发现杂乱中也有层次。最中间的当然是我、柳老师、唐老师、泽仁道士,还有趁乱又从墙洞钻过来的常武。这些人中只有泽仁一个人站着,其它的都蹲在地上看我。

    在我们的外围,包括墙洞的另一侧,几乎全是穿着道袍的道士和举止身形各异的游客,这些游客不像普通的游客,而是不久前在月牙门外隐隐围住我的那些人,也就是混进道观的那些修行人士。

    也难怪,这里太挤了,没两下子功夫还真挤不到前面来!再往外面,则是闻讯赶来看热闹的众人,而我们班的同学们,大多被挤在墙洞外的院子里。

    挤在最里面的围观者看的大多不是我,而是站在那里的泽仁。只见有人对泽仁指指点点道:

    “看见没,就是他打的人,正一门的弟子功夫真不错啊,一挥衣袖就把墙打个洞。”

    “那孩子怎么样了?好像是个学生,抱着他的是老师,这下麻烦大了……”

    “怎么回事?”“看见那孩子手里拿的破铜镜了吗,居说齐云观有人当成了宝贝,想要人家不给就抢。”

    “怎么会这样?我说老弟,你怀里揣没揣家伙,可要小心点,别让正一门给抢了。这正一门怎么变成收破烂的了……”

    听着这些话,泽仁的脸色一阵发红又一阵发白。他是心里有苦说不出来,实际上他虽出手,但并没有伤人。我落地的时候是没事的,那墙是我自己撞的!他知道我也知道,而且围观者中如果有内行的话也能看出破绽来。

    但是更多的人却不明白其中的奥妙,泽仁也无从辩解。现在站的近的人大多是看出破绽来了,故意在那里看热闹。齐云观这次洋相出大了。

    泽仁虽然心里叫苦,大概也知道是齐云观理亏,上前一步伏身准备来看我的情况,却被一个人拦住了。这个人身材不高,穿着一身学生装束,剃着个小平头,看年纪也就是十六、七岁。然而泽仁看见他却一脸惊讶,退后一步,垂手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小师叔,您怎么来了?”

    拦住泽仁的人是我们班的同学尚云飞。尚云飞是广教寺葛举吉赞大师的弟子,这位大师今年九十八岁了,和泽仁的师祖平辈论交。云飞虽然年纪不大,在芜城修真界中辈份却是不小,泽仁也认识他。

    尚云飞拦住他开口道:“泽仁,原来是你?是你出手伤人,打伤我的同学吗?”

    泽仁连忙摆手:“这是个误会,现在救人要紧,我去看看他的情况,应该没有大碍,倒是我师弟泽中是真受伤了!”

    泽仁的言下之意云飞也听懂了,那就是我没有真的受伤。但是围在我身边的几个人却没有听懂。刚才是一阵慌乱手足无措,现在泽仁一开口反道提醒他们了。唐老师第一个反应过来:“什么事回头再说,赶紧找地方打电话叫救护车,先把石野送到医院去……”

    紧接着常武叫道:“不好了,石野没有呼吸了!”我当然没有呼吸了,一直闭息呢!

    这一声叫惊醒了柳老师,她用手一拭我的鼻息,带着哭声道:“怎么办?赶紧给他做人工呼吸!”说着就把我平放到地上,解开我上衣的前两个扣子。

    人工呼吸?嘴对嘴的那种!柳老师要给我做吗?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脸突然就红了。我有点怕,又觉得自己躺在地上装死骗柳老师这样有点罪恶感,但同时心里又有那么一点渴望,总之心里又开始乱跳!

    “柳老师,让我来!你看他的脸都憋红了。”这是常武自告奋勇的声音,说着话他用手一按我的胸口,嘴就凑上来了。靠!怎么是他!这小子早上没刷牙!我就是想装也装不下去了,赶紧长出一口气,做出刚刚缓过来的样子,只是眼睛还没闭开。

    “石野恢复呼吸了!”

    “谢天谢地……他怎么还没醒?”

    “我知道为什么,他是受惊过度,这种情况我小时候看见过,找个老人家打两耳光就能醒,我来打吧。”说话的是风君子,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从人丛中钻了出来。这小子走的急,冲过来的时候还不轻不重的踢了我一脚。蹲下来一挥手,看样子是真的要打。

    他这意思是不让我再装!自从进了齐云观就一直没看见他,直到现在才冒出来,也不知道他干什么去了。见他的手就要落下来,我赶紧睁开眼睛,做迷茫状:“风君子,柳老师……我怎么躺在这里?”

    身边的几人见我醒来,都长出了一口气,然而还没等他们说话。就见一个小道士钻过墙洞站到泽仁身后,低声说道:“师兄,大事不好了!刚才有人趁乱破了伏魔大阵,偷走了瑞兽……”

    这声音很低,细若蚊蚁。若不是我听觉超常,根本就听不见!但是周围的人群中耳目敏锐的人显然不止我一个,只觉得大家都发出了低低的惊呼,听起来就是嗡的一片噪音!有人立刻转身就向外挤去,围在最前面的人刹那间走掉了十几个。

    我也大吃一惊!有人趁乱偷走了咻咻?什么人?一急之下我在地上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把柳老师他们吓了一跳。只见风君子伸手按住我,冲我挤了挤眼睛,那样子在偷笑。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肯定是这小子干的!

    泽仁大惊失色,转身欲走,却被站起身来的常武一把拉住了:“怎么,臭道士,打了人就想跑吗?”

    唐老师也站起来拉住他:“想走,没那么便宜。我的学生没事还好说,要是有事跟你没完……”

    柳老师扶着我也站了起来:“老唐,先别管别的,送石野去医院吧……”

    我赶紧开口:“不用不用,我已经没事了……”

    这时候风君子突然冲着人群开口道:“让开让开,医生来了。”

    向外一看,还真有两个穿白大褂的拎着一副简易担架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让一让,让一让,听说这里有人受伤了,我们是风景区医疗点的的医生。”

    两位老师一见是医生来了,赶紧扶着我过去:“医生,人在这儿,赶紧送他去检查检查……”

    风君子一拉常武,跟着我转身就走。一旁有几个道士低呼道:“师兄,不能放他走,瑞兽被偷的事情肯定和他有关……”说着话就有几个人上前想拦住我。

    此时一左一右两个人却挡在了我的身后,把道士们都截了下来。左边那人是尚云飞,而这些道士一见右边那人都停下了脚步……那人居然是张先生!

050回 抬头天一色,落眼各不同(上)

    (题记:假设而已。如果欧洲的那个上帝跑到峨眉山上去显灵,会有什么结果?恐怕人们不会拿他当上帝,而会以为自己看见了佛光。反之亦然。人们都是生活在各种各样的圈子当中,有时候以为自己出去了,结果是进了另一个。1937年,罗马教廷终于解除了一项长达两百多年的禁令——“允许”中国人祭孔以及拜祖先。好笑吗?你要是了解这一段复杂历史的经过,就一点都笑不出来。上帝是不会吃醋的,吃醋的只是教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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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见风君子出来,我有点不好意思的松开了依依。看依依的样子似乎有点怕风君子,虽然表情有点委屈,但还是站在一边小声答道:“我知道了。”

    “我怎么这么倒霉?别人传道法,哪个弟子不是恭恭敬敬端茶倒水的。我倒好,教了你们一人一鬼,当着我的面搂搂抱抱还不说,见了我连个好都不问。”风君子的话虽然不满,语气中却没听出什么不满的意思,说着说着他自己还笑了。

    “有茶杯茶壶吗?我这就给你倒茶去。”见他笑我也回他一句。

    风君子一摆手:“柳依依,你刚刚化形而出,要抓紧时间巩固根基,昭亭山顶有一块望天石,你现在就去吧。按我教你的法门,对着圆月行功。……来日方长,你有的是时间见你的石哥哥。”

    柳依依答应一声,又看了我一眼,依依不舍的飘然上山。我终于有机会问风君子:“风君子,你搞什么鬼?弄那么大动静!你猜我刚才都看到什么了?”

    风君子没回答我的话,而是走到我近前伸出一根手指在我眼前晃了晃,问我:“石野,这是什么东西?”

    “一根手指。”

    “你确定是一根不是两根?是手指不是脚丫子?”

    我不解的答道:“一根手指就是一根手指。”

    风君子点点头,有点满意的说道:“嗯,还不错。你的神经还算正常,没给吓呆也没给吓傻……真没想到,这魔境劫让你小子这么轻松就过去了。”

    “你说什么?魔境劫,你不是说我能躲六道天劫吗?怎么又冒出来魔境劫了?”

    风君子:“所谓魔境劫,从丹道来说,是指采药成丹,灵丹穿喉落于中宫之时。修炼者眼前会见种种异像,这异像来自于采内药时出现的光影之中。有人就在这一步被异像所扰,心神散失,道法不得精进。更有问题严重的,如果这个人本来神智就有缺陷,恐怕会变得如痴如狂。这就是四门十二重楼的魔境天劫!你碰到了吗?你没有,我说你躲过去了就是躲过去了。”

    “你这么说我还真是躲过去了,可是刚才你说……”

    风君子打断我的话:“人劫嘛,总有前因后果,不是你躲的事情,而是你自己送上门去。今天我没叫你来,是你自己跟来的……其实早在我意料之中。我只是没想到,你能过的这么轻松……我问你,你真的一点都不怕吗?要是我的话,恐怕会吓的尿裤子。”

    风君子说话的时候眼光向我大腿根的方向瞄来瞄去,似乎是在看我究竟有没有尿裤子。听他这么说,我也仔细想了想。我不怕吗?我应该是怕的!如果换在一年多以前,我陡然见到刚才的景象,不被吓死恐怕也要被吓傻了。世人怕鬼,有绝大多数人是因为对死亡概念上的恐惧和对未知世界的害怕,还有另一部分人如果真的见过鬼,那种恐怖的景象也会留下阴影,一想到就会发抖。

    但我现在不一样。我知道有鬼,也见过鬼,所以对这个概念没有什么先入为主的恐惧感。还有一个原因很重要,我成年后见到的第一个“鬼”,不是什么长舌瞪眼的恶鬼,而是惹人怜爱的柳依依。正因为这个原因,我见到鬼影飘荡,第一个感觉是惊,并非全然是惧。稀里糊涂的就这么忍过来了。

    “刚才那些飘来飘去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都是孤魂野鬼吗?”

