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5回 灵台长清净,何处惹尘埃
虚空中出现的是柳依依的神游无梦丝,她是和果果阿游一起来的,但一直隐身在天上观看。刚才三个孩子不吃亏她就没插手,一看抵挡不住了立刻就出手了。柳依依的修为如何很难说,但肯定不在泽东之下,若论斗法天下少有人不怕,她出手太诡异了。她也从来不管是不是偷袭,一出手就让泽东无从抵抗,眼看就要受伤。
就在这时对面空中又传来一人的呼喊声:“手下留情!”远处有一道青光飞天而来,人未到法器先到,一柄金乌色的短剑如流星般击在神游无梦丝上。这一剑挡住神游无梦丝,青锋剑去势也堪堪在泽东的身前停住被他收回。紧接着来人落地站在泽东身前朝天拱手:“柳副宗主,我泽东师兄若有得罪之处,请您当面斥责,还请不要伤人为先。”这人正是泽仁,他在齐云观中也被留陵山的斗法惊动,赶紧飞天而来。
柳依依在空中现出身形缓缓落地,淡淡道:“我若不出手,他就会伤了阿游,伤势多重我心里清楚,不过想原样还他而已。泽仁,我说的不对吗?”
泽仁:“柳师叔说的对或不对,泽仁也不敢妄言。我也是刚刚赶到,不知此地发生了何事?我泽东师兄虽然性情偏执了一些,但决非为非做歹之徒,如此相斗肯定是有误会。柳师叔,你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吗?”
柳依依:“泽仁。你是个会好好说话地人,那我就不管了,你自己问吧。这里你的事情你看着处理,处理的不好我还是会插手的……紫成,把孩子给我抱吧,这孩子情况很不好啊?果果。你快过来看看她怎么了?”
柳依依不再理会其它的事,专心看娃娃的情况。泽东地青锋剑刚才被神游无梦丝从天抽落,他气血翻滚很长时间现在才缓过来,站在泽仁身后道:“师弟,那个女娃体质。特异,却被抽耗精元……我路过此地,正看见丹紫成和这个小和尚鬼鬼祟祟的抱着她,肯定没干什么好事上前喝问他们居然翻脸动手,还叫来这么多人!”
“师兄,住口!”泽仁赶紧喝止。接着又道:“你看错了,那女娃是草木之精,不是凡人!修行有成也可能有不成,草木精灵也是一样。她明显是受枯槁之衰,不是被采取精元。师兄你看走了眼,怎么可以如此诟病同道?”
泽仁在下面说话的时候我已经飞天赶到了留陵山上空,正准备落下云头却又停住了。天上不止我一个人,看热闹的还真不少!九林禅院的三位高僧就站在云端当中,海法神色平静如水。法源一脸冷俊,法澄笑呵呵的。他们看见我从天飞来,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再看对面天空。云朵中和锋、和曦也并肩而立,微皱眉头看着下面的情况,看见我飞来也在空中抱拳。我一见这个场面,干脆也躲在天上不下去了。
泽仁一眼就看破了娃娃的身份,将她的伤势也看了个八九不离十,把泽东说愣住了,将信将疑道:“是这样的吗?如果是真地那就是误会了,可他们根本就没有解释清楚。”
丹紫成嚷道:“你一上来就口吐污言,给人解释的机会了吗?再说你算老几呀?我凭什么要跟你解释?”
泽仁:“紫成师弟。我师兄或有言语不敬之处,但你如此言语也是不该。这种情形确实容易引起他人误会,看走了眼也很有可能,修行中人应该过问的,而不论身份如何。你身为三梦宗大弟子,不能说出这样排斥旁门的话。”
紫成一愣,没想到泽仁就事说事两不相偏,插腰道:“那好吧,我不管他算老几,上来就动手骂人这算怎么回事?”
泽东:“就算我看错了,也只是喝问而已。我不想那女娃落在你手里继续受残害,这才想把她救过来。是你先亮出法器的,叫人如何不误会?”
泽仁回头看看泽东又看看紫成,随即又发现了站在一旁不发声地沙根,他向沙根施了一礼道:“这不是九林禅院的沙根小师父吗?刚才我在空中看见你并非参与相斗,你能说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沙根挺有意思,刚才这一片地方打的土石横飞,而他一直就站在那里低头念经居然毫发未伤。听见泽仁问他话,他才抬头道:“我刚才一直在,事情都清楚,是这样的……”
这小和尚记性真不错,把今天他在山中与丹紫成说的每一句话,包括后来泽东出现说地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个动作都讲了一遍,连语气神态都模仿的惟妙惟肖。他这一说完泽仁就没什么好问地了,过程完全清楚了。我在空中也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石盟主,你看这孩子像谁?”我站在云端正在听沙根说话,耳边突然传来法海的妙语声闻传音。
我也以声闻术答道:“看着眼熟,但我肯定没有见过,真是有些奇妙。”
法澄插话了:“你是没见过,不过你应该有印像,不是对他的印像,是对另一个人的印像。”
我答道:“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
法源:“石盟主一定可以想到的,这孩子与我九林禅院有缘。”
这时耳边又传来对面和锋真人的声音:“我想起来了,六十多年前的事了。”
和曦真人也插话道:“算一算,可不真过了六十多年吗?那时我年纪还小,也就沙根现在这么大吧。”
我们这一群人在天上“私聊”。地上泽仁已经听明白情况,一脸歉然地向丹紫成抱拳:“小师弟,我泽东师兄遇事失措,确实开罪了你,也委屈了你。我在此向你道歉了,希望你念在同道之谊。况且他也是一片好心,就此揭过不要再追究,也不要再怨恨……泽东师兄,是你卤莽了,还是向紫成师弟当面致歉吧。”说完向侧方退出一步,让出了一直挡在身后的泽东。
泽东地神情有点尴尬,也有点不甘。虽然是他理亏,但怎么说他也是泽仁的师兄,现在泽仁让他道歉他就上前道歉,感觉不太是滋味。泽仁看出来了。在一旁又平静的说道:“师兄,并非我让你致歉,而是你应当如此,今天的事确实是你卤莽了。如果不是柳师叔赶到,你还会伤人。至少你应该谢谢柳师叔。”
如果不是泽仁及时出手救下泽东,泽东差一点就被柳依依所伤。现在泽仁竟然建议泽东向柳依依道谢。泽东喘了几口粗气很无奈地抱拳道:“多谢柳副宗主,未让泽东错上加错。”
柳依依抱着娃娃头也不抬的答道:“谢就不必了,你向紫成道歉吧。”
泽东又向紫成道:“紫成师弟,对不起。我不应该不把话问清楚就动手。”
有长辈在此,丹紫成也不好再计较,回礼道:“既然是误会。就不必再说了,就此揭过不提。”看他的神色还是有几分不忿。
泽仁在旁边轻轻叹了一口气,对泽东说:“师兄,你要这样回去吗?我陪你一起到和锋师伯那里去领罚。”
“领罚?我已经道歉了,也没造成什么后果。一定要去领罚吗?”泽东有些吃惊。
泽仁:“是的,今日之事你以为门中长辈会不知道吗?就算他们不知道,你自己心里也应该清楚。与三梦宗弟子相斗险些互伤,无论如何应该将此事禀告给和锋师伯,在石盟主那里也好有个交待。”
泽仁提醒的很对。在留陵山闹了这么一出,连三梦宗的副宗主都出手了,如果泽东不回去主动禀告,正一门的和锋真人还真不好下台阶。就算泽仁要他在同门面前丢他的脸,那也是为他好,就看怎么去理解了。泽东看了泽仁一眼,眼神中有些疑问,口中道:“泽仁师弟能陪我一起去见和锋师父吗?你会在我师父面前说些什么话呢?”
泽仁:“今日我既然在场,当然要陪你一起去见和锋师伯。和锋师伯为人刚正严厉,你若去向他认错首先要知错才行。师兄,你想好怎么认错了吗?”
泽东一时没有答上来,柳依依说道:“泽仁,那你就告诉他吧。”
泽仁:“师兄,我也不能袒护于你,和锋师伯也不能袒护于你。你今日之错最重不在于出手卤莽,而在于隐念不堪。”
泽东:“我怎么隐念不堪了?”当着柳依依的面泽东不好发火,但他明显很不服气。
泽仁又叹息道:“那女娃的草木枯槁之衰,就算你看走了眼,也有其他可能。可你呢?你面对三梦宗同道,开口就往最卑劣处认定。如果不是你心中隐有不堪之念,为什么一见面就将别人设想地那般下流?甚至不问就要动手!……此错甚重,尤过于伤人,如果你不认清洗尽,必将受重罚……但毕竟你出手时还有对错之心,如果又能认清已身之过,我想和锋师伯才能留三分宽恕。”
泽东愣住了,脸渐渐的涨红了,憋了半天这才长出一口气,上前两步向丹紫成长揖道:“紫成师弟,我错了,在此诚心向你道歉,我不该开口就将你设想的那般不堪。此回正一三山,一定洗心正念,请师弟不要恼怒。”
泽东第二次道歉,能看出来这回是真心的了,丹紫成的脸色这才缓和下来,也答道:“泽东师兄就不必再自责了,我地性子也暴躁了一点,若解释两句可能也没事了。今日动手,我也有错。”
这时天上的和锋与和曦两位真人脸色才舒缓下来,也不像刚才那样微皱着眉头。假如泽东今天敷衍两句就走了,天上的和锋真人在我面前也很不好看。事后处罚泽东只能更重。今日同时看见泽东与泽仁,泽仁地修为、眼力、气度、行事远远高出泽东,看样子他在正一门未来的地位没什么好担心地,我果然没有小看他。
这时泽东道歉已毕,转身对泽仁道:“师弟,今天也要多谢你指点了。我们一起回正一三山吧还得麻烦你陪我去见和锋师父,禀明今日之事。”
柳依依道:“你不用回山禀明了,他们都在天上呢!”
天上藏了半打高手看热闹,丹紫成等人不知道柳依依可是知道的。她这么开口说破,我们谁也不好继续留在云端,纷纷现身形飞落山中。众人除了泽仁之外无不大惊失色,赶紧过来见礼。和锋真人扫了泽东一眼,向我道:“石盟主,小徒无状开罪高足,请你不要介意。我回山自会处置他。”
我笑道:“怎么说也是个误会,师兄也不必太为难泽东了,修行之罚点化为主。再说我那徒弟紫成也不是省油的灯,我回去也得收拾他。”紫成听见我地话一缩脑袋躲到柳依依后面去了。
那边法源方丈拉过小和尚道:“沙根,你做错事了。”
沙根:“我怎么了?”
法海:“你和丹紫成两个人。差点害了那个人参娃娃。她是让你们两个给弄病地,泽东也不算错怪了你们。”
沙根:“我们弄的?怎么弄的?”
法源:“回去再和你慢慢说,泽东没有怪错人,却怪错了事。回去我要罚你,石盟主也要罚丹紫成。本身修行未到大成不可传法。你以为这个规矩是胡闹的吗?教人说话有你们这种教法吗?”
沙根眼珠子转了转:“原来三位师父早就知道了,那你们为什么……”
法澄已经走到柳依依身边去看娃娃,笑着答道:“就因为知道所以无妨。这娃娃有一股仙灵之气护体,否则遇到你们可真是麻烦了……没事没事,应该没事的。”
我也道:“原来法澄大师看出来了?……果果,你和阿游这段时间守好这个娃娃,她与我们三梦宗风祖师颇有渊源,你们要小心看护。随我来,我告诉你们她的原身在何处。紫成,你就不必跟着了,自己随柳师叔去昭亭。思过三日之后我再来问你话。”
娃娃的原身在什么地方?就在风君子当年摔破膝盖遗落青冥镜的地方,如此说来这个草木之精与我三梦宗还真是有缘。我命果果和阿游留在此地看护娃娃,果果知道如何教她调养,而阿游本身就是守护灵药地毒蛇,多余的话不用再交代。我还交给他俩一个任务,就是教娃娃说话,当然不能像沙根和紫成那么教。
众位高人纷纷带着徒弟回去了,临走时我对泽仁眨眼笑了笑。柳依依知道我们在天上这不意外,然而泽仁也是飞天赶来地,就没发现和锋与和曦两位真人也在天上吗?他可能是知道的,但是一直装着不知道,别看这道士老老实实,也不是没有心机的。
……
这一年秋天,容成与泽仁结为道侣,仪式在正一三山举行。这也算修行界又一次各路高人的聚会,久未露面的守正真人亲自主持仪式,在他人眼里来看这是一对新人莫大地面子。他们成亲之后我就将容成留在了芜城,芜城是我世间生意的总部,还有三梦宗两处道场,确实需要一个管事的人。我将陈雁调到了淝水,她现在也能独挡一面。
陈雁跟随韩紫英学习世间之修,所依是风君子留下的那卷道法秘籍,这些年也算有所成就,更难得她还是经营管理上的人才。可是这些年她始终不肯拜紫英为师,紫英倒也不勉强她,有一次甚至和我开玩笑说以后有机会领着陈雁去拜风君子为师。我知道陈雁心里在想什么,但也只能暂且装作不知道,有些事我也勉强不了。
转过年菲儿生了个女孩,起名石双成。我现在儿女双全,生意也越做越大了,没什么不满意地事情。不过生意做大了总还有麻烦,这几年政府组织的各种各样的活动越来越多了,大多打着招商引资繁荣地方经济地旗号,但这些活动都有是要向企业摊派赞助的。这些事情我不插手,一般都交给容成去处理,但有一件事却引起了我的注意。
芜城要修文化一条街,起名状元街,号称要将千年古城悠久的文化传统彰显发扬,状元街这个名子明显暗指芜城梅氏家族的辉煌历史。不过有一件麻烦事,那条街要重修,两边的建筑都要拆除,包括那座风君子曾经偷灵签的送子观音庵。
拆庙,是自古以来很忌讳的事情,不过在城市建设的潮流中显得微不足道。那座观音庵不算什么文物,也无法在州府志中考证它的确切年代。文革期间菩萨曾被砸碎,大雄宝殿改成了幼儿园,八十年代又重建成了观音庵。这时间还没过二十年,观音庵又要拆除了,门前小巷成了宽敞的文化一条街。
听金爷爷说,解放前观音庵门前有一条清澈的小溪穿过芜城西郊。听风君子说,他小时候幼儿园门前是一条明沟。而现在,文化一条街下面是一条被封住的阴沟,成了芜城西区的主下水道。观音庵拆除之后,原址后面要修建的是沿街商铺,主要经营芜城特产的文房四宝之类。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我想去看一眼,倒不是想看那座庙,而是庙门前卖水果的关大嫂。
文化一条街工期安排的很紧,折迁工作要在2005年二月也就是春节之前完成。丹紫成放寒假也到芜城了,说是先来看我再回家陪父母过年,却天天在外面瞎逛。风君子这一年也回芜城过春节,一样天天在外面乱逛,他们在街上还碰见过好几回。这一天我去状元街的时候,正看见一帮工人在拆除观音庵,到处尘土飞扬。然而在这尘灰飞扬中却有一片净土,那是街对面一个水果摊,摊子上的水果很新鲜挂着露珠,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点尘埃。
关大嫂在这里。她今天坐在水果摊后面看着观音庵被拆除,面色平静毫不动容。今天她卖地水果不是黄金枣,而是大黑梨与栌柑。正被拆除的一条街上恐怕也没有几个人会路过买水果,可关大嫂还是在这里摆摊,我来的时候水果摊前面站了两个顾客。那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和一个光头小和尚,正是丹紫成与沙根。这两人又凑一块去了。还逛到了这里。我走过去的时候听见他们两个在说话──丹紫成:“那栌柑看上去很不错,就像刚摘下来的,腊月里能见到真稀奇。沙根,我们去买两个尝尝。”
沙根:“我没钱。”
丹紫成:“我有,请你吃就是了。”
沙根:“那我不吃栌柑,我要吃大黑梨。”
丹紫成走到水果摊前:“大嫂,给我们称两个栌柑两个黑梨。”
关大嫂笑了笑:“别人都是论斤买,你怎么论个买?”
丹紫成:“也对哦,那我就多买点,让大家都尝尝。”
沙根:“你要买多少?我吃一个黑梨就行。”
关大嫂看着沙根新剔地青头皮。似乎很有兴趣的问:“小师父,你是出家人?”
沙根:“是的,我是九林禅院的。”
关大嫂:“那你不用买啊,你可以向我化缘,我施舍你一个黑梨就是了。”
沙根摇着光头:“化缘不是这么化的。”
关大嫂:“那化缘是怎么化的?”
沙根:“饿了化斋饭。渴了化碗水。可是我现在不饿不渴,就是有点谗,不能因贪恋口腹五味之欲而向居士化缘。”
关大嫂:“可你还是有口腹五味之欲,你还是要吃黑梨。”
沙根笑了:“那又怎么样?我不吃就没有了吗?”
这话反倒把关大嫂问住了,她看着沙根又道:“这句话是谁教你的?”
沙根:“我师父。”
关大嫂:“哪位师父?”
沙根:“三位师父。”
关大嫂:“那我问你。你不向我化缘,却吃这位小哥买的梨,他难道不是施舍吗?”
丹紫成在旁边听了半天。早就忍不住想说话了,插嘴道:“这可不算施舍,我和他是朋友,朋友之间是请客,礼尚往来。”
关大嫂又问丹紫成:“你这位朋友是出家人,空门内外也讲究礼尚往来吗?”
丹紫成:“那当然了,否则还要门干什么?门不就是让人往来的?”
关大嫂点点头:“很好很好,我这一车水果你就随便拿吧,不收你钱。”
丹紫成笑出了声:“大嫂跟我开玩笑?就不怕我把你的车都推走了?”
我正准备上前打招呼。另一侧却有一人大声道:“嗨!老弟,你可别把车推走了,多少给我留点,我也想买水果……关大嫂,乱成这样你还在这里摆摊?”
关大嫂抬头:“小风是你啊,好久不见了。”来人正是风君子,怎么这么巧他也逛到这个地方来了。
紫成和沙根看见风君子,都恭恭敬敬垂手站立在一旁不说话。风君子却没注意他们,只顾对关大嫂道:“难得碰见你摆摊,给我秤五斤桔子。”
关大嫂:“你看仔细了,我卖地是栌柑不是桔子。”
风君子:“我就当桔子吃不可以吗?”
关大嫂:“可以可以,随便你好了……五斤桔子,你拿好。”
风君子:“多少钱?”
关大嫂:“快过年了,送你的,不收钱。”
风君子:“那怎么行?十块钱东西好大一个人情!你摆个小摊也不容易,这四面尘土飞扬还出来做生意,我怎么好意思白拿你的水果?”
关大嫂:“灰尘?我怎么没看见?”
风君子侧着头看了关大嫂一眼,有点惊讶的道:“是呀,你头发上一点灰都没有,水果上也这么干净……可我刚才走过来,却落了一身的灰尘。”说着话还伸手掸了掸衣服。
关大嫂面色深沉道:“是你自己要在尘埃中行走。”
“水果还没吃着。先吃上灰土了。没有泥土尘埃,又怎么种黑梨栌。柑?不是谁要在尘埃中行走,而是这世上本就有尘埃,你们能找到一件没有地东西吗?”说着话我也走了过去。
风君子:“没有?那就不是东西!……石野,怎么是你?”
“就许你逛街不许我逛街吗?恰好路过。”
关大嫂冲我点点头说道:“没有的东西当然能找到,而且到处都是。请问。这世上本来有你吗?”
我还没答话,风君子皱眉道:“老天,你们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觉得怪怪的,不就买个水果吗?至于搞得这么复杂吗?关大嫂,你到底卖不卖桔子?”
风君子有点莫名其妙,丹紫成在师祖面前不多话,小沙根却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世上没有我之前,那我就不是所谓的我。”
风君子听见了,笑着道:“这小和尚挺有意思!……小师父,我请你吃水果?”
丹紫成终于找到机会说话了:“不用你请了。我已经请这位小师父了。”
风君子:“这种事情还有人抢?那你请吧……石野,回头找你喝酒,我先走了。”说完他放下十块钱提着一兜栌柑走了。
关大嫂看着他地背影道:“无上大罗金仙,自甘沦落于斯。”
“好端端地菩萨,庙让人拆了。化身却在一片灰尘中卖梨,这又怎么讲?您心中通透,难道别人就一定糊涂吗?彼此彼此,我看您未必如他。”说着话我不等关大嫂回答,也没有理会紫成和沙根。迈步离开去追风君子。
在路口追上他叫住,风君子回头道:“叫我干什么?”
我上前拉住他的胳膊:“陪我去逛逛商场怎么样?”
风君子:“两个大男人逛什么商场?我还要回家呢!”
“你少来这套,以前你拉我乱逛地时候少了?我就拉你逛一回不行吗?”
风君子:“那我就陪你逛逛吧。这桔子你得帮我拎着,怪沉的。”
前走不远就到了芜城商业中心,我也没有乱逛,拉着他直接来到首饰柜台的一角,这里卖的是翡翠玉器。风君子对这些东西还是感兴趣的,指指点点说这说那,好像对翡翠还有点研究。我告诉售货员我想买指环,售货员拿来好几个挑来挑去没有一个合适的,主要是手指的尺寸不合适。风君子见我在那里试。他也凑热闹伸手去试,我们把柜台里所有的翡翠指环不论贵贱都试了一遍。
“你说怪不怪,几十个指环,就这一个合适地,就像按照我这根手指定做地一样?”风君子举着左手,无名指上套着一只青白色的翡翠指环。
我看着他笑了:“玉这东西,与‘遇’同音,也讲究一个缘字。看来你与这个指环有缘,应该买下来。”
风君子:“好像是有这个说法……多少钱?”
售货员看了一下标签,微微有点失望道:“你戴的是最最便宜的,原价四十块,打六六折,一共是二十六块四毛钱。”
风君子:“这么便宜?买了!”
我用了一点小小地手段,骗风君子买下了锁灵指环。这小子最近在世间遇到了很多古怪的事情,有一次甚至钻到了阴魂聚集的鬼胡同中。他虽然封印了神识,却有一丝灵觉不昧,在世间的遭遇也并非风平浪静。我知道他不怕这些东西,但是受到惊吓也不好,他毕竟还是半个凡人的身体。柳依依如今修为更进,阴神凝聚成形已然无碍,可以不用锁灵指环了。这虽然是个好东西,也有很多其它地妙用,但还是戴在风君子手上我更放心。
走出商场的时候我特意告诉他:“风君子,你可别小看这个指环,它虽然便宜,却与其它的东西不一样。据我观察这是一件法器,外圈能够驱邪,内圈能够安神。”
风君子:“法器?你什么时候也开始研究这些了?”
“其实我自从上高中就在研究。还是有点心得地,听我的话没错。”
风君子看着指环将信将疑道:“是吗?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那我今天可拣了个大便宜。谢谢你了,我现在真要回家了。”
风君子在商场门口和我分手,他走出几步我又在后面喊道:“等等,你的桔子忘拿了!”
……
我与周春约定两西昆仑再立新约的聚会时间是2007年中秋。西历9月25日,地点是闻醉山仙府。这是两昆仑修行人千年以来的头等大事,各大门派都十分重视,很多高人前辈这一年早早就赶到了茫砀山须弥洞天聚集。
茫砀山洞天是准备在两昆仑开放后送给西昆仑妙羽门地,同时也将做为西昆仑同道行走东昆仑的立足联络之地。此处道场由各大门派合力修建,以须弥神罩为基础,张先生设计、绯焱主持督造,在三年前彻底完成。我在2007年端午就已经发出盟主号令,命各大派掌门安顿好门中事务,率高手于农历八月十三之前到茫砀山会合。去西昆仑的人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我决定带一百人去,需要和天下同道商议一番。
在两昆仑正式集会之前,需要派一名使者前去西昆仑,商定集会地事宜与规矩,同时也看看那边的动态。我回石柱村去看父母。也特意去十里黄金苑找金爷爷商议,派谁做为使者?我心目中最理想的替代人选是正一门的和曦真人,需要征求一下守正掌门的意见。金爷爷好像早就知道我要来,在枣园中摆好了桌椅,泡了两杯柳依依送的绿雪茶等我。
听完我的来意。金爷爷端着茶杯沉吟道:“和曦不是最适合地使者,他没有去过西昆仑,情况不熟。此去第一步就是要到闻醉山仙府联络陶然客。了解西昆仑各派与众散修的想法,应该是一位陶然客能信得过的熟人。”
“熟人?去过西昆仑的只有你、我、风君子三人,您老的意思是让我走一趟?”
金爷爷:“你是盟主,怎可亲身为使?风君子现在地情况当然不行,就算你唤醒他的神识一天时间也是不够的。只好让我这个老头子跑一趟了。”
“你?您要亲自出使西昆仑?”
金爷爷:“怎么,你信不过我?你能想到我徒弟和曦,就想不到老头子我?”
“不是不是,您老人家办事是天下最让人放心的,我只是不敢劳您大驾。”
金爷爷笑了:“你不是不敢。而是等我自己说,对不对?十年前在瑶池外,我们三个人就说好了,两昆仑事以你为首。你在茫砀山号令天下各派,我是正一门掌门,怎么也要首先做个表率。”
“金爷爷,话可是您自己说的,不是我主动劳烦你。”
金爷爷:“我也该出去走动走动了。如果风小子在这里,这么有趣地事情他一定会和我争着去的,趁他不在我去逛逛……你就在芜城等我好了,西昆仑也会派来使者,我将他带来见你,同时将雷神剑也借给你。”
“等你从西昆仑回来,离中秋也就不远了,我还要去一趟滨海找风君子借黑如意。”
金爷爷:“你师父在人世间可好?”
“风流逍遥的很!……您知道他这人神念难及,我特意在他身边地那只茶壶下了灵引。可是前年他失手将紫气红云灵菊砂摔碎了,搞得我对他的情况也不是很清楚。您说他会不会是故意的?”
金爷爷:“如果是有意的,他不会损坏忘情宫中的东西。如果是无意的,恐怕也不会这么巧。我看当在有意无意之间,可能他的世间修行境界有所成而你我不知。”
守正真人为东昆仑使者,在两昆仑大会前拜访西昆仑。第一站是闻醉山仙府,他首先见了陶然客与昆仑仙境中各散修高人。随后在陶然客陪同下拜访了妙羽门,转达了东昆仑的问候。最后在陶然客与妙羽门掌门羽灵的陪同下到了太道宗,在那里受到了以周春为首地西昆仑众修行高人的热情接待。
西昆仑众人虽然千年没有行走世间,但一代神君正一祖师余威无人不知,正一门掌门来访,无论如何都要重视的。况且十年前守正真人一剑削平闻醉山,在场高手无不佩服,也自然不敢轻视。守正真人为两昆仑立约大会而来,周春不论心里怎么想,面子上还要召集众人以礼相待。
守正真人每到一处,谈吐气度尽显绝世高人风范,同时礼数周全没有半点骄狂,每谈及两昆仑之约,细述红尘内外种种因由,却不言昆仑仙境内事。这份差事还真只有他老人家最合适,和曦等人的火候还差点,就算以风君子的脾气也够呛能做好。人老成精,不服不行!
周春、羽灵、陶然客等人与守正真人商定,中秋在闻醉山仙府外的峰顶平台上“饮宴”,同时双方主盟之人“论道”而定两昆仑之约。与我以前设想的一样,我与周春之间免不了有一场正面的交锋。周春不会以我的想法立约,论道不会有结果只会起冲突,我要做的就是尽量将冲突控制在最小的范围内,争取一战而定。
216回 清风闻仙醉,明月唤梦回
《神游》十八卷216回,终于只剩最后一回,本周日晚间一次发布全书结局。我写了十六个月,总共一百六十多万字,酝酿的时间又要长得多。直到今天才敢相信我真的写出来了!
在“自序”中曾说过“写一部我自己想看又没有看过的小说”,因此我一直是以既是作者也是读者的态度去写的。今天终于可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评一评自己这本书,我有一种感觉,欣赏它的人会很喜欢,不欣赏的人……我也无话可说。
纵观全书,首先有一点要说,那就是本书的第一主角理所当然是风君子!抱歉我一直没有挑明,但读者完全可以看出来,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当有人质疑“主次不分”的时候,我在电脑后面偷笑。
至于以第一人称出现的石野,他是一面镜子,照出了文中所有的人和事以及思考感悟的过程。还有另一个“对立面”的人物七叶也很重要,他很复杂,不是一个单纯的反派。这两个人物形象与风君子一起构成了支撑全书立意的三角形支点。我知道这种写法在网络文学中很不讨巧,但这不是我所考虑中最重要的问题。
出于对传统人文精髓的酷好,形而上的文化蕴意在书中也尝试着描述。比如儒、禅、道三家的代表人物是三个重要的配角:唐老头、法澄、守正真人。我没有做太多的个人发挥,而是尽量追溯它们的原貌。例如孔子曾问礼于老子,我甚至在书中将唐卿描写为守正曾经的弟子。
风君子这个人身上寄托了我太多的理想与思考,以至于很多读者说他是我自己的理想化身。我想通过写这本书探索一种理想化的存在状态,于是有了风君子这个人。说实话,石野这个人物的存在状态是真正理想化的、超脱的,所以他才能作为一面镜子。而风君子是不脱离现实的理想化寄托,因此他的地位更重要。
《神游》的结局不会写到石野与周春的一战,因为那已经没有必要。如果勉强去写也不过是堆砌场面的画蛇添足,有昭亭风叶决斗在前就足够了。
******风君子十年前就告诉我要借机当众除了周春,我心里也明白──除非我不想杀他,要出手就应是震慑天下的雷霆绝灭一击。我不会仙术诛心锁,但我也不操心周春是否会转生几十年后再来,杀他一次大势已定就够了。况且正一三宝合击有天刑之威,他的阳神不一定跑得掉。
守正真人从西昆仑回,陪同他一起的还有西昆仑回访的使者陶然客。本来根据两昆仑的约定,这十年东昆仑修行人可以行走西昆仑,但西昆仑的修行人暂时不能行走东昆仑,只有陶然客例外,因为我单独向他发出了邀请。无论以身份还是与东昆仑的关系,陶然客做使者是最适合不过的。
为了表示对守正真人的尊敬,我没有在梅花圣镜也没有在茫砀山洞天迎接陶然客,而是率东昆仑一众修行尊长在正一三山等候。陶然客在守正真人的陪同下先去拜访了茫砀山洞天,对东昆仑众人为西昆仑准备的这座仙府感佩不已。他没想到须弥神罩落到风君子手里居然成了这个用处,真是用心良苦,既以此凝聚东昆仑各派人心同时也巧妙的化解两昆仑之间茫砀山一战的恩怨。
须弥神罩可以说是千年以来修行界的第一神器,被风君子收去他却没有据为已有,真乃仙人风怀!
陶然客在正一三山受到了以我为守的东昆仑各派热情欢迎。也许是从没有行走俗世。陶然客这一路对人世间地一切都很好奇。他的打扮也很有意思,不再是墨绿长袍,而是换了一套咖啡色的休闲装,穿着轻便的旅游鞋。更有意思的是他那件夹克上全是兜,揣着各种各样在路过的集市中买来地小玩意。再看他留的长发,就像一位老盲流艺术家。
正一三山中的迎接只是一个仪式。公布闻醉山中秋聚会的一些事宜。我本来就让守正真人全权而定,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只不过借此机会再转达给东昆仑各派而已。仪式之后自然是宴席,各门高人陪陶然客喝上几杯。正一三山的厨师水平一般,但陶然客对席上的酒菜却赞赏有加。我笑着对他道:“今日宴席上有各家修士,众口难调因此做的都是素斋,口味也是极淡的。如果陶道友不忌口,我在芜城俗世中还有一家酒楼,自认为酒菜是很不错的,明日单独请你去小酌一番如何?”
陶然客:“一入人世才知道红尘如此精彩。我想西昆仑众道友也应当行走阅历,我回去之后一定会将此地人烟景象详细转告。石盟主身为东昆仑之首,居然也在市井中做一酒家翁,如此说来红尘内外相安之道果有玄机……石盟主要请客,在下当然求之不得。”
次日。陶然客拜别众人,临行前我请他到芜城知味楼,在君子居中单独小酌一番,特意吩咐容成上的都是最拿手地酒菜。陶然客是赞不绝口,席间他问我:“石盟主。东西两昆仑会盟转眼就到,以老夫看来,你与周宗主之间必有一番争斗。你知道周宗主这十年来都在做什么吗?”
“我不知道。道友应该清楚。”
陶然客:“太道宗很忙啊,忙着向西昆仑各大派与散人高手示好结交,来往使者互赠礼物不断,一改往日第一大派傲然气象。”
“万法宗门庭已换妙羽门态度未知,众散修心有疑忌。周春当然要凝聚人心,他这么做我不意外。”
陶然客:“这些都是他的门下弟子在张罗,周春本人长年闭关修行不出。他的修为高绝,本已是西昆仑第一。这十年潜修恐怕神通更加广大。我此来东昆仑,也多听议论,石盟主你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应对之举。听闻你仍然在俗世间为酒家翁,在梅花圣镜为三梦宗主,所言所行没有临敌迹象。你有把握吗?”
我笑了:“我的修行我心里清楚,我不为杀周春而修行,与他有一战那就一战。”
陶然客:“听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果然气度超凡,在周春之上。”
“道友不用夸我,能否一战而定不在于我而在于天下同道。就算我胜了周春,你认为就能让两昆仑心服口服吗?”
陶然客:“这要看石盟主怎么处置了,我认为完全有可能做到。当初你与周春商定十年后再立约,今日看来是万分明智之举。”
“此话怎讲?请指教。”
陶然客:“十年前茫砀山赌阵东昆仑胜,你们若乘胜而来相逼太紧,反而容易招致西昆仑众人同仇对外之心。可当时你们只来了三个人,既灭钟氏立威,又结交众散人示好,恩威并用点到为止。最重要地是留了十年时间,让所有人将前因后果考虑明白。修行高人谁也不傻,能不起争斗都会尽量避免,千年前正一三山一战死伤惨重,谁也不想重演。”
“那么西昆仑众人愿意共守红尘戒律吗?我的意思是不仅在东昆仑守戒,而是两昆仑共守共责。”
陶然客:“没什么不愿意的,主动权其实在石盟主你手中。你不开放东昆仑,西昆仑还是西昆仑我们没有损失。你若立约开放东昆仑,对西昆仑众人只有好处没有坏处。大家一起约定不许在人世间乱来,是应该的!……这十年,我想众人都应该想明白了。而且,你们三人十年前只来了一天,却把很多事情已经奠定了,现在只需要你最后去完成。”
“那我还是免不了要与周春一战?”
陶然客:“那是你最后一道障碍!西昆仑千年以来自称仙境。将俗世凡人想像地如蝼蚁一般,却受千年约束不得涉足,说来也好笑。在茫砀山破阵之前,仙境中人看不起东昆仑,也不认为东昆仑中地修行人是真正的修行人。你要是与周春一战,让两昆仑心服口服。才能扭转仙境中众人最后的想法。”
“你认为可以避免吗?”
陶然客:“不可避免!刚才所说地好处坏处只是利益权衡,但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不论你答不答应开放东昆仑,周春都会率领众人冲破藩篱走入人世的。他有唯我独尊之心,否则这么多年来也不会一直处心积虑推翻两昆仑之约。”
“问题就僵持在这里了,我不欲持权柄也要持权柄,非灭了他不可。我不可能率领东昆仑修行人阻止西昆仑,这种代价承受不起。只能顺应形势,灭周春立新约。”
陶然客叹息一声点头道:“杀他不容易,尤其是当众出手。你如果做到了,还能依理而行后事。就是新一代神君……我听说你其实姓梅,是正一祖师地后人?”
“是的,这个身份西昆仑众人有疑虑吗?”
陶然客:“不仅没有疑虑,而且恰恰相反。修行人大多是相信天道循回的,在你手中立新约。更加令人信服。”
饮酒已毕,我又陪陶然客到集市中去逛逛,让他也看一看芜城的人间景象。我们两人刚走出知味楼的大门来到人来人往的江滨路上,突然就有一片弥漫的法力袭来。我和陶然客同时都感觉到了,这是一片真火之力。将我们地身形吞没其中。怎么形容这种法力呢?一瞬间可以将一只活骆驼从内到外都变成烤骆驼。我与陶然客都是当世绝顶高手,当然不会变成烤骆驼,只是觉得十分惊讶。
我与他对视了一眼。眼神都充满疑问。陶然客一皱眉挥衣袖就要施法相斗,我赶紧拉住了他──这是芜城闹市,周围普通人很多。陶然客随即反应过来了,有些歉意的笑道:“差点忘了行走市井的约束,不应该在此公然斗法。”
“看来西昆仑众位道友行走人世间,还要多注意才是,陶道友刚才无意之中就忘了……有人在和我们开玩笑,我们去无人之处把他引出来吧。”
我与陶然客不动声色施法护身,依然说说笑笑加快脚步向城外走去。那出手袭击我们地人所施道法很是神奇。一片真火之力就始终包围着我们不散,而闹市中擦肩而过的其它人却毫无感觉。真是有些门道,我以前还没见识过,但以法力相较,我又觉得这人比我与陶然客还相差较远。
走出城北来到乡间公路,我和陶然客不约而同以神行之法突然加快脚步说来也奇怪,那个暗中出手的人至少被我们甩出两里路,但围绕我们的真火之力却紧紧跟随没有消失。我们现在已经确定那人仅仅是在开玩笑,但如此神妙的道法也让我啧啧称奇。我想了想,没有去昭亭山,而是领着陶然客来到了没有人迹地飞尽峰。
飞尽峰上飞尽岩,状如玄鸟展翅欲乘风飞去。我与陶然客立足其上远望芜城人烟,只听他感叹道:“见此人烟繁华,更知出尘之妙。”
而我此时回头对岩下道:“何方高人跟了我们一路?现在可以现身一见了!”
只听见一声女子的嬉笑,飞尽岩后面跳上来一个大姑娘,看上去二十多岁的年纪,柳眉凤眼高鼻梁小巧而俏皮的鼻尖,唇红齿白容貌甚是秀美。她穿着一身金黄色散发着粉红光芒的长裙,手里拿着一块火红色地手帕,一露面就笑着跟我打招呼:“师兄,是我呀!”
她这一声师兄把我叫愣住了,因为我不认识她,一点印像都没有!而我身边的陶然客也看见了这个女子,神色变的很激动,定定地看着她突然开口道:“天意垂怜,我终于见到你了,你长的真像你母亲!……昆山子,我是你陶叔叔。”
他这一开口我也突然想到了,来人是小辣椒昆山子,也是忘情宫中的火神儿。昆山子在茫砀山身受重伤。一身邪功散尽,又用九转紫金丹移换炉鼎恢复容颜,拜入忘情宫火门从头开始修行。我从没有见过小辣椒原来地样子,当然没有认出来,而昆山子长的很像她母亲,所以陶然客认出来了。
这回轮到昆山子发愣了。她奇怪的问:“陶叔叔?我不认识你。师兄,他是谁呀?”
“小辣椒师妹,他确实是你陶叔叔。这位陶然客道友来自西昆仑,与你的父亲昆如公有结义之情。你快过来见礼!”
小辣椒这才恍然大悟,赶紧过来拜见陶然客。陶然客一把扶起她,抓着她的手看着她唏嘘不已。小辣椒本来是高高兴兴下山找我,不巧正遇见陶然客,谈及伤心往事也抹起了眼泪。很久之后我在一旁劝道:“往事已矣,今日你们叔侄相见是美事,就不要太伤心了。”
陶然客也道:“是的是地。应该高兴才是,侄女,你就不要伤心了……你父母的仇,你师兄石盟主还有师父风宫主已经替你报了。闻醉山仙府也夺回来了,现在叔叔替你暂管。你什么时候回去看看?”
昆山子:“那座仙府我不想管,师兄和陶叔叔要有用处就拿去用吧……没想到我这次下山找师兄,却遇到了陶叔叔,真是天意有缘。”
“我说谁这么调皮大胆?原来是你!天下敢和我开这种玩笑的恐怕只有你了。你这次下山不会是偷偷跑出来的吧?”
昆山子面容稍霁,答道:“当然不是我自己偷跑的。是天师命我来找你。”
“天月大师找我何事?”
昆山子:“其实不是找你,是为了让你带我去见公子,就像当年你领着玄星子去见他一样。”
“我明白了。到了师门授器的时候,需要他把信物赐给你?”
昆山子点点头,扬起手中火红色的手帕道:“对,就是这个。其实我也很想见一见公子,看他在人世间可好?”
陶然客问道:“这就是你用的法器吗?刚才你所施法术十分神奇,这法器绝非凡品。”
昆山子:“我如今在修习忘情宫的火灵神术,这就是火灵幡,它是忘情宫镇宫九器之一,也是火门弟子的信物。这件法器变化神奇。如果完全展开可如垂天火幕。”
我笑道:“火灵幡?我听说过,那是风君子小时候在忘情宫中地手帕,说不定他还用来擦过鼻涕……想当年初次见面他送你大夏龙涤当手帕,今日要正式授器又是一块手帕,你和手帕很有缘份啊?”
昆山子终于被我逗笑了:“这可不是手帕!我的红斗篷在茫砀山被毁了,火灵幡也可以展开当斗篷用,就像披着一片火烧云可好看了。我现在运用的还不纯熟,经常点着身边的东西,要不要给师兄你示范一下?”
我赶紧摆手道:“不用了,以后再说吧,你不要把这里的山林给烧了!”
意外遇到了昆山子,陶然客在芜城多盘桓了两日才告辞回西昆仑,我命泽仁一路将他送到瑶池边。陶然客走后,中秋已近,我也要去滨海找风君子取黑如意了,正好领着小辣椒一起上路。
临行前特意给风君子打了个电话,问他周末外不外出?我在电话里告诉他周末要去滨海办点事,顺便约他见一面,他很高兴地答应了。风君子住在滨海西郊的齐仙岭,小区后面是一座不高的山,翻过山就是一望无际的海,周围分布着不少各部委的疗养院。周六下午四点多钟,我在小区门口给他打了电话:“风君子,我已经到滨海了,晚上约你出来。”
风君子:“石野你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接你?”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你下来就行。”
风君子吃了一惊:“这么快就堵到我家门口来了?我马上下去!”
时间不大,风君子施施然地走了出来,穿着一身白色的丝麻清凉装,鼻梁上还架着金丝变色镜。他老远就看见了我,边走边打招呼:“石野,你能来滨海真是太好了……咦,这位美女是谁呀?很面熟,我们以前见过吗?”走到近前他看到了小辣椒。不理会我上前和她搭话。
小辣椒看见风君子神色很激动,却不知如何回答。我赶紧在一旁道:“这位昆小姐是我一位长辈地晚辈,这次也到滨海有事,就顺道一起来了。”
风君子:“长辈地晚辈?你怎么总有这样的朋友?我记得上次在三江口那个小星星,也是你长辈的晚辈?……昆小姐,你好。我叫风君子,是石野的老同学了。”
小辣椒愣愣的说了一句:“公子,你还是叫我小辣椒吧。”
风君子看着她一眯眼睛:“公子?你叫我公子?……嗯,这个称呼蛮有古典味道地,那你就这么叫吧。”
我打岔道:“晚上想吃点什么?滨海有什么好地方领我们去,我请客。”
风君子:“你们远来是客,怎么能让你请?我知道你是大款,但也不至于我一顿饭也请不起吧?别废话了,跟我走!”
风君子领着我们向外走,小辣椒很自然的上前两步与他并肩而行。却把我甩在了后面。我在后面暗自嘀咕──这个风君子,见了美女忘了老同学。走出不远就来到了大路前,从这里往市中心反向,需要到街对面去打车。宽阔的六车道大路空荡荡没有一辆车,小辣椒举步就要过马路。风君子伸手把她拉住了,指了指对面路口的红灯。
“公子,怎么了?”小辣椒有些奇怪。
风君子:“没看见红灯吗?”
小辣椒:“红灯是什么?”
“红灯绿灯,是街道上行人和车辆行走地规则,红灯停绿灯行。彼此相安无扰不会撞车。”我在后面赶紧解释,小辣椒还真不知道红灯是怎么一回事。
风君子回头似笑非笑的看我:“你的话很有意思啊?……有很多人不会在没车的时候也等红灯,但既然有这个规则。我们就要遵守它。”
我觉得他话里有话,反问道:“如果没有这个规则呢?”
风君子摇头:“如果没有,就必须制定,否则谁也过不了路口。过不去是小事,每个人的安全都得不到保障就是大事了。也许有人认为无视一切规则勇往直前是绝对的自由,其实大谬歧途,有些大事情地道理就像这路口的红绿灯一样简单。绝对的自由灵性是存在的,但那是另一个境界,当你的真正超脱之后才能理解。它与闯红灯是两回事。”
听完这番话我也有些糊涂了,他明显是在暗指别地事情,听在我耳中显然是指十天后我要率两昆仑立新约。他封印的神识到底有没有解开?既不像解开了,又不像没解开。现在这个“人”究竟是风君子还是忘情公子?
说话时对面的红灯灭了,黄灯闪烁几下刚刚变成绿灯,小辣椒迈步就要过马路,又被风君子一把拉住了。她还没来得及问话,远处一车挂着白色牌照的小轿车加速疾驰而过。这条路的限速是七十公里,根据我地目测那辆车的时速至少超过了九十公里,而且它闯红灯了。
“我呸!这丫以为自己在开战斗机啊?翻沟里就知道教训了!”风君子恨恨的骂道,还朝着轿车驶过地方向吐口水。他的话音未落,远处传来短促刺耳的刹车声与金属碰撞的翻滚声。只见那辆轿车不知是方向盘失灵还是司机反应慢了,在一个小弯道处冲出了路面,翻在路旁的排水沟里,四轮侧向一边还在转动。
风君子也吓了一跳,掏出手机就要报警,只见司机已经打开朝天的车门爬了出来,头破血流很是狼狈却没什么大碍,也掏出手机在打电话。风君子冷冷的看了一眼,把手机揣回兜里不再理会。我在一旁暗叹:仙人金口还真不是盖的!
……
“风君子,你怎么领我们来吃鲜族菜?这饭店名挺有意思,居然叫大长今!”
风君子:“没看过那电视剧吗?韩国棒子拍的,湖南卫视前年放地,就叫《大长今》。”
“我陪菲儿看过几集,后来就看不下去了。里面居然有一集说到朝鲜宫廷厨师做满汉全席招待大明国地使者。这种狗血也能当黄金往自己脸上贴?”
风君子:“认祖宗是没错,但是乱认祖宗,还非说自己是别人祖宗,连姓氏都搞错了,这就太荒唐了。”
我笑了:“很多人都希望有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尊严,这可能导致一种群体扭曲的自我膨胀。而且还不知不觉以此为荣耀的追求……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带我们到这家饭店来?”
风君子:“就是想带你来看看……你看这道菜,据说就是棒子发明的无比精致美味九折板,你看它是什么?”
“不就是春饼吗?把配菜放在八个格子里。我也是开饭店的,不过我们知味楼只在每年立春那一天才做春饼。你说这些话到底什么意思?我看没有必要!乱编排别人地祖宗当然不对,可是偏偏是因为有人把自己的祖宗给忘了。”
风君子笑了:“纵然不屑于争,但应自省立身,而后立天下。你能明白就好,这顿饭就是这个意思。”
小辣椒一直没太听明白我们在说什么,这时才弱弱的插话问道:“你们在说电视吗?”
风君子:“是啊。你看过这电视剧吗?”
小辣椒摇头:“我没看过电视。”
风君子张大嘴像遇到了外星人:“连电视都没看过?”
小辣椒:“有什么好看的?”
风君子把嘴合上了,饶有兴致的问:“此话怎讲?”
小辣椒:“人世间种种编排,万端事由,以一镜而见之。若能超然洞彻,又何需此一镜?”
风君子倒吸一口气。惊叹道:“好玄妙的境界!直如明月照九州。可惜,若不能超然洞彻一切,是不应该说这种空话的。”
小辣椒:“这句话不是我说的。”
我听出来了,这句话确实不应该是小辣椒说的,而是天月仙子说的。说来也奇怪小辣椒说完之后风君子突然住口不再追问了,而是转移话题道:“来来来,别光吃菜不喝酒。我敬二位一杯。小辣椒,我干了,你随意。”风君子举杯一饮而尽,小辣椒也小心地侧着身子干了这杯酒。
边喝酒边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本地的风土人情,我找了个话头问风君子:“在东北这么多年,经常看二人转吧?转手帕会不会?”
风君子:“你拿块手帕我试试,最好不是普通的那一种,要比较厚比较沉的。”
小辣椒掏出一块火红色的手帕递给他:“这块行不行?”
风君子接过来看了看:“这手帕什么料子地?这么薄却一点都不透光。比水银还沉!我试试能不能玩起来。”他将手帕拿在右手中一拨,竖起一根食指顶在手帕中心转动起来,飞旋的红手帕就像一把张开的伞。我凝神戒备,他手上转动的可是神器火灵幡,我真怕他一个不小心把这家酒楼给烧了。
然而却没有发生我担心的那种事情,周围发生地变化是难以形容的。修行中所谓的“火”指地是什么?是纯正而没有杂质的能量,它来自于我们的身体内外,却由心发。它是一片真如性海中点燃的心源之力!火灵幡在风君子的指尖上转动,虽然坐在小包间里,我也能感觉到整个酒楼中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这一刻,就算是喝醉的人也突然变的清醒,内心变得无比的清晰,就像看见了神识中的本源。
一楼大厅里*窗地座位,有一对情侣正在赌气吵架,突然停了下来。女的对男的说:“其实我们就是想看看谁先道歉?”怒气冲冲的男人在这一瞬间笑了:“我早就想说对不起了。”我隔壁的包间里一群人正在争着敬酒,争得面红耳赤,不知道的还以为要打架。此时突然都安静了下来,不约而同的放下杯子道:“喝不动了,其实早喝不动了。”另一个包间里一个女人对另一个男人说:“一直想告诉你,其实我不愿意出来见你。”
酒楼中发生的变化因人而异,世间百态各现。而我又是另外一种感觉,看着他指尖飞旋地火灵幡。回想起三昧真火、南明离火、苦海业火种种或纯正或精微的法术,隐约显示世间万物之间的变化与沟通,器用如何在于天心神念。我的感觉如此,而小辣椒已经入神了,只有风君子自己笑呵呵的转着手帕自娱自乐。
“这不是二人转的手帕活。”我终于打破沉默说话了。
风君子停止转动将手帕收起,点头道:“确实不是。咱也不会那个。这是我小时候在芜城旅社和玩杂耍地学的,一点小把戏还没忘……小辣椒,手帕给你,收好了。”
小辣椒:“多谢公子!”这话说的突兀,然而风君子端杯喝酒就像没有听见。
这顿饭快吃完的时候,我趁机问他:“风君子,我这次来想和你借一样东西,你家里是不是有一柄黑色的双龙如意?”
风君子:“是啊,你要借它?那你可不许给我弄丢了。”
“丢不了,中秋之后下个月还你。”
风君子:“明天到我家来拿吧。我白天有事,晚上在家等你。”
……
第二天小辣椒告辞而去回忘情宫向天月大师复命,临行前她问我:“师兄,你看公子何时能回到忘情宫?这世间劫他是历尽了还是没有历尽?”
“你也有这种感觉?我也说不好,我总觉得他心里已经明白了。但人世间还未历尽。你先回忘情宫吧,也许天月大师清楚。”
送走小辣椒等到黄昏后,我来到了风君子的家门口,门上贴着一副对联:君子居焉抱天下,真人住此拢烟霞。抬头却没有横批。我刚准备按门铃他已经把门打开了。
“你怎么正好开门,我还没按门铃呢?吓我一跳!”
风君子:“胆子就这么小!我在窗口看见你进楼了。来的正好,我还没吃晚饭。你陪我喝一杯。”
进屋换鞋直接到了厨房,餐桌上摆着熏鸭掌、卤水肠等熟食,一看就是从商场买回来的。昨天在饭店我们说话比较怪,酒也喝的不多。今天不一样,在厨房里一坐,我特意给他带了两小坛老春黄,就着熟食下酒。看来还是老春黄对胃口,风君子酒喝的很多,很快额头冒汗脸也红了话也多了。我边喝酒边调侃他道:“你也该成家了吧。看看你吃地这些菜,都是超市里买来的现成货。也没人给你做煎炒烹炸,平时一个人吃饭连个添酒的都没有。”
我本意是开玩笑,风君子却皱起眉头道:“也就是你来了,有些话我才能找着人说。最近吧,有个丫头追我追的挺紧的,这人也挺不错。可是我心里总觉得有不对劲……我不说了,你帮我说说看。”
我心中暗笑,他说地这个女子我知道是谁,她叫萧云衣。而更巧的是,这个萧云衣就是我在训练营中的战友萧正容的妹妹。我虽然不在滨海,但他的事我多少还知道一些,但又不好说破。我端着酒杯想了想笑道:“关大嫂嫁给关大哥,不关观音菩萨地事。”
风君子微微一怔:“你什么意思?我没听懂。”
“你真的不懂吗?就是老老实实做人的意思,因此化身在人间。”
风君子皱眉:“你这臭小子严肃点好不好,我现在谈地可是娶媳妇!”
“那就娶呗,我还能混顿喜酒喝。”
风君子一摆手:“算了,不和你说了,说了也白说……黑如意在我书房里,玻璃茶几下面的棋盘上。自己去拿,只要你拿得走!”
我走进书房,左侧*墙是满满一整面高大的白色书架,右侧*近窗口的地方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书桌上的电脑没有关,显示屏上似乎是一篇刚刚打完的文章。近处的右侧墙角有一张躺椅,躺椅旁是玻璃茶几。透过玻璃我看见了下面棋盘上的地黑如意,似乎很久没有人动过,已经落上了浅浅一层灰尘。
伸手去拿黑如意,意外的是很轻松的就拿了起来,它在手中就象一件普通的工艺品而不是威震天下的神器。如此说来任何人都可以将它轻松的拿走,但我知道不会,因为我拿起黑如意的时候隐约听见自己的脑海深处传来龙魂咆哮之声。如果是一个普通人不会清楚是怎么会事,只会感到莫名的害怕与惊惶,只想远离碰都不想碰这个东西!
如果是一个认识它的修行高人呢?一定会像我一样以神识感应尝试着身心御器,这一下变故陡生!神念刚刚切入黑如意的封印,两股疯狂的力量立刻汹涌而来,仿佛要将我的身体绞碎神识淹没。此时大多数人的唯一选择是脱手扔出去,因为拿不住它。有意思,能拿的人不会想拿,想拿的人又拿不了!风君子果然做了手脚,神器不可持也。
我没有放开,也没有立刻拿走,站在那里就象一尊静止不动的雕像。黑如意散发出来的信息就象一片黑幕卷入到我的神念中,你猜我感应到什么?时光仿佛倒流千年,周围的一切都不复存在,我感受到的是正一祖师收服龙魂封入黑如意的那一刻。我要想在旋涡包围中脱身而出,要么放手,要么将正一祖师当年的神通重来一遍。
*!如果没有化身五五的神通境界还真搞不定。看来风君子想通过黑如意给我一个考验,只有当我足以与周春一战,他才会放心的让我去。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我终于手持黑如意走出了书房。厨房的餐桌上一片杯盘狼藉,风君子趁我在书房的时候一个人将两小坛老春黄都喝光了,只剩下最后一杯。夜已经深了,风君子端着那杯酒正站在阳台上,夜空中清风徐来,他带着醉意抬头仰望天上的明月。月华未满天有薄云,蒙胧而柔和的光辉散在他的身上,就象披上了一件仙人羽衣。
他听见我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问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今天是2007年9月16日,星期天,农历八月初六。”
风君子:“还有九天,又是仲秋了。”
“是啊!我记得你以前每逢仲秋,都会一个人对月而拜。现在呢?”
风君子:“年年如此……石野,拿到黑如意,你还有很多事要做,很长的路要赶,你怎么还不走?”
“有你这样的朋友吗?这么晚把我往门外赶!”
风君子:“你不着急?那好,沙发地板行军床自己选……我醉了,要去先睡了。”
“按你的习惯,似乎睡的有点早。”
风君子:“因为我有梦要做,梦中将去很远的地方,登上那一座山。”
《神游》全书完
黑如意(图)
黑如意——
:黑如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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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天乐,人如其名;年过二十、一事无成,却成天乐呵呵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他游荡到苏州混吃混住,却误打误撞、稀里糊涂获得了妖修法决传承,等回过神来,就似打开了世间一扇惊奇之门。
原来在我们的周围,日常生活中、大街小巷里,有着形形色色的妖类。它们与常人无异、普通人也分辨不出。比如你的公司的老板,可能就某种妖兽所化;而街头偶遇的都市潮女,可能就是传说中的狐狸精。
历经世间险恶、吃了一连串的苦头之后,他才明白妖修之法与人不同,不能随意修炼。没心没肺的成天乐也开始在思考,这些妖类为何会混迹于人世、生活在我们的身边?其实自古至今,人间一直就有妖怪精灵,它们的所行源于人们所为——世上有什么样的人,就会有什么样的异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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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回 擒来真意纵,欣然又相逢
大家见我按时赶到,自然十分高兴,纷纷问长问短不必多说。我们这一组里最胆大妄为的就是总爷,别人都尽量不用子弹,可是他这几天已经开了十几枪了,现在火堆上烤的两只兔子一只山鸡就是他打的。我们都是一个人赶到的,他却还带了两个。
别误会,那两位不是人,而是一公一母两条狼!据总爷说,第一天晚上过夜的时候,就有两条狼在火堆周围转来转去。总爷正好打了一只小黄羊,把内脏就丢给狼吃了,就像喂家里的狗一样。结果这两只狼就一直跟着他走了过来,我们集合的时候小组成员变成了八个,六个人和两条狼。
这两条狼公的那条尾巴尖上有一撮白毛,母的那条脑后的毛发卷成了一纽。我们给它俩起了名子,公的叫大毛笔,母的叫麻花辫。大毛笔和麻花辫又一路跟着我们小组三天三夜,我们把吃剩下的野物内脏和骨头都丢给了它们。
它们俩也不靠近,总在不远处跟着。晚上宿营的时候,也远远的趴在火光照不到的地方,就像两条看家的狗。直到第三天我们快接近营地的时候,大毛笔和麻花辫才远远的站住了,冲着我们小组行走的方向恋恋不舍的发出两声长嗥转身离去。据总爷说,我们已经走到了它俩领地的边缘,它们不能再跟过来了。
……
为期四十五天的特训营结束了。在我们回家之前,教官又集合所有的学员强调了保密纪律:所有人在外界一律不得透露这个训练营中的任何情况,学员回家后也不许私自联系,否则将受到严厉的处分。至于什么处分,教官倒是没说。我觉得这个训练营在某种意义上很像隐藏于世的那些修真门派,只不过它是官办的。
基地考虑的很周到,既然要保密,就要将每个人的掩护工作做好。我回家之前,基地给我发了印有“雄鹰夏令营”字样的太阳帽、T恤衫、背包。我还领到了一本手册,手册里讲的是本次夏令营所参加的所有活动,当然是瞎编的,但是编的有鼻子有眼。最有意思的是还发给了我十几张参加各种夏令营活动的照片,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出来的。
仍然是坐吉普车到了军用机场,在从军用机场坐运输出机回到芜城秦师长的驻地。秦师长不在,估计是外出执行任务去了,古处长在机场接的我。古处长把我接到了芜城市一处机关单位,看这家单位挂的牌是市政府下属的一个什么研究室。
在办公室里,古处长对我说:“恭喜你,石野,你经过训练和考核,成为了一名对国家、对人民有用的特殊人才……”然后是一大堆冠冕堂皇的话,最后他告诉我:“平常的时候,不需要你执行什么任务,你的身份仍然是一名普通的高中学生……只有在特殊情况下,才会和你联系,你的联系人就是我。”
古处长又跟我讲了一大堆关于保密方面的事情。总之一句话,我在芜城单独和他联系,接受他的指令。我看着古处长心里在想:在芜城负责监视与“重点关注”我的人恐怕也是这位古处长吧?以后要小心点,不要让太多秘密给他发现。
古处长给了我三样东西。第一件是一本黑色封皮的工作证,工作证上的单位名头是“国防科学工业技术委员会”。这本工作证平时不能拿出来,只有在特殊情况下用来掩护自己的身份。古处长说我的上级机关并不是国防科工委,但具体是什么单位我没必要知道。
第二件是个很小巧的黑色电子装制,上面还有个液晶显示屏,可以分别调整到震动以及铃声提示状态。这是个信号接收装置,当时看起来很先进,其实它的工作原理就是六、七年后非常流行的汉显寻呼机,只是频段是特殊加密的。电子技术的发展实在是非常神速,而且最新的技术总是首先运用于军事和特勤领域。
第三件总算有点实惠,是一张银行存折。当时银行存款还没有采用实名制,这张存折上的户名就是我在训练营的代号“石头”。这就是“上面”发给我的“特殊津贴”,每个月一号都会打进来人民币八十元。这样我一个月也有了八十块收入了,一年有一千呢!(徐公子注:太他妈小气了!真是糊弄小孩!一月八十块,就想控制一个高人?太霸道了!)
……
我戴着夏令营的太阳帽,穿着T恤衫,背着新背包,坐着吉普车回到了村里,引来了一大群小孩在我家门口围观。村子里早就知道我去参加什么夏令营了,乡民不知道夏令营是怎么回事,只知道我出去见世面去了。
父母和妹妹见我回家自然是十分高兴,都跑到院门口去迎接。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儿啊,你回来啦?昨天就有人通知你今天回家,给你准备好吃的了……还有你们班的一个同学,都来找过你好几次了,今天又来了,还在堂屋里等着呢……”
走进家门一看,只见风君子正坐在我家那张老式的八仙桌旁,又像生气又像在笑,瞪着眼睛看着我。见我进门,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笑道:“雄鹰夏令营……石野,暑假玩的很舒服呀,连个招呼都不打人就没了……我如果不是找到你家来,还不知道你干啥去了。”
进门看见风君子,在父母面前我又不好谈论其它的,只有招呼道:“唉呀风君子呀,你怎么在我家?我去参加夏令营比较急,实在不好意思,没来得及和同学打招呼……”
风君子坏坏的笑了两声道:“我知道了!今天到你家来,是来蹭饭的……你欢不欢迎?”
“欢迎欢迎,就怕没什么好吃的。”
这时候我妹妹拉着我的手说道:“哥哥,金爷爷家的大乖今天从山上叼了两只野兔,送到我家来了……金爷爷说让你打打牙祭。”
大乖?我这才想起来那是金爷爷最近养的一条白色的大狗。大乖其实不能算是一只狗,它就是风君子从齐云观偷回来的那只灵獒,送给金爷爷做伴的。大乖浑身白色的毛发蓬松,体形高大,如同一只雪夜狮子,然而脾气却十分温顺,就像一只绵羊,村里的小孩都不怕它。
金爷爷非常喜欢它,上山采药时也总带在身边。别看大乖平时脾气温顺,可是一旦发作起来可是十分凶悍难斗,在山中寻常野兽都不敢靠近,是进山的最佳保镖。没想到今天居然还会打猎了,叼回来两只野兔,让风君子给赶上了,算这小子有口福。
风君子这段时间已经来过好几次了,也白蹭了好几顿饭,和我家人都混熟了。这一次他大概觉得不好意思了,给我爸捎来了一瓶酒,是剑南春,一看就知道他是从家里偷的。
一盘红烧野兔,一盘辣炒野兔,再从院墙的木桩上摘一把自然生长的木耳,炒两个老母鸡刚下的蛋,农家野味也是相当可口。风君子吃的只擦汗,两只兔子八条腿他吃了三条,倒是一点都不客气。
吃完饭,妹妹缠着我给她讲夏令营的故事,然而风君子却对她说:“小妹,能不能借你哥哥用一会儿,我找他有点事情问,是秘密的事……”
妹妹叫道:“什么秘密?我也要听!”
风君子:“男人之间的秘密,关于你未来嫂子的事……”
妹妹:“嫂子?哥哥,你交女朋友啦?”
风君子吃饱喝足又开始胡说了,赶紧拉着他出门。我们一前一后来到了村外,走下山坡,站在青漪江边。见四下无人,风君子转身问我:“石野,你这一个半月去哪了?别告诉我你真的去了什么雄鹰夏令营,我请张枝去调查,结果根本就查不到有这么个夏令营……你肯定去了什么特别的地方,连我入梦搜神都找不到你。快说实话,担白从宽……”
风君子的问题让我很为难。于情于理,对于他我不应该隐瞒什么,但是古处长今天刚刚告诫过我,不要把我参加训练营的事情告诉其它的任何人。我挠了挠头,对风君子说了句实话:“我去了哪里,不能告诉你,这是国家机密。”
“国家机密?”风君子歪着脑袋看了我半天,就像发现了我脸上有朵花。看着看着,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似乎是自言自语道:“如果是国家机密,那你可要小心了,自古修行人卷入朝中事,往往都能风光一时,可大多没有有好下场。”
风君子在提醒我小心,我也有同感。不提基地领导在秘密谈话中对我们这些人既利用又防范的那种心态,我读过的历史书中,身怀神通的奇人异士入朝为官,下场可都不怎么样。我答道:“不用你提醒,我自己知道。”
风君子指了指河边的一块石头,让我坐了下来。没有看我,而是面对着青漪江说道:“石野,国家机密我懒得问,所以你也不需要回答什么。让我们做个游戏,我猜你听,如果我猜对了你就点头,猜错了你就摇头,不想点头也不想摇头就咳嗽一声。
听清楚了吗?听清楚现在就开始了……第一个问题,你是不是去了个秘密基地,而且这个基地是在军营中?”
风君子好聪明,第一句话就猜对了。可是关于军营的一切都是我不能透露的,点头也不好摇头也不好,只有咳嗽一声。
“第二个问题,你在基地里接受的是特别训练,这种训练和神通有关。”
我又咳嗽一声。
“第三个问题,你临走的时候,有人告诉你那里发生的一切都不许对别人说。”
我再咳嗽一声。
风君子转过身来,瞪着我道:“你小子嗓子眼卡鸡毛了?……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我也不为难你,不过你别忘了,我们是什么人?我们是神通广大的修行人!”风君子摇头晃脑的说道:“连修行界的三大戒律都有漏洞,何况你那点机密……”
“你什么意思?”
风君子眯着眼睛笑了,笑的有点鬼鬼窃窃:“如果有一件事情,不许你对任何人说,那你就不要说。可是做梦的时候,你梦见自己来到一个地方,比如说今天夜里,梦见自己来到我们现在站的这个地方,碰到了一个人,和他说了什么话,应该不是纪律管辖的范围之内吧?”
风君子显然是在给我提一个建议,叫我今天夜里梦中阴神出游的时候,再到此地来,告诉他训练营的事情。古处长要我不许对任何人说,可是在梦中对一个阴神说恐怕也不算违纪!风君子给我指点了一种看上去有点掩耳盗铃的方法。我不得不承认,这个想法很有创意。
……
这天夜间,入梦之后,阴神离体出游,来到青漪江边。风君子早就在那里等我了。这小子,对热闹的事情比谁都积极。没有太多废话,我将这一个半月以来发生的一切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他。但是我还是保留了一点,没有告诉他基地中其它人的名子和来历,因为那是别人的秘密。
听完我的讲述,风君子恍然大悟道:“看来我猜的真是不错,将帅军营阴神难近,你又跑得那么远,难怪我入梦搜神找不到你。你现在每个月有八十块钱补助?太好了!每个月的月初别忘了请我喝酒……”
没想到他别的不说,首先惦记起我那每月八十块来了。我怎么忘了把这个也瞒起来呢,告诉他不是给自己找事吗?苦笑着答道:“每月不超过两顿……”
风君子:“瞧你那小器样,一顿就行。对了,你被组织盯上了,打算怎么办?”
“你说呢?”