    风君子:“这个世界乱七八糟,什么东西都有!你看见的,恐怕也非全然是鬼,我也说不清楚都是什么玩意!”

    “你怎么搞的?怎么把这些东西招来了?还有,我还看见天上……”

    我刚想告诉他我看见了天上的云和地上的树都变得十分怪异,然而风君子却打断了我的话:“你看见什么千万不要告诉我。天机出口,有口无心。眼不见为净,心不知不烦。我不想知道!”

    我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表情,心里突然冒出来四个字——掩耳盗铃!我当然不会当面这么说他,他让我不说我就不说,而是换了一个话题:“柳依依现在和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了吗?我刚才摸到她的手了。”

    风君子:“没那么简单,她只是化身而出而已。还不是人!这不好解释,你就当山神显灵吧。……她现在元神寄身还在山神像中,化身也离不开这昭亭山的范围。”

    柳依依出了山神庙,却仍然离不开昭亭山。我问风君子:“为什么?她为什么离不开昭亭山?”

    风君子:“她是昭亭山神,当然不能离开昭亭山。你自己想想,西方的那个上帝会跑到峨眉山去显灵吗?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那她会永远如此吗?”

    风君子:“你急什么,再想办法就是了。以前不也是想办法想出来的!……你先别操心别人,还是想想你自己吧,你过几天就要去见活佛了!”

    ……

    我最近一段时间养成了看日历的习惯,天天掰着指头算日子。算什么呢?我在算夏至这一天。真是无巧不成书,尚云飞告诉我,活佛要见我的日子也就是刚过夏至的第二天。这一天是一九九零年六月二十三号,星期六。尚云飞说这天早上他会来找我,领着我一起上广教寺。

    刚起床,云飞就来叫我去食堂吃早饭。吃完早饭,我们两个就上路了。广教寺离芜城市区有二十里,这个距离可以骑自行车,然而我和云飞都没有自行车。没有自行车可以坐短途城乡公交车,可是云飞不坐车,他一定要步行,我也只好跟着他步行。

    一开始尚云飞走的不快,我们一起穿过芜城。出城来到市郊之后,行人渐渐稀少,只偶尔见车辆往来。我突然觉得尚云飞加快了脚步。他行走的姿势未变,步调未变,看上去没什么异常,前行的速度却快了许多——至少不比自行车慢。他加速向前的时候还回头看了我几眼,那意思好像在看我能不能跟的上。

    我虽然不是什么长跑运动员,但从小也是翻山越岭长大的,而且我现在金龙锁玉柱的身体,体质要比一般人强多了。于是我拔脚就追了上去。只是我们两个的感觉不一样,他是在走,飘飘然然的在走,而我是在跑,甩开大步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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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0回 抬头天一色,落眼各不同(下)

    (不好意思!昨夜11点半家里突然停电了,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来电。)

    我跑的越快,他走的越快,我和他之间总有那么几十米的距离。到最后我几乎是在拔脚飞奔了,而他看上去仍然是不紧不慢的走着,但是却总是甩开我那么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我们一前一后在大道边赶路,居然不经意间超过了一辆晃晃悠悠屁股冒着青烟的公交车。还好市郊道边没什么行人,其实如果有人看见了尚云飞也不会太在意,至于看见了我,恐怕会当成一个练长跑的运动员。

    离开公路,走上一条黄土路,已经到了昭亭湖边,远远的看见了广教寺的红砖黄瓦以及来来往往的香客游人,云飞这才放慢了脚步,速度恢复了正常。这小喇嘛真不愧为大师弟子,不经意间就给我露了一手。不知道这是什么功夫?有机会俺也学学,这样回家看爹妈就不用买票坐车了。

    昭亭湖不大不小,坐落在一片青翠的丘陵低谷间。过了昭亭湖,有十里桃园,每到春天便是芜城有名的“十里桃花”。过了这十里桃花园后不远,就到了昭亭山脚下。广教寺面南背北,山门正对着昭亭湖,也算是风景灵秀之地。

    这一天正好是周末,因此游人不少,香客也很多。广教寺正中空门不开,只留左右两侧的边门供游客出入。尚云飞走到寺门前的时候,我也快步追到了他的身边。他回头看了我一眼,说道:“没想到,你一路居然能跟上来,看样子根基不错!只是你还没有学会内息之法,跑的张牙舞爪的,一点威仪都没有……”

    “站住,就说你们俩呢!你们两个小孩干什么的,票呢?……买票不知道啊,到那边买票去。”

    云飞正作高深状跟我讲什么威仪,而我也正好听见他说的内息之法,同时我们两人脚下正向广教寺右侧的边门入口走去,却被一个穿着黄夹克的男人伸手挡住了。原来这人是广教寺门口的检票人。

    广教寺如今也对游客开放了,是芜城的一个旅游景点。除了佛门弟子外,其它的游人香客进寺都要买票的。大概以前看门的都认识云飞,没人拦过他,所以他也没想到这一点。然而今天这个把门的却不认识云飞,看着我们两个学生模样的人就这么往寺里走,伸手就挡住了。

    “我是活佛的弟子,他是活佛今天要请的客人,你问我们要什么票?”云飞倒也没和那拦路的人生气,只是认认真真的和他解释。

    那男人四十多岁,带着顶窄沿帽,叼着根烟,露出一口黄牙,鼻孔向外出气道:“真是什么怪事都有,你是庙里佛爷的徒弟?你是佛爷请的客人?就你们俩破小子……一张票五块钱,不掏钱就别想混进去,胡说八道见得多了,没见过你这小子这么胡说的。”

    阎王好见,小鬼难当。我一路在想见到活佛会是怎样一副场景,没想到在大门口却被一个检票的给拦住了。按照我的脾气,换作以往,可能就拉着云飞去买票了,和这种人有什么道理可说?可是今天不一样,张先生早告诉我要正大光明的来,而且最好要敲锣打鼓的来。我不知道什么是敲锣打鼓,只是跟着云飞来了,没想到一到庙门口,还真蹦出来一敲锣的。这里的争执已经引起了四周不少人的注意。

    想到这里,我抱起胳膊,不动也没说话,站在那里冷眼旁观。只听云飞面无表情的对那人说道:“你是什么人,要拦我进寺。”

    “我是旅游局的,站在这里,拦的就是你们这种人。”

    看那人的样子,也不像什么正式的国家干部,估计也就是旅游局在本地雇的临时工,但说话的口气也不小。尚云飞也不好发作,伸手掏兜,估计想掏什么东西,结果什么也没掏出来。他转头看我,面色有点不好意思的说:“石野,你今天带钱了吗?”

    两张票十块钱,我兜里还真有,但是这种情况下我偏偏不掏出来。这广教寺真是出洋相,活佛要请我,也不派个人在门口接,居然搞的要买票。我面露难色的对尚云飞说:“没有啊,我也没带钱!要不,我们就在门口等,等你师父出来?”

    尚云飞的脸色很难看,恰好此时有个穿着大红僧袍的中年僧人从另一侧的左边门走出来,给他解了围:“小师叔,这位就是佛爷的客人石小施主吧?你们果然在门外。刚才佛爷说你们进门遇障,要我到门前接引,他老人家真是料事如神!”

    红袍僧人上前施礼,领着我们进门,那守门的倒也不拦了,只是我走过去的时候还听见他嘴里小声嘀咕:“那也得买票呀!”

    走进山门,第一重是天王殿,迎面是笑嘻嘻的大肚弥勒菩萨。走过天王殿我回头看了一眼,只见弥勒背后的韦驮菩萨怒目而瞪,降魔杵以双手拄地——原来这家寺庙是不许行脚挂单的。

    面前是三世佛大雄宝殿,殿前游人最多,有人在殿中排队磕头,有人在殿外左右的烛架香炉中供奉香火。僧人领着我向前走,我却在大院正中停下了。面对着佛堂的方向,双手合什举过头顶,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拜完之后又拜一拜,拜完之后再拜一拜,拜完之后还拜一拜……

    总之我在那里拜了很长时间,那僧人和云飞见我拜佛,也不好打扰,只有站在一边静静的等。你问我在干什么?其实我在亮相!我就是要站在人最多的地方,让大家都仔细看清楚了,今天我正大光明的来了,进庙遇佛还拜了!我知道暗中肯定有人留意我,我一进寺门就感觉出来了。

    终于等我拜完了,尚云飞才领着我跟着那僧人向后走去。路上他小声的问我:“进庙拜佛是谁教你?你也不是佛门弟子。”

    “我爹妈教的。他们从小就教育我要尊重长辈尊重老人。佛比我们大两千七百多岁,表示尊重应该没什么问题的,礼貌还是要讲的……”

    说着话穿过大雄宝殿,又穿过第三重正中供奉黄教宗师宗喀巴贴金塑像的十八罗汉殿,来到后院广教寺的讲经堂。讲经堂是广教寺僧人日常传法辨经之所,地方挺大,站一百来人没人问题。此时门开着,门前也有两位红衣黄帽的僧人正在等候,一见到我们一行三人,招呼道:“石施主到了吗?快请,佛爷正在里面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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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回 问心何曾愧,不独是我非(上)

    讲经堂里没有凳子,而是放了一地的蒲团。屋子里有几十个人,都站着,一见我进来,目光都迎了过来。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十道目光一齐看过来,我立刻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差点没退后一步退出门去——这里果然都是修行界的高人!