风君子:“我都不知道你加入的是什么组织,哪有什么建议。这样好了,走一步看一步,先看看怎么回事。……你可千万别把我供出去!幸亏我早有防备,跟你谈修行都是在梦中,否则弄不好也会被人盯上的!……不说这个了,你说你救了一个叫七叶的修行人?”
“是的,你知道那个终南派是什么门派吗?”
风君子:“听说过一点,他们的道场在秦岭深山之中,离芜城很远。具体我也不清楚。你救人倒没什么错,不过听你的讲述,那七叶恐怕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七叶为什么不是好东西?我觉得他说的话蛮有道理的,人也蛮可怜的,没什么错呀?”
风君子:“当初他修为尚浅时,就老老实的守终南派门规,一旦道法大成,就不把尊长放在眼……他要是想离开终南派,就的和师门说明情况,再翻脸不迟,哪有连招呼不打就走的道理!”
“可是终南派绝对不会放他离开的,我都看见终南派那些人拦住他,还布阵斗法,最后下手暗算把他打伤了。他先前不辞而别我看是最明智的。”既然我救了七叶,就忍不住为他辩解几句。
风君子又摇了摇头:“还是有点不对。听你讲那斗法的过程,七叶的修为要高出同门太多了,他要想走怎么会被人拦住?
我看他是故意的,他明知道那些人要追他,追上了还要和他动手,所以他故意不逃,目的就是出手羞辱同门,出一口恶气!……这个人的心性,我不喜欢。登峰掌门出手暗算他,也算他活该!”
我又辩解道:“你的意思,登峰没错反倒是七叶错了?”
风君子叹了一口气:“这么跟你说吧,如果我是七叶,我也会选择离开终南派,毕竟人各有志。但如果我是登峰,我也会出手伤人,因为七叶确实有错在先。这件事我们两个外人说不明白。”
“可是终南派最后的行为太歹毒了,嘴里说不取七叶的性命,实际上那还不是想要他的命?”
风君子突然问我:“七叶死了吗?”
“七叶没死,那是我救了他。”
风君子又问:“就算你不救他,登闻后来不也是回来了吗?登闻不会是来杀七叶的吧?那你说他来干什么?……如果终南派众人都看住登闻,登闻哪有机会溜回来救徒弟?
登闻能回得来就说明登峰放了他一马。这傻子都能想到,就你这个聪明人没想到。……真想杀了七叶,还把他的法器,就是那根鞭子留下来干什么?”
“我明白了,登峰不想杀七叶。终南派放了七叶一马,但把他打伤捆在山野,是出了一口恶气也算是维护门规,把面子给找回来了。”
风君子:“你还不算笨到家。登峰必须那么做,否则门派的威严和掌门的地位怎么维护?你无意间插了一手,恐怕会有麻烦……你招惹了正一门还不够,现在又惹上了终南派。
还好七叶与登闻都不知道你是修行人,你以后最好别再碰到这两个人,否则恐怕会有误会的,如果他们知道你也是修行人的话。”
本来是挺简单的一件事,听风君子这么一说里面门道还不少。我又问道:“为什么登峰会放七叶一马?”
风君子笑了:“世间高人都护短,这是修行界的通病。七叶虽然要离开终南派,但他毕竟是终南派出山的最出色的弟子,登峰和登闻心里肯定都有维护之意。比如说你,你如果犯了什么事,我多少也会护短的。
咱们不谈终南派的破事了,说你吧,你该去面馆看看了,那里又添新伙计了……废话不多说了,你先休息两天,有什么事开学之后再谈,反正还不到一个星期了。”
……
开学的前一天,我从家里出发去学校报道。没有穿“夏令营”发的新衣服,但是背包却背上了,背包里还是父母给我准备好的各种山货,让我带给班主任以及紫英姐,居然还给方主任准备了一份。这一份我是不会给方主任的,准备送给风君子,他喜欢吃香榧和栗子。
父亲把我新买的那辆自行车推了出来,说是让我骑到学校去用。我当然笑着拒绝了,这就是给家里买的,我骑到学校干什么?再说了,我现在学会了神行之法,还骑什么车呀!公交车也不用坐了。
一路上飘飘摇摇信步而行,施展神行之法。芜城距我们村有二十多公里,我不到一个小时就赶到了学校,这还是算慢的,因为路上人多的时候我有意放慢脚步不想露出痕迹。
风君子让我去面馆看看,听他的口气好像忘了他曾经说过不让我去见紫英姐的话了。面馆里添了新伙计?这是怎么回事?紫英姐又请了谁帮忙呢?
在宿舍里放好东西,就提着送给紫英姐的山货来到了学校西门外。正好是午饭时间,面馆里的客人很多,六张桌子都坐满了,有好几个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紫英姐不在前面,估计是在后厨忙着干活。然后跑前跑后上菜结帐的却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面馆果然添了个新伙计。让我吃惊的是,这个新伙计居然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
她穿着一件橘红色连衣裙,没穿袜子,光脚套着一双白色的皮凉鞋。从身后看去,身材不算太高,但满眼玲珑窈窕。尤其是那一头不长不短的秀发,齐肩披散,黑亮中发出一种棕红色的光泽,还带着自然的波浪卷曲。
当她转过身来,人不大,胸不小,上衣显得稍微有点紧,。再看她的五官面目,媚而不俗、艳而不腻,明眸皓齿中充满了青春的美感。最有趣的是她的鼻尖,微微有点上翘,既小巧又俏丽,
我进门的时候,这女孩刚好收完了钱,对着一个准备出门的客人招呼道:“吃好啦,下次再来……”然后她抬头看见了我,露出一脸惊喜的神色。
“石野哥哥,你终于回来了,风君子没有骗我,你今天真的来了!”她就像一阵轻风一样小跑着过来,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兴奋的喊道。
我愣住了,不知道怎么和她打招呼。我明明不认识她,她确一副和我很熟的样子,见着我就像在地上拣着了钱,一脸欢快。
正在这时韩姐从厨房走出来给我解了围:“小野,你回来啦?想死我了……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表妹……我平常经常和她说你的样子,风君子还给她看过你的照片。这丫头真聪明,一见到你就认出来了!”
表妹?紫英姐的表妹?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紫英姐好像是个妖精。妖精的表妹是什么?那应该还是妖精!可是我看着面前这个青春活泼的少女,怎么也看不出有半点妖精的样子!
……
紫英姐的表妹居然也姓石(你问为什么不姓韩?姓韩的那是堂妹!),名子很有意思,叫石之秀,小名叫阿秀。阿秀今年十七岁,据紫英姐说她一直在外地,今年夏天才跑来找她的表姐。
阿秀当然不是来帮紫英姐开面馆的,她不知道走了什么后门,居然成了芜城中学的一名插班生,而且就插在我们班。后来我才知道,是张枝帮忙办的手续。
别以为我是傻子,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我虽然看不出来阿秀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但我心里也很清楚她的来历绝不是表面上那么简单。
如果她是紫英姐的表妹,那就一定有问题,因为紫英姐的问题就很多,说她是十七岁恐怕未必是十七岁,说她叫石之秀恐怕未必叫石之秀。我心里明白,但嘴上不问也不点破,既然那是她的秘密,就让它成为秘密好了。
我对阿秀的第一印象是活泼可爱,特别容易亲近,对我也特别好,总是前前后后的“石野哥哥”叫个不停。
开学后我们在一个教室上课,阿秀小小年纪居然也显示了作为女人贤惠与体贴的一面。她专门准备了一个白瓷杯,每天下午上课时都会给我泡上一杯清茶,说是中午容易犯困让我提提神,这杯茶是她从面馆一路端到教室的。
阿秀对我的关心不止于此,每天上午我还没有到教室,她已经把我的桌椅板凳擦得干干净净,还准备好一杯温水和紫英姐给我做的面点,让我在早读课之前先吃早餐,就不用再去食堂打早饭了。每次我值日打扫卫生的时候,她总是留下来帮忙,我手里的扫帚水壶每次都被她抢了下来,活都让她给干了。
阿秀对我这么好,搞得我很不自在。我说过她几次没必要这样做,可是她总是一脸天真的笑,说表姐告诉她要好好照顾我。真拿她没办法!说到这里,你要认为阿秀是一个天真开朗容易接近的人就错了,她只对我这样而已!对其它人,她显得很冷淡,特别是我们班的男生。
阿秀平时只和女生说话,从来不主动搭理学校的任何男生。阿秀人长的漂亮,身材又好,刚到学校时自然有不少男生对她很注意,甚至连高年纪的同学都到我们班打听她叫什么名子。
但过了一段时间,凡是主动和她搭话的男生一律都碰了钉子。不管是借笔记的还是送小东西的,凡是借故接近他的男同学,阿秀一律没有什么好脸色。久而久之,她有了一个外号,叫“冷美人”。
冷美人只对我一个人热情,显然容易引起误会。当时的高中,虽然老师明令禁止早恋,可是男女同学之间私下里常常会有那一种蒙胧的感情。
可是阿秀对我的关心,表现的太明显了,同学们都笑话我,私下里都说我和阿秀在搞对象,尤其是碰了阿秀钉子的那些男生们。我不知道阿秀为什么会这样,我还不至于以为自己有着超凡的魅力。
男生们钉子碰多了,渐渐的就不在阿秀面前自讨苦吃了,只有一个人例外,这个人就是风君子。风君子经常有事没事就找阿秀搭讪:“阿秀,今天中午吃什么好吃的了?”、“阿秀,你今天这件新衣服好漂亮啊!”、“阿秀,别光给石野泡茶,下午也给我来一杯好不好?”、“阿秀,星期天请你看录像?”
阿秀对风君子倒不像对别的男生那么冰冷。她似乎有点怕他,有事没事总有点躲着他,风君子那么聪明的人应该能看得出来,可他就是厚着脸皮总是招惹阿秀,还天天不嫌肉麻的叫人家小名。
风君子找阿秀说话,阿秀往往也不好不理他,可是态度也不怎么热情,有一句没一句的。风君子也不嫌无趣,反倒乐在其中。我渐渐有点看出来了,风君子是故意的,他明知道阿秀不太想理他还偏偏要找不自在。
风君子总是招惹阿秀,在同学间也引起了私下的议论,大家纷纷说什么风君子喜欢石之秀,石之秀喜欢石野,三角恋什么的。总之一句话,不要看中年生年纪小,彼此之间也挺复杂的。
我早知道阿秀的来历不简单,过了不久,有一件事情就证实了我的想法。
那是在一个星期天的下午,已经过了客流高峰时间,面馆里没有别的客人,我、阿秀、紫英姐都坐在一张桌子旁聊天休息。紫英姐和阿秀在剥炒熟的栗子,她们俩都把拨好的金黄色栗仁放到我手里,让我吃最香的那一份。这时有一个人走了进来。
063回 温柔刀切玉,素指弹金钟
“石野,你好享受啊!阿秀,你也给我剥几颗好不好?……老板娘,麻烦你给我下碗馄饨。”
听见声音,我抬头一看,风君子双手插兜走了进来。这小子星期天逛大街,又跑到这里吃馄饨来了。韩姐拍拍手,去后厨洗手包馄饨去了,阿秀端着栗子,拿着个板凳出门,坐到马路边去了,没有招呼风君子。
我陪风君子坐着,一面看他吃馄饨一面和他聊天,我们正说着话外面门外却传来几个人不怀好意的声音——
“好漂亮的小妹妹,怎么没有人陪你?……一个人在这里剥毛栗,我帮你好不好?……来,让我喂你吃。……你陪大哥去逛街,大哥帮你买身新衣服。”
抬眼看去,几个流里流气的家伙在马路边围住了阿秀,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一看就知道是街边游手好闲的地痞混混。
风君子小声对我说道:“有人欺负你的女人——”
风君子这小子,居然说阿秀是我的女人。我也懒得跟他斗嘴,一按桌子就要起身出去。如果以往,我不太愿意和别人动手打架,虽然我有护身功夫不怕挨揍,但却不知道怎么揍人。我只会一招破壁拳,这种拳法如果打人的话出手就会要人命,所以能不惹事就不惹事。
但现在不一样了,经历了训练营中的种种训练,虽然不能对付什么武林高手,但这种小流氓来一打也不在话下。
然而风君子却一把拉住了我,口中说道:“石野,别过去,那几个人你惹不起!我认识,他们可是芜城当地的太岁,都是市里领导的儿子,一向横行惯了。”
“我可不管他们是什么人,总不能让他们欺负阿秀!大不了不打伤他们就是了……”
说着话我就要往外走,风君子却起身拦在我前面,笑着说道:“你不用担心阿秀,说实话,我现在非常为那几个小太子担心!但愿阿秀不要把他们伤得太重。”
正在说话间,街对面传来了一声玻璃的脆响。向外看去,原来阿秀已经站起身来走到了马路对面一个相对空旷的地方,似乎想摆脱那一伙人的纠缠。
可是那几个小混混跟了过去,嘴里依然说着不干不净的话,还伸手拦住了她的去路。“小妹妹,你的脸好白好嫩呀——”有一个小子嬉笑着伸手去摸阿秀的脸。
“你别碰我——”阿秀尖声喝道。阿秀这一声厉喝非常奇特,尾音拉的特别长,带着一种破空般的冲击力。
风君子本来伸手拦住我,现在忍不住低下头用双手捂住了耳朵。再看那几个小子,纷纷弯腰痛苦着抱住了脑袋,有人甚至倒在了地上。那声玻璃的脆响来自于他们头顶上的一盏路灯,路灯的灯罩突然碎裂掉了下来,正好砸在刚才伸手的那个小子头上,他发出一声惨叫,倒地不起。
这路灯一碎,阿秀止住了声音,也没看周围这几个人,端着一盘栗子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走回了面馆中。再看那几个人,挣扎着站直身体,又从地上扶起两个同伴,惊慌而去。有一个人还不忘丢下一句话:“小娘们,算你狠,这事没完……”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阿秀,你怎么这么能惹事?”风君子沉着脸,有点不高兴的对阿秀说。
见风君子说阿秀,我拦在阿秀身前:“风君子,这事怎么能怪阿秀?有流氓调戏你还不能反抗吗?阿秀有什么错?”
阿秀似乎丝毫没有受到刚才事情的影响,从后面抱住我的一支胳膊说道:“还是石野哥哥对我好,……”
风君子摇头道:“要想对付那几个混混,有得是办法,为什么要当众施展法术?那三大戒律,我都白讲了吗?”
阿秀对着风君子一吐舌头:“我又不是修行人!”
这时候紫英姐走过来劝道:“算了算了,反正教训的也不是什么好人。阿秀,你以后要注意点,你现在就是修行人。”
风君子摇头不言,继续坐下来吃馄饨。我有点吃惊的看着阿秀,没想到阿秀有这么大能耐!她不承认自己是修行人,但是紫英姐提醒她现在就是个修行人,看样子确实是个学道法的妖精一类的东西。
管她是什么妖精,只要她不做坏事,对我好,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想到这里,我想劝阿秀几句,风君子也是为她好,可是想了想,她既然没有在我面前暴露身份,我反倒不好说什么了。
风君子吃完了馄饨,擦了擦嘴站起来想走。一直没怎么理他的阿秀突然拦住了他:“风君子,你还没给钱呢!……紫英姐不好意思跟你收钱,石野哥哥脸皮嫩也不问你要钱,可是现在有我在,你就别想吃白食。”
紫英姐劝道:“算了算了,都是好朋友,一碗馄饨而已,阿秀你这是干什么?”
风君子尴尬的笑了,伸手掏兜,一面冲着我说道:“石野,你家的管家婆好认真呀!”
他说阿秀是管家婆,可是这话不是冲紫英姐说的,而是冲我说的,分明有调戏阿秀的意思。然而他的这一句话说的阿秀突然笑了,不再跟他板着脸:“既然你这么夸我,就算我请客了,不要你钱了……”
这个阿秀,怎么连好赖话都听不出来?居然以为风君子真的在夸她。风君子仍然苦笑道:“那就谢谢了。我告诉你,事情没那么简单。那几个小混混还会来找麻烦的,既然吃了你的馄饨,我还得帮你想办法去……可怜我,为了一碗馄饨,惹那么多麻烦。”
“又麻烦你什么了?”我听风君子话中有话,忍不住问道。
风君子:“刚才只是小麻烦,等会儿恐怕才是大麻烦,我这人身子骨弱,还是先躲了……对了,老板娘,你赶紧下一碗素面,待会有个老和尚来化缘,他还会问你一个问题。”
紫英姐好奇的问道:“老和尚化缘?……什么问题?”
风君子:“和尚从哪里来的?”说话间他已经走远了。
……
“师兄,这个女人就是师父要找的妖女?”
风君子刚走不久,我和阿秀刚刚坐下来,紫英姐在后厨下素面。面馆里出现了两个人。这两个人来的好突然,我听见说话声的时候,他们已经站在面前。抬头看去,有一个人我居然认识,就是那天在广教寺碰到的宣花居士!
“宣花居士,怎么是你?你来有事吗?”我不禁站起身来问道。
宣花居士显然也认出了我:“石野,石小真人?你也在这里。……师弟,恐怕有误会,不是这个女孩……”
再看宣花居士旁边的那个师弟,身材不高,站在宣花这个虬髯大汉身边,整个小了一圈。他长了一张惨白的脸,没有留胡须,五官普普通通却有一种说不出的诡异,似乎笼罩着一层东西让人看不真切。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有点面熟,却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谁呀?有和尚来化缘了吗?……七心童子,居然是你!”紫英姐听见声音从后厨走了出来。然而她一见到宣花那个脸色惨白的师弟,陡然间神色大变!向后倒退一步,退到厨房门口,手一招,那柄切菜刀握在手中,刀尖对着前方,脸色说不出的紧张。
那白脸人看见紫英姐,鼻中发出一声冷哼,突然一伸手,从背后的包袱里抽出一样金光闪闪的东西。这东西在他胸前半空中旋转,是一座一、两尺见方的金钟!
这金钟上还刻满了奇异的文字。我想起来了,这个人我见过!他就是那天布阵与七叶斗法的终南派弟子之一,就是当中催动金钟的那个人。听紫英姐刚才叫他七心童子,看来确实是七叶的同门。
“妖女,果然是你!……你也别害怕,我师父终南派登峰掌门想请你到终南山一趟,他老人家有话要问你,要我护送你前去。”
在这两人出现时,阿秀没有说话,而是一纵身跳到了厨房门口,护在了紫英姐的身侧,瞪着眼睛看着这两个人。
我一见情形有点不对,听着七心的口气要抓紫英姐到终南派,登峰掌门要见她!我赶紧站起身来,拦在那两人身前道:“宣花居士,这是怎么回事?我紫英姐什么时候得罪你们了?有人要见她,就上这儿来见好了,难道你说要带人走就带人走,这也太不合情理了!”
“师兄,这小子是什么人?你认识吗?”
宣花居士对七心童子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石野石小真人,你没听说过吗,正一门守正真人新收的徒弟……”又转身对我说道:“石小真人,我们是奉师门之命来找一个人的,这里恐怕有误会……”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紫英姐在身后喊道:“石野,你快带着阿秀走……七心童子,这不关他俩的事,你要找我就找我,但我不会跟你走的……”
“姐姐,我才不走呢,拿口破钟就了不起啊,待会你一刀把那个破钟劈成两半不就完了!”阿秀在一旁说道。
七心童子喝道:“绝对不是误会,我要找的妖女就是她!就算我认错人,也不会认错她手中那把切玉刀!”
七心童子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七叶的事情。七叶离开终南派,据说是为了去找当年认识的一位妖女。难道这个妖女就是紫英姐?七叶还没有找上门,终南派的人已经先到了!
看来登峰掌门还是没有放弃让七叶回终南的希望,先下手派弟子来找紫英姐。我心中飞快的转动,可是脚步仍然在那两人之前。终南派的事情我懒得理会,但是有人想在我面前欺负紫英姐就是不行。
“切玉刀!真的是切玉刀吗?……诗为禅家添花锦,禅是诗客切玉刀!女施主,既然你手中刀名为切玉刀,那真的是与佛有缘呐!那小孩没有骗我,我今天找对地方了!”
屋子里的空气本来十分紧张,每一个人都没有乱动。此时却从门外走进一个穿着灰布僧袍的老和尚。这老和尚慈眉善目,看年纪至少也有八、九十岁,然而表情却十分有意思,瞪着一双好奇的眼睛东张西望,就像一个天真的小孩!
“法澄大师!”我和宣花居士齐声叫道。这老和尚我也认识,就是那天在广教寺遇到的法澄。法澄是广教寺方丈法源禅师的师弟,心性就像个老小孩,我对他的印象十分深刻。这和尚一露面,我想起了风君子走之前的话,风君子说有个和尚要来化缘,还真来了!只是没想到居然是法澄。
法澄看了看宣花和七心,又看了看我们几个人,口中说道:“今天这里熟人还真不少,宣花居士你也是来问道的吗?……请问,手持切玉刀的这位,是不是韩紫英韩居士?”说着话老和尚已经从宣花和七心两人之间穿了过来,绕过我的身侧,站在了紫英姐面前。
老和尚站的位置好巧不巧,正在七心与紫英之间。七心一皱眉想要发作,宣花居却拉住他在他耳边说了什么,七心一言不发收起了金钟。然而两人仍然堵在面馆门口。紫英姐本来手握切玉刀全神戒备,老和尚走过来的时候她也愣住了,然而只愣了片刻突然放下刀笑了。
这一笑如春花灿烂、雨过风晴,似乎把刚才的紧张气氛一扫而空:“唉呀,这位是九林禅院的法澄大师吗?早知道大师要来,刚刚下完一碗素面,请大师用斋!”
紫英姐倒也乖巧,也知道这里谁的辈份大,当下不理门口那两人,放下刀,去厨房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素面,放在一张桌子上,请法澄坐下。法澄摇了摇头:“老僧是来化缘的,就不坐了,那是你待客的地方,你就把面倒在我这个钵中吧。”
法澄举起了一个紫铜色的钵盂要去接那碗面。紫英姐劝道:“大师,你拿在手里不烫吗?还是放在碗里吃吧。”
法澄:“你倒进来,不碍事的……好香的面,你都放了什么?”
紫英姐笑道:“就是素面一碗,加了点香菇、面筋、笋丁,滴了几滴麻油而已,都是素物,却不沾一点荤腥,大师放心用吧!……这是筷子。”
法澄也不客气,接过筷子也不坐下,站在那里吃起面来,听他的声音吃的很香,可能真是饿了。面馆里的气氛怪异已极。
一群修行人谁都不说话,瞪眼看着个老和尚吃面。法澄吃着吃着也觉得不对了,停下筷子抬头说道:“你们怎么都看着老僧?……哦!我明白了,是老僧耽误诸位问道了,那我还是等会儿再吃吧……韩居士,以食布施,老僧十分感谢,但此番前来,还是希望你能以道布施。”
紫英姐笑盈盈的问道:“大师有话请讲。”
法澄:“请问韩居士——僧从何来?”
“法澄,你从九林禅院来。还问什么!吃完面快走。”一直站在一旁的七心童子终于忍不住了。
“不对不对,天下除了九林禅院,难道就无僧了吗?”法澄摇头答道。
“和尚从庙里来,法澄大师,这下可以了吧?你究竟要干什么?我们师兄弟还有事要办。”大嗓门的宣花也忍不住说话了。
“不对不对,佛祖宏法之时,中土并无庙宇,僧怎能从庙中来。”法澄和尚也不着急,仍然摇着头说话,看表情是在做很严肃的讨论。
我多少有点了解这个和尚,他不是故意的,他平时的言行举止就是这样。想到这里我也有点起哄的意思,答道:“僧从佛法中来,想当年佛祖传法,后世才有僧人。”
“不对不对,佛祖也是僧,那佛祖又从哪里来?”法澄还是摇头。这个问题有点像鸡生蛋蛋生鸡,扯来扯去快扯不清了。
“和尚从哪里来,和尚从门外来,我刚才看见你从门外走进来的。”阿秀也开始凑热闹了。
“小施主,有禅机!可世上和尚在门外之前,又是从哪里来?……韩施主,我前日偶遇一少年,开口喝问,老僧已经想了好几天了。他说你知道答案,能不能告诉我,老僧多谢了!”
听法澄的话,我能猜到他前日偶到的少年十有八九就是风君子。风君子好像知道终南派七心要找上门,想了个法子把法澄和尚也给骗来了。只是他问这么个古怪的问题让紫英姐去回答,不知道什么用意。
只听紫英姐皱了皱眉头似乎在想什么问题,想了想突然一笑,对法澄道:“大师,这个问题我还真知道,只是现在告诉你有点不方便……”
“有何不便?请施主明示。”法澄一听紫英姐知道答案,眼睛都亮了,就像小孩看见了棒棒糖。
紫英姐:“大师请坐下说话,我知道僧从何来,可是门口这两个人想让我走,他们……”
法澄:“我刚才看见了,有个人手里拿的应该是终南派的七情钟,他是要找你斗法?你放心,老僧自然会帮你接下来,你告诉我好了。”
听到这里我终于听出点门道来了,风君子是让法澄来挡七心的,却问了紫英姐这么个古怪的问题。我也很好奇,竖着耳朵听紫英姐怎么回答。
只听紫英姐娇笑的说道:“大师,你问我和尚从哪里来的?……我告诉你,和尚是和尚他妈生的!……和尚他妈不生小孩,小孩不出家,世上哪来的和尚?……请问世上的和尚,在出家以前,哪个不是他妈生的?”
“原来如此!施主的话真如醍醐灌顶,老僧茅塞顿开,多谢赐教!”法澄一副恍然大悟的神色。
“老和尚,你和一个妖女油嘴滑舌,是消遣我们师兄弟吗?我们师兄弟今天奉掌门之命要带这个妖女走,请你赶紧离开,我们不想伤及无辜。”那边的七心脸色更白了,忍不住又开口说道。
“我只吃了半碗素面,怎么会油嘴滑舌?”法澄低头看了看自己周身上下,又抬头说道:“《华严经》中有善财童子五十三参,问于外道也未尝不可。你叫七心童子,为什么不学以学那善财童子呢?道家人说‘无名天地之母’,今天这位韩施主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们不在一旁好好听着,还吵什么?”
“妖僧!”七心童子气的只说出来这么一句。
法澄也不生气,只是好奇的反问道:“贫僧全身上下,并无半点妖气,你为什么说我是妖僧?”
七心童子一指紫英姐:“她是妖女,你和她罗嗦就是妖僧。请你让开,我要带她走。”
法澄:“你带她走,为什么要我让开?再说了,这位女施主不想走,你凭什么要带她走?”
“就凭这个!”说着话七心童子不顾宣花居士的劝阻,又祭起了金钟,那金钟在他胸前一尺处虚空旋转,隐隐发出风雷之声。看来势正对着法澄。
“嗯,你有点门道!……石小真人、韩施主还有这位小姑娘,你们退后。”
紫英姐打了个手势,将我和阿秀都拉到了后面,退到了厨房门内。面馆门口站着宣花和七心,七心面前金钟旋转,而面馆正中坐着法澄这个老和尚,手里捧着个紫金钵盂,钵内还有未吃完的半碗素面。
只听法澄对七心说道:“我听说你手中的这个七情钟,能发出喜、怒、忧、思、悲、恐、惊七情之声,善用人之心性反克于人,闻者如痴如狂。这倒是对老和尚的一种历练,来来来,历练历练贫僧,难得有此缘法……”
法澄说话客客气气,但是听在七心耳中简直就是嘲弄。他低斥一声,虚空一弹指,金钟无风自鸣,发出铛的一声脆响。只见法澄闻声展颜一笑,却未作任何动作。
七心一咬牙,又一弹指,金钟再响一声。法澄面容一肃,竖眉闭目。七心又接连弹指两下,金钟连声两响。只见法澄并未睁眼,只是面容沉重,渐露悲悯之色。
七心再举手时,我觉得他的手腕在发颤,似乎提着千斤重物,虚空中的手指弯曲,极力想弹出去又像被什么东西挡住了。
听着这钟声连响,陡然间我觉得心中五味翻滚,有很多消失的记忆都在这一时之间涌上心头,都是我自从记事以来种种感受最为强烈的经历。
这并不是任何一种特定的情感,也说不清是欢喜还是悲伤,总觉得心中有一股东西在萌动,人也变得特别敏感,正在此时我发现一左一右有两个软软的身体靠在了我怀里。
低头看去,紫英姐和阿秀都偎在了我胸前,身体软软的有点站不住的感觉。他们两个人脸红都红扑扑的,眼睛也是湿湿的,用一种迷离的神色看着我,嘴唇也是张开的,呼吸很急促,有点在喘。正在这时,耳中又听见那金钟铛的一声响。
这金钟响起时,我正与紫英姐的眼神对视。我看见她眼中一片朦胧的水光,有一种哀怨的神色,我莫名其妙心中升起一股怜惜。我突然觉得她很可怜又很可爱。几乎是下意识的,我低头就向她的唇间吻了下去。
双唇只是轻轻的一触,她却立刻迎了上来,一个轻轻的接触突然变的粗重……如此短暂而深长,无声的激烈……这一刹那,我有些恍惚了,甚至觉得这是自己产生的幻觉。但是在下一秒钟,我就恢复了清醒,
因为此时又传来叮的一声响,却不是那金钟发出的。原来法澄和尚睁开了眼睛,目光中露出少有的凌厉之色,他举起筷子重重敲了一下面前的紫金钵。
紫金钵一响,我突然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猛一抬头。紫英姐也听见了那紫金钵震想,身体微微一怔,随即闭上眼睛,将头低伏到我的胸前,我看不清她此刻的表情。我感觉刚才这一刻很长,其实也就是一瞬间,除了就在眼前的阿秀,别人都没有注意到。
金钵一响,七心童子也是全身发抖,金钟同时一阵乱颤。他发力再一弹指,我却没有听清楚金钟的响声,因为此时法澄又敲了一下钵盂,钵盂与金钟同时鸣响,盖住了金钟的声音。
七心童子深吸一口气,几乎整个身体都缩了一圈,他仍然伸指想弹响金钟。然而法澄却没有给他这个机会,紧接着又敲了一下钵盂,这一次很用力,筷子断了一根,半截筷子落地。
法澄手中的筷子一断,七心童子终于控制不住金钟,那金钟从半空中落了下来,一旁的宣花居士手急眼快,一手接住金钟,一手扶住站立不稳的七心。开口叫道:“多谢大师手下留情……我二人今天得罪了,等回山禀明师尊之后,再向大师请教。”
这时紫英姐也清醒过来,在我胸前站直了身体,然而脸还是红扑扑的,偷偷瞄了我一眼,没说什么,转身向门外道:“七花、七心,今天的事,总要做个了断,我可不想天天等你们上门捣乱!”
宣花居士答道:“今天既然法澄大师为你出头,我们斗法已败,自然不会再来上门找你。……韩紫英,他日我七叶师弟如果找上门来,你好自为之吧!”
此时又听七心童子挣扎着说道:“今天败了就是败了,没什么话好说。妖女,我七心放你一马,终南派也不想为难你。不过你见了七叶,最好不要再引他入邪魔外道……”
紫英姐脸色一沉:“什么七叶八叶,我不认识这个人!终南派对我的大恩大德,我自然会记住。今天是法澄大师放你一马,不是你放我一马,说话可以搞清楚了!”
“不对不对,七心童子,你的七情钟果然厉害,老僧也不敢一味相抗,只有出手破你的法术……你之所以没受伤,倒不是老僧留情,而是这紫金钵中还有韩施主施舍的半碗面条。你要谢手下留情,就谢这位韩施主吧!”
法澄和尚这时候说话了,这话说得大家都哭笑不得。七心没有受伤,是因为半碗面条!
七心离开宣花的扶持,站直身体道:“法澄大师,我输给你,只是输在修为上。我的道术确实不如你百年禅定功力深厚。但是七情钟并没有输给你,连你也不能静坐相抗七情合击之声。”
法澄也不生气,点头道:“不错不错,我还是个老和尚,没有成佛!世上恐怕没有人能够从头到尾与你的七情合击相抗,但是破你的道法却不难!
我是和尚又不是傻子,该出手的时候自然知道出手,我出手便是你败了,你计较这个胜负又有什么意义?你自己要小心了,催动这七情钟,如果自己的修为不够,也会受七情之伤!”
七心童子一直面色惨白,看不清是什么表情。法澄说完之后,他勉强的躬身施了一礼,拉着宣花居士头也不回的离去。
两个找麻烦的终于走了,紫英姐走到法澄面前施礼道:“大师,今天多谢你为我解难。”
法澄一摇手:“不用谢我,你今天先施我素面一碗,又为我解答困惑,我应该谢你才对。石小真人,你什么时候跟我去九林禅院?”
怎么法澄说着说着要我跟他走,我没反应过来,阿秀拉着我的胳膊问道:“老和尚,好好的你让石野哥哥跟你走,你想干什么?他又不是和尚!”
064回 人间痴于我,悠悠止一身
刚才紫英姐和阿秀一左一右都靠在我的怀里,那七心催动金钟的时候,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低头就吻了紫英姐。从那时起阿秀一直用一种怪怪的眼神看着我,这眼神说不清有什么含义。
她只是看着我,却一直站在那里没有说话。现在突然听法澄和尚要带我走,又站出来拉住我,好像生怕法澄和尚把我拐去卖了。
“大师,这又关他什么事?他为什么要跟你去九林禅院?”紫英姐也在一旁问道。
法澄:“我要带他去见我师兄。我和那个问我问题的小孩说好了,如果你能给我答案,我又能帮你挡住不速之客,那么这位石小真人就要做一件事情。我和那位小施主说好的,此件事情完了之后,石小真人要到九林禅院听我师兄讲经。”
靠!原来是风君子安排的。我说他怎么把法澄给招来了,原来是有条件的。法澄来了之后,我要去九林禅院听法源和尚讲经。这个老和尚对别的事情不积极,对拉人去听佛经是很认真的。我赶紧问道:“大师,我什么时候跟你去?现在吗?”
法澄摇头道:“不用不用,我师兄下个月才开坛讲经。我只是提前跟你打声招呼。……”
阿秀:“老和尚,你不会让石野哥哥也去当和尚吧?”
紫英姐在一旁笑着拍了阿秀一下:“阿秀,你胡说什么,怎么会呢!”