    这时候我看见了一个熟人,只见张先生正引着一位光头老僧走了过来,对着我介绍道:“佛爷,这孩子就是石野,就是你今天要见的人。”

    “石小施主好,今天老僧打扰你了,大老远的把你请到广教寺,实在是有事相问,希望你不要介意。”那老僧客客气气的举手施礼,过来和我打了个招呼。

    “佛爷,你不用对我这么客气。您是长者我是晚辈,长者有什么事情要找晚辈,晚辈自然应当前来。”我不知道怎么称呼他才好,张先生叫佛爷,我也跟着叫佛爷。说话的时候我也抬眼打量面前这位大名鼎鼎的葛举吉赞活佛。我听说这位老人家今年已经快一百岁了,而面前的老僧看上去却只有六十来岁的样子,剃着光头也没有留胡子,看不出虚发如何,只是一对眉毛长且浓密,末端甚至都打了卷,却是黑白参半。

    修行界的高人我见过最厉害的高手莫过于齐云观的观主和尘以及九林禅院的方丈法源。法源和尚身姿挺拔,看上去宝相庄严,连脑门也是锃亮的;而和尘道长仙风道骨,看上去飘逸出尘,连眼神都是发光的。但面前的老活佛,身材不高,皮肤微黑,五官端正而普通,眼神平静而柔和。如果他不穿着一身僧袍,简直就是个平平常常的乡下老头。这就是活佛?简直太让人感到意外了。我本来的想象还以为是坐在佛坛上金光闪闪的那种。

    不提我如何感想,老活佛已经引着众人来到了讲经堂中,他先盘腿在一张蒲团上坐下,然后指着对面的蒲团向我招手:“石施主,你也请坐。”

    叫我坐我就坐,我也按着平时打坐的姿势在他面前端端正正的坐下了。屁股刚一沾蒲团,就觉得有几道冷飕飕的眼光刺了过来,耳中还隐约听到了几声冷哼。我当时不知道,修行界规矩多着呢,尤其注重辈份长幼。老佛爷要我坐我就坐了,也没管周围还有那么多高人都还站着。

    我坐下之后,活佛又一摆手请其它的人也入坐。这些人坐下了一片,但还有人站着没有坐下。这些站着的人也有规律,大多规规矩矩的站在某个坐着的人身后,估计是那人的门下弟子或者晚辈。我坐在葛举吉赞活佛的对面,右手边坐的是张先生,而左手边坐着个留长发的中年人,见他所留的长发,可能是一位便装出行的道士。结果张先生一介绍,果然是道士,而且来头还不小,居然是正一门和尘道长的师兄和曦真人!

    今天的场合虽然名义上是老活佛与我唱主角,但张先生似乎是个“主持人”的角色,坐下之后,他向我介绍了一遍周围在坐的各人情况,门派以及名号等。这些人有僧有道有俗,稀奇古怪什么样的都有,我一时之间也记不住那么多,只是不停的点头打招呼。有人客客气气的回礼,而有人仅仅是抬一抬眼皮而已。

    除了和曦真人之外,我还记住了另外一个人。这人是个光头和尚,看年纪已经不小,少说也有八、九十岁,留着乱糟糟的白色短须。他坐在厅中很*前的位置,应该地位不低,然而看他的表情却像个八、九岁的孩子,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四下张望,就像什么东西都很新鲜没见过一样。我跟他打招呼的时候,他冲我咧嘴一笑,那笑容无比天真烂漫。

    听张先生介绍,这个和尚法号法澄,是九林禅院主持法源的师弟。我以前听说过法源有一个师兄叫法海,现在又冒出来一个师弟法澄。法海、法源、法澄,清一色都是水字旁,感觉就像三个水货,这个法澄和尚真有意思。我在心里正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那边张先生已经介绍完了,只听老活佛咳嗽了一声:“施主,石小施主……”

    老喇嘛见我有点走神,开口招呼我。从小到大没听过别人叫过我施主,冷不丁一听还真有点不适应,下意识的开口答道:“佛爷,不要叫我施主,我又没施舍过贵寺什么东西,进门的时候连票都没买……”

    我没意识到这么说话在当时的场合有挑地沟的嫌疑,因为在场坐着佛道两家人,而我本人严格说起来应该出身于道门。佛门弟子称道家弟子为施主,确实有点不合适。我话一出口,就发现左手边的和曦眼神中有了笑意,只是忍住了没有表现出来。

    “天之道,其犹张弓与。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损不足以奉有余,孰能有余以奉天下,唯道者也。……道门中人,以有余奉天下不足,当然也可以称为施主。石小真人,你说呢?”老喇嘛见我说出刚才那番话,面色不变,反而引用了一段《老子》中的文字,来反问我,只是称呼已经变了,不再称我为施主,而是石小真人。

    我曾经猜测过很多次活佛见了我会怎么说话,会不会满口佛经让我听不懂,万万没想到他一开口居然说出了道德经中的文字。这老喇嘛确实不简单,也不像他的徒弟尚云飞那样门户之见那么明显,而且平和的很,一点架子都没有。在坐的众人听了他这番话,面色立刻平和了不少,和曦真人的眼神也有肃然起敬的意思。大家都很自觉的没有插话,只有法澄和尚鼓掌笑道:“大师说的好!一切圣贤,皆以无为法,而有差别……道士们供的太上老君,不也说过无为嘛。”

    法澄和尚这一笑,听上去天真无邪,但在这种场合有点起哄的意思。和曦微微咳嗽了一声。活佛也听见了和曦的咳嗽声,转而说道:“老僧就不多言了,今天找石小真人来,主要是大家都有问题想问你……和曦,还是你问吧。”

    那和曦真人向老活佛微一颔首,向我问道:“石野,贫道就开门见山了……你日前在我正一门齐云观撞破墙壁,引发众人之乱,究竟做何解释?”

051回 问心何曾愧,不独是我非(下)

    和曦的话中有责问的意思,但语气并不严厉。他的样子和他的师弟和尘不同,这个道士长的白白胖胖的,嘴角和眉梢都向上弯,就连不笑的时候那表情也感觉在笑。因此他虽然是在问我,但是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让人感觉并非是责怪。

    我想起了张先生的嘱咐,开口答道:“当天的事情,其实要我一个人也解释不清楚,在场有很多人看见了,道长可以问问他们,今天这里也有见证人……后面这位先辈我在齐云观就见过。”说着话我回身一指,指向身后不远处坐着的一位虬髯大汉。这个人的胡子很特别,连鬓落腮很浓密的虬结在一起,我想起来了,那天在齐云观也见过。

    和曦见我指向那人,也问道:“宣花居士,既然那天你也在齐云观,那你就说一说当时你所见的场景。”

    没想到这个身材魁梧的大汉居然叫宣花居士,只见宣花居士站起身来,向活佛施了一礼,然后开口道:“那天我是去看热闹的。我听说齐云观捉住了瑞兽望天吼,我还从来没见过瑞兽,想去饱饱眼福。没想到和尘观主说无论是谁没有黑如意都不可以见瑞兽……后来有人喊道士拐卖儿童,有一伙人就闯到了后院,我也跟着进去了……”

    这宣花居士嗓门挺大,震的我的耳朵嗡嗡作响,只听他接着说道:“泽中说这孩子手中的破镜子是齐云观的东西,后来这小孩就扑向泽中,被泽仁一袖子打出去了,落地的时候故意把墙撞了个大洞。这都是我亲眼看见的!”

    宣花居士嗓门大,眼力倒也不错,开口就说了实话——那墙是我故意撞破的。这时候张先生开口问我了:“石野,你解释解释,为什么要故意撞坏齐云观的墙——在场的都是前辈高人,你用不着撒谎,大家都知道那不是泽仁打的。”

    张先生分明是在提醒我该说实话的地方要说实话。我想了想答道:“我是生气,如果你好端端的上门要用法器换东西,不换就不换呗,为什么凭白无故诬陷我是小偷?齐云观这么做事,如果是张先生你,你生不生气?如果你生气了,会不会表示表示?”

    张先生摇头笑而不答。老活佛说话了:“我问过小徒尚云飞,他也亲口向我证实那面古镜确实是这位石小真人之物。和曦,这你如何解释?”

    和曦真人的表情有点尴尬:“这个——确实是齐云观有错在先,泽中已经回山受罚了,关于崩壁毁画的事情,今天正一门也不再追究。今天这么多同道在场,正一门只想问一句话,那位破伏魔大阵盗走瑞兽的高人是谁?趁乱放火的人又是谁?石野,你不会不知道吧?”

    “不不不,不知道,反正不是我!我连伏魔大阵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齐云观起火的时候,我早就出去了——有几百人可以做证。”

    话说到这里有点僵住了,我如果就来一个咬死不认帐,和曦恐怕也没什么办法。这时只听老活佛开口道:“一个要问,另一个又不知,还不如不问。石野,老僧问你一个问题,今天当着这么多人,你却不能不答。”

    “佛爷,你想问什么你就问,只要我知道一定告诉你。”

    活佛微微一笑:“你一定知道,不可能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有如此修为,尤其是修身的外家功夫,一定是高人门下。请问你如自何门何派,师承何人?”

    *!这是我最头痛的问题。我不知道我出自何门何派,也不能告诉他们我是和小我三岁的风君子学的丹道。只有拣起了修行界的规矩,答道:“修行界不是有‘不问’的规矩吗?”

    这时张先生插话:“不问的规矩确实有,但也不是任何情况下都不能问。我们可以不问你的来历,但是你得传道法的经过是一定要说的。”

    得传道法的经过?我突然想起了风君子曾经告诉我,如果有人问就说我梦中遇神仙,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于是半真半假的答道:“我小的时候,就经常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

    “天生阴眼!”人丛中有人说道。

    “你别打岔,听他怎么说。”旁边又有人出声阻止。

    “我不仅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东西,还经常能够梦到未来发生的事情。有一天夜里,我梦见一个人,跑来教我修丹道,告诉我只有这样才能治我气虚体弱的毛病……我小时候身体非常不好,有几次差点就病死了。后来跟这个梦里的人学丹道,才健健康康的长大了。”

    这一席话半真半假,听的人都不作声了。修行界确实也出现过梦中传法收弟子的情况,虽然非常少见,但众人也不能说就不可能。这时还是和曦开口:“石野,你说那人已经达到出神传法的境界,那你能形容形容这个人的样子吗?”

    形容这个人的样子?当然不能说风君子的样子,胡诌一个吧:“是个老道士,走起路来飘飘然然就像个神仙!他穿的是青布道袍,手里还拿着一柄拂尘,拂尘是金色的……”

    我信口开河,却发现两边坐着的和曦与张先生脸色都变了,那是一种不可置信的惊讶。张先生突然开口问道:“那老神仙的道袍正中位置是不是还打了一个白色的大补丁?”

    张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既然他这么说我就顺着他说:“对呀,道袍正面是有一个白色的大补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那老神仙头上的发簪是不是一把剑的模样?”和曦真人也开口问道。

    我越听越奇怪,干脆都顺着说:“是呀,他头上的发簪有四寸长,样子就像一把小宝剑……前辈,难道你也认识他?”