……
法澄走后,面馆里还是原来的样子,如果不是半截断了的筷子还在地上,我几乎以为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可是气氛变了,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在空气中蔓延。阿秀坐在角落里看看我,又看看紫英姐,撅了撅嘴有点不高兴的样子。她低着头一个人在那里坐着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想着想着自己又笑了。
紫英姐坐在我对面,微微低着头抬眼看我,见我的目光与她对视,她并没有躲闪,而是冲我轻轻一笑,这笑容中满含娇羞之色。这笑容让我心里砰砰乱跳,刚才七情钟响起之时,我的神志被钟声所惑,不知道怎么就低头和紫英姐接吻,而她居然迎了上来没有躲闪。
那感觉确实如饮淳酒,令人欲醉欲迷,回味起来仍然让我浑身发烫!老天爷,那可是我的初吻!想到初吻这两个字,我突然又想起这并非是我的初吻,在青冥镜的色欲天劫中,我吻的第一个人是柳依依!那虽是幻境,但感觉是无比真实的!我有点糊涂了,这两个吻,究竟哪个才算真正的初吻?
紫英姐见我有点发呆,伸手捅了捅我的胳膊肘:“小野,你在想什么?”
“我,我在想——阿秀刚才好像有点不高兴。”我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有小声的顾左右言他。
紫英姐悄声道:“阿秀不高兴,那是因为你刚才亲了我却没有亲她……”说着话紫英姐低下头去,脸色又红了。
“紫英姐,你不要瞎猜……刚才,其实,其实——”其实我也说不清楚,只好打住。
“小野,女人的心思你不清楚……看阿秀现在又没事了,估计她又想通了什么……你这个傻瓜。对了,你就没什么话要问我吗?”
“问你?问你什么?”
“今天发生的这么多事。你就不想问问那些人为什么要来找我?为什么要叫我妖女?”
七心童子为什么要来找韩紫英?为什么要叫韩紫英妖女?其实紫英姐自己不说,我也能猜到个大概。这事与七叶有关,而紫英姐就是当初七叶认识的那个妖女。
紫英姐和七叶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我还是希望紫英姐自己对我说,我不想去逼问她。但是在紫英姐眼里,我的反应就够迟钝的了,她并不清楚我已经了解事情的始末。
我想了想,对紫英姐说道:“你不想说的事,我也不能勉强问你。我知道你是好人,他们想欺负你是他们的不对。你不要怕,我会帮你的,坚决帮你!”
紫英姐眼中露出感动之色,她低下头不敢看我的眼睛,小声道:“小野,其实我有很多事情瞒着你,我的身世也不像我告诉你的那么简单……我早想对你说,但是我又怕你知道以后会不理我。你的朋友风君子已经知道,但他没有对你说,他的意思也是让我亲口告诉你。今天我不应该在隐瞒你什么了。”
我心中的感觉很复杂。我早知道紫英姐来历不简单,她有很多秘密不想对人说。她不说,我自然不会去逼问,这是相处之道。可是在我心底里,我还是希望她能够主动告诉我。没想到今天七心这么一闹,紫英姐终于决定对我说出她的来历。
“紫英姐,我知道你有秘密。但是我不介意,其实我也有事没告诉你……这并不意味着我心里对你不好。”
紫英姐:“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如今,我不应该再对你有所保留……阿秀!能不能帮忙看一下面馆,我和小野出去一趟有点事情。”
紫英姐突然招呼阿秀,阿秀站起身来说道:“你和石野哥哥出去?有事情吗?”
紫英姐的神情恢复了正常,她笑着说道:“你放心好了,我不会把他送到庙里当和尚的,去去就回,你等我们回来吃晚饭。”
走出面馆后,我问她:“紫英姐,我们去哪?”
紫英姐:“找一个安静没人打扰的地方说话……你去过的地方,去我家。”
……
宣花居士与我曾经救的那个七叶出自同门,都是终南派登闻门下弟子,只不过宣花是外室弟子,不在山中修行。宣花居士在芜城开了一家经营字画和装裱的宣花斋,故号宣花居士,其实他在终南派的法号应该叫七花。
七花、七叶,登闻只收了这么两个徒弟,但这两个徒弟修为都是不俗,为终南弟子中的翘楚,彼此关系也很好,如兄弟一般。
七叶离开终南出走江湖,终南派首先想到了他要去当年那个妖女,其次想到了七叶很可能去找七花。登峰掌门派七心童子到芜城找七花告诉他七叶的消息,可是七花并没有见过七叶,于是两人就找到了紫英姐这里。
登峰让七心想办法带紫英这个“妖女”回终南,其实宣花居士知道韩紫英藏身于芜城,但他与七叶交情甚厚,一直以来只装作不知。此次掌门有命,不得不随七心找上门来,却一直没有出手。
这是在紫英姐家中,也就是在西陵小区我的那套房子里,紫英姐跟我说了宣花居士的来历以及他与终南派之间的关系。听到这里我问道:“那七心童子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他出手好像很嚣张的样子。终南派为什么派他来……”
紫英姐眼睛看着某个方向,似乎在回忆:“七心童子,他是终南登峰掌门的弟子,五年前终南派七字辈弟子门内较艺,决定由谁来参加修行界六十年一度的宗门大会,七心力压同门道法第一,当时的七花七叶都不是他的对手……”
紫英姐也提到了宗门大会,原来这个七心童子还是很厉害的,想当年的七叶也不是他的对手,只不过七叶三年闭关修为大进,如今已经远在七心之上了。
只听紫英姐又说道:“终南派登字辈仍在山中的如今只有登峰登闻两人,七心和七叶又是这两人门下最出色的弟子,合称终南金童玉女,又都是俗家弟子,后来长辈商议,希望他俩结成一对道侣……”
听到这里我赶紧打断紫英姐的话:“等等,好像有点不对,那七心童子是个男的,他怎么能和七叶……”
紫英姐:“谁告诉你七心童子是男人?七心是女的!”
“可是我今天见到他,他明明……”
紫英姐:“七心从不以真面目见人,她总戴着面具,外人也多有误会,称她为七心童子,其实你看她的身形就知道她是个女子……算了,你对这方面没经验。我刚才说到哪了?”
“你说到终南派要让七心和七叶结婚。”
紫英姐:“就算是结婚吧。这本来是一件好事,不料七心坚决不答应。据说这七心童子认为天下男子情义从来不真,她发过誓,如果有人能在她七情钟七情合击之下无事,她就愿意以身心相许,否则……”
“后来呢?”
“后来七叶就以身试法,领教了她的七情合击。那七情钟神妙异常,就连法澄大师也不敢一味相抗,何况当时的七叶,自然是败下阵来。这么一折腾,终南长辈也不好勉强,这门婚事也就算了。
当时七叶对男女之情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看法,既然长辈安排他就接受,不料却受挫于七心。七叶一向心高气傲,这次受的挫折不小。后来,他就到终南山中游历,发誓要领悟大道,成就神通,不再受当日之辱。”
“这七叶的心眼是不是有点小?这算什么?我看就是七心不想嫁给他。”
紫英姐淡淡的笑了笑:“我也是这么认为的,七心与七叶出自同门,对这个人看的比较透。不像我当年……”
紫英姐说了半天终于说到了重点,她当年和七叶怎么了?这是我最关心的问题!虽然她和七叶之间的事情与我无关,但是隐约间我已经把紫英姐当成了我亲近之人,潜意识里还是不希望她和七叶有过什么亲密的关系。我竖着耳朵在听紫英姐的讲述。
紫英姐小心翼翼的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又说道:“我十八年前,在芜城九连山飞尽峰意外被人所伤,修养了很久才恢复了形体,觉得此处不太平,决定出山游历修行,就到了秦岭一带。”
“被人所伤?十八年前?怎么回事?什么人伤的你?”
紫英姐:“是个刚阳之气很重的人,他打猎时开枪打伤的我……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你,我其实不是人。”
紫英姐说到这里,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我,在等待我的反应。我看着她,尽量保待着面容的平静:“紫英姐,你不是人?其实我以前隐约已经猜到了,不过你今天自己告诉我,我还是很高兴的。”
“小野,你猜到了?谁告诉你的?风君子吗?”
我摇摇头:“不是。其实那次在面馆里,我被齐云观的泽中道士用镇灵宝印打伤,并没有完全失去知觉,后来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紫英姐:“原来如此,那你怎么……”
“我怎么不问你?紫英姐,这是你的秘密,你不想说我当然不能逼你。其实我早就问过自己,你如果不是人我怎么办?后来我想通了,不怎么办!只要你对我好,我又何必追究你是什么来历?”
紫英姐仍然看着我,眼神中又泛出了一层水光:“你是这么想的,原来自作聪明的人是我!我早就想告诉你,可是我知道你是修行人,我怕你知道我的身份之后会不理我。
原谅我,到今天才对你说实话。我不是人,是在飞尽峰中修行了五百年的妖物,是什么妖物你就不要问了,我的族类早已绝迹,剩下的恐怕只有我了。”
紫英姐俏丽的面容中露出哀伤之色,我也为她黯然,她是个妖物,可是如今已无族类,可以想像一下,天地悠悠只余一身的凄清感觉,难怪她要在尘世中去寻找知已。我没有说话,轻轻的握住她一只手,而她五指用力,将我的那只手抓紧了,又接着说道:
“我虽然不能像世间修行人那样短短时间内修行精进,但是山中五百年光阴,却学会了分辨百药之性。四年前我在终南山采药,在山野之中遇到了一个修行人。我当时初入人世,不知道天高地厚,自以为五百年修行已经没有破绽,就以人形相见。而那人果然没有看出我是妖物。”
我忍不住问道:“你说的是七叶吗?他没看出来……”
紫英姐轻轻摇了摇头:“我后来才知道,他恐怕是装的,故意没有点破。我很羡慕世人有师承的道法,碰见这样一个人,总要想办法请教。这个七叶当时对我还不错,除了师门不能外传的秘法之外,指点了我很多修行上的东西。我当然不能白白受人恩惠,就教了他许多辨药炼药之法。”
接着紫英姐讲述了她和七叶之间的故事。
韩紫英在终南山中采药时与七叶结识,七叶指点了她不少修行关窍,韩紫英也送给七叶不少世间灵药助他修行,同时也教了他不少炼药之法。一来二去,这两人就交了朋友。
此时的七叶刚刚受挫于七心不久,郁郁而不得志,恰恰碰到了韩紫英这个温柔丽人。虽然明知她是妖物,但韩紫英炼制的灵药对修为有助,他也没有点破。
后来韩紫英就在终南山中留了下来,一面炼制灵药,一面修行道法。七叶仍在终南派,经常到山中来找她。久而久之,七叶对韩紫英的感情起了变化,有了秋士思春之意。而韩紫英在人世中经验未足,倒也没有太注意。
有一天,七叶偷偷取出了终南派偶尔得到的一枚朱果,交给韩紫英,让韩紫英帮他炼药。韩紫英将多年采得的灵药与朱果药性相配,第一次炼成了一炉黄芽丹,并将这炉黄芽丹都交给了七叶。恰恰就是这一炉黄芽丹惹了麻烦。
终南派发现朱果失窃,而七叶的嫌疑最大,就把他叫来问训。七叶掩饰不住只有承认自己拿了朱果,至于朱果的去向,则已经炼成了黄芽丹,并且交出了黄芽丹(我后来碰到七叶,他身上还有黄芽丹,看来当时必有藏私)。终南派得到灵药黄芽丹,众弟子自然高兴,也就没有处罚七叶。然而登峰掌门却起了疑心。
黄芽丹的炼制非常困难,不是有朱果就可以炼成黄芽丹,不仅需要配合其它大量的灵药,还需要有炼药高手拿握火候。七叶也时常采药,同时终南弟子大多也会炼药,以此掩饰过去。
但是登峰掌门还是觉得七叶不大可能独自炼成这一炉黄芽丹。于是登峰派七心童子暗中留意七叶的行踪,看他是不是与其它门派的高人结交。
登峰以为七叶另有缘法,暗中有高人相助,不料结果却发现七叶结交的不是什么高人,而是韩紫英这个妖女!更不能忍受的是,七叶居然私自将终南派的道法传授给这个妖女。
那一天,七叶又去找韩紫英。他向韩紫英表露了心迹,说自己知道她是妖物,但是心中早有爱慕之情。七叶的求爱来的太突然,韩紫英不知如何回答,此时正好被终南派的门人围住了!
七叶发现同门到来大惊失色。登峰和登闻两位长辈也没有太为难他,给了他两种选择:一是终南派清理门户,废了七叶的修为;二是七叶亲自动手,不让妖女泄露终南派的修行道法。七叶哀求掌门放过韩紫英,可是终南派门规如此,不可动摇!
修行界的规矩很怪。七叶传韩紫英道法,对于终南派来说,韩紫英没有错,错的是七叶。所以要么终南废七叶以示惩处,要么七叶除妖物以挽回错失。
韩紫英吃亏就吃亏在,她不是世上其它门派的修行人,而是一个妖物,终南派才会做此决定。韩紫英万万没有想到,刚才还满口情爱相求的七叶,在哀求掌门未果之后,还是决定与她动手斗法。
此时的七叶,修为比一年前同门较艺时已经大有长进,恐怕已不在七心童子之下,韩紫英不是对手。她选择了逃,可是终南派众弟子却布阵阻挡,将她围堵到一深渊绝壁之上。最终七叶当着众同门的面,催动赤蛇鞭打在了韩紫英的背后,将她打落千丈悬崖。
紫英姐终于讲完了她与七叶的故事,听得我心神震动。虽然明知道紫英姐现在仍然好好的坐在我面前,可是听到她被打落山崖时,仍然发出了一声惊呼,紧握住她的手。紫英姐这段回忆很明显并不愉快,她的声音都有点沙哑了,眼睛红红的,就像个受尽委屈的小女孩,就差没有哭出来了。
我握着她的一只手,另一只手轻轻的拍抚着她的后背,尽量温柔的问道:“后来呢?你怎么回到了芜城,又怎么开了这么一家面馆?”
紫英姐将身体靠了过来,半倚着我一边回忆一边说道:“当日我落在悬崖下的深潭之中,也许是幸运,伤的并不重。我在终南上潜伏了一段时日,养好伤势后,觉得天下之大却无处可去……于是又回到芜城,但没有回飞尽峰,藏身于闹市之中。”
“藏身于闹市?”
紫英姐点点头:“是的,这是我的决定。我不想一身独居深山,我要入世修行,我的愿望就是象一个普通人那样生活、经历、感悟天道。我发了一个誓,我发誓在尘世中如果能遇到肯舍身为我的人,我就报答他一生一世。后来我遇到了你……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修行人,这真是天意!”
“舍身之誓?为什么?是因为七叶,你恨他?”
紫英姐轻轻摇头:“无所谓恨不恨。当时的情况,他那么做有他的原因,他是在他自己和我之间选择了保全自己。他是学道的人,以已身贵为天下,我不想说什么。我只是痛惜我自己,所以我才会发那舍身之誓。好还,我终于遇到了你。”
“可是,我并没有……”
紫英姐打断了我的话:“你有的!想当初你突然送我一枚朱果,你知道我是什么感觉吗?我很害怕,我怕我又会遇到当年的事情。结果你不是来找我炼药的,仅仅是把朱果送我而已,又让我感到很意外。
后来泽中道士出现抢夺那枚朱果,你那时修为尚浅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却想也没想就挡在我的身前……我就觉得你和我遇到的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我也回忆起了那天的场景,泽中用镇灵宝印中的红光将我打伤。我问道:“你为什么不这样想——我之所以挡在你的身前,是不知道你的来历,也不知道道法的厉害,并非舍身为你。”
紫英姐侧过脸来,将面颊贴在我的肩头,抬眼看着我:“不论你是怎么想的,我只看见了你是怎么做的,事实如此。不谈那天的事,就说今天,七心童子和宣花居士一出现,你就一直挡在他们身前。
从头到尾我看的清清楚楚,你的脚步没有丝毫移动,身形也没有半点退缩。如果今天法澄大师不出现,我相信你也会一样保护我的,今天的你不是当初的你,你已经知道道法的厉害,也知道我的来历,可是你的行为并没有改变。其实,你没有见过我的切玉刀出手,我的修为应该在你之上。”
紫英姐说她的修为在我之上,这应该不是假话,她毕竟是修行了五百年的妖精,而我只是一个不满十九岁的人。紫英姐说话的时候神情越来越温柔,看我的眼光也含情脉脉。我岔开这个话题又问道:“你知道七叶离开终南派了吗?知道终南派的人为什么要来找你吗?”
紫英姐:“七叶离开终南,这在修行界已经传开了,我听说了。但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知道今天七心和七花为什么要来找我。小野,我知道的就是我自己的经历,今天全部告诉你了。”
我心里突然有一种冲动,一种想把什么话都说出来的冲动。看着她,我说道:“紫英姐,其实我知道七叶为什么离开终南派,而且知道事情发生的经过。因为当时我在场,还救了那个人。”
“什么,你救了七叶?”紫英姐吃了一惊。
当下我也不再隐瞒。简单的告诉她我这次参加的“夏令营”就在秦岭深处。又详细的讲述了我遇到终南派内斗以及后来我救七叶的情况。最后我问她:“七叶离开终南,很可能要来找你。如果他找到你,你会怎么办?”
“我?如今我和他已无关系,也不想和终南派有什么纠缠。七叶对于我,只是陌生世界的一个陌生人。而我的世界就是你……”紫英姐说着说着,眼中露出羞涩之意,“小野,你你不要误会,我和七叶只是曾经相识而已,彼此之间没有什么关系。修行五百年化形为人,我一直守身如玉。”
我当然知道守身如玉是什么意思,听见这话我的脸上也有点发烫。我本来并不介意她和七叶之间有过什么,可是听见这句话,仍然莫名的感到一丝欣喜。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还是不希望她和七叶之间有过什么关系吧?想了想我又问:“当初七叶把你打下万丈深崖,你却伤的不重,这又是怎么回事?”
紫英姐:“这确实蹊跷,他的赤蛇鞭打来,力道凶悍无比,将我击飞到半空之中。然而我的腑脏却没有丝毫震动,受伤是落入深潭时水流冲击……”
“如此看来,他当时根本就不想下手杀你,而是一鞭送你逃走。”
紫英姐:“这我也想到了——七叶这人心机深沉。可是你不了解一个女人的感受,虽然我是妖物,但走入尘世毕竟是个女人,小野,你看……”
她突然坐直了身体,脱下了外衫,露出了贴身的紫英衣,看她的手,居然正在解紫英衣的胸前盘扣。她这是要做什么?别忘了我们现在就坐在卧室的大床上!我的心跳了起来,张着嘴说不出话。
比欣赏美女无衣更刺激的场景是什么?那就是看美人解衣。她解衣的动作,是那么充满诱惑的韵律……还没等我回过神来,她已经除去了紫英衣,以一个微侧的角度对着我。
紫英姐肤如凝脂,洁白中发出粉嫩的光泽,身材近乎完美,丰腴中却没有一丝多余的脂肪。她双手抱在胸前,堪堪遮住……手臂下却露出大半个的弧球。现在她是侧着身背对着我,相信这种背影是世上所有男人的梦想。
我的心脏快跳出了胸膛,然而却又在一瞬间止住了呼吸。因为我在她光洁如温玉的后背上,看见了一道细长的痕迹。这道痕迹从她的左肋后上方直到右肩胛下方,斜斜的略带弯曲,有一尺来长,鲜红的颜色,正是一道鞭痕!
这鲜红的鞭痕印在紫英姐完美无瑕的肌肤上是那么触目惊心,是那么让人心痛。
我现在明白了,不论当年七叶是否手下留情,这一鞭留下的痕迹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看着这触目的红痕,怜惜之情忍不住涌上心头。我伸出手,用指尖抚mo着这道痕迹,轻轻的,似乎是害怕再次触碰它的伤痛。
她的身体突然轻微的颤栗,我看不见她的脸,却听见她的呼吸声短促起来。她发出“嘤”的一声娇吟,转过身来,放开抱在胸前的手,扑到我的怀中,双手环抱在我的后背,毫无遮掩的紧贴在我的胸膛。她伏首,将带着热息的鼻尖埋在我的右耳边。
066回 携醉耽风月,枕酒揽诗眠
“你!——”七心气的说不出话来,一咬牙,不再弹指,而是双手挥动,那金钟突然倒转过来,钟钮向前,冲着风君子带着呜呜的金铁交鸣之声缓缓飞了过去,同时钟钮处射出一道金光,打向风君子的前胸!
“风君子小心!”
我惊呼一声。风君子抬手去挡那道金光,金光正打在他的左手上,他手上那把粗钢丝扭成的弹弓“啪”的一声断成了几截。风君子怪叫一声将弹弓扔在地上,急步后退,退到了我身边。
“风君子你没受伤吧?”我急切的问。
风君子却没有理我,只是一把抓住我的一只手,抬起另一只手中指伸出指向空中飞来的金钟,口中小声喝道:“借神通一用。”
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还玩这一招,但我也没空和他计较。只见风君子一指点出,那空中旋转飞来的金钟似乎被一种力量挡住了,呜呜的原处打旋,却无法再推进一步。这时我听见风君子大声叫道:“七心童子,你赔我弹弓!”
七心童子咬牙不说话,双手前伸,掌心向对,正在全力催动金钟,局面僵持住了!大约过了片刻,空气中只听到两个人的喘息之声,一个人是七心,另一个人是我。不要忘了,风君子的借神通一用借的可是我的法力。
风君子看了我一眼,又抬眼看着七心,开口说道:“七心,这样也不是办法,你这种斗法也是在耍无赖,修行人哪有这么死缠烂打的。我看这样吧,我们来打个赌,赌你的七情合击。你不是发过誓吗?有人能在你七情合击之下全身而退,你就那什么——,你不会说话不算数吧?”
风君子此话一出,七心一招手,七情钟又飞回了她的身前垂直悬立。只听她恨恨的说道:“这可是你自找的,你真要试试七情合击吗?别忘了你手中的弹弓已经毁了!”
风君子松开了我的手,又笑了:“那种弹弓我一天能做十把,你喜欢弄坏了玩,我明天再送你几把你慢慢砸。我说要领教你的七情合击,就是真的领教,绝不出手相抗,也绝不打断你施法。”
七心听风君子这么说,反倒有点疑惑了,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冷冷问道:“你说的话可是当真?”
风君子:“我当然说话算数。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你施展七情合击的时候不要波及无辜,只对我一个人来。第二,如果你的七情合击奈何不了我,你以后就不要再去找韩紫英还有石野的麻烦。你敢不敢试试?”
七心:“是你自己找死,我有什么不敢的!”
“既然这样,我们就开始吧。阳光多么美好,不要浪费这大好光阴,快点来吧……”风君子说着话又举步走向了七心,听他的语气又开始胡说八道了。七心这次表现却很稳重,一直等到风君子走到身前一丈左右,才发力一弹指。
远处的我也能感到金钟一阵波动,四周的空气也受到了冲击一阵颤动,但是我没有听到一点声音!看来七心答应了风君子的条件,只对他一人施法,我听不见七情合击的声音。而此时的风君子一定听见了金钟鸣响,只见他身形一晃,没有站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风君子拍了拍屁股想站起来,还冲着七心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七心却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紧接着又弹指催动金钟,这金钟第二声响来的很快,风君子又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我再看风君子,他索性坐在地上不起来了,双腿一盘,成了标准的静坐姿势,双手结印,闭上了眼睛。
风君子也说话算数,没有出手去破七情合击的法术,而是坐在那里不动了。接下来成了七心一个人的表演。这场斗法显的非常诡异,七心的身形不断扭动,似乎全身都在发力。她不再是用一只手,而是双手交替抖动,十指接连弹出,那动作就和弹钢琴差不多。
我虽然听不见声音,但看七心的动作,也能想像得到七情钟发出的是类似音乐一样有节奏的一连串声音。我有点担心的看着风君子,只见风君子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撇嘴、一会儿忧伤、一会儿微笑、一会儿发怒、一会儿沉思。到最后,他的居然像喝醉了酒一样变得如痴如醉,仰着脸坐在那儿,脸色红扑扑的,身形也随着七心的弹击声开始左摇右晃,就像竖着耳朵在欣赏音乐。
风君子这是怎么了?是着迷了还是入魔了?我正在担忧之际,七心却停了下来。金钟旋转着飞回她手里,又放回背包之中。她站在那里,看着面前的风君子,定定的,就像一尊石像。
风君子晃了晃脑袋好像还在听,然而钟声却停了。他睁开眼睛问道:“怎么没有了?继续啊!”
“没有了,七情合击从头到尾,你听完了!”七心的声音不大,不再是那种冰冷飘渺,而成了柔和的女声。
风君子怔了一下,这才知道七情合击已经结束了。他脸上仍然是红扑扑的,好像那股醉意还没有消失,他开口问七心:“你有没有带酒?”
七心仍然是愣愣的答道:“酒?没有。”
“可惜可惜,如此妙音声闻,人间难得,如果再有一壶美酒,那真是世上莫大的享受。下次你再弹奏这七情合击,别忘了带上一瓶好酒。……推荐一下,芜城的老春黄就可以。”风君子说着话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向七心走去。七心收起金钟之后,就一直如石化一般站在那里不动,风君子问她话她也愣愣的下意识的回答。看见风君子向她走去,她的眼中充满了惊讶、疑惑、害怕甚至还有一丝欣喜等等复杂的神色。
然而风君子却没有管她什么反应,一边走近一边又说道:“可惜了这七情合击,居然出自你之手!你说你天天戴着个面具干什么?又凶又丑不是你的错,躲着不敢见人就是你不对了。修行人讲究的是天性率真,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丑八怪的真面目……你放心,我这人胆子大,你吓不着我的……”
说着话风君子伸手已经揭下了七心的面具,七心估计还在石化状态中没有反应过来,也没有出手阻止。风君子本来面带嬉笑之色,还有几分古怪的醉意,然而一揭下七心的面具,也定在了那里。他不笑了,眼睛也不再乱转,半张着嘴,一时之间也变成了石像!
不要说风君子,就连站在远处的我也怔住了。我远远的看见七心的脸,并非是想像中的又老又丑,相反,她显的很年轻,看上去也就十七、八岁的年纪。我为什么会愣住,因为和预料中的反差太大了!
人们常常用“绝色”这两个字来形容美女。然而什么是绝色?绝色又如何去形容?现在我知道答案了,那就是七心!七心的肤色由于终年戴着面具不见阳光的原故,显得异常的白皙,几乎没有一丝血色,与柳依依的肤色差不多。但这并不影响这绝美的容颜给人视觉上的冲击。她的秀美,不是成熟的妖艳,也不是清纯的娇羞,而是这世上最精致的一种想象。你可以发挥你的想象力,去想象一个女人的容颜,眉目之间的每一个曲线,唇吻之间的每一个角度,到最精致的程度会是什么样子?就是七心的样子。
我几乎有一种错觉,觉得七心不是人间的人,因为这是天人的容姿,只能用秀美绝伦来形容。面具之下,不仅仅是一个女人的容颜,而是艺术家梦想中杰作。我不是没见过美女,紫英姐、柳依依也都是人间秀色,但她们给我的感觉是活生生的真实的女人。也许美丽精致到极处,就显得过于完美了,反倒不真实,她戴上面具,我会感觉更真实一点。我离得远,已然如此,风君子就站在她面前,所以一时之间就更说不出话来了。
风君子和七心面对面,眼神也定定的在对视,两个人的表情都有点痴呆。风君子的手还伸在她的面前,手上拿着七心的面具。还是七心最先回过神来,低呼一声:“登徒子,你竟然……”
听声音已然伴随着哽咽,随即只见七心双手掩面,转身就跑,片刻之间已经消失在河堤之后。风君子这才反应过来:“等等,你的面具——,算了,不要就不要了吧。凭什么说我是登徒子?我又不是故意的!”
风君子看了看手里的面具,将面具揉成一团揣进兜里,这才想起来我还站在一边,转身对我又似乎是对空气说道:“想象和事实总有差距,不过今天这个差距也太大了。我知道她为什么要蒙面了?就是不想让人有非分之想!……可是,长的漂亮也要哭吗?哭什么呢?我可没有欺负她,是她自己找上门来要欺负你——石野,你说是不是?”
我咳嗽一声答道:“这个,风君子,刚才你的举止,好像,好像一直有调戏她的意思——”
“调戏她?我有吗?”
我实话实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可是在别人看来,你就是在调戏她。我真的好奇怪,你揭开了她的面具……”
风君子打断我的话:“你奇怪什么!我真不是好色之徒,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想到她……算了,不说了!我看见她的面貌会走神,不是因为她太美,而是因为我想起了一个人,她与那个人的形容有几分神似。”
“其实我只是奇怪你居然没事,法澄大师不是说过天下恐怕没人能够从头到尾与七情合击相抗吗?你是怎么办到的。还有,你说七心像谁?”
风君子面色一寒:“不该你问的就不要问!”
我很少看到风君子以此种语气对我说话,也不知道我说错了什么:“我什么话不该问?”
“不该问我七心像谁!她不像,只是有几分神似而已。”风君子的神情又有点迷惘,就象刚才他揭开七心的面具时一样。
他应该是想到了一个不愿意提起的人。他不愿意提起,我虽然好奇也不好再问,改口道:“我只想问你怎么过的了七情合击这一关,法澄大师不是说天下没有人能办到吗?”
风君子这才回过神来,神色又恢复到刚才的样子:“和尚说的没错,天下确实没有人能办到。至于我——嘿嘿,那是我的秘密,说出来就不好了。其实我也并非全然无事……石野,你身上有没有带钱?”
风君子说那是他的秘密,然后又莫名其妙的问我带没带钱。我给他搞糊涂了:“钱?我看看……有三十多块,够吗?”
风君子:“够了,全给我!……不要小气,过几天就还你。”
“什么时候还随便你,不过,你要钱干什么?”
风君子伸开双臂,舒展着身体道:“我要去买两壶老春黄。听完这七情合击之声,我现在心潮澎湃、难以自抑!只想端着美酒登上名山之颠,作百句长诗,痛痛快快的宣泄一番!”
“纪叟黄泉里,还应酿老春。夜台无李白,沽酒与何人?”这是诗仙李白游昭亭山时留下的名句,回忆的是他早年结识的一位姓纪的老者。这位纪叟善酿一种名为“老春”的美酒,因此与李白结交,当纪叟去世后李白写下了这首诗。这也是芜城美酒“老春黄”的来历典故。风君子自从听见“七情合击”之后表现就有点怪怪的,刚才的脸色就已经象喝多了一样,还问七心有没有酒?现在居然要挟酒上山去写诗。只听说过喝了酒醉倒的,没见过他这样先醉后喝酒的!
我把钱递给他,有点不放心的问:“风君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有事的是七心才对。……你放心,她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了。”说着话风君子也走远了。
……
第二天是星期一,还是照常到学校上课。整个一天,我就觉得风君子很有点不对劲。他也不说话,下课也坐在那里不动,甚至也不去找阿秀聊闲了。他就那么傻傻的坐在那里,表情接近于空白,又不是完全空白,好像在想什么事情,想着想着自己居然很暧mei的笑一笑,也不知道在笑什么。
他的样子使我想到了一个人,我们村里的石二傻。石二傻是先天性痴呆,一天到底流着口水一个人坐在那里发呆,有时候还莫名其妙的嘿嘿傻乐。我怎么也不明白,风君子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小子,今天怎么变的和二傻一样?阿秀显然也注意到风君子的不对劲,中午的时候悄悄问我他怎么了?我也不知道他怎么了,我只知道昨天他和我借了钱,说要买酒上山去作诗。他上了什么山?十有八九是昭亭山。难道这和七心童子的七情合击有关吗?
这天晚上我终于知道了答案,这答案让我目瞪口呆又哭笑不得!——风君子shi身了!
这天下午放学后,阿秀照例拉着我去面馆。自从阿秀来了之后,每天晚上我都在紫英姐那里吃晚饭,不是我一定要去,是阿秀非拉着我不可。然而我们俩刚走出校门,就听见风君子的声音在后面喊道:“石野,石野,我找你有事。”
阿秀转身问道:“你找石野什么事?马上就要吃晚饭了。”
风君子:“阿秀,把你石野哥哥借我一晚上呗?我找他出去喝杯酒,我心里有事,想找个人聊聊。”
今天一天就看风君子不正常,我还真怕他有什么事,和阿秀打声招呼,跟风君子走了。风君子把我领到了一个地方,就是我第一次请他喝酒吃肉的那个大排档。风君子坐下后就喊道:“老板,烫两壶老春黄,来一盆香辣七节虾,快点上。”
我坐在他对面说道:“风君子,你怎么又要喝酒?昨天你不是喝过了吗?”
风君子神色闪烁:“昨天,唉,昨天……我昨天是不是欠你三十块钱?”
“是欠我三十块钱,不着急要你还。”
风君子笑了:“那我跟你商量商量,今天我请客,就用我准备还你的钱请客,这笔帐就平了好不好?”
“好吧。”既然他这么说了,我也没办法,本来就没打算等他还钱。看他的样子,我还是有点不放心的问道:“你没事吧,我今天看你一天怎么样子都不对劲?”
风君子微微有点脸红,凑过来小声问道:“你真看出来我和以前不一样了?”
我答道:“只要不是瞎子就能看出来!”
风君子低下头看着桌子,口中自言自语道:“厉害,这也能看得出来!不是说男人是不是处男根本看不出来吗?”
这句话声音不大却吓了我一跳,屁股一晃差点没坐稳。听他的意思,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他居然不是处男了!这小子,真了不起,今年才多大呀?如果我没有搞错的话,他还有两个多月才满十六周岁,就是算虚岁也不过十七。在当时的年代,这个年纪就乱搞男女关系,确实不多见。我按奈不住的好奇:“怎么回事?你破了童子身?那人是谁?七心吗?不会吧!”
风君子:“你胡说什么呢!当然不是七心。……这还真有点说不出口,等喝两杯再说吧。”
酒上齐了,菜只有一样香辣七节虾,然而份量却不少,满满的一大铝盆。我和风君子一面剥虾一面喝酒,直到他的额头冒汗、面色潮红的时候,看火候差不多了,我又试探着问他:“风君子,你老实交代,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风君子喝了一大口酒,红着脸说道:“昨天我听完七心童子的七情合击,就觉得心潮澎湃,想找个地方宣泄一番,于是提着酒上了昭亭山。我在山上面对着月亮喝酒,喝着喝着就喝多了,喝多了我就开始念诗,念着念着她就来了。……她煮茶给我醒酒,我念诗,她唱歌,后来……后来我就躺在山石上,枕着她的腿。……我觉得月色好美,她在月光下更美……”
风君子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已经成了喃喃自语,眼睛也眯了起来,陷入到回忆中。我总算听明白前因后果了,但我还是好奇,风君子说的那个“她”究竟是谁?我突然想到了柳依依。昭亭山上?柳依依不就是在昭亭山上?想到这里我心里莫名其妙的紧了一下,有点紧张的问风君子:“她是谁?不会是柳依依吧?”
风君子:“你瞎猜什么!怎么会是柳依依。依依那丫头的心思我还不知道吗,她一心一意只想着你。”
说着说着风君子把话头说到我身上来了,他说柳依依一心一意只想着我,这我也能看出来,可是,可是我始终不愿意直接面对这个问题。既然不是柳依依,我莫名的松了一口气。不是七心,又不是柳依依,那会是谁呢?风君子相熟的女子,还有一个张枝,我又小心翼翼的问道:“难道是张枝?你和她……你也不怕张先生找你算帐。”
风君子摇摇头:“不是张枝,好好的她怎么会跑到昭亭山上?你别瞎猜了,这个人你没见过。”
不是张枝,看来这人就在昭亭山上。我脑海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她是谁。风君子曾经和我提起过一个人,就是昭亭山前任山神绿雪!我从未见过这位传说中的山神,但也不能算没见过,因为我知道她的样子。柳依依寄身的山神庙就是在唐代为绿雪修建的,那座山神像的样子就是绿雪——一位宫装丽人。想到了这人是谁,我也就不再追问了,再看面前的风君子,突然觉得眼睛一亮,有了一种新的变化。
我最初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个不满十五周岁的少年,整天嬉皮笑脸,特爱调皮捣蛋,这第一印象给我十分深刻。后来他传我丹道,我知道他是一位修行高人,但高人是高人,顽童还是顽童,这个印象我一直没有改变。但现在再看风君子,发现这一年多来,他已经明显长高了,身材已经超过一米七了,看身形面貌,确实有那么几分英俊不俗,隐约已是一位美少年的模样。这小子其实比我帅,不过只是帅那么一点点。
当我用另一种眼光去看风君子的时候,觉得有可能他在女人眼中还是很可爱的。我原先只知道张枝和他的关系似乎很不错,风君子有很多事情找张枝帮忙,张枝几乎有求必应。这也难怪,张枝浑身上下都有古怪的无形之刺,天下异性不可接近,只有风君子例外。我若是张枝,自然也会对风君子另眼相看,何况他并不难看。我又在想,这张枝也够可怜的,天下只有风君子这么一个男人可以接近,可是现在风君子居然和绿雪……,那张枝怎么办?
想到这里,我吞吞吐吐的问道:“风君子,这件事,张枝知道吗?”
风君子听我这么问,脸色也是一苦,然而还没等他回答,路边就传来一声刹车声。转头一看,真是想到谁来谁,一辆红色的跑车贴着马路边停了下来。一位穿着紧身背心与露膝短裙的女郎大步向我们走过来,不是张枝又是谁?
风君子酒喝的也不少了,没注意张枝来到这里,晃了晃脑袋正准备和我说话。张枝已经直接走到他背后,伸出一只手揪住他的耳朵,气哼哼的说道:“风君子,你老实交代,你昨天把终南派的七心怎么样了?人家怎么是哭着回去的?”
风君子猛一回头,看见了张枝,酒醒了一些,他拨开张枝的手,揉揉耳朵说道:“小姑奶奶,你轻点好不好!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没头没尾的就揪我的耳朵,有话慢慢说。”
张枝放开风君子,走到桌边坐下。大排档的老板见又有客人来,走过来问要不要添一套餐具,张枝摆摆手说不必了,看着架式就是来问罪的。张枝坐下后没问风君子,而是对我说道:“石野,昨天七心是不是去找你麻烦了?”
我点点头:“是的。”
张枝指着风君子又问道:“你恐怕不是七心的对手,这小子是不是插手了。”
我只好又点点头:“是的,七心输给了风君子。”
这时候风君子说话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七心告诉你了?”
张枝瞪了风君子一眼:“你还好意思说。我父亲和终南派的登闻登峰都是故交,这次听说终南派派人到芜城来,他也听说了七叶的事情,就知道终南派要找你那家面馆的麻烦,所以想上门调解一番。昨天下午我和我爹到宣花斋找宣花居士,坐下还没有说几句话,七心童子就捂着脸从外面哭着回来了。”
风君子:“那你怎么知道是我干的?”
张枝:“七心童子回来的时候没戴面具,用又手掩面。这让我们都大吃一惊。要知道,七心自从十二岁开始,就从来不以真面目示人。她成年后还发过誓,有人能破她的七情合击,她就会揭开面具,并以身心相许……宣花居士只知道她去找石野了,没想到这么样回来了,难道有人破了她的七情合击?我怎么想觉得石野也没这个能耐,十有八九就是你干的!”
风君子:“连九林禅院的法澄大师那样的有道高僧拿七情合击也没有办法,这你应该听说了吧?难道你认为我比法澄还厉害?”
张枝瞪着风君子说道:“你这个人,神通可能不大,古怪倒是不少。你不怕我的无形之刺,天下几乎没有别人能做到,你空手能破伏魔大阵,修行界都以为守正真人自己干的,我可知道是你!所以如果你能破得了七情合击,我是一点都不意外。老实说,你把七心怎么样了?”
风君子:“我真没把她怎么样!是她自己要找麻烦,哭什么哭!你不信我的话,你可以问问石野,他可是个老实人。”
张枝:“石野,你说说,倒底是怎么回事?”
我看看他们俩,有一种小俩口吵架的错觉。我不清楚张枝为什么会因为七心的事情生气,但言语之中很显然听出了一股醋意。如果这件事情让张枝吃醋的话,她如果知道昨天风君子还了干什么,真不知道会如何反应?这事当然不能说,我当下一五一十的将昨天我遇到七心拦路,后来风君子出手斗法的经过说了一遍,只是省略了风君子有调戏嫌疑的那几段话。
我的口才不算很好,但风君子与七心的斗法实在精彩奇妙,听得张枝张大了嘴,半天才说道:“我猜的没错,果然是风君子破了她的七情合击……”
风君子:“你猜对了!可这不是修行人的慧眼,而是女人的直觉,可怕的直觉!”
张枝:“你别说什么直觉,我问你打算怎么办?你,你,你——你要娶七心吗?”张枝说到这里,口气也紧张起来,连说话都结巴起来。
风君子抬起头,用手指着不远处说道:“你们看看那个人,那个老头。”
我和张枝都不解其意,也抬头看去。这个地方是芜城的大排档一条街,经营的都是各式特色小吃,是平民百姓晚间休闲娱乐的去处,也有若干民间艺人在这一带活动。风君子指的那个人,是个弹三弦的老者,年纪约有六十多岁,穿着洗的发白的衣服,正站在另一家排档门口低声下气的询问有没有要听曲子的,一块钱一首。
风君子突然指着个卖唱的老头,我们都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不知道他什么意思。风君子喝了一口酒对张枝说道:“如果那个老头走过来,弹一曲三弦给你听,不收你钱,你就要嫁给他吗?”
067回 色身收法相,离欲摄元神
风君子突然问了一句十分古怪的话,张枝鄂然答道:“开什么玩笑,当然不会!”
风君子:“那就对了,我为什么要娶七心?”
张枝笑了:“也对,你没必要一定娶她……可是,七心发的誓天下修行人皆知,你要她怎么办?”
风君子又反问道:“七心说了吗?她对别人说我破了七情合击吗?”
张枝:“没说,她一个字也没说。她回到宣花斋,换了张新面具出来,宣花居士怎么问她都不说发生了什么事。”
风君子:“这就对了。除了你,恐怕也没有别人猜到是我,天底下只有你、我、石野还有七心自己知道。只要我们不说,七心也不必尴尬。”
张枝:“我想我爹也能猜到是你。还有那个七心,真的是很伤心的样子,我看不是装的。”
风君子:“麻烦回去告诉张先生,让他不要说。还有那个七心,你认识她对吧?……那么拜托你一件事,去安慰安慰她,就当这事没发生过就算了……还有,这是七心的面具,麻烦你还给她,私下里悄悄的还给她,就说我得罪了。”
风君子从兜里掏出那张白色的面具递给张枝,张枝接过面具,答应一声站起来走了。这丫头做事向来风风火火干脆利落,来得快去的也快。张枝走到车门口的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情,又转身跑到那个卖唱的老者身前,将兜里的钱都掏给了他。那老者愣住了,在他发呆的时候,张枝已经开车走了。
张枝走后,我又想起了刚才被打断的那个问题,接着问风君子:“你还有事瞒着张枝,如果张枝知道你昨天和别的女人……你猜她会怎么样?”
风君子叹了口气,苦笑道:“张枝对我,你也知道原因所在!我会想办法解了她的无形之刺,到时候以她的身家地位,她不会看上我这种人的。不要再说了。……对了,石野,你可听好了,这件事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可千万别再对任何人说。”
“哪件事?是七心那件事,还是你shi身这件事?”
风君子:“都不许说!”
“不说就不说,不过我想问问,那种事……滋味究竟如何?”我还是问出来了,说实话,我这种年纪的男孩对这种事不可能不好奇。
风君子又喝一口酒,下意识的舔了舔嘴唇,眯着眼睛看着远方说道:“你是学丹道的人,丹道中自有交媾和大药的口诀,据说就是与那种滋味类似。如果经历过了,才知道确实类似,但妙处太不一样了!……其中美妙,只有经历过才知道,如果没有尝过这种滋味,真是人生最大的遗憾……你别拿那种眼神看我,不是我好色。……这是天性,既不可强求也不可强免,我那一刻,真的情之所至,不可也没有想到去躲避,一切发生的那么自然而然,那么神魂颠倒……跟你说也说不清楚,你还是个处男!”
风君子这番话说的我心里痒痒的,忍不住打断他“风君子,你别忘了,你还比我小三岁。”
风君子看了我一眼:“怎么样?你心动了?你可比我有条件。不过你不要忘了,从修行的角度,最好还是等到金汤境界之后。……你是不是觉得不公平?要你保守秘密你想要好处吗?想要什么样的好处?”
本来风君子要我保守他的秘密,我并没想趁机提什么要求,不过听他的意思,有好处当然更好了。我接过话头问道:“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风君子眯着眼睛看着我:“石野,你知道丹道除了大、小炉鼎之外,还有一门外炉鼎的功夫吗?”
“外炉鼎?不知道!”
风君子:“炉鼎指的是人的身体根本,外炉鼎指的是异性的身体,对于你来说,就是女体。自古以来的修行法门,也有不少是双xiu的。比如佛教密宗祖师莲花生大士,就是双身成就。你如果不信,就去问问尚云飞,问他什么是演迭儿法?……丹道中也有这门双xiu法,只是自古秘而不宣,既怕被外人称为淫邪之术,又怕被心术不正的人学会了流毒世间。你听说过房中术吗?今天如果不是我酒喝多了,我还真不会告诉你这个。”
“房中术?听说过,不太清楚,你说说。”这个话题我很感兴趣,因为我本来就没有出家的打算,心想今天他今天幸亏喝多了。
风君子:“丹道之中的外炉鼎,说起来神秘其实也简单。你想想,从一阳生开始直到得大药成丹,每一步的身体反应是不是都与交欢时类似?然而此境界从定境中一步步修得,对于一般人的心性来说实在太过艰难。所以有人以女体为媒,直接在男女之欲中收摄心性、提炼元神,最后求证大道。在佛家称为欲乐定,在丹道中称为外炉鼎。”
这番话听得我目瞪口呆,我没想到世上还有这种修行,问道:“那房中术呢?房中术又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这种双xiu法门,是针对不能断欲之人所设的便宜法门。这种法门看似便宜,实际上更加凶险艰难。因为一不小心,就会落入情欲贪恋中不可自拔,元神收摄不回来,反而成了催情淫*乱的邪术,那就沉迷于房中了。世间的房中术大多如此。所以修行人大多不传这门道法,因为它实在不能算是正道。”
“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风君子倒了满满的一杯酒,又一饮而尽,醉意又上来了,他笑着说:“如果你帮我保守秘密,我就教你外炉鼎的法门,你学不学?”
“学,多学一门总归是好的。你什么时候教我?”
风君子:“我的目地是帮你不是害你,所以还是要等到你修成金汤境界之后。”
“你不是多此一举吗?你不是说到金汤境界就不必坚持禁欲了吗?”
风君子:“你别管是不是多此一举,我就问你学不学?”
“学!”
风君子:“想学就老老实实等着。你知道我为什么想起来这个吗?”
“为什么?”
风君子:“我早看你和那些女人纠缠不清,男女这一关你是过不去的!……其实我也不能说你,就连我自己也……”
他说的没错,他现在如果再用男女之欲来教训我,恐怕有点不太合适,自己昨天刚刚做了那种事。想到这里我又问他:“风君子,你和那个人,就是昨天那个人,你以后究竟想和她怎么样?”
风君子:“不该你问的事情你就别问。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我问你,柳依依和韩紫英是怎么对你的,你不会不明白吧?我一个外人都看出来了。你心里不可能没有一个真正想念的人,那个女人是谁?”
风君子喝着酒突然问出了这样一句话,他真把我问住了。柳依依对我如何,这种情意我知道,不管天地多大,她眼中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而紫英姐对我,那就更不用说了,她甚至发过舍身之誓,虽然没有明说,但言下之意这一生一世都是我的。那我呢?我曾经动过心吗?我不可能没有动过心,否则在青冥镜幻境中不会看见她们!
我在青冥镜幻境中先后看见了四个女子:季晓雨、柳依依、韩紫英、柳菲儿。看见季晓雨,那应该代表着少年萌动的情怀;看见柳依依,是作为一个男人,自然心生的怜爱;看见紫英姐,看见的是我天性中的yu望。那么柳老师呢?我看见她又代表着什么?真的是我心灵深处的情之所寄吗?
风君子酒意已经很浓了,见我不答话,他指着我说道:“石野,其实你的秘密我知道,也恐怕只有我才能猜到。你喜欢柳老师对不对?”
“啪”的一声,我把面前的酒杯打翻了。风君子一语点破,我有一种偷东西被人抓住的感觉,下意识的问道:“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风君子:“我这个人最大的缺点,就是太聪明了!那次阴神出游,你不要命也要去救她,后来我给你那幅画,你不知道价值也就算了,知道了价值,不要钱也要送给她。柳家的事情,你是那么关心,关心的忘记了自己。这是什么?如果说你不喜欢她,老天爷也不相信!还有,你上语文课的时候,不敢抬头看讲台,只有柳老师转身写板书的时候,你才目不转睛的看她,我就坐在你后面,看的清楚的很。……可惜的是,怎么偏偏是她!这太……我同情你!”
风君子的话说的我无言以对,而他也并不要我回答,接着说道:“你的麻烦比我多,你自己好自为之吧!今天的话我只说一次,以后也不会再提。我只是教你丹道而已,你的私事我不想过问,也不应该过问。算了,酒喝的差不多了,到此为止……说正事吧,你知道昨天你为什么打不中七心的金钟?而我能打中?”
“不知道,那弹弓有古怪?”
风君子:“弹弓就是普通的弹弓,但是我用的不是一般的石子,而我也不是一般的人。你的丹道已到还转境界,御物之法无师自通,我该教你炼器和御器了,否则再碰到昨天那种情况你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明天中午,带着青冥镜悄悄到状元桥的桥洞下面来,注意别给别人发现了。”
风君子起身结帐,然后就拉着我向外走。他今天酒喝的不少,脚步都有一点打晃,我问他去哪里,他醉熏熏的说:“走,去学校上晚自习。”
他怎么有这个坏习惯,怎么喝完酒总要去上晚自习,这影响也太坏了。我劝他不要去了,他却用力的一挥手:“不行,一天不学习,我就觉得对不起古往今来的圣人!”他真是喝多了。我也没有办法,只有扶着他向学校的北门走去,一边想着把他扶回我们宿舍躺一会儿,反正不能弄进教室去。
扶着摇摇晃晃的风君子向学校走去,我的心里有点乱,因为风君子问我的话。他说的没错,平时上语文课的时候,当柳老师的目光看向教室,我总是不由自主的低下头,而当她转身面向黑板,我总是忍不住的抬头去看她的背影。这个细微的小动作让风君子发现了,不知道柳老师自己有没有发现?我已经很久没有接近过柳老师了,自从上次大闹齐云观之后。我以为我会渐渐的不再对她有什么超越伦理的想法,没想到风君子今天一点破,我发现这份情感在我内心深处一直没有消失。我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更不知道如何让它去,这个风君子,为什么偏偏要提起这件事呢?
“石野,怎么是你?这不是风君子吗?他怎么又喝多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想到了柳老师,猛然间就听到了柳老师的声音。抬眼一看,柳老师正站在身前,也就离我两尺来远的地方。她美丽的面容就在眼前,神色中有着三分惊讶,两分关切,还有一丝怨色。我突然看见柳老师,莫名的心跳加速,站在那里不知道手往哪里放才好,眼睛自然避开不敢与她对视。然而转眼又看见她身边站着另外一个人,是个面容英俊却感觉带着三分邪气的年轻男子,正是那个卑鄙小人汤劲,柳老师的男朋友。我看见他和她站在一起,心中又莫名的一痛。
风君子显然也听见了柳老师的声音,酒醒了一半,站直身体说道:“柳老师,我们刚吃完饭,准备去上晚自习……”
柳老师:“你喝成这个样子去上晚自习?我上次是怎么说你的!石野,你怎么又和他出去喝酒了……算了,你先送他回家,记住了,晚上回去写份深刻的检讨,明天放学后交给我。”
那汤劲站在柳老师身边用鄙夷的眼神看着我们俩,一边细声细气的对柳老师说:“菲儿,别生气了,总有不听话的学生,现在的学生,唉……”
……
进入高中二年级之后,学校与高考无关的课程显然压缩了许多,还好没有全部砍掉,每星期还保留了两节体育课,一节美术课和一节音乐课。这在当地已经算不错的了,其它很多高中已经没有了这些课程。
据说我们的何卓秀校长曾经给教育局的汤松局长打过报告,是关于教育课时与科目调整的,想在高中砍掉这些课程。但是这份报告遭到了很多已经在市里工作的芜城中学的老校友的反对,认为这违反了芜城中学的百年传统,所以现在,就连高三也保留了这些课目。我们的美术老师是芜城当地很有名的一位国画家,也是芜城中学唯一的一名美术老师。而我们高二的体育老师,也是芜城当地小有名气的一位气功师,原先他不受重视,自从这两年气功热之后地位也高了一些。至于我们的音乐老师,没什么水平,虽然会弹琴,但有时候唱歌还会跑调,可是她必须留着,因为她是芜城副市长的夫人。在一些校领导的眼里,总认为体育课和美术课被保留是沾了音乐课的光。
星期二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下课之后,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住校生纷纷端着饭盆到食堂去抢个好位置。而我怀揣着青冥镜,悄悄走出了学校的南门,准备绕到状元桥那一边。
看了看南门外没有人,我举步欲走,却听见一个女子的声音在侧后方喊我:“石野,石小真人,请留步。”
回头一看,从一棵粗大的老银杏树背后走出来一个人。她身材娇小,却包裹在一身宽大的灰衣中,五官惨白,面无表情,甚至看不清是男是女。这个人我认识,正是终南派的七心童子!风君子不是说过她不会来找我的麻烦了吗?怎么这么快又来了。看见七心我很紧张,不知道她又来干什么,下意识的就想去掏怀里的青冥镜。然而七心却对我摆手道:“石小真人,不必紧张,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是有事情求你。”
我松了一口气,停下手没把青冥镜掏出来,然而心中却更疑惑了:“七心,你有事情求我?不会吧?”
七心的面具很精巧,戴在脸上一般人看不出,但也看不清她的真实表情。只听她的语气中有乞求的意思:“石小真人,前日的事情多有得罪,希望你不要介意。我能不能求你一件事?”
说实话,以七心的所作所为,我本来不必搭理她。可是那天风君子和她那么一闹,我看见了她面具后的面容,无论如何也没法对这样一个女子拉下脸来,何况今天她是客客气气的来找我。我只得站住问道:“有什么事,你先说说看?如果你还打韩紫英的主意,我劝你不要来找我。”
七心的声音低低的:“七叶的事情,其实我也知道错不在韩紫英,但是掌门有命没有办法。我两次斗法失手,自然不会再去找你们的麻烦。何况张容道先生出面要去终南调解,相信掌门暂时也不会再有什么举动。……我只是想问你一件事,那个人,他,他叫什么名子?”
那个人?我随即反应过来她说的是风君子。这七心也够窝囊的了,风君子突然出现破了她的七情合击,调戏她一番还揭了她的面具,然而七心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子。也难怪,当时七心走的急,她没问,风君子也没机会自我介绍,没想到她找到我这里来了。告不告诉她?还是告诉她吧,风君子的名子不是什么秘密,她知道我的身份,只要去打听打听就知道风君子是谁了。
“他叫风君子。”
七心:“我听见你喊他风君子,他姓风是不是?那他叫什么名子?”
“他就叫风君子,姓风名君子,那不是什么外号,也不是什么尊称,就是他本人的名子。”我有点哭笑不得,风君子这个名子确实古怪,容易让人误会。
七心:“原来是这样,他这个人……居然自名君子。你知道他是什么来历吗?”
这个问题可没法说,活佛问我的时候我都没把风君子供出来,张先生问我的时候我也没全部说实话,其实,我也不太清楚风君子的来历。只有想了想答道:“我可以告诉你,他是我的同班同学,家就住在芜城,对了,我们班是高二四班,我想你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七心叹了一口气:“我想问的不是这个,他是修行人,你知道他出自何门何派?学的是什么道法?师承哪位高人吗?”
“这我还真不清楚。你也是修行人,应该知道这种问题最好去问他自己。”
“我,我,我——”她我了半天没说出什么来,又对我道:“那我就不问了,能不能请你帮个忙,把这个还给他……这是张枝昨天送来的,我不好让张枝再送回去……这个面具,既然他拿了,就让他留着,也算一个记念。你告诉他,我以天人之劫所发的誓言,自然不可悔改,只是,只是,只是希望他以后不要待人那么轻浮……”
这些女子的心思确实奇妙,有时候你搞不懂她们是什么意思?风君子昨天晚上让张枝将面具私下还给七心,同时以表示道歉。七心如果不要也就不要,怎么收了张枝的面具,又悄悄送了回来,要我交给风君子?听她可怜巴巴的语气,我只好伸手将面具接了过来。
这张面具非常精巧,薄薄的一层如蝉翼般,轻柔的乳白色,应该就是风君子揭下来的那一张。然而我看了一眼,却发现有点不一样,这面具上不知什么时候绣了七颗金黄色的星星,如北斗的形状排列,显然是昨天夜里刚刚绣上去的。听七心说的话,她并不想耍赖,修行人以天人之劫发的誓,自然是不容后悔,我忍不住劝她:“其实风君子那个人并非是你所见的那样轻浮,他平时不是这样的,虽然喜欢开玩笑,但举止还算个正人君子。”
七心:“如此,那就好,那就好。”她一连说了两声那就好,向我施了一礼,转身飘然而去。
风君子要我悄悄的去状元桥,不要被人发现。没想到一出门就让七心叫住了。我又仔细的观察了四周,用神识搜索了一番,确定没有人注意我,这才来到了状元桥。顺着香樟树下到池底,拨开藤蔓,钻进那个我经常打坐的桥洞,风君子已经坐在白石上上等我了。刚才我上体育课就没看见他,这小子,提前逃课了。
“风君子,你猜我刚才碰到了谁?”
“谁?”
“七心,刚才我一出校门,就被七心拦住了。”
风君子从蒲团上跳了起来:“七心!她找你干什么?”
我将我刚才与七心的对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也将那张面具给了他。风君子手拿着面具,脸色沉静,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良久,才抬头道:“七心的事不要提了,时间紧迫,还是谈点正事吧,石野,你认识这个东西吗?”
他收起面具,从兜里掏出个鸡蛋大小的东西。看上去像一块玲珑剔透的翡翠,十分光滑的表面,找不到一丝裂纹和杂质,碧绿中荡漾着一种奇异的波光。我觉得很眼熟,但也不敢肯定:“这是上次我们在柳家偷的透辉石髓吗?怎么小了这么多,原来有巴掌大,现在只有手心大了。”
风君子:“就是那块石髓,翡翠原玉的精华。我重新炼化过,剥掉了它的外壳,你现在看见的是纯净的石髓,我那天打七心金钟用的弹子,就是用石髓的外壳制成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不是普通的石子!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石野,你知道什么是三昧吗?”风君子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三妹?我只有一个妹妹,怎么不是大哥?我摇了摇头。
风君子:“三昧,来源于佛经。也称三摩地,意思是正定,‘心住一处不动,是名三昧。’”
听到这里我才明白,他说的是三昧而不是三妹。只听他又问道:“石野,你知道什么是真火吗?”
我又摇了摇头,我看过《西游记》还有《封神演义》,里面都提到三味真火,我当然知道,可是风君子要问的真火,肯定不是小说里面的。
风君子:“五脏之中心属火,人的神念发于心,所以丹道中的火候指的是心念。所谓真火,指的是真心之念,纯正的心念。你明白了?”
我点点头,他这么说我能明白。风君子又问:“那你知道什么是三昧真火吗?”
我答道:“我隐隐约约能想到,可是我说不出来。”
风君子笑了:“确实如此,修行中的很多境界很难说出来,其实我刚才的话也很勉强。看过《西游记》吗?”
“看过,可是《西游记》里说的是三味真火不是三昧真火,那是怎么回事?”
风君子:“假借而已,三味就是三昧之误,《西游记》是小说,写给老百姓看的,所以可以这么假借。其实《西游记》中的三味真火,是来自另一部丹书《性命圭旨》中的‘嗔火三昧’。所谓三昧真火,只是后人各自的心得,今天我就讲一讲本门中的三昧真火。……石野,你用御物之法,将这石髓悬在半空。”
我一招手,那枚石髓从风君子手中升起,悬浮在桥洞里的半空之中。浮空去看这枚石髓,真是漂亮无比,它是接近于透明的碧绿,还波动着纯净的光辉。风君子右手抓住我的左手,左手指着石髓口中念道:“借神通一用。”
我已经见怪不怪,每次他要不来这一句我反倒觉得不正常。风君子念完口头禅之后,又念出了一段既像是口诀又像是古诗的文字:“含光已固济,伏魔野战毕,身意收三要,天心玄关回,丹成情归性,真火发三昧。”
随着这一段口诀缓缓念出,空中的石髓起了奇妙的变化,还是碧绿透明的一团,但是形状却在流动,似乎这坚硬的石髓成了一团碧绿的液体。风君子用三昧真火去炼化石髓,说是要告诉我他自己关于三昧真火的心得,然而他却没有说一个字。
他抓住我的手借神通一用,心印相传。我能够感应到空中那枚石髓,它发生的变化很玄妙,似乎这一块没有生命的石头也有了自己的意识,而这种意识不是石头的,而是我的,我能感应到它,或者说我拥有了它的感应。所谓炼器,就是将世间的“外物”,炼化成与自己身心一体的“灵器”。
风君子用三昧真火来炼器,用的其实是一种纯正的心念。普通人的心念是虚而无质的,但这三昧真火却包括着一种极大的能量,这种能量甚至可以去改变外物。我正在体会这奇妙的感觉与难言的收获,只听风君子问道:“石野,你知道为什么我要讲这三昧真火吗?……其实这与你的修行有关,你在未学丹道之前,修的是佛门不净观,在不净观中得到了心念力。所以你要学炼器之道,从此入手是最合适不过。你如果学会这三昧真火,可能巧妙与我又有所不同。”
我确实有所感受,只是不清楚是不是与风君子有什么不同。这三昧真火我学会了,它对于我来说,是脱离一切由外而内的纷扰,元神出现后纯正的心念,这种纯净的心念出现后,又以另外一种方式去由内而外感应已经断绝的外缘。这种感应又有不同,它接近了心物一元的境界。这种三昧真火是先天性情中的心念,它甚至可以改变物质。
068回 因人而用器,未必倚神通
风君子说话间那空中的石髓已经炼化的差不多了,成了完全透明的液化状态,像一个大水滴悬浮在那里。风君子放开我的左手,又用他自己的左手抓住我的右手,右手伸出一指对着空中,向我问道:“石野,你知道什么是南明离火吗?”
“不知道,没听说过。等等,好像《蜀山剑侠传》里面讲过,那不是文人虚构的吗?”
风君子笑了:“这确实是近代文人的虚构,但我等修真之人,就不能化虚为实吗?其实我以前也不知道什么是南明离火,但学会三昧真火之后,我又自创了一门炼化法术,干脆起名叫南明离火。你知道南明离火这四个字的含义吗?”
“不知道,我不认识还珠楼主,你自创的还是你自己告诉我。”
风君子:“在《易经》中,伏羲作先天八卦,乾在南而坤在北,文王作后天八卦,离在南而坎在北。南明离火,指的是天地万物的造化。三昧真火中,心念发自先天显现的真性情,而南明离火,则是激发万物各自的巧妙,材料不同的属性,让器物有它独特的妙用。”
风君子手指着石髓说出这番话,他说话的时候石髓也在发生变化。只见那石髓的颜色在变淡,由深翠变成了艳碧,再由艳碧变成了浅绿。颜色变淡的同时,体形也在缩小,好像那一团液滴在不断蒸发收缩,由鸡蛋大小变成了核桃大小。我正看的入神,风君子又问我:“南明离火,你学会了吗?”
这一次很奇怪,我几乎没什么感应,不像他刚才施展三昧真火那样我同时就能知道他在做什么。我摇摇头:“没有。”
风君子:“你体会不到也正常。因为此时不是你的心念在炼化石髓。我告诉你吧,这炼器的第二步,是在材料纯净可以成形之后你去加工它,但这不是随便加工的。炼器不仅要用纯正的心念去炼化材料,还要用你的神识去体会这件东西,体会它天然的属性,成形之后的变化,你要用神与器沟通。只有这样,它才能成为一件与身心相合无碍的法器,你才可以自如的去运用它,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炼器虽然需要特殊的材料,但同样的材料每个人炼出来的法器用处是不同的。你现在感受到了吗,让它成为你身体的一部分,虽然它悬浮在你的身体之外,你能像控制自己的手和脚一样控制这件东西”
风君子这么一说,我还真体会到了。但是这种体会很难说出来,这么形容吧——你想象你长了三只手,这当然不是小偷的意思,而是你还有一只手不与你的身体相连。但它确是属于你的,它有感觉,也受你控制。其实这已经是御器的心法,它与我先前所会的御物有明显的不同。在御物境界中,我是我,石头还是石头,但在御器的境界中,我和法器是一体的。不是所有的东西都可以当作法器运用的,它必须要经过人的神识心念去炼化。
风君子见我有所感悟的样子,又说道:“其实这种心物一元的道理,并非修行人才能体会。普通人也行,你见过吗?”
“普通人?让我想想……我们村有个人叫石敢,特别喜欢种花,他种的一盆桂花,恨不得天天抱着睡觉,据他说,花开花落他都有感觉,村里人都笑话他是花痴。……”
风君子又笑了:“不错不错,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唉呀不好!炼过了!”
风君子和我说话的时候没太注意空中那枚石髓,再看时石髓的液滴已经变的很小,绿色已经退的差不多了,成了一种青白色。再看风君子,神色十分惋惜。他一伸手,像翘兰花指一样伸出无名指。那一小滴石髓从空中缓缓落下,指尖穿过,石髓停留在他的无名指根部。这时风君子松开了我的手,那石髓停止了滚动,细细的一圈绕在他的无名指上,成了一个指环的形状。
风君子将石髓从手上摘下来,放在手心,就是一枚指环。他看着这枚指环,脸上的表情很苦,就像要哭出来的样子。我问他:“风君子,你怎么了?石髓有问题吗?你把它炼成了一枚指环?”
风君子:“可惜了这块石髓,这种材料珍贵无比,找都没地方找,好不容易得到一块,却让我给炼废了。都怪我刚才不小心,只顾着和你说话……”
“怎么了?这不是很好吗,我看这枚指环和商场里卖的差不多。”
风君子:“我们是在炼法器,又不是在加工珠宝,真要加工珠宝,那么大一块翡翠原玉值不少钱呢!可是现在,你自己看看,拿过去对着光亮看。”
我拿过这枚指环,对着桥洞外藤蔓间的光亮处看去,这是一件青白色半透明的指环,仔细去看,青白色的质地中布满了无数细小像蛛网一样的纹路,确实比原先那块玲珑剔透的翠玉模样差了很多。我没看着什么门道来,又把它还给风君子,问道:“怎么炼废了?它现在还能用吗?”
风君子拿着这枚指环在手里把玩,两只手十个手指试来试去,玩的差不多了才对我说:“这么好的材料,你我两个人的神通法力,怎么可能没有用处?只不过,这件东西,对你对我都没用。”
“怎么讲?它有什么用?”
风君子:“我用纯正的先天心念去炼化它,可以让外魔不侵。再按照这枚石髓本身的属性造化去加工它,让它有自己的妙用。别忘了这是一枚透辉石髓,翡翠原玉中的精华,它能锁住山川矿脉中的灵气。……这枚指环有内外两个面,外面这一圈能阻挡世上一切阴物接近,阴邪不能侵;里面这一圈能锁住佩带者全身的精气神,使灵气神魂没有一丝外泄。这就是这枚指环的用处,可是对你我没用。”
“很神奇呀,怎么对你我没用呢?”