    话说到这里,周围突然有点乱了,大家都开始窃窃私语,我隐约听见有人在说:“怎么会是守正真人?”、“正一门的掌门怎么会去齐云观闹事?”、“高人行事真是高深莫测!”听着听着我有点听明白了,原来我刚才信口开河,居然说的是正一门的掌门守正真人的样子!老天做证,话可不是我说的,都是他们问出来的!

052回 自古人宏道,在世莫称神(上)

    只见和曦真人的脸色十分古怪,似乎有什么事情实在难以决断。众人都不大声说话,然而指指点点都把目光投向了和曦。和曦有点犹豫的说道:“石,石小师弟,你说的这情况我也不好擅自决断,还要回山禀明师尊再做处理。……如果你所言是实,那今日就算我得罪了……如果你是空口胡言,那我正一门也绝不会轻易罢手!”

    张先生也问:“石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这下麻烦了,显然误会大了,连和曦刚才都叫我石小师弟了。这种事情,事关尊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和曦就算心里怀疑,也要回去问了守正真人再说。我赶紧解释道:“前辈,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梦中传我道法的那位老神仙就是那个样子,但他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他的名子。”

    说话还是留点余地吧,和曦回去问他师父就露陷了。露陷又怎么样?反正世上的道士多的是,别人就不能在道袍上打补丁?别人就不能用小剑做发簪?然而这句话说出来等于没说。只听和曦又问我:“你在梦中拜了师父吗?”

    我答道:“老神仙在梦中给我举行了一个入门仪式,我记得有拜天、问道、受戒,但是他没让我拜师,也不许我叫他师父。”

    这番话大多是真的,如果把老神仙换作风君子就全部是真的了。撒谎还是要真假结合,这句话一出口和曦看我的眼神立刻又有了不同,怀疑的成份明显小了。只见他又说道:“世上高人行事,天机莫测。既然如此,今天我就不问为什么了。……佛爷,实在不好意思,今天打扰了!”

    活佛笑着摆手正要说话,却听后面那个法澄和尚好奇的叫道:“梦中也能传法?我怎么从来没有在梦里见到谁来指点我开悟?”

    法澄这一开口很多人都忍不住笑了,活佛说道:“各人有各人的缘法,未必都向梦中去求解脱。我密宗也有梦观成就,石小真人遇到的事情也并非不可能。既然和曦你没有什么话要问的,我倒有话想说。”

    “佛爷,有话就说。”

    活佛:“石小真人,据你所言,你在梦中遇仙,传法而不拜师,那么你现在算何门何派?”

    这老活佛很厉害,一句话就说中了关键。风君子说过传法不拜师是修行界的忌讳,因为那意味着将来这个弟子闯了祸,没有人会出来承担清理门户的责任。活佛这么一说大家又都安静了。和曦的神色有点着急,却也没开口说话。

    我好奇的问道:“一定要有门有派吗?……诸位前辈门派未立之前,……不也是有人创出来的吗?……没有门户,也可以自立门户呀!……”

    我说这话的时候和曦一个劲的咳嗽,张先生也一个劲的眨眼。等到我说到自立门户这一句,就像在烧开的油锅里倒进一瓢冷水,屋里一下子就炸了,说什么话的都有,大多是表示惊奇,还有人表示愤怒。我有点不知所措的看着活佛,心道:我要自立门户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活佛定定的看了我一眼,长叹一声:“原来你真的不知!自立门户这种话是不能随便出口的。千年以来,除了邪魔外道,修行界还从未有人新立门户。这其中有很多关节,你一个孩子是不清楚的,还是收回这句话吧。”

    听到这里我终于有点生气了。我确实不清楚,但这并不代表我不能说话。想当初我学法未成的时候,曾经遇到过法源和尚,他根本就没给我说话的机会,就要闯进山神庙去砸山神像。后来在齐云观,碰到泽中那么一帮道士,明摆着是在欺负人,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后来,我把事情闹大了,大家怀疑我的后台硬了,这才客客气气的把我请到广教寺。

    今天我说要自立门户,看这些高人都是一脸不自在。本来只是说说而已,而现在我还真有这打算了。我原本什么错都没犯,凭什么让这些人把我叫来问来问去?就因为他们是大门大派,是有道高人?想到这里我冷冷的答道:“佛说门户者,既非门户,是名门户!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正是张先生教我的金刚经三段论,没想到在这用上了。我话一出口,就听见那法澄和尚在众人中叫道:“对呀,这小孩说的对呀!无始生死根本……无始菩提涅磐……”却无人附和。

    活佛见我如是说,也没有反驳,而是改口道:“你们道门中的事情,老僧也不好多言。今天在广教寺,大家不要再提这个话题。……看天色,应该吃饭了,今天就在广教寺用一顿素斋吧。”

    ……

    广教寺是藏密黄教寺院,黄教喇嘛吃不吃素我不知道,但广教寺地处江南,也入乡随俗,寺中僧人也是食素的。这一顿素斋味道很好,我以前没想到豆腐干也能做出鸡大腿和烤牛肉的味道,尤其是那一道油炸南瓜花,滋味确实香脆可口。

    和曦真人没有在寺中用斋,而是推说有事要赶紧回山,匆匆走了。吃饭的时候大家的话不多,而且看我的眼神总是很闪烁,就像看见什么怪物。只有那法澄和尚例外,一边吃,一边好奇的问我怎么在梦中遇的神仙,看样子就像个缠着大人讲故事的小孩,我真奇怪这个老和尚怎么会有这种心性?

    大多数人用斋只是个样子,几乎是尝了几口就匆匆告辞离去,活佛也不挽留。我是真的饿了,早上跟着尚云飞跑了二十里地,正好吃一顿。所以我是最后走的。老喇嘛没有送我,只是叮嘱我如果将来有事我自己无法解脱,可以再来找他试试。

    走出广教寺的大门外,尚云飞不在,估计是回家了,他家就住在广教寺附近。我可不想像上午那样再跑回去,于是走向公交车站点。迎面却碰上了一个熟人,正是在齐云观一挥衣袖将我打飞的泽仁道士。泽仁是专程在那里等我,见我走出来,迎上来道:“石野道友,贫道在这里等你半天了。”

052回 自古人宏道,在世莫称神(下)

    今天在广教寺,名义上是活佛找我,实际上看得出来,是正一门有话要问我,出面的就是那个和曦真人。我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胡扯一番下来,老活佛的嫌疑是撇清了,怎么扯到了正一门掌门人守正真人的头上?这不怪我,要怪就怪正一门自己,过了今天,也不知道天下修行人怎么议论正一门。

    出门看见泽仁,我有点不自在。齐云观那些道士,和尘与泽中我都看不顺眼,但这个泽仁是个例外。这人有真功夫,头脑也不笨,举止也不那么嚣张。上次的事情严格说起来我有嫁祸栽赃给他的嫌疑,搞得他当时十分被动,在众人面前他却没有发作。看见泽仁和我打招呼,我躲也不是,只有上前问道:“这不是泽仁道兄吗?你找我有什么事?还是因为齐云观的事吗?”

    泽仁一摇头:“不是不是,我是奉我师父的命,在这里等你,有话在广教寺不方便当众问你,他老人家叫我在这里问你。”

    “你师父?是谁?和尘吗?”

    泽仁:“不是不是,和尘真人是我师叔,我师父你在广教寺刚刚见过,就是和曦真人。”

    原来这泽仁道长不是和尘的弟子,而是和曦的弟子。师父怎么样,往往看徒弟就知道了。这泽仁功夫与修养都不凡,看来那和曦虽然是个貌不惊人的胖子,手底下可能真有两下子。我问泽仁:“和曦道长还有什么话问我?”

    泽仁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笑着说道:“石野,本来今天代表正一门出面的应该是掌门大弟子和锋真人。和锋师伯性情刚正,冷面无私,我还替你担心。不巧和锋师伯有事,我师父替他前来。我师父他老人家一向性情随和,我这才松了一口气。”

    听泽仁的意思,不仅没有因为上次齐云观的事责怪我,反倒在替我担心。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客客气气的说道:“多谢道兄替我担心了。”

    泽仁摆手:“别急着叫我道兄,我以后弄不好要叫你小师叔……你在广教寺所言遇仙人传法的事,我也听说了。”

    *,就这种事传的快!他们都误会我说的那个梦中老神仙是守正真人。我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但又不得不装糊涂:“泽仁,你这是什么意思?我梦中得传道法,难道不可以吗?怎么你又要叫我小师叔?”

    泽仁:“原来你还不知道,你所说的那个神仙的样子,就是我正一门祖师爷守正真人。”

    我继续装糊涂:“可是那老神仙也没告诉我他是守正真人啊?天底下穿补丁道袍的道士应该有不少吧?拿着金色拂尘用剑形法簪的也应该不止一个吧?”

    泽仁笑了:“照说应该不止一个,可是如此打扮,修为又到了出神传法境界的,恐怕就是正一门当代掌门了。”

    泽仁说了个“出神传法”,这个境界很高吗?我心里也疑惑的很,风君子一直是在梦中传法,难道他也能和守正真人相提并论?我原来以为这就是普普通通的事,只要是个修行人就会,原来不是这样!这事情越说越拧,也越说越真,有点收不住了,我赶紧问:“其实想弄明白也简单,你师父回山问一问守正前辈不就知道了吗?何必来找我?”

    泽仁:“祖师爷岂是想见就能见,他前不久刚刚闭关修行,一时半会儿还不能出关。所以我师父也没办法去问他老人家,只能先回山与和锋师伯商量去了。”

    原来守正真人闭关了,我暂时松了一口气。有点不放心的又问道:“守正老前辈什么时候出关啊?”

    泽仁:“宗门大会之前。”

    “宗门大会?什么东西?”

    泽仁:“这正是我要跟你说的,石野,你在广教寺中说你要开宗立派,此话可是当真?”

    又说到这个了!我要开宗立派,本来只是说说而已,后来成了一句气话。这些人,分明都有自己的宗派门户,那我开宗立派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泽仁又要这么问我?想到这里我说道:“真的如何?假的又如何?”