风君子:“我以前没对你说过,其实你的丹道修为目前境界已经不低,离金丹大成只差一步。况且你的阴神修炼早已纯熟,还有金龙锁玉柱的绝佳身体,没必要用这个指环。你忘了吗,那天夜里在山神庙,孤魂野鬼成千上万,你一个人坐在庙门口就全挡住了,你自己比这枚指环好用多了。……至于我,这东西更是可有可无。”
“那什么人能用它呢?好东西可别浪费了。”风君子说我拿着没用,他自己拿着也没用,我不禁打起了别的主意。我身边还有很多人呢,他们呢?或者说她们呢?
“什么人能用?”风君子看着这枚指环突然笑了。这笑来的突然,刚才他还愁眉苦脸,突然间又笑的眉飞色舞,他笑着说道:“原来如此!真是无心插柳!我他妈的真是天才!”
“又怎么了?什么无心插柳?”
风君子:“柳就是柳家的柳,不管是柳菲儿老师还是你那个柳依依妹妹,她们都需要这个指环。你注意柳老师了吗?她最近神色憔悴的很,而这枚指环戴在普通人手上有一个妙用,就是安定心神不染风邪,连睡觉的时候都不会做恶梦。还有柳依依,虽然化形而出,但是一入人间,时间长了,阴神就会耗损形体也难以凝聚,但如果有了这枚指环,就没问题了。虽然她还不能拥有真正的人身,但一切行为给人的感觉应该与常人的身体无异!”
我在一旁听了心里直想乐,这真是天道循环毫厘不爽!这枚石髓本来就是风君子顺手牵羊从柳家偷出来的,不论是给柳老师还是柳依依,都算物归原主。我问道:“风君子,那你打算给谁?柳老师还是依依?”
风君子看着我:“这个问题不要问我,我打算给你!至于你是拿去给你的心上人柳老师,还是那个可爱妹妹柳依依,那是你的事,我才不惹这个麻烦呢,也不必动这个脑筋。……但你要注意了,指环是什么东西?是戒指一类的东西,一个男人送给一个女人戒指,是什么含义?嘿嘿,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一挥手,将那枚指环扔了过来,我赶紧接住。本来挺高兴的,可听了风君子的话心里又有了难题,给谁呢?按道理来说,我应该给柳依依,因为这东西对她的用处显然更大,可是风君子又说了一句什么戒指的意义,这还真犯难了。想了想,还是给依依吧。原因没别的,依依更需要,而且我给她她一定会戴的,至于柳老师,我没有借口送她这么一件莫名其妙的东西,而且我送了她也不一定会戴,要不要都说不定。
见我收起指环,风君子又问了一句:“法器都有名子,这枚指环应该叫什么名子?”
“锁灵指环,怎么样?”
风君子点点头:“好,就叫锁灵指环。炼器的大概过程我都教给你了,其实各门各派的炼器方法都不一样,你以后自己慢慢摸索吧。我对这个也不是太精通,不怕你笑话,今天还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炼器,没想就搞了一件次品出来。……我教你炼器的目地是让你在这个过程中学会如何使用法器,那御器的心法你会了吗?”
说实话,风君子在我面前演示“炼器”过程也就是马马虎虎,我并不敢说自己从此也学会了炼器之道,但我确实体会到了“御器”的心法。闻言我点头道:“是的,我在你炼化锁灵指环时领悟到了御器的境界。”
风君子:“很好,现在把青冥镜给我。”
我将青冥镜从怀中掏出来,风君子接了过去,在手中把玩。我一直看着他的手,心想他会不会又要借神通一用?然而他这次却始终没有伸手抓我,而是看着青冥镜开口道:“青冥镜是正一三宝之一,算得上天地神器,传说中妙用无穷。可惜这东西不是我做的,也不是有人传给我们的,是你拣到的,我也不知道它有什么妙用。”
“你不是用过它吗?”
风君子:“那是我用御器的心法自己感应到的,你也可以。只可惜此器已残,不再是本来面目,可能很多法术都施展不了了,否则给我时间,我也能琢磨出来。”
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打断他的话问道:“风君子,你等等,你说这是残缺的青冥镜,可是正一门的泽中泽仁都说不是,他们为什么认不出来,你会不会搞错了?”
风君子:“我不会搞错,这就是青冥镜!他们认不出来很正常,因为他们不敢想正一三宝会搞成这个样子,而且和正一门的器物谱记载完全不同。如果正一门的掌门守正真人在此,恐怕会认出这青冥镜,但换成和尘和曦那些人,一样认不出来。这对你不是更好吗?”
风君子说的不错,这样一来确实更好。现在修行界都知道齐云观发生的事,知道我石小真人的法器是一面破旧的古镜。只要没人说这就是青冥镜,我就可以公开把它拿出来带在身上,不让守正真人看见就行了。想到这里我又问风君子:“那它还可以修复吗?”
风君子:“修复也可以修复,只是最好别这么做。别以为我刚才搞了这枚指环只用了片刻时间,这要是被外人看见了简直就是胡闹,是在糟蹋东西。你以为炼一件法器那么简单吗?炼制紫英衣的那位前辈用了三十年时间!像青冥镜这种宝物,炼制可不是一般的功夫,修复起来更困难,你还是凑和着用吧!”
“那它现在有什么用处?我见你用它做过很多事。”
风君子:“现在这面青冥镜,至少还有三种妙用。第一种用处,就是收摄与炼化世间一切阴物,这毕竟是道士的东西,用来抓个小鬼什么的很方便。我第一次用它,就是把柳依依的阴神收到镜中。”
“抓鬼!没事抓鬼干什么?鬼又没有得罪我!”
风君子:“急什么,我还没说完,谁要你去抓鬼玩了!如果你法力高深,还可以用青冥镜收人三魂七魄,就算收不了,也可伤人元神,这就厉害了!不过你用的时候要注意,如果碰到修为高深的,不论是人是鬼,未必能管用。还有一点你要注意,这种法术有伤天和,你绝不可无故动用青冥镜,至于那天下修行人的三大戒律,就更不用我多说了。”
“我知道了,我本来就不是无事生非的人,那第二个用处呢?”
风君子:“青冥镜是一面镜子,它有吸收和反射的妙用。它本身就可以收神和伤神,因此碰到世间一切伤神的法术,都可以用青冥镜将它挡住甚至反射出去。你在齐云观用青冥镜反射泽中镇灵宝印的红光,原因就是如此。也算那小子倒霉,他的修行在你之下,所以你把他打伤了。因此青冥镜这个用处,主要是用来防身的。”
“知道了,不用你教我也会了,第三呢?”
风君子:“第三种用处最为奇妙,它可以用来制造各种实景与幻景。你还记得你的色欲天劫吗?青冥镜在我手里就成了《红楼梦》中的*,那是一个幻境。如果说实景,你学过圆光镜的法术,尚云飞曾经用一张白纸在你面前施展圆光镜,你可以把青冥镜当那张白纸,圆光镜的法术会容易许多。但是这种妙用,对于你来说还比较勉强,你现在不能随便乱用。”
“为什么?”
风君子:“你要是想在青冥镜中看实景也就罢了,最怕的就是去制造幻境。你想想,如果有人造一个像色欲天劫那样的幻境,引别人进去乱搞,那怎么得了!还有,施展这种幻境法术不是随随便便的,需要心性修炼到一定的境界,同时还要根据各人的缘法。你现在不要着急,世间三梦大法中有一层破妄功夫,与青冥幻境类似,等你金丹大成之后我会教你,以后你就能施展这一法术。……注意,不能对自己施展这种法术,千万千万要记住。”
风君子的话说的有道理,虽然说世间法术没人会傻到对自己施展,但青冥镜幻境可不一定。比如一个人,就是喜欢一个女子,在现实中得不到,很有可能他就会对自己施展一种幻术,在幻境中与这名女子相好,这样一来,后果可能就相当严重了。
风君子讲完了青冥镜的妙用,并没有对我演示,而是叫我今后自己去研究。他还告诉我,青冥镜这三种妙用是一体的,比如说我可以收人的阴神入境,同时给他一个幻境,如果他破不了幻境,就会困在青冥镜中。我拿回青冥镜既高兴又有一点失望,高兴的是我今天终于可以运用青冥镜,失望的是这青冥镜似乎不能施展主动攻击的法术。不过世间法器是用来修行与防身的,目的并非全然为了与人争斗,这青冥镜已经算是宝贝了。
讲完了青冥镜的用处,时间已经差不多快到下午上课了,我们两个忙了一个中午连午饭都没吃,起身准备回去。风君子又想起什么事,从兜里掏出一个很漂亮的东西递给我:“石野,这个你拿着。”
风君子的衣兜简直像个百宝囊,总能掏出稀奇古怪的玩意。这次他给我的是一个扁葫芦状的琉璃瓶,一面画着宫装美女,一面画着工笔花鸟。画工十分精美,不是画在外壁,居然是在瓶内勾画而成。这东西十分小巧,只有手心大小。
“这是什么东西?”
风君子:“这是乾隆年间的鼻烟壶,也算是个古董了。不过里面装的鼻烟可是今年新产的,正宗德国货。”
“哪来的?你给我干什么?我连烟都不抽,更不会吸鼻烟了!”
风君子:“哪来的你就别管了。这不是给你的,是让你想办法把它送给一个人。……不是别人,就是我们班的同学杨小康。”
“送给杨小康?你自己为什么不给他?”
风君子:“我这可是帮你,不要问,就照我的话做。不要告诉杨小康是我故意的,就说这东西是你们村里老人留下来的,他最喜欢这些玩意了。和他交朋友,对你没坏处!”
……
杨小康是我们班的同学,比我小一岁多,一向在班上不显山露水,和别人打的交道也不多,但却显的比较特别。他特别的地方倒不是这个人有什么特殊的,而是老师对他的态度。在中学时代,每个学生多多少少都会有挨批评的时候,但从来没有哪个老师说过他一句,就连偶尔的迟到早退老师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个待遇,只有我们班的何军和杨小康两个人能够享受。何军是何校长的儿子,这不奇怪,可我不知道杨小康是什么来历?
但是无论从穿着打扮还是言谈举止来看,杨小康给人的感觉要比何军强多了,也许这就叫气质吧?他有一种超出同龄人的自信和成熟。风君子叫我把那个鼻烟壶想办法送给杨小康,我有点摸不到头脑。这个东西,虽然不是特别珍贵,但也能值不少钱,干嘛要我送他?他又不是女生。
把鼻烟壶送给杨小康,比我想像的要容易的多。第二天下午放学后,同学们照例是先去排队上厕所,然后放学回家或去食堂打饭。从男厕所出来,正好和杨小康一道。我耍了个心眼,掏出鼻烟壶,打开盖子,在鼻子前闻了一下,正好晃在他的视线里,杨小康的眼神立刻发亮了。
“石野,石野,你等等我,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不用我去招呼他,他主动就推着自行车紧走几步追上了我。
我假装意外的站住,把鼻烟壶亮在手心:“这是个鼻烟壶,你也认识?”
杨小康:“给我看看好不好……我当然认识,清朝的东西呀,乾嘉年代的,这内画很不错……还有鼻烟?哪来的?”
“这是我们村一位老中医给我的,他家祖上留下来的。他送给我玩,鼻烟也是他装的,那老头告诉我,感冒打喷嚏的时候吸一点,可以通窍。”
杨小康很羡慕的问道:“他为什么要送给你?”
“我放假的时候经常帮他上山采药。”
杨小康:“让我试试好吗?”
“试就试呗,客气什么。”
杨小康从鼻烟壶中倒出一点褐色的粉末放在手心,再用手指沾一点抹在上唇上,深吸一口气,然后张嘴打了个喷嚏,表情舒服极了。这种动作我在电视上看见过,原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现在才明白原来是在吸鼻烟。杨小康试完之后拿着鼻烟壶爱不释手,有点放不下来的意思了。他很不好意思的问我:“石野,你说这个鼻烟壶值多少钱?”
听他的意思他很喜欢,想和我买,又不好直接说出口,先让我说个价钱。我干脆明说了:“你是不是喜欢?喜欢就送给你,反正我也不吸鼻烟。”
杨小康:“这怎么好意思,这东西市面上要卖一、两千呢。这样吧,等我攒够了两千块钱,我给你钱好不好?”
他要给我钱?开口就是两千块,这对于当时的中学生来说,无疑是个天文数字。反正是风君子的东西,索性好人做到底:“都是同学,为这个小瓶子,谈什么钱,喜欢就拿去,你要给钱我就不给你了。”
杨小康:“好,你够义气,我要了。不白拿你的,你喜欢什么东西,说出来,我帮你搞,只要芜城有的,就一定能搞到。”
我摇摇手:“那就不用了,我也不缺什么。”
杨小康更不好意思了:“行,你这个朋友我交了。明天十一放假,我请你吃饭,到芜城最好的饭店,……我知道你在什么地方,那家面馆是不是?明天上午我去找你。”
杨小康不等我拒绝,就揣着鼻烟壶蹬着山地车走了,那样子似乎是怕我反悔。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很是疑惑。我不明白风君子为什么要我这么做?难道我们班除了风君子和尚云飞之外,这杨小康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吗?我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这个杨小康,看穿着打扮,十分得体,用的东西也是清一色的高档货,应该是个富家子弟,可是看举止却比较稳重并不轻浮。他是什么人呢?哎,我平时也太不关心同学了!
……
十一假期到了,当时还没有黄金周的说法。时间正好赶上周末,我们学校放假四天,初三和高三毕业班放假一天半。放假的时候,我一般都待在紫英姐的面馆里帮忙。这天上午我早早的就去市场买面粉,这种活本来我一个人去就行了,可是阿秀非得跟着,她似乎对市场上的一切都很好奇。面粉刚买回来不久,杨小康就来找我了。
他把山地自行车放在了店门口,进门叫道:“石野,你果然在,走,今天中午请你吃饭,去天香酒楼。”
天香酒楼?这不是上次张枝请我们吃饭的地方吗?芜城最好的饭店,这杨小康居然也要请我去那里。杨小康和我打完招呼之后,又看见了阿秀,也招呼道:“石之秀,你也在这里?正好,都一起去吧。”
不料阿秀却把嘴一撇:“天香酒楼那个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那里做的菜,还不如紫英姐做的好。你要吃饭,就在这里吃吧。”
不知道的人会以为阿秀是胡说,或者是为面馆揽生意,可我知道她说的是实话。上次在天香酒楼吃了一桌子菜,不能说菜不好,可是除了那一道解金裹玉丸,其它的菜我都没记住。相比之下,还是紫英姐做的饭菜更可口。
紫英姐也听见了外面的说话声,走出来打招呼:“小野,阿秀,同学来了?赶紧坐。阿秀这丫头,说话总向着自己家饭馆,我的手艺哪比得上酒楼的大厨师,不过小菜还是会做几道的。……石野你要招待同学,就在这里吧,我中午给你们做几道拿手菜……”
杨小康正待说话,面馆里突然走进来五、六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这些人打扮奇形怪状,举止也流里流气。进面馆之后也不打招呼,用手里的短棍乱敲面馆的桌子,对正在吃饭的客人喝道:“走了走了,快点走了,不用结帐了,帐我们都结了,今天这里有人包场,走的慢溅一身血可别怪我们没打招呼。”
一看就知道这些一群街头混混来惹事的,面馆里的客人显然不想惹麻烦,纷纷放下筷子就走,有几个人心地还不错,走的时候把钱放在了桌子上。阿秀看见这群人进来捣乱把客人都赶跑了,眉头一竖就要上去理论,紫英姐却拉住她做了个手势叫她不要说话。我看清楚了,这群人正是上次在面馆门口调戏阿秀的那一伙,这次带着家伙上门算帐来了。
说实话,我一点都不害怕,只是觉得十分厌恶!这种人怎么没完没了?面馆里的四个人,除了杨小康我不清楚之外,我、阿秀、紫英姐谁会怕他们?惹到这个地头来和找死有什么区别?然而讨厌的是,我们不能在这闹市之中、光天化日之下把他们怎么样,总不能掏出青冥镜收了三魂七魄吧?
紫英姐拉住阿秀正准备上前说话,这时杨小康已经转过身来,面对那群人,很平静的说了一句:“你们几个怎么闹到这里来了?快出去!”
这话说的我倒愣住了,听口气杨小康认识这几个人,而且一点都不害怕这几个拿刀拿棒的地痞流氓。我听风君子说过他们不是一般的地痞流氓,都是芜城官员的儿子或亲戚。而奇怪的是,那几个人一看见杨小康,脸色都变了,不再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而是换作一副亲切的面容:“杨哥,你怎么在这儿?”
069回 玄鸟高飞尽,众生徒等闲
(题记:在前文,石野的丹道入门仪式中,曾经提到了《老子》中的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风君子也稍微解释了一下。可是在《老子》中,紧接着这句话还有一句——“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这句话又做何解?老子所谓的“无为”,在此处又有何指?)
杨小康的年纪好像没他们大,他们居然叫他杨哥。我和紫英姐还有阿秀都不说话了,都看着这位“杨哥”。杨小康面色平淡的答道:“这是我朋友开的饭馆,今天我是来请朋友吃饭的,你们快出去,别在这里捣乱。”
那群人中领头的家伙说道:“原来是杨哥你罩的场子,误会误会,一点小误会。不好意思,得罪了,我们这就走。”说着话那群人转身就走。
杨小康又说道:“站住,等一等。”
“杨哥还有什么事?”
杨小康:“你们把客人都赶跑了,还没结帐呢!结了帐再走,还有,以后不要在这里闹事了。”
“知道了,纯粹是误会!二百块够吗?”
阿秀突然说话了:“用不着二百,一共是四十二块五毛钱。”这个阿秀,真是一点都没当回事,到现在帐还算的清清楚楚的。
有人放下五十块,这一群人终于走了,阿秀在后面又喊道:“等等,找你七块五!”紫英姐打了她一下手:“阿秀,算了!……小野,你还没介绍你这位同学呢。”
“这位,是我们班同学杨小康。”我只能介绍这么多了,其它的我真不知道。风君子果然没有看错人,这个杨小康可不简单。可他是什么人呢?芜城的黑社会老大?这个年纪也不像啊!
紫英姐:“杨小康,谢谢了,快请坐。……今天不能让你请客了,一定要好好谢谢你。阿秀刚才说的也不错,我做的菜也不比天香酒楼的差,你一定要尝一尝。”
杨小康还想推辞,紫英姐轻轻一按他的肩膀,他就老老实实的坐下了。杨小康刚刚坐下,外面又传来了声音:“小野,小野在吗?”
今天真是热闹,怎么不断有人找上门。这声音我一听就知道是谁了,叫我小野的,除了紫英姐之外,就是我的父母和村子里的长辈,我爸爸今天怎么进城了?
我叫了一声“爸”赶紧迎出去,然而有一个人跑得比我们都快,一下子就窜出门外,来到我父亲身前,抱着他的一只胳膊道:“石伯伯,你怎么来啦?进城来看小野的吗?”
“小野,这是谁家的闺女?我怎么没见过?”阿秀的亲热状把我父亲也搞糊涂了。
这时紫英姐走了出来:“这是我表妹阿秀,也是石野的同班同学,刚才听见石野喊爸爸,就知道你是石伯伯了。”
我父亲看着阿秀说道:“好俊的闺女……韩老板,石野明天过生日,他金爷爷家的大乖正好叼了一只山鸡回来,金爷爷让我送过来,给孩子做个山鸡汤面。”
原来明天是我的十九周岁生日了,父亲不提我还忘记了。听见这话我心里有一点潮湿的感觉,拉着父亲满是粗茧的手走到屋里坐下,阿秀端过杯子,紫英姐给倒上茶。这时杨小康又过来打招呼:“叔叔,你好。”
父亲:“这又是谁家的小子?”
“这是我们班的同学,杨小康。”
紫英姐又说道:“杨小康,你今天中午就别走了,石野的爸爸都来了。正好有山里的野味,今天中午我做了,大家一起吃吧。”
杨小康见状也不好推辞,也坐了下来。紫英姐和阿秀去厨房收拾饭菜,我和杨小康坐下陪父亲聊天。我指着门外停着的一辆板车问道:“爸,那一车枣是怎么回事?我们家没种枣树啊?是你拉来的吗?”
父亲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是我拉来的,不是咱家的,是金爷爷种的枣,我进城帮他来卖了,正好城里也过节了。……待会儿你让韩老板还有小杨也装一袋走,金爷爷种的黄金枣,现在是买都买不到了!”
这一车枣是金爷爷种的黄金枣。不知道现在有多少人听说过这种枣?如今种植面积最多的是原产山东的金丝蜜枣和大红枣,枣成熟后一般都是红色的。然而黄金枣不一样,它在树上成熟后是淡绿色的,摘下来,放在竹扁里,用麻草席盖上,一个星期后就变成了金黄色,还散发出一种特有的清香味,不仅清脆爽口,还可以入药。这种枣在历史上是芜城的特产,然而现在却越来越少见了,因为它的产量太低,采摘之后又太麻烦,果农大多改种了别的更有经济价值的作物。我们村只有金爷爷承包的果园才有这种枣,一年也不过收个几百斤,父亲今天一板车都拉到城里来了。
很快到了吃饭时间,就在面馆的一张桌子上摆开了碗筷。我和阿秀倒没觉得什么,杨小康却对紫英姐做的饭菜赞不绝口。山鸡只做了半只,紫英姐说留半只给我下寿面。父亲吃菜不多,却吃了整整两大海碗面条,干体力活的人都这样。
吃饭的时候我问父亲枣卖的怎么样,父亲叹了一口气说道:“往年都是到豆腐街的集市上把车一停就可以卖了。前两年开始收管理费,在那儿卖枣要交钱,交就交也没什么,毕竟用了人家的地方。可是今年,我在芜城转了一上午,也找不到卖枣的地方。”
“怎么回事?往年不都是进城卖枣吗?芜城这么大怎么会没地方卖呢?”
父亲:“在豆腐街,有几个胳膊上戴红箍的,说是上面的市场管理员。他们说上面今年刚刚下的文件,搞什么市容市貌建设,不让随便摆摊设点。我问他们哪里能卖枣,他们也不告诉我。后来有人路过的告诉我可以去凤凰桥东边农贸市场,我就拉着车去了农贸市场,可是那个地方进蓬要租摊位,我哪有摊位?我就在市场的空地上卖,心想有人收管理费我就交。收管理费的没来,可是有几个小子过来了,说那是他们的地方,不让我卖。”
“后来呢?”
父亲又叹了一口气:“我不和他们争,拉着车又走了。我想芜城这么大,总能找着个卖枣的地方,往年不都卖出去了吗?后来我找了一个马路边,刚把车放下来,又来了两个胳膊上戴黄箍的,也是什么管理员。要没收我的秤,说这地方不让摆摊,好说歹说才放我走了,我一看到日头了,就到韩老板这儿来了,这一上午,一斤枣也没卖出去……唉……”
听到这里杨小康插话道:“那你们村的果农都怎么卖水果?”
父亲:“供销社收一部分,然后给芜城的大商场,但价钱压的很低,数量大的还可以了。还有城里的水果贩子也有定点联系的,他们直接到果园来拉。像金爷爷的黄金枣,只有那么一个品种几百斤,没办法批出去,往年都是我们家帮他进城自己卖的。”
这时面馆已经陆续有了别的客人,有人问道:“门外那一车黄金枣是谁的?卖不卖?给我秤两斤,有年头没吃过了。”
父亲听见有人要买枣,赶紧起身去门外秤枣,我按住他让他休息,走到门外替他去卖枣。有人没见过黄金枣,向买者打听,听说之后也很感兴趣,吃完饭的功夫,就已经卖出了几十斤。枣虽然卖的不少,可一车枣有四百斤,过了午饭点面馆里的人也就不多了,不可能坐在这里卖完。
吃完饭后,父亲的神色很着急,又要急着上街找地方去卖枣。紫英姐走过来说道:“石伯伯,不用去卖了,这一车枣都卖给我吧。”
父亲:“你要吃就拿,他金爷爷不会计较的。可这一车枣你怎么吃得了?这不是白要你的钱吗,我还是进城去卖吧。”
我站了起来:“爸,你歇着,下午我去卖枣。”
阿秀也跑过来:“好啊好啊,我和石野哥哥一起去卖枣玩。”
父亲摇头道:“你们两个学生娃,怎么能做这种事?还是我去。”
这时候杨小康站了起来:“你们别争了。石叔,你老吃完饭歇一会儿,我带石野去一个地方卖枣,保证去去就回。”
父亲:“你知道还有什么市场可以卖东西?那我去。”
杨小康笑了:“那地方您老去不合适,再说了,您拉车走了一上午也累了,让石野去。”说着话不由分说就把我拉出了门。
……
杨小康推着山地车,我拉着一板车枣跟着他走在芜城的街道上,不知道他要把我领到什么地方?只见他只顺着大路走,方向居然朝着芜城市委市政府的所在,在市委大院门前转了一个弯,绕过大院,来到后门。
市委大院的后面是一大片小区,也是市委市政府工作人员的家属生活区,里面的绿化很不错,但我从来没有进去过。因为门口有站岗的,穿的是军装,腰上还系着武装带,一看那架式就是我这种闲杂人等不能靠近的。
可是杨小康就叫我把车停在这一片生活区的大门口。按照经验,门卫很快就会过来赶我走,可是奇怪的是,杨小康走进门卫室说了几句话,还搬了两个凳子出来,递给我一个让我坐下卖枣。我们两个坐在板车前,我有点忐忑不安。
星期天,大院门口的人流来来往往,我们两个像门神一样坐在这里,很快吸引了众人的注意。这些人大多都认识杨小康,过来笑着打招呼:“小康,在这干什么呢?”
杨小康回答的很干脆:“卖枣!”
“那给我也秤两斤。”
杨小康冲我道:“石野,快称枣。”
我赶紧站起身来秤了两斤枣,那人交了十块钱,还没等我找钱,只听杨小康道:“正好,不用找了。”
我记得父亲在店里卖的是两块钱一斤,这在当时芜城各类水果的价格中已经算高的了,没想到杨小康开口就卖五块钱一斤,而那买枣的人还眉开眼笑,像拣了天大的便宜了。
有第一个就有第二个,很快就围上来一群人纷纷掏钱买枣,就和抢什么宝贝似的。杨小康收钱我装枣,一车枣下的很快。这些人买枣很奇怪,大多只秤两斤,给一张十块钱的,一点都不麻烦,我甚至没看见杨小康找过钱。更有意思的还有几个特意跑过来和杨小康打招呼,说在家里听说小康在外面卖枣,尝了几个别人买的觉得味道太好了,特地过来多买几斤,有人一买就是十斤。我都快忙不过来了。
来来往往的人看穿着打扮,都是坐办公室的国家干部。以往我也在市场里卖过东西,药材、山货什么的,这些人当中的大多数很挑剔,翻来翻去挑个没完。然而今天很奇怪,买东西看都不看,也不怕枣里有烂的或者长虫子,连秤称的准不准也不看一眼,只管买枣回家。
我正忙的不可开交,就听见一个洪亮的大嗓门说道:“这可是芜城特产的黄金枣啊,有十来年没见过了,我老人家都有点搀了,给我来五斤!”
这是我第一次碰见买单数的,别人买的都是两斤、四斤、十斤,给整钱不用找。我抬头一看,来者我认识,是个老熟人。他是一位鹤发童颜的老爷子,正是每天早上在体育场教我打太极拳和五禽戏的高老爷子。我一见是高老爷子,赶紧招呼道:“高老,你好!……你认识这是黄金枣?哪好意思收您老的钱,想尝装几斤走就是了。”
老爷子也认出了我:“原来是小石头啊?好久没看见你了,自从放暑假你就没去打太极拳了,我们这群老人家还挺想你。……你今天来卖枣?怎么卖到这里来了?哦,小康领你来的,你们两个小孩有意思……我今天也有点兴致,小石头,把秤给我,我和小康一起帮你卖。”
说着话高老爷子不由分说把我手里的秤抢过去,也站在那里卖枣,我反倒没什么事了。杨小康显然和高老很熟,他一边收钱一边问高老:“高爷爷,你的秤杆玩的很熟啊,以前卖过菜?”
高老得意洋洋的说道:“想当年,和鬼子打游击的时候。我就化妆成一个农民进城卖枣搞情报,当时卖的就是一车黄金枣。唉,五、六十年了……那时候我也就你们这么大。”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问了一句:“老爷子,当初你进城卖枣,鬼子不管吗?他们让你卖吗?”
高老爷子被我问的莫名其妙:“鬼子?鬼子干嘛不让卖枣?”
杨小康这时悄悄踢了我一脚,示意我不要再说这种话。我也知趣的闭嘴,坐在那里看他们一老一少继续卖枣。一车枣四百斤,很快就没剩多少。看来杨小康没有对我撒谎,照这个速度,我从面馆出来,还真是去去就回。
这时围在板车前的人群突然自己分开了一条缝,一个穿着双排扣西装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一边走一边说:“小康!你在这里干什么?我听说你在门口摆摊卖枣,是吃错什么药了?丢人不丢人!”
这名中年男子一脸怒气,我看他的面目依稀有几分像杨小康,似乎又在哪见过,想了想,突然想起来!我在电视里见过。这张脸经常出现在芜城新闻报纸上,他就是芜城的一把手,当地的最高领导,芜城市高官杨大同。
看看杨大同和杨小康十分相似的五官,这一刹那间我什么都明白了。杨小康不是什么黑社会老大,而是芜城市高官的独生子。杨书记只有这么一个儿子,而杨书记的岳父,也就是杨小康的外公,据说比杨书记的官还大,是省里的一位重要领导。难怪那帮太子爷不敢招惹杨小康,而杨小康跑到这里卖枣,连门卫也会主动送上凳子。
看杨书记的脸色是生气了,别人不管杨小康他可是要管管这个儿子的。然而杨书记的怒气在转瞬间突然消失了,变成了温暖的微笑,这变化比翻书都快,因为他看见了高老爷子:“老书记,您也在这儿?您老是在卖枣吗?……小康,好好收钱,可别点错了!……老书记,您这是在帮谁卖枣?”
高老爷子瞄了他一眼,呵呵笑道:“帮一个老朋友卖枣,小康这孩子真不错……”
听到这里,我突然间知道这位高老爷子是谁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他的名子应该叫高飞尽,解放前是芜城一带赫赫有名的战斗英雄,解放后长期担任芜城地委行署专员,后来芜城地区改成芜城市,高飞尽是第一任市高官,如今早已离休。姓高,杨大同又喊他老书记的,只能是这位传说中的高飞尽高老爷子。我以前只知道这老头姓高,没想到他就是我早就听说过的高飞尽。
这一老一少站在我身边卖枣,要是传出去,别说是这一板车,就是一卡车今天下午也能卖光了。然而我在感激的同时,心里却有了几丝酸楚,我想到了我父亲今天上午拉着四百斤黄金枣在这个城市里四处流浪的经历。高老爷子与杨小康都是好人,他们都在主动帮助我。然而我却希望,世间不需要这种帮助。高飞尽和杨小康,都是风君子指点我去结识的,看来他早就知道他们的身份。
风君子为什么要这么做?恐怕不是为了教我攀附权贵吧?难道真的像紫英姐曾经说过的那样,修行人也许要阅历这世间的一切?不过如果世上想攀附权贵的人有这种貌似无意中的心机,那也是挺可怕的!这算是一种神通吗?神通未必从道法中求,风君子算是给我上了一课。
……
这一车枣不到两个小时就卖完了。最后剩了一些我没卖,给高老和杨小康各装了一袋,一定要让他们拿回去尝尝。这两位也没推辞,笑着说这是给我打工的劳动所得,拎着枣回家了。回到面馆,把剩下的一袋枣交给阿秀,把钱给了父亲。
一车枣,加上中午卖的,一共卖了一千八百块钱。父亲见我这么快就卖完了回来已经十分惊讶,又见我卖了这么多钱简直是目瞪口呆。一个劲的追问我是不是骗人了,怎么卖了这么多钱?我解释了半天他才放心离去,我想这下金爷爷会高兴了,就算我谢谢他送我的那只山鸡。
父亲走后紫英姐坐到我对面,笑盈盈的看着我说道:“小野,累不累?”
“不累,别忘了我可是修行人,这一车枣算什么!真正累的是我父亲,我这个做儿子的尽孝的地方太少了。”
紫英姐:“明天是你的生日,打算怎么过呀?”
“简简单单过就行了,紫英姐,你帮我下碗长寿面好不好?”
紫英姐:“就这么点要求?不行,哪能这么简单。我刚才和阿秀商量好了,明天歇业一天,我们一起出去秋游好不好?今天晚上我准备吃的,明天出去野餐。”
阿秀这时端了一盘洗干净的黄金枣过来:“洗干净了,石野哥哥,快吃,味道好好呀,还有一股药香!……明天出去玩,太好了,你可不许不答应。”
“野餐?去哪里?”
紫英姐看了我一眼,脸好像有点红:“去飞尽峰怎么样?那是我长大的地方,已经好久没回去了。我能领你去看看吗?就算陪我回娘家。”
紫英姐话都说到这个程度,我又怎能不答应?不过她这话里的语气可有点……。
只听阿秀拍手道:“好,就去飞尽峰,那可是个好地方!”
……
“天道如何,吞恨者多。抽琴命操,为芜城之歌。歌曰:边风急兮城上寒,井径灭兮丘陇残。千龄兮万代,共尽兮何言。”这是南北朝时大才子鲍照所作《芜城赋》中的名句。相传一千六百年前,宋孝武帝大学博士兼中书舍人鲍照登临飞尽峰,遥瞰乱世芜城,有感而发,遂成千古名赋。(徐公子注:一直有书友留言询问《神游》中的芜城在什么地方?这里介绍了它的出处与典故,大家不必在现实的地图里去找。)
诗仙李白受南朝文人谢眺、鲍照等影响很大。他曾作诗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不知道与芜城飞尽峰有没有关系。飞尽峰是芜城九连山六峰中最高的一处山峰。主峰顶上有一座飞尽岩,左右巨石伸出状如凤凰展翅,直欲腾空而去。巨石中间却很平坦,如玄鸟之背,可容几人对坐。坐在飞尽岩上,峰峦秋色尽收眼底,远远望去可见芜城稠密人烟。
我坐在飞尽岩上远眺芜城,紫英姐坐在我身边,微微侧靠着我的肩膀。而阿秀,则远远的站到了飞尽岩展翅的最高处,如临风仙子,远望人间。这丫头大概忘了自己穿着裙子,还站的那么高!从我的角度只要一侧头,山风舒卷中的裙底风光一览无余。我无意中抬头不小心看见了粉色的亵裤与两条白生生的大腿,脸色一红,扭头移开了眼神。
紫英姐大概察觉到了,她看了看阿秀,又伸手遥指着芜城方向轻声说道:“五百年来,我经常和阿秀现在一样,在这飞尽岩上远望人烟。我常常在想,那人世繁华之处会是怎样一副景象?五百年间,我见到了无数战乱更迭、无数生离死别,还有无数关怀慈爱、无数人情冷暖……我即害怕,又感到羡慕。我很想有朝一日也去经历这一切,可又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什么?”