    泽仁叹了一口气:“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看样子你的师尊还没来得及和你说清楚,而你年纪尚幼,不知道其中的规矩。……”

    泽仁跟我解释了一下关于开宗立派的规矩,我听了之后果然觉得很复杂,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它不像政府成立个什么机构,找个办公室挂个牌,任命一批干部就可以了。自古以来开宗立派的人很多,但大多不为天下修行人所承认,原因很多,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不能在世称神!

    活着的人,不能在世称神,这不仅仅是宗教的原则,也是现代文明的原则。这一点我以前听说过,不是听风君子说的,也不是听张先生说的,而是听我们政治老师唐老头在课堂上说的。想当年张道陵创道教,奉老子为祖师,他自己也不敢在世称神,至于天师的称号,那是后来历朝皇帝追封的。(徐公子注:耶稣也没有在世称神,最近美国拍了部电影叫《达-芬奇密码》,也讲到了这件事。)

    从宗教的角度,区别正教与邪教,最重要的标准就看这一点。如果有人聚众开宗,号称教主,宣扬自己等于神的存在,在世称神受人膜拜,就离奸佞不远了。这同时也违反了修行界三大戒的第一条:不得以道法神通惑乱尘世、惊世骇俗。这种情况古已有之,但都折腾不长,原因就不必多说了。所以有些野心家,采取了另外一个办法,就是乱认祖宗。比如白莲教取法佛家净土宗,供奉弥勒菩萨,虽然不伦不类,修行人也不去理会。最有意思的是太平天国,供奉的是西方的上帝,却结合了中国本土的宗族思想,洪秀全号称上帝长子,杨秀清号称上帝次子,其它几个头目以此类推。这即使不算邪教,却也与外道无异了。

    从现代文明的角度,在世称神往往只会带来灾难,比如说希特勒、想当初的小日本什么天皇。当然这一点,以我小小的年纪还是不太容易理解的。我没想到我要在修行界开宗立派,首先要面临这个问题,我不能以自己为尊,又不能不奉尊长。想当年正一门开宗立派,那是在正一祖师羽化之后,他弟子立的门户。我开宗立派,又能立谁呢?如果我真的道法通神,可以开一代风气之先,但是为我开宗立派,那是将来我的弟子们的事情,而不是我的事情。这就是修行界的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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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声明:我不是职业写手,也不会卖注水猪肉。我平时的工作很忙,难得一点空闲,几乎都用来写小说。读书写作是一种消遣,也是自己感悟的过程,我从来不会为了字数而写字,我相信喜欢这本书的人也不会为了字数而看书。

    有时侯为了几句话或者十个字的标题,我可能会长思一夜。有人认为这本书写的不快,可是我保持每日更新已经相当不易。恳请诸位不要总是发表关于催稿更新之类的留言,能快的时候我自然会快。

053回 一般同根器,奈何分九流(上)

    修行界如此立规应该说是很必要的。孔子说过:“人能宏道,非道宏人。”做为一个修行人,应该注重道法的传承,并非以神通来推崇自己。如今我要开宗立派,大家首先就会想到一个问题——我要立谁为宗师?或者干脆和其它人一样,仍旧是托言佛道?

    最后泽仁告诉我:“你要想开宗立派,也不是不可以,只要在宗门大会上斗法夺魁,修行界也会承认你有这个资格。”

    “宗门大会上斗法夺魁?什么意思?”

    泽仁:“宗门大会是天下修行人每隔一段时间聚集在一起切磋交流的聚会,从八百年前开始,就有了一项传统,各门下弟子也会出手斗法,以相互印证修为得失。……修行界肯定不希望一个二百五开宗立派,去迷惑世人误人子弟,如果你能在宗门大会上证实你的修为确实不在当世之下,你开宗立派只要不违规矩,大家当然无话可说。”

    “那这个宗门大会什么时候开?在哪儿开?”

    泽仁:“从八百年前,宗门大会一直就由正一门主持,地点就在正一门。时间是六十年一届。”

    “六十年?那我得等到什么时候?”

    泽仁笑了:“不用等太久,上一次宗门大会是五十九年前,下一次宗门大会就是明年夏天青漪湖涨潮之时!……不过以你现在的修为,你有可能在宗门大会上夺魁吗?”

    泽仁一番话说得我有点泄气了。本来开宗立派就是一句气话,听他说完这么多讲究,还要这么严格的条件,显然不是现在的我能够做到的。我不禁默然无语!泽仁见我低头不言,又问我:“石野,其实我也知道你的根基很不错,如果再过六十年,在宗门大会上一展神通倒也不是不可能,可是明年……所以我师父和曦真人要我交代你一句话。”

    “什么话?”

    泽仁:“他问我你有没有兴趣以正一门弟子的身份参加明年的宗门大会?虽然夺魁是不可能,但总能开开眼界。他听说你在梦中遇高人传授,传法而未拜师,所以现在加入正一门也是可以的。”

    泽仁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盯着我,他的语气分明是要拉我入伙,我一直之间没有反应过来,反问道:“加入正一门?”

    泽仁又笑了:“你别误会,不是要你出家当道士,我正一门中也有俗家弟子。还有我师父说了,在未禀明师尊之前,也不给你按门中辈份记名,你暂时也不用称他为长辈。他还说,就算你梦中遇到的不是守正真人,他也愿意收你这个弟子。”

    没想到泽仁和我说了这么多,到头来居然是请我加入正一门的意思!如果换一种场合,换一种经历,我也许就答应了。一个生活在俗世中的少年人,突然知道世上还有这种神秘的修真门派,可以学得传说中的道法神通,无论如何也抵挡不住这种诱惑。可是现在的情况不一样,我对正一门没什么好印像,第一印像就很糟糕!和尘道长以及泽中那种人我从心里鄙视,和尘当年对柳家的所作所为是我无论如何不能容忍的。和曦与泽仁可能是一番美意,但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

    “泽仁道兄,谢谢你的一番美意,但我自有我的想法,我不会加入正一门的。”

    泽仁对我的回答倒也不意外,轻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师父他老人家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你自有高人传授,不会轻易加入别的门派,此事没有查明之前,你恐怕是不会答应的。……那么只有等祖师爷出关之后,看你会不会改变主意了……如果到时候你还是要开宗立派,我会亲自把宗门大会的请贴送到你手里。”

    “谢谢你,泽仁道兄,如果正一门弟子都像你这样就好了……”

    “你莫要这么说话……我们走吧,这一路恐怕不太平,师父要我把你一路送回学校。”

    这和曦真人心真的是很细,他还想到留下一名弟子送我回去。接下来的事情要我更吃惊,泽仁把我领到一辆白色的桑塔那小轿车旁边,打开后面的车门请我上车,然后自己坐到前排驾驶员的位置上。这道士们也现代化了?正一门也配了小汽车了?泽仁见我眼睛瞪的大大的,微笑着告诉我这是和曦真人的车,特意留下来送我的,他自己坐公交车走了。

    看来我的观念有点落后了,还以为这些世上修行的道士仍然是深山老林里打坐吃素的那一种。没想到时代在进步,修行人也与时俱进了。普通型桑塔那到十几年后只能做做出租车而已,但是在一九九零年,那可是国内的高档车,全车下来要二十多万人民币,道士哪来这么多钱?(暴利时代呀!德国大众用一条闲置的生产线,在中国赚回去不止一个大众!)

    走在路上我也想到,和曦真人特意留车送我,是不是在向我展示正一门的气派?想着想着我又想到了那一天泽仁打我的那一袖子,忍不住问他:“泽仁道兄,你那天在齐云观一袖将我打飞,用的是什么道法?”

    泽仁手握方向盘说道:“那不是道法,那是武功!当时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怎么可能破戒呢?”

    “不是法术?是功夫?真有这种武术吗?太夸张了!”

    泽仁呵呵笑了:“打人如挂画,粘衣十八跌!这是内家拳术,我是武道双修。习道法的人练内家武功,往往事半功倍,怎么样,你想不想学?”

    “想学想学,上哪学?”

    泽仁:“只要你加入正一门,我就全教你……”

    *!又是这一套,老子不受诱惑还不行吗?回头问问风君子,再问问张先生,他们会不会这些?我宁愿跟风君子学也不愿意跟正一门学。还有尚云飞早上走路的那个功夫,我也很感兴趣!会不会是传说中的轻功?

    ……

    “正一门要收你做弟子?这我当时就想到了,如果你的道法真是守正真人所传,收你入门也算是认祖归宗。如果你的道法不是守正真人所传,站在和曦的角度,他也会收你入门。小子,知道是为什么吗?”

053回 一般同根器,奈何分九流(下)

    这是第二天,在凤凰桥头,张先生又出来摆摊了,而我一大早就在那里等他。经过广教寺的事,我很佩服张先生的见识。广教寺的事情后来出了意想不到的波折,我也没来得及问他,只有今天请教了。听了他的话,我老老实实的答道:“不知道,我就是想听张先生是怎么想的。”

    张先生伸手捻了捻胡子,却发觉自己没留胡子,于是摸了摸下巴说道:“原因有二。第一,是修行界弟子难寻。虽然说诸法平等、众生无二,但实际上人和人都是有差别的,资质和慧根不一样。找到一个好苗子太难了,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修炼高深道法的。所以修行界往往是师父找徒弟而不是徒弟拜师父。你的资质虽然不是绝顶,但也是相当不错了,尤其难得的是你有金龙锁玉柱的护身功夫,这是修丹道人梦寐以求的炉鼎,和曦真人如何不动心?况且你说你有天生阴眼,而且遇高人梦中传法,这就说明你生来就有法缘,修行讲究的就是这个法缘。”

    张先生说修行界不是徒弟拜师父而是师父找徒弟,这一点我有同感。如果不是风君子主动找到我,我根本就不知道丹道是怎么回事。而风君子找到我的原因,多少是因为我手里的青冥镜,还有就是天生阴眼,又机缘巧合的看到教室里的柳依依。风君子曾经说过我是一流的性情、二流的质资、三流的悟性。我问他人分几流,他说分九流。如此看来我还是算上等了,可是他又告诉我要想习成金丹大道,这三者皆是上品才可,我也就是勉强达标。我又反问他算是几流人材,他说他的性情不如我,只算二流的性情,至于资质和悟性,他则用了三个字形容自己——“不入流”。

    我又问张先生:“那么第二点呢?”

    张先生:“第二,那就是你和正一门的恩怨了。你搞得正一门很没面子,但是这事闹大了,正一门抓不住你的证据,又不好公然将你怎么样。如果你最终拜在了正一门门下,可以说是皆大欢喜两全齐美!既化解了这场恩怨,又增长了正一门的脸面,最后和曦还得了一个根基不错的弟子。这和曦考虑问题,要比他的师弟和尘强多了……小子,你可以考虑考虑,和曦那人不错,正一门又是天下道术正宗,加入他们并不吃亏,……当然,你如果实在不愿意就算了!”

    “正一门我是不会加入。对了,张先生,你会内家拳法吗?”

    张先生笑了:“你看我这样子像武林高手吗?我明白了,你是在问泽仁吧?他是武道双修,但未必人人都走这条路。其实武功再厉害,怎么比得上道法神通!这只不过是强身健体而已,你有金龙锁玉柱的护身功夫,学那些干什么。”

    张先生确实不像武林高手,问他也白问。只好换个话题:“张先生,能不能帮我算一卦,我明年参加宗门大会的话,会有什么结果?”

    “小子,你想砸我的招牌!普天之下高人盛会,你居然敢叫我来算。你以后别再跟我提这个话题,要不然我不理你了……”

    算了,他不算就不算,我去问问风君子。

    ……

    “什么?宗门大会是什么东西?你跟我说说。”风君子更有意思,他居然没有听说过宗门大会。不过想想也是,他还不满十六岁,没有听说过六十年一庙的宗门大会很正常。搞了半天我还得给他解释究竟什么是宗门大会。

    风君子听完之后一脸好奇:“石野,我跟你商量件事呗!假如你有请贴的话,到时候把我也带去,我也想见识见识。”

    这下倒好,在他这儿没问出什么来,他反倒要凑这个热闹。我苦着脸道:“我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一不小心就说出自立门户的话,现在还不知道怎么收场。”

    风君子:“和曦真人不是给你指了一条路吗?你加入正一门。我不会反对的,三十六洞天的丹道和四门十二重楼的丹道并不冲突,只是他们太罗嗦繁琐了。”

    “风君子,要是你的话,你会加入正一门吗。”

    风君子直摇头:“不会不会,当然不会!我对黑社会不感兴趣!”

    风君子居然将这种隐藏于世的修真门派形容成黑社会。我不知道怎么说才好,风君子突然又变的一脸严肃,凑过来对我说道:“石野,你现在可是天下闻名了,修行界都知道有个小子在梦中遇到守正真人传授道法,而且还扬言要开宗立派。你开宗立派我不管,但我求你一件事,你一定要答应。”

    “什么事?”我也很好奇,风君子还从来没求过我什么事。

    风君子郑重道:“你以后要真是开什么宗立什么派,千万不要把我的样子塑成雕像,供奉在你那什么门派里!……只有魏忠贤那个死不要脸的太监才让人给自己立生祠!”

    原来是这么回事,我差点没笑出来。原来不能在世称神的规矩风君子也知道。我如果立门派,奉师尊的话,我的师尊严格说起来就是风君子。风君子提前跟我打招呼,到时候不能供奉他。其实按规矩也可以供奉他,但那要等到他离开人世之后,他现在显然还没有做好这个打算。

    “好了,我知道了。关于宗门大会的事情,你看该怎么办?”

    风君子笑了:“不怎么办!等请贴送来再说。老子说过‘圣人以无事取天下’,没有必要没事想事。你现在只做一件事,就是好好修炼丹道。你现在已经得成‘大药’,灵丹初成。已经从四门十二重楼的第一门进入第二门,第二门中三重境界分别是‘灵丹’、‘还转’和‘金汤’。……你记住了,这一段时间你仍然不可以去见韩紫英以及咻咻。”

    “不可以见?你不是说过了夏至就可以吗?”

    风君子:“本来问题出在她们身上,所以在夏至之前不能见你。现在问题出在你身上,你又把事情搞大了!是你不能见她们。还有,别忘了我们还是中学生,没有出家当道士。马上就要期末考试了!……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一个问题,‘圣人以无事取天下’,你怎么那么爱凑热闹?”

    风君子:“你看我长的像圣人吗?如果你觉得我像圣人的话,我把名号让给你,换两张钞票花花。……对了,你这几天可以阴神出游,但是最远只能到状元桥,如果状元桥洞下的蒲团是正着的,你就立刻回去,如果蒲团是反过来的,你就在那里等我。我会教你‘灵丹’的心法与口诀。在此之前,至于其它的事,什么开宗立派,什么加入正一门,包括老板娘、咻咻、柳依依。统统都不要去想!”

054回 姹女殷情念,婴儿归不归(上)

    风君子要我不要去想紫英姐,不要去想咻咻,不要去想柳依依。我只能好好复习功课准备期末考试。接下来的日子就像回到了一年前,我没有拣到青冥镜,也没有看见柳依依之前。这应该是一个正常的中学生的生活,然而我却有点不太适应了。还好这段时间不长,很快就会过去。

    期末考试的结果很有意思。风君子仍然考了全班第二,这已经是第N次了。全班第一让人大吃一惊,竟然是从不显山露水的周颂。自从上次垃圾场的事情之后,我就知道周颂家里经济很困难,他甚至去拣破烂换钱花,然而每天却仍然干干净净的坐在教室里。就是这样一个人,居然考了全班第一!我嘴上不说,心里也是很感慨。至于我,还是中游,虽然这学期不务正业,居然没有退步。

    按照风君子的吩咐,我每天夜里阴神出游都到状元桥下去看一眼,可惜那个蒲团总是端端正正的,我就立刻回来了。阴神不走远,并不完全是因为我老实听话,而是知道修行界的水很深,以前不知道天高地厚也就算了,现在知道厉害了,就应该小心一点。风君子这小子也真能拖延,直到快放暑假前一天的晚上,他才在梦中来见我。

    那天我照例阴神出游,飘到状元桥洞下的时候,却没有看清楚蒲团是正的还是反的,因为风君子正坐在上面,嘴里哼着跑调的小曲。他看见我到来,招手道:“石野,你来啦?……这一个多星期是不是过的很难受啊?我就知道你会不自在的,想当初我也有过同样的感觉。”

    我在他面前站定,答道:“是觉得很不对劲,过的特没意思。”

    风君子笑了,没有接我的话,反而说起了另一件事情:“想当初我刚刚学会骑自行车,就天天想找辆车来骑,我妈又不给我买,我就觉得特别不对劲,看见别人骑车就想借过来玩玩。……后来我才发现,原来走路还是走路,感觉也是一样的。骑车是骑车,走路是走路,不能因为骑车而忘了走路的感觉。你明白吗?”

    我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神通是神通,人世是人世,不能因为学会了神通就忘记了怎样在人世中正常的生活。可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风君子:“当然有关系,而且关系很大。这一层道理你不明白,你的修为也很难有所精进,道法越高深,心境就越自然。当然了,这和柳依依她们没关系,只是你自己的事情。今天叫你来,主要是传你四门十二重楼第二门的口诀。”

    “好好好,我正等着呢,这几天我天天都来看。”

    风君子:“这几天我也没闲着!……石野,传丹诀之前先问你一句话,四门十二重楼为什么叫四门十二重楼?不叫三门十二重楼也不叫六门十二重楼?”

    “这我怎么知道?大地神功为什么叫驴打滚?破壁拳为什么叫印度喀拳?还有你新教的功夫为什么叫太阳不落山?还不是你自己起的!”

    风君子笑了:“有些名子只是名子,无所谓。你嫌不好听的不都改了吗?对了,你说我的卯酉周天功夫叫‘太阳不落山’不好听,你给起了什么好听的名子?”

    风君子这一问,我还真想起来了,我确实给“太阳不落山”换了个名子。我笑着答道:“我学成之后想了想,给它起了一个名子,叫‘转—法—轮’,你看怎么样?”

    风君子一瞪眼:“不怎么样,太难听了!而且这个名子也不是你最先想到的,根本不是现代人的原创。八百年前就有门派将卯酉周天的功夫称为‘转—法—轮’。我觉得这个名子不伦不类,明明是丹道功夫,听起来却像佛家的仪式。你让我想一想……叫‘转山河’怎么样?”

    “嗯,转山河不错,以后就叫转山河好了。”

    风君子:“随便你怎么叫吧。……你可真能打岔,回到刚才的问题,四门十二重楼为什么叫四门十二重楼?这个名子可不能随便改!”

    “我不知道。”我只能实话实说。

    风君子得意洋洋的抬起头:“我就知道你不知道,你如果全知道了还问我干什么?我告诉你吧。因为这门丹道,每三重境界是一个循环,就像入门之后再入一门,庭院风景类似,其中巧妙不同。你还记得你入第一门时,是如何开始的吗?”

    我想了想:“从调心调息安神守窍开始,后来学会了内视,你说我上门槛了。”

    风君子:“这就对了。第二门中的‘灵丹’、‘还转’、‘金汤’这三层境界的心法与口诀,表面上看上去与第一门中的功夫类似,但界境之妙却大有不同。就拿这灵丹来说吧,也有调心,但这里的调心是火候崇正,也有调息,但这里的调息是内息之法,也有守窍,但此时窍中有丹!……现在,我还要问你一个问题,因为丹法到此,有两个分支。”

    “什么问题?”

    风君子:“如果是别的事情我就不说了,叫你练就是了,但此事事关重大,我不得不提前说清楚。”我看风君子话说的严重,不由得仔细去听。只听他问道:“石野,你想不想缩阴?”

    “缩阴?什么意思?”

    风君子:“这第二门中‘还转’的口诀是老子所说的‘常德不离,复归于婴儿’。这句话有两层意思,第一层意思行走坐卧,境界不失,返回先天之境。第二层意思就很实在了……那就是小鸡鸡会缩回去,变的和婴儿一样。”

    “你说什么?没开玩笑吧!鸡鸡会缩回去!这我可不干!”

    风君子笑了:“我就猜到你不会干,我也不会干!好好一大老爷们,老二长的跟牙签似的,也太丢人了!……我只是问一句而已。既然这样就把口诀换掉,走另一条路,到‘还转’功夫的时候,口诀就用《中庸》里的一句话‘道也者不可离须臾也!’。这下你放心了吧?”