“那你现在已入人世间,觉得满意还是失望呢?”我问她。
紫英姐用手指牵着我的衣角,眼神看着远方说道:“五百年前,有一位风采如神的男子,带着他心爱的道侣,来到这飞尽岩上。他告诉她,只要穿上紫英衣,就可以和他携手飞天,游历世间山河美景。……那时我刚刚出世未久,在飞尽岩下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也亲眼看见两人联袂破空而去。这便是我感悟天道灵觉忽动的机缘,我也从此开始了自己的修行。我入世之前,就有一个梦想,希望有朝一日,我也会拥有这份人间情义,因此我给自己取名紫英。五百年岁月,我终于等到了你,你亲手将紫英衣送给了我,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她的声音越说越低,几不可闻,身体也不自觉的靠了过来,悄悄偎入我的怀中。山间轻灵微风之中,又有了她女体独特的暖香。我轻轻揽住她,问道:“你虽然有了紫英衣,可惜我们不知道御用之法,你还是不能飞天呀?”
“紫英衣另有妙用,它也是防身护体的法宝,以我五百年修为再穿上这件紫英衣,不亚于你的金龙锁玉柱。……石野,你这个傻子,我要的就是这份真心爱护的情义,既然与你立足人间,又何必一定要飞天?”
不知道是不是受到了我和紫英姐之间气氛的感染,站在飞岩顶端的阿秀突然凌空一招手,手中出现了一根明绿色的斑竹长笛。我没有看错,这支长笛确实是凭空出现,阿秀身上不可能藏着这样一件东西。长笛似用竹节制成,浅绿色通体莹润,特别的是上面还有不少鹅黄色的斑痕,如水珠洒落般分布。斑笛出现,阿秀将它举到唇边,凌风吹奏,一曲悠扬的笛声传遍山野。
阿秀的乐声一起,紫英姐也凝神远望,口中唱到:“天道如何,吞恨者多。抽琴命操,为芜城之歌。城上兮风寒,井径兮陇残。千龄兮万代,共尽兮何言?”这正是自古流传《芜城赋》中的“芜城之歌”。寥寥数句,反复婉转吟唱,歌声清扬柔美,如梦如烟如幻。
秀峰之巅,有美人如玉,歌乐声闻相伴,是人间难得享受,恍然乎我也若痴若醉。阿秀手中那支斑笛十分奇异,我发现它是一件虚空中无形之物,飞尽峰顶时有丝丝白雾飘过,云气穿过阿秀双手之间,竟然不受阻挡,就似那支斑笛不存在一般!就在我发现斑笛无形的同时,有一位不速之客打断了这如天籁般的歌乐之声——
只听飞尽岩下有一个男子的声音说道:“无形之器!就算是修行人也难得一见,今天居然让我遇到了。我虽然精通炼器,却还从未见过真正的无形法器。”
“什么人如此无礼!居然敢在下面偷窥,小心你的眼珠子!……紫英姐,有坏人偷看我。”说这话阿秀已经从飞岩顶端跳了下来,来到我和紫英姐的身边。原来这丫头自己也知道站在那个地方群底春guang外泄,只是不介意我在下面,现在有别人可不行。
“谁叫你自己站那么高?这怪不得别人,不要动不动就说别人是坏人。”紫英姐劝说着阿秀,一面看着岩下声音传来的方向。不知道是为什么,她的声音有点紧张,神色中也有一丝慌乱不安。我也站起身来,心中有几分疑惑,因为这个声音感觉有点耳熟。飞尽峰山势险要、主峰顶无路可攀,普通人很难上来,因此人迹罕至。我和阿秀还有紫英姐都不是一般人,感官与神识都十分敏锐,而这个人突然出现在此处,他开口说话前我们居然都没发现!他会是谁呢?
“在下七叶散人凌啸,山中听闻故人歌声,特来相会。无心冒犯,请这位妹妹不要怪罪!……”随着声音一位青年男子走上飞尽岩。
“果然是你!”、“怎么是你?”、“你怎么也在?”紫英姐、我还有那男子几乎同声开口,语气中各有惊讶。来者不是别人,正是从终南派出走的弟子七叶!
070回 菩提本非树,凤自与梧桐
七叶首先看见的是我,所以问了一句:“你怎么也在?”显然是认出了我这个救命恩人。然而下一刻,他看见了我身后的紫英姐,目光就再没有移开,眼神痴痴的,口中喃喃道:“紫英,真的是你,我终于见到你了,这四年多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紫英姐也看见了他,神色没有什么激动,只是微微的动了动身体,悄悄的靠近了我的身侧,淡淡答道:“七叶,听说你离开了终南派,怎么会在此处出现?”
七叶语气显的有几分激动:“紫英,我离开终南就是为了找你,既然找到你了,我就再也不离开了。”
紫英姐淡淡一笑,笑容中有一丝凄凉:“找我?找我做什么?想当年你将我打下终南绝壁,今天你又到此,还想将我打落这飞尽峰吗?”
七叶:“我知道你为当年的事恨我,这些年我也一直在自责。当我道法大成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离开终南来找你,肯求你的原谅。”七叶的语气显得哀切无比,说着话他双膝一曲,面对着紫英姐跪了下来。
我就站在他的身前,赶紧一闪身避开,不想无端也受他的跪拜。阿秀走过来拉拉我的衣袖,小声问道:“这个人就是那个七叶吗?”
我摆了摆手,示意阿秀不要说话,这两个人的恩怨别人恐怕说不清楚。见七叶突然下跪,紫英姐也有几分动容,但随即恢复了平静:“七叶,我听说你离开终南派的时候,曾出手斗法打伤同门,你不对养育你的师长下跪,今日却对我这个妖女下跪,你不怕遭天人之劫吗?你还是起来吧。”
七叶:“管他天劫人劫,我不在乎!我只在乎你,你今天如果不原谅我,我就不起来。”
紫英姐:“在乎我?我说道法大宗师七叶散人,你恐怕搞错了。你在乎的人只有你自己!你当年出手伤我,事出有因,这么长时间过去了,我也无所谓恨不恨你,更淡不上什么原谅。你愿意跪就跪吧,起不起来是你自己的事!”
七叶哀求道:“我千辛万苦找到你,你为什么不肯原谅我?你应该知道我心中对你深情一片。想当年我打你那一鞭,本意就是助你逃走,并非伤你,否则你现在怎么可能站在这里?今日我为你离开终南,已与终南决裂,我发誓不会再让世间人欺负你我……”
紫英姐脸上终于有了怒气,呼吸有点急促的说:“我并没有丝毫得罪你与终南派之处!终南派逼你杀我,你没有杀我,我就应该感激你吗?你不杀我,我就应该和你在一起?就应该嫁给你?……你也知道,我这几天在闹市中开了一家面馆,曾经几次遇到垂涎美色的无赖男子纠缠,他们没有杀我?我就应该以身相许?……你离开终南是你自己的事,世间有没有人欺负你与我无关,不要在此纠缠于我!”
这时候阿秀终于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喂!我说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要脸!男欢女爱讲究两相情愿,你喜欢紫英姐紫英姐就要跟你?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紫英姐的话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还不快走!”
我在一旁也忍不住劝道:“七叶,你和紫英姐的事我都知道。你给紫英姐带来的麻烦还少吗?她无心于你,你怎能强逼?你还是走吧!”
七叶却没有理会我和阿秀,只是对着紫英姐又说道:“我知道你心里恨我,可是我有我的苦衷,当年将你打落山崖,实在是逼不得已!这些年我一直在反省,是我错了,我会用全部情义来偿还,世上再也没有人会逼我做任何事!我知道你心里对我也是好的,你要怎样才肯原谅我?只要你说出来,我一定办到。”
还没等紫英姐说话,阿秀上前一步,指着他的鼻子喝道:“你别自做多情了!紫英姐根本不喜欢你!想当初你逼不得已?胡说八道,石野哥哥就不会那样,他怎么样都不会伤害紫英姐的!你快滚吧,紫英姐早就是石野哥哥的人了!”
七叶终于注意到了我,他指着我问紫英姐:“刚才这小姑娘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紫英姐偷偷瞄了我一眼,转头直视着七叶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不错,是真的,我曾经发过舍身之誓,要以一生一世相报一人,这个人就是他!”
紫英姐发过舍身之誓,要以一生一世相报于我,这我早就知道,但从未听她这么斩钉截铁的说出来,语气中没有丝毫犹豫。我想解释也无从解释,况且在这种场合我也无法说什么。
七叶闻言身躯大震,缓缓的站起身来,看着我问道:“刚才听这小姑娘叫你石野哥哥,你到底叫石野还是叫梅野石?”
梅野石这个名子是我当初救七叶时随口起的,今天既然已经当着他的面说穿了,我也不必否认,点头道:“我姓石名野,上次告诉你的不是真名。”
七叶:“石野?你就是大闹齐云观的石野石小真人?”
真没想到,我人不大,如今在修行界名气可不小,连七叶也都听说过我的光辉事迹。我又点头道:“不错,是我。”
七叶又看着紫英姐若有所思的问道:“紫英,你跟他?正一门的守正真人会答应吗?”他这么问,言下之意江湖传言已经把我当成了守正真人的弟子。
紫英姐:“守正真人怎么想,与你无关!就算他也像终南派登峰掌门那么做,我也不在乎。”
七叶:“好好好,我知道了。一定是守正真人并不反对你与他的弟子结交,你想托身庇护于正一门下,我能理解,这样你就不用再怕终南派了。可是如今你我已不必再害怕终南门人,你也不必再庇护于人!……等到明年我在天下宗门大会上斗法夺魁之后,你我在一起,天下人就再也不会说什么!”
原来七叶居然打算参加宗门大会,言语之间已经自以为能够斗法夺魁。我对这个问题并不关心,但是对他说话的语气却很反感,从心底里升起一股深深的厌恶。我不明白这个人脑袋是怎么长的?为什么会这么想问题?他认为紫英姐跟我,就是为了庇护于正一门,而紫英姐应该跟他,是他已经天下无敌!那紫英姐成什么人了?他又把自己当什么人了?
我心中厌恶,正待说话,阿秀已经抢先开口,言语中也有十分不屑:“我说七叶,你别白日做梦了!你这个人是不是神经有问题?听不懂人话!紫英姐早就是石野哥哥的人了,没你什么事。”
听见阿秀的话,七叶瞪着我,眼神中充满了恨意与失望,他咬牙问我道:“此话当真?紫英是你的女人?”
这话要是别人问我,我恐怕会摇头,这实在是一笔糊涂帐。可是此时此地,面对七叶和紫英姐,我只能点头:“是的,既然紫英姐叫你不要纠缠,你就请回吧,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七叶恨恨道:“我们?看来的确如此了!你当初突然出现在终南山,有意出手救我,就是要让我欠你这份恩情对不对?没想到,你这个人的心机如此深沉。”
紫英姐怒道:“七叶,你太过分了!别人好心救你一命,救命之恩你不感激,反倒说的如此不堪!”
没等紫英姐说完阿秀也喝道:“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石野哥哥真要是耍心机,一刀杀了你不就完了,还救你干什么?”
“紫英,你恐怕看错人了,今天我就要证明给你看,我比这个男人强多了……”七叶的语气已经进入一种半癫狂状态。说着话他一伸手,衣袖中缓缓伸出一根赤色的长鞭,鞭梢在空中盘旋舞动,正对着我的方向!
没想到七叶的法器赤蛇鞭会在此时出手。我们三人都是大惊失色。首先是阿秀惊呼一声,一纵身跳到我的身侧,无形之器“斑笛”凌空出现,在山风中缓缓转动,笛中孔窍发出呜呜的夺魄之声。我也一招手,青冥镜自怀中飞出,在我身前旋转,镜面发出一圈白雾般的光毫,迎住了赤蛇鞭的来势。早知道最近不太平,我一直将青冥镜带在身上。
“住手!七叶,你真要对你的救命恩人出手吗?我告诉你,就算石野不是你的对手!不论你比他强还是比他弱,这和你我之间没有关系,我对你没有半点情意,我是石野的人,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而不是他的修行!”紫英姐也一纵身拦在了我的身前。
我赶紧一把拉住紫英姐,挺身将她拦在身后,对七叶道:“七叶,我现在才发现你真不是个东西!世上求爱不成就可以强逼吗?你修为高,天下女子就要倾心于你?紫英姐不论跟谁,就是不能跟你这个东西!你想动手,就动手吧!”
“不要!”紫英姐突然厉呼一声,手中亮出了切玉刀。刀尖却没有指向七叶,而是对准了自己的咽喉。她将切玉刀架在自己的雪白的脖颈之间,对七叶决然道:“七叶,以你今日的修为,我们三人联手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但如果你因我伤了石野,我就在此自绝,也算是应了舍身之誓。”
阿秀:“紫英姐,你把刀对着自己干什么?不要怕他,打不过又怎么样?我们三人全力一击,他也未必能付好!”
紫英姐:“我与他的恩怨与你们无关,实在不想看见你和石野因此……”
七叶见紫英姐如此,赤蛇鞭缓缓收回到袖中,恨恨的叹息一声道:“韩紫英,终究有一天你会知道自己错了,我会等着你,你会回到我身边的!”言毕转身飘然下山,身影几闪几没,消失在山野树丛之中。
七叶走后,我们三人都收回了法器,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过了半晌,紫英姐才低低说道:“小野,对不起,我……”
“紫英姐,没什么对不起,又不是你的错。”阿秀在一旁劝道。
我也劝道:“紫英姐,从头到尾你都没什么错,那七叶实在不是个东西……”
紫英姐还是像犯了什么错误,仍然低着头小声道:“小野,刚才说的那番话,你不要放在心里。我心里对你好,那是我的事,我不会像七叶那样逼你对我如何,你千万不要有负担……”
我不知如何作答,阿秀插话道:“你对他好,他也对你好,你们就好呗!石野哥哥喜欢谁就喜欢谁,有什么大不了的?你们抱也抱了,亲也亲了,我都看见了……你是担心石野哥哥不能娶你吗?那也没关系,反正你也不是人!你不会是吃柳依依的醋吧?”
阿秀这丫头向来这么口快,居然直截了当说了这么一句“反正你也不是人!”接下来的这一句让我吃了一惊,原来阿秀也知道柳依依,难道是听紫英姐说的?紫英姐是不是误会我和柳依依之间有什么关系?而我和柳依依的关系确实有点不清不楚。
紫英姐伸手打了阿秀一下,红着脸小声道:“阿秀你什么意思,石野和柳依依,早在我之前就认识了,我怎么会吃依依的醋?我只是对石野好,又不是想霸占他……”
这话味道越说越不对了,说得我心里也乱乱的,不知道该怎么去理清这些头绪。也许对于感情,我未经历之前心里想的很清楚,但是世上遇到的事情,却不是三言两语那么简简单单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一些,经过这一件意外,我们也没有心思再游山玩水,当下也下山回城。
我这个生日过的!唉,本来很好,偏偏冒出个不长眼的七叶给搅了。飞尽峰是九连山的第二座山峰,与昭亭山遥遥相对。下了飞尽峰,再往前走几里路,就离昭亭山的山脚不远了,而离我家石柱村也很近了。我的心情说不清是好是坏,总之有莫名的烦躁纷乱,总想一个人静一静。
路过昭亭山的时候,我心念忽动,对她们俩说:“阿秀,你陪紫英姐先回去吧,我想回家看看,看看父母还有我妹妹。”
紫英姐:“放假回家看看也对。你的生日不是儿子的节日,而是父母的节日。要不要我们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我一个人回去就可以了。”
阿秀道:“石野哥哥你一个人走?不怕再碰见坏人?七叶再来找你麻烦怎么办?”
“刚才紫英姐都说了,我们三个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一个人不是一样吗?难道怕了这个东西,我以后就不能回家了?”
紫英姐拉住阿秀:“石野想一个人回去就一个人回去吧。他说的对,既然不是对手,三个人还是一个人都是一样的。……小野,你也不要太担心,前两天风君子告诉我,七叶可能要来找我,有麻烦的会是你,还真让他说中了!他还说有高人会暗中保护你,七叶不能把你怎么样……你自己保重,我说过的话,一定会算数的!”
……
紫英姐和阿秀确实保护不了我,而我一个男人怎么会要这两个女子保护?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这个七叶明显不是善类,为什么他的道法就这么厉害?风君子早就想到今天的局面了,他说有高人会保护我,这高人会是谁?为什么刚才在飞尽峰上没有出现?
沿着青漪江一路神行,远远的已经看见石柱村上空升起的炊烟,然而此时我却停下了脚步,因为在山间小道之中,有一个人站在那里。还真让阿秀给说中了,七叶并没有远去,而是在等我。
说实话,看见七叶我并不意外,我早就预感会碰上他。只是他这个人,怎么如此没皮没脸,还真的在路上堵我!看见他我放慢脚步走了过去,面无表情的问道:“我应该叫你七叶,还是叫你凌啸?你一路跟着我,究竟意欲何为?”
七叶:“我俗名凌啸,号七叶散人,我对你说的是真名真姓,不像你这般藏头露尾。”
“行行行,你就是凌啸,有什么事快说。”
七叶:“既然如此,请亮出你的法器吧。”
“七叶,我不想与你斗法,我见过你出手,我知道我不是你的对手,这样又有什么意义?”
七叶一声冷笑:“你不敢?韩紫英怎么会喜欢你这么一个懦夫!”
“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何苦一再相逼?紫英姐对你淡不上什么爱恨,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你是世上高人,又何苦执迷不悟!”
七叶一声长笑:“我自幼勤修道法,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登临天下,怎么能容忍一个喜欢的女人都得不到?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本不该杀你,可是不杀了你,紫英很难回心转意。她不是发过舍身之誓吗?舍身之誓我也知道,你这一生一世已经有她,她也算言而有信了。现在了结你这一生一世,事情才有回转余地。”
我微微吃惊,我想到七叶会和我斗法,却没想到他居然要杀我。风君子和张先生都曾经告诉过我,修行人之间也往往会出手斗法,但是几乎从不伤及性命。世间修行人,不是求长生就是求解脱,修行最怕的是天劫,杀人有伤天和,谁都不会轻易如此。七叶的修为如此高超,居然会打算杀一个无辜之人,多少在我的意料之外。我本来还想着劝退他,实在不行就斗法输给他算了,没想到他如此逼人。
“七叶,你是修行人,你就不怕天人之劫吗?”
七叶:“你对我有救命之恩,我确实不该杀你,本来想废了你的修为就算了,那韩紫英也不会喜欢一个废人。可是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却不得不杀你。我虽然自视甚高,但自以为恐怕还不是守正真人的对手,不能留下我伤你的证据,否则明年的宗门大会我不好参加。……要想我不杀你,也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七叶:“你以天人之劫发誓,终身不再见韩紫英,她是我的!”
“七叶,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紫英姐是紫英姐自己的,她不是一件东西。这种誓,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发的!”
七叶:“那我就杀了你吧……”说着话赤蛇鞭出手,在空中舞动,鞭身交织出一道红色的光影,这道光影如网,向我当头罩下。
他说出手就出手,我也早就防备,青冥镜已经飞到身前,白色的光圈从镜身四周中发出,恍然乎就像青冥镜扩大了几倍,迎住了光网。这红色的光网投入到白色的光晕中,我觉得身躯大震,就像被一头疯牛撞了一下,晃了几晃,双脚没入地下半寸之多。
光网没入镜晕中消失不见,只见青冥镜镜面毫光如白雾颤动,随即又发出一片几乎一模一样的红色光茫罩向七叶。这便是青冥镜的妙用之一,吸收伤神的法术再反射而出。看来赤蛇鞭打出的光网能伤人元神,而我险些没有接住。
七叶见一片红网打回来,也大吃一惊。赤蛇鞭的鞭梢在空中画了一圈,凭空出现了一面像赤焰般明亮的火墙。光网打在火墙上,他口中大喝一声:“破!”火墙四散炸裂,破了这道光网。他这一声喝震得我后退几步,一招青冥镜,镜面向前,周边的白色光晕向内收缩,又恢复了平常铜镜的模样,此时镜面中发出一道白色光柱,直射向七叶!
这是我会的第二招,风君子第一次用青冥镜就这么玩过,收了柳依依的阴神。我不知道能不能收七叶的三魂七魄,总之只好试一试了。七叶见光柱射来,面色也是一阵紧张,向后飘身急退。他手中的赤蛇鞭似乎化实为虚,向一条凌空的游龙,螺旋着在空中伸长,绕住了这道光柱。光茫本应是无形之物,然而在赤蛇鞭的缠绕下,这道光柱居然如此实物一般被鞭身紧紧的定在了空中,收不回来也打不出去。
我觉得悬在身前的青冥镜变得越来越沉,似乎有千斤之重!御器之法,法器与身心一体,它相当于我的一部分。青冥镜变得沉重无比,那是我感觉到周身上下都有一种无形的压力,全身骨骼似乎都在酸响,要不是我金龙锁玉柱的身体,恐怕早就受不了了。此时已经是我与七叶在以法力相抗,就看谁能强得过谁。
我认为这段时间过得长,那只是一种错觉,其实也只是在转瞬之间。只听七叶大喝道:“好护身功夫!可惜了!”只见赤蛇鞭的鞭梢如毒蛇吐信般突然展开一截,正打在青冥镜的镜面上。我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就像爆炸开一般,有无声的巨响,双脚终于站立不住,腾空向后飞去,青冥镜与我有所感应,也发出呜咽之声,随着我的身形向后翻滚飞落。
我不知道飞出了多远,只觉得周围草木向前飞退,紧接着后背撞到了一棵水桶粗的树上,咔嚓一声,大树居然被我撞折。我眼前金星乱冒,倒坐在这半截树根之下,青冥镜无力的飞回到我的手边。
“你撞哪棵树不好,偏偏撞这一棵,佛祖会不高兴的!”突然出现的声音把我和七叶都吓了一跳。
只见我撞断的是一棵梧桐树,从倒下的树冠枝叶里掉出来一个人。这个人掉到地上没摔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是个光头老和尚,手里还捧着个紫金钵盂,居然是九林禅院的法澄大师!这个法澄怎么无处不在?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七心和七花到面馆找麻烦的时候,就是他出手阻止的,如今七叶对我出手,他怎么又从树上掉下来了?看见他,我立刻想到,他会不会就是风君子所说暗中保护我的高人?
“法澄大师,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挣扎着坐直身体,还是觉得头晕胸闷眼前发花,刚才这一下撞的可不轻,而七叶打中青冥镜那一下我简直就是身心巨震。
法澄用手摸了摸光头,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答道:“我修禅这么多年,也没有顿悟成佛,一定有问题。我想了很久,想当年佛祖是在菩提树下入定悟道,一定是有道理的。所以我今天也找一棵树,在树下打坐看看有没有收获?坐了半天没什么感觉。我又想,是不是我离西天佛界太远了,树上面会近一点?所以我又到树上去打坐。……在树上打坐确实不同,于定中十分安乐,我正坐着呢,你居然把树给撞断了,看样子这是我和尚的劫数,老天不想让我这么快成佛……”
这个法澄和尚,说好听一点是心性天真,说不好听一点有时候简直像个白痴,话从来说的纠缠不清,而且每句都夹杂着别人听不懂的佛法。我打断他的话:“大师,这是梧桐树,不是菩提树。”
“梧桐既菩提,菩提既梧桐,应该是一样的吧?……”
“和尚,你在这里捣什么乱?我与这个人有恩怨要了结,你不想被误伤,就赶紧离开!”远处的七叶刚才见有人突然从树上掉下来,也愣住了,后来听我和这个和尚纠缠不清的在说话,终于忍不住开口喝道。
法澄转身看着七叶:“你就是终南七叶吧?果然厉害!不过说话却没道理。我和尚好好的在树上坐着,你们俩个打架把树撞断了,怎么说我捣乱?还有,这棵树也没有得罪你们?你把人家撞断了干什么?你们这是斗法呀还是砍柴呀?如果砍柴的话,应该找把斧子来,用人来撞树终究不是办法。”
法澄一边说一边摇头,他的话听上去很容易让人误会就是故意调侃的。七叶鼻子都快气歪了,他指着法澄道:“哪来一个疯疯颠颠一个老和尚,这里没你的事,还不快走,否则连你一起灭!”
法澄的头摇的更厉害了:“这位石小真人这个月底要听我师兄去讲《金刚经》,你现在把他杀了,世上不就少一个人听闻佛法了?你们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石野救了你的命,你要杀他。……请问,这是什么修行?难道你想尸解升天,而他拦住不让吗?或者你是为了报答他,帮他看破生死之门?老和尚想不明白,你教教我好不好?”说着话法澄还向他施了一礼。
七叶远远的站住,眼睛盯着法澄,瞳孔在收缩,赤蛇鞭又在空中盘旋升起。法澄见七叶祭起法器,也面色一沉,将手中紫金钵抛向空中。那紫金钵在半空中翻转过来,钵口对准七叶,紫金钵周身的铭文上隐隐发出金色光芒。
“紫金钵!你是芜城九林禅院的和尚?法海、法源与你什么关系?”七叶一见紫金钵,面色也是一变。
法澄答道:“法海是我的大师兄,法源是我的四师兄,现在九林禅院法字辈的老僧就剩我们三个了,我叫法澄。”
七叶:“法澄大师,我不想与九林禅院为敌。但今日我与石野是私人恩怨,一定要在此了结,既然大师已经插手……”
法澄打断他的话:“石野和你没有恩怨,是你自己心中有恩怨,和尚虽然老,但还没有老糊涂,看的清楚。七叶,真要动手的话,我恐怕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以我的修为,想逃远点总是可以的,你也未必总能拦住我。这里离广教寺很近,走几步就是,我在想你和芜城广教寺老活佛谁的修为更高?”
七叶:“大师误会了,我并不是要与大师为敌。”
法澄:“要打架,我知道我打不过你。可是你根本没有把握在这里把我们两个都杀了,今天只要走掉一个你日后就麻烦了,对不对?我劝你一句,以后不要再找这位石小真人的麻烦,明天天下修行人都会知道石野救过你的命,而你却要杀石野。”
第八卷 草木篇 086回 无术弄风雅,扫地灭斯文(上)
佛家讲六道众生,有禽兽却不含草木。我曾经问过一个古怪的老和尚:“为什么草木不入众生?是否因为草木无情?”草木不会动,不动则无情也是一种答案。结果和尚摇着光头答道:“不是不是,和尚食素不能杀生,如果草木入了众生,你叫和尚吃什么?”
我看着手中的紫砂壶,打开盖子,水中飘卷着绿色的叶子,散发出茗香。心中突有感慨,也许在草木眼中,人也是无情的。那么就并非是草木无情了,只是彼此所谓的情不同,于是不能同道而谈。)
……
梦境中,她正在校门外朝着学校的方向走来,而我站在校门口等她,远远的和她招了招手。她看见我,走过来问道:“石野,你找我有事吗?”
“是的,我找你有事,你还记得吗,我说过,我要告诉你关于柳依依的事。”
柳老师看了看四周:“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你还会到我的梦里来,在梦中才谈论这件事。”
“现在这就是梦,我们就在梦中。”我用尽量柔和地语气对她说。
“什么?我们现在在做梦吗?”她的声音很惊讶!也是。普通人在梦中往往并不知道自己在做梦。
“是的,我有办法证明给你看,你给我一只手。”
柳老师又看了看四周,然后迟疑的看着我,有点犹豫的伸出一只手。我握住她的手,在她地梦境我的妄境中化转心念。眼前的场景变了。天色暗了下来,四周没有声音,我和她并肩坐在学校操场旁的台阶上,与那天晚上我们交谈时的情景一模一样。柳老师发现了这个变化,惊叹一声:“天呐!这果然是梦!”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她在梦中惊醒了!普通人的梦境不实,受到惊扰很容易从睡梦中醒来,这是我也没办法的事。化梦之时,梦境与妄境同破,她躺在床上醒来,我也自妄境而出。阴神还是站在她的床前,看着她睁开了眼睛。
柳老师的神色有点慵懒,似乎还没有完全睡醒,她揉了揉眼睛,披上外衣坐了起来。口中喃喃自语道:“我怎么又梦见他了?这个梦是真的还是假地?已经很多次了。”
听到这里我觉得心头一热。就像有什么东西涌了上来。我真正走到她的梦境之中,今天仅仅是第二次,没想到她自己已经梦见过我很多次了!她在梦里经常见到我吗?难道她也在想着我?这对她来说,又意味着什么呢?
柳老师打开台灯,披衣靠在床头。怀里抱着一个大枕头,在那里沉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看见了床边书桌上放着纸和笔。想用阴神御物之法拿起笔写几个字告诉她我就在身边,但又忍住了。我不想吓到她,也不想让她知道我正在她的睡床边看着她。我只有静静的等,等她再度入睡,进入她的下一个梦境。
这一等就是很久,她终于关上灯,又钻进了被窝。这一次她睡地不太塌实,被子没有盖严,半边肩膀露在了外面。十二月的天气是很冷的。我可不想看见她冻着,用御物之法替她提了提被子。阴神御物力量很微弱,用被子将她的肩膀盖好几乎用尽了我全部的力量。她好像有点顽皮地皱了皱眉头,嘴里还含糊不清的说了句什么。
……
“柳老师,你明天是不是要参加梅文鼎纪念馆的活动?”这一次我怕她又在梦中惊醒,干脆没有告诉她这是梦境。
“是啊,你不是也去吗?我听说是校领导直接点你们三个人地名子参加这次活动。石野,我知道你的身份,你参加这次活动是不是有什么任务?”柳老师果然冰雪聪明,这个问题她已经想到了,恐怕不是在梦中想起来的,白天的时候她就考虑过了,只是在梦中问我。
“是的,是有任务,我的任务就是监视所有参加这次研讨会的人有什么异常举动。特别是那几个外国来的专家。我觉的这个任务可能与梅氏家族地秘密有关,所以我劝你也小心。”
柳老师:“我知道了。我们柳家的东西,像你这样的特殊人可能会很感兴趣,你就来偷过。那梅氏家族千年历史一直很神秘,不可能没有自己的秘密。我会小心的,但是,更应该小心的是你。”
有她这句话就够了,不需要我再多说。今天我不打算提柳依依的事情,因为我没有打算告诉她这是梦。我突然想起来风君子曾经跟我玩过的把戏,也想试一试。我告诉她:“柳老师,我记得你有一个蝴蝶形的发卡,明天你能不能戴着这个发卡去?你看见我的时候,把发卡摘下来,拿在右手中?”
我的话让她很疑惑:“为什么?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笑道:“如果我看见你用右手摘下发卡,我就会用左手的中指指一指自己的心口,不要问为什么,你明天就明白了。”
……
第二天大清早,我和尚云飞到梅文鼎记念馆去报道,而研讨会下午才开始。我去的时候,风君子与唐老头已经到了,正站在前院中的一处展示品前议论什么。见到我,风君子招呼道:“石野,你来的正好。你告诉我,你们乡下形容人最下流最无耻地两句话是什么?”
“什么话?我不知道。”
“我知道!”一旁的尚云飞看见地上有一块断成两截的石碑,接口答道:“踢寡妇门!挖绝户坟!”
没想到小和尚还会说粗口。我看见了这块石碑前面还立了个牌子,牌子上写着“梅文鼎墓碑”。只听唐老头说道:“一点不错,就是挖绝户坟!梅氏家族是不是已经没有嫡传后人?怎么把墓碑都挖到这儿来了?还断成两截!你们博物馆实在找不到文物来展览了吗?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这个地方是纪念梅文鼎的还是糟蹋梅文鼎的?”
我听到这里才明白他们在谈什么事。没想到梅文鼎纪念馆把梅文鼎的墓碑都挖到这展览来了,实在是太过分了!幸亏这些人不知道梅氏禁地菁芜洞天。否则还不知道会糟蹋成什么样子?唐老头和风君子说话地时候,一旁的纪念馆馆长与市文化局局长脸色铁青却一言不发。他们也没办法,在这里变着法子骂人的几个都不归他们管。
说话间柳老师也来了,她今天穿了一件鹅黄色的羊绒大衣,并没有化妆,却显得更加清丽脱俗,自有一番风流体态。我注意到她的发际别着一枚很小巧的蝴蝶形发卡。她看见我的时候,似乎是很无意的用右手摘下了这枚发卡。而我的眼角余光看见了这一幕,悄悄的用左手中指指了指自己地心口位置。柳老师手中的文件夹掉到了地上,她一弯腰又拣了起来。尽量保持着神色的平静。
……
古处长交给我的任务是监视那几个外宾。说是国际研讨会,其实外宾也就来了五个,真正的专家也只有两个,分别是韩国汉城大学朴教授与日本早稻田大学地竹内教授。无论是老朴还是竹内,我都不喜欢!因为这两个家伙看见柳老师的眼神都是色眯眯的。恨不得将眼光贴在她身上的那种感觉。开讨论会以及会下交流的时候,这两个老东西总喜欢往柳老师身边凑,不是夸她长地漂亮就是要送她小礼物,还要请她晚上喝咖啡什么的。柳老师都婉言谢绝了。
除了这两个老的,另外那三个小地也不怎么样。竹内教授带了一个助手。是个三十来岁的年轻男子,姓小林,见人喜欢鞠躬。而鞠躬时神色一片冷峻倨傲。朴教授带了两个助手,一男一女,男的可能是助教,女的是他带的一个博士研究生。那个女的简直就是个活宝,第一天在休息室看见茶几上摆的水果盘,就惊叹一声:“你们中国也有这么大的苹果吗?”靠!就那苹果也算大吗?更有意思的是晚饭地时候,在天香酒楼,厨师先上了几个凉碟,其中有一盘是芜城特产高杆白做的香腌菜。那丫头夹起来尝了一口,很疑惑的问道:“你们这里的泡菜,味道做的不正宗,是和谁学的?”