054回 姹女殷情念,婴儿归不归(下)

    如果不是阴神出游,我差点没出一身冷汗。幸亏风君子今天想起来问我一句,这他要是给忘了,我到时候找谁去哭呀?我不禁有点后怕的说道:“我说风君子,风大神仙,你以后再教我什么,最好像今天一样也想清楚了,千万别搞出什么不良后果来!”

    风君子:“原来你在担心这个,其实没必要!即使你到了缩阴境界,也另有一套口诀可以让你的老二长回来,只是那样太麻烦了!咱们就不麻烦了,别跟小弟弟过不去。你要是对这个感兴趣,我以后找点壮阳的功夫教你……”

    “有这种功夫吗?”

    风君子:“有,应该有吧?当然有!只是我还没试验过,按规矩是不能传授的。你着急这个干什么?我可告诉你,金丹没有固结之前,你可千万不能乱来……我不让你见老板娘和柳依依也是有考虑的……你万一一下没控制住,麻烦就大了。”

    风君子越说越不像话,我赶紧打断他:“那什么时候算金丹固结?”其实我内心里对这个问题也很感兴趣。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现在问也没用。”他仍旧是这个标准答案。

    接下来他跟我讲了第二门中的口诀与心法。他这次讲授与以往不同。以往都是到一步讲一步,和挤牙膏似的一段一段的。这一次却是一气呵成,一夜时间将“灵丹、还转、金汤”三重境界的口诀与心法都讲完了。他告诉我,这本来就是一体的功夫。丹道修炼到这里,就能够分出弟子资质的高下了,有些人一辈子也过不了这个境界。这第二门的丹道,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不仅仅要看资质,还要*机缘。(徐公子注:关于风君子讲的这三重境界的丹诀,这里就暂时不写,否则篇幅太长了,读者也会觉得枯燥。等到后文石野实修的时候,再分步介绍。)

    他临走的时候问我:“石野,我听说张先生送你一本《金刚经》,能不能借我看两天?”

    “风君子,你什么时候对佛经感兴趣了?”

    “我这人好学还不行吗?我不白拿你的,我用书跟你换,武林秘籍要不要?”

    “要,当然要!你别弄本假的来骗我!”

    风君子哼了一声,答道:“我什么时候骗过人?你回家之前我来找你,你把《金刚经》给我,我给你一本《擒蛇手》还有半卷《朱砂掌》。你不是说泽仁对你不错吗?他会武功,有机会你就去请教请教他,学会了别忘记回来教我……”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来了,风君子小时候在造纸厂的废纸堆里拣了一箱子乱七八糟的东西,包括上次给我的那篇古画,还有这两本拳谱。他说他自己看不懂,现在又开始打起我的主意来了。我们俩到底谁是师父谁是徒弟?风君子今天讲丹诀的时候,提到了内息之法。我记得尚云飞也跟我提过,我在想如果我也练成之后,能不能像云飞那样走路?

    ……

    我不是空手回家的,我手里有了钱,总觉得应该买点东西。我买了一辆自行车,中杠男式的,永久牌。这种车不算美观小巧,但是在农村那种乡间道路上很实用。我为什么会想到买自行车?那是风君子的话提醒了我,他说他曾经学会骑车的时候天天想着骑车,我就想到了家里还真需要一辆新的。父母见我放假时推了一辆铁驴回家,十分惊讶,问我哪来的钱买的?我只能告诉他们我在韩姐的面馆里打工攒下的工钱。他们听了之后责备我不该攒下来给家里买东西,应该自己多注意改善生活,但语气中还是十分欣慰。

    妹妹长高了,已经十四岁了,再开学应该上初二了。我给她买了一整套新的文具,她也十分高兴。本来我还想给妹妹买几身新衣服,可是我实在不会买衣服,自己也不知道尺寸。本想找紫英姐帮忙,偏偏这一段时间又不能去见她。

    暑假对于我来说不能算是休息,因为乡间正是农忙时节。白天我经常去地里帮忙,父母总是拦着我,要我有时间好好复习功课,将来考取大学。他们说他们的,我做我的,还是经常下地干活,一年到头能帮忙的只有这点时间。

    种水稻的地方蚊子就多,尤其在这暑季。但是今年夏天比较奇怪,我家里没有蚊子,甚至连蚊帐都不用挂。妹妹笑着说哥哥一回来就把蚊子都赶跑了!原来这是我回家之后才有的变化。看来修习道法还有意想不到的妙用,这一点我以前并没有注意,妹妹说了,我才想到这可能与我的修行有关。既然如此,那我更要好好修炼那四门十二重楼的丹道了。

    ……

    卯酉周天收内药成丹,眼前有神光闪现。这光芒一现,则大药已收。周身神气运行不再是右升左降,也不是左升右降,而是自脐肾至顶门,左右前后齐升,汇聚于泥丸。身心相合只汇于一处,元气与元神相抱凝结,渐渐清明,如梦退身醒,化为玄珠。玄珠已成,则一阳不再生,海底也不再跳动,反倒觉得外阴稍紧,向内收缩。

    功夫到此,已经进入一个新的境界,古人云“灵丹入鼎、长养圣胎”。如果何去养护灵丹,丹道功夫至此又是一个循环。此时打坐,居然与刚入门时的“心斋”类似。讲究一念不起,一意不散。一念不起自然好理解,心不随外物而走。至于一意不散,则另有讲究。

    眼前有神光出现,风君子以此教了我一个圆光镜的法术。但圆光镜终究是一种应用的法术,不是精进的功夫。一意不散,讲究收摄眼前神光反照于中宫祖窍。此窍不在上中下丹田任何一个位置,而是体内身心自在之处。这时有一种心法十分特别,需要垂帘而逆。也就是说眼耳鼻舌触五官逆转,都向中宫护持,这五官既来源于平常之五官,又并非平常之五官,总之是身心内摄。与风君子曾经教我的“安神守窍”看上去类似,实则巧妙不同。

    呼吸的角度,风君子教我第一门丹道的时候,曾经说过腹式呼吸,但是到第二门中,需要的是内息。“灵丹”的口诀很简单,就是老子说的:“多言数穷,不如守中”。什么时候功夫到了,内息自然会出现。我曾经问过风君子什么时候功夫能到,风君子告诉我上一层境界的口诀未完,等口诀完了我就知道了。

    “上帝说:‘要有光’。于是就有了光!”这就是上一层境界的口诀,风君子说了这么个不伦不类的东西。光我已经看见了,但这第二层意思我还没有领略。如此,子时修行打坐,一连七日,尚未得内息之法。今天是第七天。

    内丹可曾实有?应该不曾实有,否则有人要说这是体内肿瘤了。内丹可是虚有?当然不是虚有,它有形有相。内丹可曾有色?若无色。无色可能相见?可相见。

    是夜子时打坐,神光返照中宫,又入于极静之中。无视、无听、无味、无触。无视怎能有光?中宫神光不是用眼睛看到的,而是自然而然存在的,或者说看见光的,不是眼睛。此时口中津生,连绵而下,进入了一种奇异的“存在”状态。

    我的身体成了身外之身,而我“自己”却存在于身体之内的某个位置。或者说我消失了,而另一个我在身体之内的某一个地方出现了。这个我没有身体,却有纯净的意识,而且能够独立的感应到自己原来的身体。我到此才明白,这才是真正的元神出现,以前我所以为的元神并非真正的元神。

    元神出现,则内外交感。本来是垂帘而逆,极静中已断绝外缘,此时突然能够感应到周身之外的一切。身体不再是障碍,五官也不再是依托,周身床座四面窗墙似乎是触手可及,变得生动清晰。此时神气开盍,内外交感。我已经忘记了呼吸,反而“灵丹”却自己在呼吸,呼时神念开张,吸时元气相抱。所谓内息之法,原来是守中而感应外物。

    如果用一种平常人能听得懂的语言来形容内息之法。那就是“呼”时意念向外发散,“吸”时天地之气向内收摄。这一呼一吸随意升降,无需导引,绵绵若存。内息之法已得,则丹形渐成,渐圆。丹形圆转,口中玉液如九天悬河,忽觉天地飘举顺流而下。不是天地飘走了,而是灵丹于中宫降入下丹田。(徐公子注:这几段文字太难写了,以我的笔力,只能描述到这个程度。再次强调,有读者认为太玄了的话,这仅仅是小说!)

    我曾问过风君子,结丹之后,所谓下丹田在何处?风君子笑着告诉我去看一本讲生理的书,就在女人子宫的位置。我又说我们是男人。风君子笑道他说的就是男人,要是女丹功夫的话他反而不知道了。

055回 道心云何住,毋使神龙飞(上)

    (题记:几乎各种文明的上古神话传说中,都有关于“大洪水”的描述。这当然可以从气候或水文史的角度去做考证研究。但是从神话的角度,“大洪水”意味着什么?它既象征着天对人的惩罚,也象征着人与天的抗争。从更深的涵义来看,还隐约透露出人类从蒙昧时代进入文明时代的自审意识。这种自审是复杂的,所包含的思想深度并不亚于几千年后的当代人思想。它包括了对自身行为的反省、文明的最终目的、人与自然以及宇宙的关系等诸多元素。所以,这部《神游》中,也有关于洪水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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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那句话的第二层意思我终于想明白了。这是《圣经》中“创世记”的开篇,讲的是上帝七天之内创造世界的事情。意思就是天地万物于无中生有。我在灵丹境界当中经历了这种感悟,所以就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我走出家门的时候,四周山野田舍还是原来的景致,但是我抬眼望去,感觉却有了不同。一砖一瓦,一草一木,都变的生动起来。我看见了路边的一株小草,突然心念微动,离的很远,但我的神识似乎能够摸到它。用手一指,则心生感应,那株草无风自动。

    我正在为这新的境界而感慨时,突然耳边听见了一声霹雳!雷声震耳,连大地都在轻轻的颤动。我吓了一大跳。怎么回事?炼功又出了什么问题吗?耳边雷又来了?抬头一看,这才放下心来。原来不是我的错觉,老天爷真的打雷了!

    天边不知何时层层乌云卷来,第一声雷既起,则电闪雷鸣滚滚不断,黄豆大的雨珠铺天盖地的砸了下来。下雨了!倾盆大雨连日不歇。

    ……

    初入灵丹境界,照说应该日日行功,勿使散失。可是我却没有这么做,不是我不想,而是老天爷不让!

    我穿着一条短裤,光脚套着一双解放鞋,赤着上身站在青漪江大堤上,面对着漫天洪水。这年夏天,芜城市又发大水了。这次水灾据说是百年不遇,来势之汹涌,甚至超过了五十九年前的1931年特大水灾。江南多水患,三年一洪五年一涝,我从小不是没见过发大水,但从没见过这么大的洪水。

    芜城地处长江中下游,平原与山地丘陵的结合地带,物产丰富,是自古以来的鱼米之乡。但这种地势也有它的天然缺陷,就是水患频繁。此地居民自古以来与洪水相斗,形成了一种比较特殊的农田水力设施——圩。

    “圩”,是地方字,读音念“围”,其实意思也差不多。它是用一圈堤坝将连成片的土地农庄围在一起,形状像一个不规则的大澡盆。洪水来时,圩堤将水挡在田地之外。昭亭山脚下的这个乡叫鲤桥乡,鲤桥乡大部分的农田鱼塘都在鲤桥圩中。

    鲤桥圩的圩堤其实是一个很大的马蹄形,因为它的一端于昭亭山的山体合围,无需像平原上那样修成环壁状。而在另一侧,圩堤则是青漪江大堤的一部分。圩堤上还有很多排灌站,既可以作灌溉之用,也可以用来抽水防止内涝。鲤桥圩在芜城不算特大圩,但是也不小,圩区内共有七万亩农田,四万亩水塘,有十多万人口居住。

    我为什么会出现在大堤上?因为我也是防汛抗洪大军中的一员。我们石柱村在山区不在圩区,水是不会淹到我们村里去的。但是乡里有命令,全乡所有的壮年男劳力一律上堤防汛。除了命令之外,这其实也是乡约,你想想,如果防汛的时候石柱村的人不上堤,等到来年抗旱的时候,上面凭什么给你调拨物资?

    乡约就是乡间不成文的法律,比如还有一条,防汛时女人是不准上堤的。对于这一条,有几个大学里的教授曾经研究过,据说这是因为过去女人被视为私有财产的保护或者出于一种迷信的思想。其实你上了堤就知道原因了,这里确实不适合女人呆。我至少还穿了条裤子,而有些乡民干脆就赤身裸体,屁股都光着,反正衣服穿在身上也立刻被泥水打湿了,很不舒服。

    女人不适合上堤的另外一个原因是这里呆不住,洪水来时,大堤上蛇鼠随处可见,都是让水给赶出洞的。蛇鼠本是天敌,但在天灾面前却相安无事,与人也无扰。此时有很多人已经倒在大堤另一侧的草棚中睡觉了,趁着风浪稍退的间隙抓紧时间休息。

    这一天是1990年7月11日,阴历六月十五,时间是凌晨。我手里拿着一把大锤,已经是两天两夜没合眼了。还好我的精力体力都远远超出常人,否则真的受不了。

    你问我抗洪拿个大锤干什么?是打木桩用的。守堤,一怕风浪,二怕激流,三怕高水位静压。风浪拍击,一次可以卷走大堤上的大片土石,很可能就冲开一个缺口;而激流太速,会一点一点的刮蚀堤坝,将大堤一层层削薄。所以在守堤的时候,往往会在薄弱堤坝前面的水中打一排木桩,木桩上绑上蒿皮芦席之类,以减缓风浪对大堤的冲击。

    防汛的常用物资,包括木桩、毛竹、蒿席、铁丝、麻袋等等。这些物资乡里通常有储备,但是今年似乎不够用了,因为水太大了。青漪江大堤四处告急,险情不断。我看着面前的洪水心里也发怵,按照这个情形,如果洪水这两天还不退下去的话,仅凭鲤桥乡的这些乡民,是无论如何也守不住圩堤的。我虽然会道法,有神通,但是面对这漫天洪水,才觉得自己渺小,起不到什么作用。

    正在我感慨中,耳中听见一片汽车喇叭响,回头看去。远远开来了一长列汽车,汽车后面还跟着一条绿色的长龙。原来是驻军部队的战士们带着防汛物资赶来抗洪抢险了。芜城大水,很多道路已经不通,这一队战士是从芜城市区绕到昭亭山,再穿过圩区赶到江边的。

    带队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校,他和鲤桥乡的乡长以及市里下来的一个局长简单的交接了一下,就指挥队伍上了大堤。看这些当兵的,大多是十八、九岁的新兵蛋子,脸上稚气未脱,却有着军人独有果敢和刚毅。他们上堤之后,有组织,有纪律,互相之间的协作也很好,只是没有经过专门的防汛训练,还需要乡民协助。而我成了一个小指挥,指挥一个班的战士如何去打木桩,水里斜坡上打立桩也是需要技巧的。

    军队一上堤,大堤上的压力立刻缓解了不少,我也轻松了许多。然而却在此时,远处又传来滚雷之声,本来已经渐小的雨点突然又变大了,密密麻麻的倾泻下来。起风了,风很大,雨点砸在人身上溅起的水花远看就像一个个白点。最要命的是,看风向,居然正对着我所在的这段大堤,浪花卷起,冲着这个方向不断的打过来。

    砰的一声,浪头把蒿席撕开了,还卷走了几根木桩。有个小战士脚下一滑没在水里,幸亏他身边的战友手疾眼快,抓住了他的武装带才没有被卷走。俗话说“三尺水倒健牛”,这浪流变大了,人不能站在水中。我赶紧招呼周围的战士们退到大堤上。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个落水的小战士就已经呛水闭息了,看来是个不通水性的。大家赶紧七手八脚的把他放到地上,控水急救。腹间和胸口控了几下,他吐出来一口泥水,咳嗽几声,总算是没事了。

    这边小战士刚刚脱险,我突然觉得脚下的堤坝在发软,似乎轻微的蠕动。不好!这个地方要塌!顾不得许多,一把抓起那个小战士招呼其它人就跑向一边。刚刚离开这个地方没多远,刚才的落脚处突然陷了下去,出现了半间屋子大小的空洞,江水立刻卷了进去。好险呀!怎么恰好站在了白蚁穴上!

    自古民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可不是说着玩的。河堤上不能种树,不论是内侧还是外侧,为什么?外侧种树会阻挡行洪,可是内侧为什么也不能种呢?因为这样会招来白蚁,芜城当地恰恰有白蚁。可是在几十年前,国家号召搞三线建设植树造林的时候,市里面派下来的一个领导曾经号召过在河堤外侧坡上种树,说是从科学角度树木的根系能够保持水土坚固大堤,过去那种堤上不让种树是迷信的说法。

    可惜这种作法并没有经过科学的论证,实际证明也是错的。因为树木不可能永远存活,一株死树的根系腐烂后,会在大堤上留下复杂的孔隙。白蚁最喜欢在这种孔隙里做窝。而且白蚁喜食木头,喜欢在树木的根系下面活动。它们还会分泌一种特别的酸液,既能腐蚀木质而且还会让周围的土壤硬化成壳,成为一种类似水泥的东西。有的白蚁窝规模很大,会形成一个房子大小的空洞,但是很坚固,空洞的四壁都是与酸液产生反应的土壤,就像一个水泥外壳。

    大堤上有白蚁洞,平时感觉不出来,甚至人和车走在上面也不会有什么影响。但是在一种情况下就不一样了,那就是长期被水浸泡,白蚁洞的四壁会逐渐发软,最后可能突然塌陷。这些问题后来暴露的多了,人们才想到大堤上的树不能留,但是又不能砍,需要连根拔起,再将树坑填平。可是时间过去已经很久了,地上早有蚁穴。

    现在有高科技,据我所知就可以用超声波、电磁等多种手段探测。但是在实际中,乡间检查白蚁穴最有效的手段是两个:一个是用狗,让狗去闻,找到可能有白蚁穴的地方,狗鼻子比超声波还要灵敏。另一个不太好意思说出口,用的是近代以来盗墓的家伙事——洛阳铲。鲤桥圩的大堤检查过,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在这紧要关头突然出现了塌陷的蚁穴。

    江水借着风浪卷入蚁穴,很快带走更大一块土石,圩堤等于被削掉了一半,这段堤坝立刻就承受不住了,那完好的另一半也突然塌陷下去,被冲开了一个几米宽的缺口。江水涌入缺口,形成一道激流,向圩内冲去。

    一阵锣声响,这是有地方破堤的信号。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解放军战士,从缺口的两侧排着队列冲过来,每人抗着一只草包或麻袋,将麻袋填入缺口立刻让开位置跑步回去,后面人跟上来。顷刻之间,就有无数的麻袋不断填入到缺口中。这种组织比乡民的效率快多了,我站在一边反而插不上手,只有远远的退开不要碍手碍脚。而这一队军人的最高长官那位大校和堤上的两位地方领导也赶到缺口边指挥抢险。

    缺口不大,只有几米宽,正因为如此水流十分之急,麻袋扔下去就被冲走了,堵不住!解放军战士是在和水流赛跑,然而大堤上的决口是越来越大,眼看着就有溃堤的危险!大校着急了,大喊一声:“准备,排人墙!”

    “首长,现在不能排人墙,水太急,人根本站不住!”站在大校身边的乡长赶紧阻止。人们经常在抗洪抢险的电视宣传片中看见排人墙堵水的镜头,而实际中这么做是相当危险的甚至是不可能的。乡长又喊道:“首长,赶紧下命令要他们放几根电线杆过来!”

    还是军人的效率快,很快几根通讯线路上的电线杆让当兵的放倒扛了过来,至于线路,等洪水过去再抢修吧。几根电线杆交叉插在了缺口对面,再扔麻袋时,有不少被电线杆挡在了缺口中。然而这并没有完全阻止缺口的扩大,两侧的泥土不断被带走,缺口的宽度眼看就要超过了电线杆的长度。

    大校眉头紧锁,问乡长:“堵缺口还有什么办法?”

    乡长一指远方,咬牙道:“沉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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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游介绍:
这是一部“真正的”修真小说。因为在文中有关主人公修行的经历,主要是“丹道入门”这一部分,采取了一种近似写实的手法。本书的主人公是一位在山村中长大,在都市中求学的少年。他曾有天生的古怪异能,但这种异能似乎并没有给他什么奇迹与好运。直到有一天……结识市井中的异人、经历重重劫数、习得传说中的……神游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神游,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神游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