讨厌归讨厌,我的监视还是丝毫没有放松,很快就发现了有一个人很可疑,就是竹内教授的助手小林。这个人在研讨会上对纯粹数学问题并不感兴趣,不住的问梅氏家族在芜城还留下了什么东西?纪念馆的馆藏中有什么有代表性的文物?我想梅氏家族能够找到的东西恐怕都在这个纪念馆当中了,连梅文鼎的墓碑都给挖来了。我当然没有资格参加会议讨论,我只是一个会场服务和陪同参观的接待人员,也正好方便在一旁仔细观察。
会议的第二天下午,安排参观纪念馆文物,还有导游负责讲解。没有准备专业导游,对相关历史文物的讲解由柳老师负责。小林听的很认真,几乎每一处地方他都要提问。集体参观之后大家在纪念馆的各个展厅中自由欣赏,我向风君子和尚云飞使了个眼色,他们俩心领神会,都悄悄的盯在了小林的附近。
小林看似很随意的来到一个展柜面前,这个展柜里展出的就是梅文鼎留下的,一共有十几册线装古书,据说是民间保留下来的原版真迹。只见小林用两根手指轻轻的有节奏的敲碰着展柜的木制边框,柜中的古书居然缓缓的一页一页翻开了。他有隔空御物的本领,果然不是一般人!
我和风君子都发现了,然而出手施法的却是尚云飞。他和小林一样的动作,也是伸出一只手,远远的站在展台的另一侧,用两根手指轻轻的敲击放展柜的桌面。尚云飞的手指一动,小林的手指就像被什么东西压住了,停在那里动不了。尚云飞没有学他去动那几册古书,因为他如果去动书的话,两个人的力量恐怕会把书撕烂了。
两个人出手斗法都是无声无息的,整个展厅中几乎没有别人注意到。只见小林的手背上暴出一根根青筋,一张白脸变成了铁青色。他突然一抬手腕,尚云飞的手指一抖,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展柜表面的那一张大玻璃突然出现了横竖交错的几道大裂纹。展厅中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小林趁机缩回手,若无其事的闪到一边。
“中国的玻璃质量真差,连博物馆都这样!”那个韩国来的女博士凑过来乱发议论。
“金小姐,你说什么?”风君子凑过去问她,看他的表情面带微笑,我就觉得他可能要使坏。
“我说这里的玻璃质量差,纪念馆的展台自己都会碎。”她的话音未落,风君子突然向后一招胳膊,悄悄的抓住我的一只手,就听面前“啪”、“啪”两声脆响,她眼镜的两个镜片都无原无故的碎成了蜘蛛网的样子。风君子终于忍不住作弄人了。
金小姐吓了一跳,差点没蹦起来,摘下眼镜看到底是怎么回事。风君子仍然是嬉皮笑脸的说道:“这些个奸商!金小姐的眼镜一定是在中国配的吧?”
“嗯,是的,是的,前几天在北京配的。”金小姐有点狼狈的答道。
“金小姐穿的这双皮靴好漂亮呀?在哪买的?”风君子仍然没话找话。
“汉城。”金小姐正在看眼镜,随口答道。她的话音刚落,就听兹兹两声,两只靴子的脚面上同时开了两道大口子,袜子露了出来。我的眼神尖,看见她右脚上的袜子最前面还有个破洞。
金小姐又吓了一跳,赶紧蹲了下去,用手捂住脚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风君子还没完,接着问道:“金小姐的腰带哪里买的?也是正宗韩国货吗?”
“行了行了,你别太过分了!出格了也不好,人家毕竟是个女的。”这是尚云飞凑过来悄声劝风君子。风君子这才松开了我的手,否则那位金小姐还真不知道怎么走出这个展厅呢。
玻璃柜一声脆响,金小姐两声惊呼,惊动了其它人,纷纷过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风君子见周围的人多了,故意大声的问尚云飞:“云飞,你知道在中,张飞是怎么骂吕布的吗?”
“三姓家奴!”尚云飞答话的时候也忍不住笑了。我们班这两大骛人平时矛盾不少,但一致对外的时候配合还是很默契的。远处的唐老头看着他俩,笑着摇了摇头。
经过这么个插曲,那个日本来的小林也知道了周围有厉害的高手,自己暴露了行迹,没有再轻举妄动。不过他今天的这种行为,我最后是要写到给古处长的报告中的。
……
我们三个学生在参加这次活动之前,教导主任方周梓就把我们叫到一起教导了一番。他的意思大概是中学生守则上的一条“遇见外宾,要不卑不亢。”他还想给我们解释什么叫不卑不亢。结果风君子指着尚云飞说道:“方主任,我知道,尚云飞地样子就是不卑不亢。”
风君子说的太形象了。尚云飞这个没受戒的小喇嘛,平时不论遇到什么事几乎都是一种表情,淡淡的,不媚也不傲。风君子这么说。搞得方主任反而没话可说了。他又叮嘱了我们几句,总之要注意自己的形象,不要丢脸等等。方主任叫我们注意不要丢脸,结果在最后一天晚宴的时候他自己却做了一件大大丢脸地事。
研讨会时间不长,前后不过三天。第三天闭幕之后,照例由当地领导设宴款待。由于古处长的安排,我们几个学生也混上桌吃了一顿,当然位子在宴会厅的最角落。这天的晚宴,方主任、唐老头、柳老师和朴教授、竹内教授坐了一桌,桌上其它几个是有关部门的领导。方主任大概是多喝了几杯酒。显得比较兴奋,话比较多。说着说着他放下酒杯,感慨道:“这三天的研讨会,我很有收获,我写了一首五言律诗。”
“好好好。方先生念来听听。”旁边有人随声附和。
方主任清了清嗓子念道:“证道存疑处,立志常问古。……”
五言律诗一共八句四十字,方周梓刚刚念出了两句就听唐老头大声打断他道:“方主任,不着急做诗,来来来。赶紧喝酒。”
坐在他身边的文化局长不解道:“好诗呀!方老师好学问,我正等着听完呢。”
我在远处也听的莫名其妙,朝这边看了过来。只见那两位国外来的“汉学家”朴教授和竹内教授,都微微皱起了眉头,脸上有不易察觉的轻蔑神色。这时风君子大概是从外面上洗手间回来,小脸已经喝地红扑扑的了。他走过方主任身后的时候,停下脚步说了一句:“方主任,你那首什么诗,用了仄韵,而且第二句是孤平调,自古以来的律诗没有这么写的。韵律格调都错了,实在算不上诗!”
风君子说完话没理他就走回我这一桌,搞地方主任一头雾水,又不好意思问别人,只有对柳老师说道:“小柳,什么是孤平调?”
柳老师看了他一眼,无可奈何的答道:“你刚才第一句‘证道存疑处’音律是‘仄仄平平仄’,那么律诗体的第二句应该是‘平平仄仄平’。结果你那句‘立志常问古’却用了‘仄仄平仄仄’。律诗一般不压仄韵,方主任一定要这么用韵也没关系,但绝对不能出孤平调。你那第二句中只有一个平声字,这种句子读出来一点格律感都没有,是律诗体最大的忌讳。因为那样只能是五个字连在一起,不能算是一句诗。”
这时候文化局长怕方主任没面子,和稀泥道:“现代人写诗,哪有那么多讲究!”
唐老头一听这话不高兴了,在桌上一顿酒杯,肃声道:“要是写散文诗还是现代诗,怎么胡扯没人管,但是要作五言律,就要按照音律规矩来,你不会,就不要丢那个人!前几天我看电视,看见一个大领导接见外宾,居法给读破了,我那个害臊啊!……想附庸风雅结果斯文扫地啊斯文扫地!”
唐老头这么说话,吓的文化局长也不敢接口了。方主任地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只有低头喝闷酒,后面还有六句诗就这么咽回去了。这时候竹内教授举杯敬酒,没有理会其它人,只敬了柳老师和唐老头。敬完之后,他居然端着杯子又来到我们这一桌,敬了风君子一杯。风君子也不推辞,笑眯眯的和他一起干了。
晚宴之后,研讨会就结束了,我刚刚准备松一口气,不料风君子在我耳边悄声道:“石野,你的任务,今天晚上恐怕才是好戏开场。我和尚云飞帮你盯着那个鬼子小林,你晚上来自己盯着纪念馆,如果有事发生,恐怕就在今天。”
……
梅文鼎纪念馆是一座典型地仿古徽派建筑,房顶上立着高高的马头墙,院落四周的建筑都用回廊连接。徽派建筑的色调以肃穆为主,廊柱和窗门漆成不耀眼地棕红色。而墙壁一律刷白浆,房顶上铺黑色的细瓦、灰色的瓦当。远远看去,只见黑白两色,在夜间,显得静悄而神秘。
而我正坐在纪念馆西展厅的房梁上,将身体隐藏在梁柱之后。闭息凝神不发出一点声音,就像一道静止的阴影。为了今天夜里能够隐藏身形,我还特意去昭亭山从柳依依那里借来了锁灵指环。戴着锁灵指环,就算是修行界地高人,如果不是站在我面前,恐怕也不容易发现我。这座纪念馆刚刚落成,其实也就是一个形式,并不真正有人重视,展厅里也没有安装什么红外线探测器之类地电子防盗报警设备,要偷东西并不难。
潜伏的感觉并不舒服。时间似乎过的相当慢。这对人的心理素质是个考验,我曾经在训练营中接受过简单的狙击手培训,披着伪装在臭气熏天的烂泥溏里趴了一整天,相比之下,现在还不算难过。只是觉得很无聊。无聊中我甚至想阴神出游去看一看,但是我很快发现了锁灵指环的另一个用处──锁神,只要戴上它,我的阴神离不开身体。
时间已经是凌晨三、四点钟了,再过几个小时天就要亮了。而这个时间,正是所有人睡的最沉的时候。我有点疑惑,风君子是不是猜错了?今天晚上这里没有事情发生。也许是风君子和尚云飞把那个小林盯住了。他来不了了。正在这时,我感觉到空气中地一阵波动。这波动是无声的,有什么物体正在悄悄的接近。
有人来了!我很快就看见了这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连头发也包裹在里面,看不清面目,只觉得身形有点矮小。他不是从地上来的,是从正厅房梁那一边爬过来地。我有点紧张,因为再走几步他就会发现我。结果他并没有发现我。最近的时候他只与我隔了一根柱子,就在这时他顺着柱子轻手轻脚的爬下了地面,动作就像一只猫。
这人没有犹豫,直接就向一张展台走了过去,就是白天小林曾经碰过的那张展台,里面放的是梅文鼎十三卷地古版。直见他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包袱,打开包袱,居然是十几册看上去一模一样的古书。这小子,原来是想玩调包计!
我没有立刻出手,而是在上面看着他。拿贼拿赃,我要等到他偷完东西之后再堵他。只见他双手扶住展柜,展柜上的锁轻轻地发出“咔”的一声响,开了。他揭开镶着玻璃的柜面,将那十几册书拿了出来放在包袱里,又将自己带来的古书放回展柜,重新将柜子恢复原样。他收拾起包袱转身又向我下面的这根柱子走来。我已经准备好出手了,就等他脑袋冒上来的那一瞬间给他一下。
就在我准备出手的那一刻,情况发生了突变!只听展厅后侧的窗户一声响,无风自开,一条人影如电飞了进来,直扑那人的身后!靠,居然外面还有人,幸亏我刚才没有轻易出手暴露藏身之处。
后来者短衣打扮,然而看头发是个高簪道士。那道士扑向黑衣人,黑衣人反应也非常敏捷,身后有响动立刻转身五指如钩向后回击,同时身形急退,避开了来人地扑击之势。两条人影在展厅中央一交错,只是沾了一片衣角而已,只见道士一挥衣袖,黑衣人就飞了出去。眼看黑衣人撞上墙壁,却没有发出太大的响声。他在空中一转身,几乎是非常勉强的将身形定住,贴着墙滑了下来。
黑衣人口中发出一声娇呼,似乎是吃了亏。听见声音我吃了一惊,这人居然不是日本来的小林,而是韩国来的那个女博士金小姐!这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之外,看那金小姐,简直就是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妞,跑到这里充大头蒜,还闹了不少笑话。搞了半天,这个人埋藏的很深,我怀疑谁也没怀疑到她头上。
只见金小姐落到墙边,那道士欺身而上就要去拿她,突然又向后急退了回来。只见金小姐身体四周突然飞出一片点点银光,就像在黑暗中飞舞的一群蝴蝶,向道士追去。我看清楚了,这些银光是一种类似于暗器的回旋镖。银镖能在空中追着人飞舞,应该相当修行人的一种法器。但我从未见过这种法器,一般来说斗法时一人只能御一器,这个女的怎么一出手就是一大片?
银镖带着破空的声音去势很疾,如果身上挨一下恐怕伤的不能轻了!那道士也不敢大意,脚下踏出一种奇异的步伐,身形快如烟雾,在大厅中央闪来闪去,银镖始终不能近身。那金小姐见道士身法奇异,口中又连叱几声,纵身扑上前去,双手一分,空中飞舞的蝴蝶突然散开,就像悬停在四周银色的星星。这悬停只是瞬间,然后又向着中心的道士四面合围飞射而去,这一下道士凭步法是闪不开了。
我正在为道士担心,心中疑惑他为什么一直空着手不亮法器?此时就见那一片银色的飞镖都在道士周身一尺远处停住了,而且还在不住的挣扎颤动。仔细一看,只见道士伸出了一只手,用食指和中指夹住了一枚飞镖。这一枚飞镖被夹住,满天飞舞的银镖全部被定住了!原来这一片银镖不是很多件法器,只是一件法器,只是分成了很多部分。
两个人进入了一种相持的状态,只见金小姐张开的两只手臂想尽力的合在一起,可是怎么样也合不上。道士伸出的那只手臂也在轻轻发抖,那枚银镖在他手指间挣扎,仿佛还发出轻微的嘶鸣声。道士见此情景,空着的另一只手终于在袍袖中缓缓抽出一样东西,是一柄一尺八寸长的短剑。这短剑没有光泽也没有锋芒,如果拿在别人手里我几乎要以为是小孩的玩具,因为那是一把木剑。
087回 媚眼客欺主,随意却成谶(下)
金小姐见道士抽出法器也知道情况不好刚才她已尽全力而道士好像才刚刚准备动手。只见金小姐口中又出一声低喝听声音带着几分痛苦双手用力一击掌那道士周身的银镖都出一阵爆裂声道士松开手一挥木剑向后连退几步此时银镖失去控制纷纷落地。
就这么一个空子金小姐已经纵身而上跃上了房梁──这个丫头连法器也不要了想带着东西逃跑!只可惜她逃跑选择路线不对你说上哪根房梁不好偏偏要选我藏身的这一根我也不得不出手了。我没有用青冥镜这种情况下出手暗算用不着动法器直接伸手施展“三十六路擒蛇手”中“截脉”与“扭筋”两招。她脑袋刚刚冒出来我左手一扣她的上臂把她的身体在空中扭了一个凯同时右手如刀正斩在她的后脖子上。我出手与一般的习武者不同触碰到她身体的同时双手灌注着真力。
我感觉她的修为本来就在我之下也丝毫没有防备到我的暗算连叫都来不及叫一声就失去了抵抗能力让我给扔了下去软软的倒地不起。下面的道士显然也没有想到梁上还有一个人桃木剑脱手凌空指着我的方向同时身形向后连退几步低喝道:“梁上何方高人?”
我轻笑着答道:“泽仁道友。别来无恙啊?”
今天晚上来地都是熟人后来的那个道士正是我在齐云观认识的泽仁也是正一门和曦真人的弟子。他刚进来的时候我没看清但是一挥衣袖将金小姐打飞的时候我就认出他了。也就是他这种武道双修地高手才敢以身形步法与对方的满天银镖周旋到最后才抽出法器。我对泽仁的印象一直不错。虽然不明白他今天晚上为什么会到这里来但既然现身先还是客客气气的打个招呼。
“小师叔!怎么是你?”泽仁也听出了我的声音很是惊讶。他收起了木剑垂下手恭恭敬敬的站到了一边。
见泽仁没有敌意我也跳下房梁站在他身前不远的地方说道:“泽仁你不要叫我小师叔称呼我道友就可以了。”
泽仁的神色还是很恭敬:“小师叔。泽仁不敢不敬门中辈份还是要守的。”
“守什么辈份我和正一门有什么关系现在还说不定呢。”
泽仁语气有点疑惑的问道:“小师叔您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泽仁:“守正掌门已经出关了。”
我吓了一跳心想这下我地麻烦来了。赶紧问道:“你见到正一真人了?他怎么说的我早说过我没见过他。”
泽仁:“小师叔别开玩笑了。我没有见到师祖但我师父和曦真人与师伯和锋真人特意问了他老人家你的事。他老人家亲口说与你确实有师徒之缘只是未定正式的名份而已。……既然如此。我当然要叫你师叔难道还要我叫你前辈不成?”
泽仁的话说得我如坠云里雾里。守正真人出关了而且还帮我圆了谎!这个老道士。是不是年纪太大老糊涂了?守正真人为什么要这么做?反正我自己知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就更别提什么师徒之缘了!然而这话我却没有办法去问泽仁要想搞清楚地话只有找机会去问守正真人本人了。想那泽仁也是很尴尬他年纪比我大多了确实不好叫我前辈连师叔这两个字前面还要加个小。
想了想也想不清楚还是不想了吧我问泽仁:“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会对这个女人出手?”
泽仁:“禀报小师叔。我是奉师命前来维护此地清静。……正一门弟子不久前现有境外修行人进入芜城身份和行迹都可疑。我师父命我暗中关注我跟踪这个女人来的她果然出手盗取梅氏家族的遗物。……只是没想到小师叔你技高一筹早已在此守株待兔要不是刚才你出手差点让她跑了那就要多费一番手脚了。泽仁让小师叔见笑了。”
原来如此!金小姐这些人跑到芜城来不仅引起了古处长背后的国家机关的警惕修行界也现了可疑之处正一门也插手了。我又问泽仁:“你们现可疑地人有几个?”
泽仁:“有两个一个男的从日本来的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女子了。我今天晚上碰到了广教寺地尚云飞小师叔他说我不用管那个男的他自然会盯着我就到纪念馆附近来看看结果现了这个女子意图不轨。早知道有小师叔和尚云飞一起插手泽仁就不必现丑了。”
我说尚云飞这回怎么也主动管起了闲事?算起来他也是芜城的修行人之一这种事情还是要插手的。而风君子没事也喜欢凑热闹再加上我和泽仁都凑成一桌麻将了。想想那个小林和这个金小姐够倒霉的本以为自己本领不俗有出常人的能力想在这里悄悄做点勾当不料却落入到人民群众的天罗地网之中。
我又问泽仁:“这个女人怎么处置?”
泽仁规规矩矩的答道:“我不知道师父只要我暗中留意没有告诉我如何处置这些人。既然小师叔早有准备人也是小师叔擒住的就全凭小师叔处置。泽仁就不能做主了。”
泽仁倒是推地干净一切让我做主。这个姓金的女人确实不太好处置象泽仁这种修行人也只能暗中出手阻止她地行为。最多再警告和惩戒一番。既不好把她杀了也不便把她抓起来更何况她现在大小是个外宾如果莫名其妙出了意外会惊动芜城官方。而我呢?如果我处置她原本也不难直接交给古处长就是了任务本来就是古处长给我的。
可是泽仁一插手情况就变的复杂了。我既不想让泽仁知道我和古处长的关系。也不想让古处长了解太多修行界的事情尤其是与我有关的事情。如果把她交给古处长她一交代今天地事情经过古处长那些人很难不起疑心。我脑筋飞快的转动当下有了个打算抬头对泽仁说:“这里的事情就交给我吧。回去告诉你师父叫他小心不要走露什么风声更不要和别人提起你在这里见过我。”
泽仁点头道:“我明白红尘内外自有界线。”说话间一招手刚才金小姐出的满地银蝶都飞了起来。落在他的手中。他递给我又说道:“这是那个异国女子的法器虽然威力不大但十分奇妙小师叔你收好了。泽仁告辞了你一切小心。”
泽仁说完话一纵身又跃出了窗外。在夜色中消失不见。展厅中只剩下我和躺在地上的金小姐周围的一切物品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如果没有亲身经历几乎都不敢相信刚才这里生了一连串的变故。那金博士用地法器一共九枚都是一样的银色四棱薄片。样子还真像蝴蝶。看质地非常坚韧颜色接近于半透明却轻飘飘如纸片一般没有半点份量。很难想像这样的东西在空中飞舞能出强劲的破空之声。修行人法器的威力当然不在于器物本身地轻重而在于操纵者的法力。我感觉到可能是好东西我没收了有机会找风君子看看。
我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没有再现博物馆中有其它的潜伏者这才走到金小姐身前将她腰间的那个包袱取了下来。她轻轻哼了一声身体还挣扎了几下。这女子身子骨还真经折腾刚才我下手不算轻。她居然没有晕过去。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把她交给古处长了她如果听清了我和泽仁刚才地谈话再和古处长一交代有麻烦的可是我。
我在她身前坐了下来看着她说道:“金博士你不要装死了我出手轻重我知道。”
只听她口中又出了几声轻微的痛呼睁开了眼睛却仍然躺在那里没有起来。她看着我换了一副楚楚可怜地神情就像一个被人欺负的小姑娘眨着眼睛说道:“这不是石先生吗?你夜里怎么会来这里?你也对纪念馆的东西感兴趣吗?”
“我对这里的东西不感兴趣但是我对人感兴趣。我等在这里就是早知道有人手脚不干净果然让我等到了。金小姐你就别装了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来又为什么要偷这些古书?”我举着那个装书的包袱问她。
金小姐看着我突然笑了笑的还很娇媚:“你是来等我的?我刚才还看见了你的一个同伙你们也是来拿东西的吧?既然我输给你们了东西我就不要了就当我没看见你想拿什么就拿什么我们井水不犯河水好不好?”
这个女人居然把我也当作贼了说实话大半夜不睡觉躲在房梁上确实也不像保安。我看着她也笑了尽量使自己地笑容显的比较邪恶:“就算我是贼也用不着偷自己家的东西。这里是芜城我是芜城人有责任保护这个地方的太平。……你我心里都清楚我们都不是普通人像我们这种人不会无缘无故去做个小毛贼的。你最好老实给我说清楚否则我就把你交给安全部门处理。”
金小姐:“你是警方的人?”
“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就看你怎么配合了。”
金小姐:“如果我说实话你可不可以放了我?”
“可以!看你的表现了。”我回答的很干脆。
金小姐:“其实我是受雇于人。我在汉城的时候有人花重金找到朴教授安排我当他的助手来这里取一样东西就是你手里拿的这几本书。”
“什么人雇的你这几本书又有什么用处?”
金小姐:“我不知道雇我的人没有露面只是通过特殊的方式找到了我们的组织。至于这些书我从来都没听说过。组织给了我这些书的赝品说我到了地方如果见到真品就悄悄的换掉。其它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看她刚才出手应该是有修行的人而她口中所说的组织恐怕就是我们所说的门派。我又问:“你最好说清楚一点你是什么组织的。”
金小姐摇了摇头:“这我不能说我们有我们的规矩我想你也有你的规矩。”
她所说的规矩大概就是不能泄露师门秘密之类的吧?如果是这样我一定要问恐怕也问不出什么结果。但我还是想试试尽量使自己的笑容显得狰狞伸出一只手抓住了她衣服的前襟口中恶狠狠的吓唬她道:“你有什么规矩我不知道我就知道我现在对你的回答不满意。我有三十六种扭人筋骨的手法刚才在你身上只用了两种你还想试试其它三十四种吗?”
金小姐的神色突然显的很害怕身体本能的往后一缩我的手将她的衣襟拉开了。只听“呲”的一声响从胸口到腰间衣服给我扯出来一个大口子我大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这件夜行衣的质量太差以我的手劲她这么往后一退连铁皮也能撕开。这个女人居然是真空上阵!除了外面罩的这件黑色的夜行衣下面居然什么都没穿从**直到肚脐光溜溜我看的一清二楚──我猜她下身恐怕连袜子也一样没有穿。
她的神色好像很害怕但是说话的语气却显的娇滴滴的惊怯中带着挑逗的味道:“既然落到你手里我再反抗也是没有用的你有多少种手段就都用在我身上吧。”说着话还故意朝我挺起了裸露的胸脯散开的衣服从肩头滑落。
靠!居然要使美人计也不看看我是谁?我可是经历过**天劫、妄心天劫考验的石野石真人!看这个金博士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典型的高丽女子面孔弯眉小口长的倒也有几分秀丽。尤其是看身材凹凸有致苗条修长却不骨感很是勾火。如果换别的场合或者别的人弄不好还真是顺水推舟把她就地正法了。
我收起了笑容松开手看着她道:“金小姐这件夜行衣是哪生产的?质量不怎么样啊?”
我松手她扶地坐了起来用一种看似无辜又含情脉脉的眼神看着我:“衣服?不好?那我把它脱了好不好?”只见上衣已经完全从肩头散落小腹以上就如新剥的嫩笋。静夜无人只有这女子对我展现裸露的身躯还用那种眼神看我。这娘们够淫荡!
有些女人总相信自己的身体是一件武器比那漫天飞舞的法器还要厉害。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显的心计深沉还真不能随便碰。我看着她表情似笑非笑:“金小姐我告诉你我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不过呢女人我见得多了就你这样的我还提不起来什么兴趣。你要是再挑逗我小心我先奸后杀杀人灭口!”
金小姐闻言面色一寒随即又恢复了娇滴滴的模样:“有没有兴趣试过了才知道。看你小小年纪居然那么坏!……你先把我地洒银珠还给我好不好?”
傻淫猪?这就是那些银色法器的名子吗?怎么那么难听!幸亏我没有头脑热把她那什么否则我不也成傻淫猪了!我眯着眼答道:“你是说你刚才扔到地上的那些东西吧?你千里迢迢跑到芜城来我们芜城人民好吃好喝的招待你你总要留下一点纪念品才算懂事吧?”
我既不想碰她也不想把东西还给她。她看着我露出了一脸委屈的神色。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我怎么欺负她了只听她撅着嘴说道:“那你要怎么样才肯放过我?”
“不怎么样把衣服穿好现在就可以走了。你记住了今天晚上地事情就当没生过如果你和任何人提起小心我扭断你的四肢。还有以后到中国来最好老老实实安分守已。你勾引男人主动献身我不管但是你乱动东西就不行了。别以为你有两下子。就你那点道行在这里连一盘下酒菜都算不上。”
金小姐站起来掩好衣服很狼狈的走了。我自作主张放了她只留下了她的法器和她要偷的东西。这回她可是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修行人的法器不是一般的物品。失去了很难找到代替的东西它比世上的金玉珠宝还要珍贵。这就算我给她的教训。我之所以放她走是不想因为她泄露我以及芜城修行界地事情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我手里的这十三卷古版。
这些古书。躺在纪念馆的展览柜中只是一个摆设恐怕再放几百年也没有人去看它。如果不是有国外的学者这几年在研究梅文鼎这一家纪念馆也不会存在。然而却有不少人在暗中争夺它甚至是来自国外地修行人士。难道这里藏着梅氏家族的秘密?或者这里有对修行人有用的东西?无论如何这些书不应该放在这里就像梅文鼎的墓碑不应该出现在纪念馆里一样。我要把它拿回到菁芜洞天去物归原位。当然有空的时候我自己也研究研究。
我感觉到这些书可能很重要或者隐藏着什么大秘密。而这些秘密古处长等人毫不知情或者并不感兴趣否则也不可能就这样毫无保护地放在这里。这一次是我出手阻止了金博士还有小林那些人但下一次呢?我总不能天天晚上在这里看着。金小姐已经用赝品换掉了原本。展厅还是原来的样子正好方便我拿走。
……
第二天我给古处长交了一份报告报告的内容就是这一段时间我监视地结果。我是这样告诉他的:我现日本来的小林和韩国来的金博士行迹可疑。在展厅自由参观时我现小林用手指敲展柜的木框展柜里的就一页一页番开了。当时金小姐也站在展柜另一边双手也有动作结果展台的玻璃面就自己裂开了。昨天夜间我现金小姐去了纪念馆后来我不小心让她觉了我在跟踪她她自己又回去了。
这份报告有真有假展厅里确实生了那件事情而小林和金博士也确实来历可疑。我这么说也算尽到了我自己的责任既告诉了古处长什么人有问题也告诉了他这些人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某种程度上都是实话。令我意外的是古处长似乎对我地报告内容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明显应付的表扬了我几句接下来他皱着眉头交给了我另外一个任务。
新任务的内容让我大吃一惊──他叫我保护日本来的小林的安全直到他离开中国境内为止。我在训练营里的特长就是能挨揍、能穿墙、不怕黑暗。他要我保持小林意思很明显就是当小林遇到危险时我要及时挡在他的身前还有带着他快脱离险境。听完了之后我很不解皱着眉头问古处长:“为什么要我保护他?派武装警察不是更合适吗?再说这个人在芜城当地无怨无仇的又有谁要害他?”
古处长:“前天我收到另一个特别行动队员的报告芜城有人要找小林报私仇而且这个人身份很特殊具备常人没有地能力。对于异能人士的防范与控制。通常是由我们来负责的。你放心小林明天就要离开芜城去上海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乘飞机回国。只要他这一路不出什么问题芜城市的这次活动就算圆满结束了。我不管他在中国有什么私人恩怨只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闹出什么外交事件!”
“那我怎么保护他?”
古处长:“明天外宾要走。市里会派三辆车送他们去上海上午出下午的班机。你就算送行人员和小林一辆车路上注意点。”
“还有别人配合我吗?古处长你手下好像不只一个人。”他刚才告诉我这件事是手下另一个特别行动队员的报告由此看来在芜城还有别地人为古处长这个机构工作。只是我不知道那些人有多少又是谁?因为我们都是古处长单线联系的。
古处长摇了摇头:“别人的身份不方便。也不好安排只有你最合适。你可以再找一个人陪着你你这次在纪念馆不是也找了一个同学掩护你吗?那人叫尚云飞对吧?据我所知是广教寺活佛的徒弟这次你再找他和你一起去送小林可不可以?”
既然古处长这么说了。有什么不可以的。我再找尚云飞说一说看他肯不肯帮忙。就算他不肯帮我的忙古处长再想办法以学校的名义派他去他也是推辞不掉的。我现在感兴趣的就是究竟是什么人要找小林的麻烦?我直觉判断可能是芜城地修行人。如果是这样我才懒得管呢本来就看小林不顺眼有人教训教训他也好。可气的是。古处长居然要我去保护他这简直就是个汉奸的任务。
……
“风君子你知道芜城修行人当中有什么人与那个日本来的小林鬼子有仇吗?”这是在中午放学后我在校门口等到了风君子把他拉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告诉了他古处长派给我地新任务然后问了这个问题。
风君子:“你不来找我我还准备去找你呢。我刚听说明天你和尚云飞继续参加市里组织的课外活动。居然是去送外宾去上海。……我觉得古怪就去找人问结果还真有人猜出来了。如果说和日本人有仇又是修行人的话那么在芜城那只能是九林禅院了。我去找韩紫英韩紫英告诉我最好去找法澄问问一问之下我才知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快告诉我。”
风君子:“要找小林算帐的人你恐怕不是对手也很少有人是他的对手。因为他是九林禅院地方丈法源。我找到法澄的时候法源已经离开了九林禅院估计会在半路上等小林。法澄本来想劝法源不要做这件事可惜没有拦住。”
“法源大师!他怎么会这样?”我万万没有想到要找小林的人会是法源这样一位有道高僧怎么会纠缠私人恩怨呢?
风君子叹息道:“这是国恨家仇。法源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他去世地二师兄法泠。这法源的脾气与法澄不同性情刚烈想出手的时候就会出手在昭亭山你也领教他的脾气了。”
风君子说的法泠就是法源的二师兄也是芜城著名的抗日英雄王金泠。听到这里我不解的问:“王金泠去世快五十年了吧?那小林才多大岁数?怎么可能与当年的事有关?”
风君子:“小林是个修行人日本也有这些修行流派你知道吗?”
“我本来不知道现在知道了。”
风君子:“那你知道法泠是怎么死地吗?”
“不是死于战场吗?”
风君子:“战场上也是人与人相斗。那法泠的一身神通虽然不能对普通人施展但是如果自保恐怕不算问题。可是法泠死了死于敌人手下而且对方也不是普通人据说是来自日本伊谷流的数位高手。……修行人参与战事本就不该随军入侵他国就更是犯了天下戒律。法泠虽然还俗从军可是在战场上也从不用神通杀人没想到却被对方的道法暗算。”
“你是说……那个小林鬼子是日本伊谷流的弟子与九林禅院有门派之仇?”
风君子:“你是越来越聪明了。那法源听说有伊谷流弟子又到了芜城一定要找他问个明白拿着九环锡杖就走了。我估计会在路上等小林至于见了面会怎样我就不清楚了。”
“可是古处长现在要我保护小林我怎么办?”
风君子突然笑了:“你不是法源的对手不过古处长要你保护他你就保护他尽力就是了。如果你尽了力仍然保护不了小林谁也不能怪你。你说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就让法源教训他?”
风君子:“放心好了法源虽然脾气不好但绝非滥杀无辜之人。我虽然不知道他想干什么但是我想他绝不会杀小林也不会出手伤你的。”
“尚云飞明天也去这怎么办?”
风君子:“你不用替他担心他比你懂事多了自然会处理的很好的。你只要注意一件事就行了。”
“什么事?”
风君子:“保护法源。”
“法源比我厉害多了你还要我保护他?”
风君子:“你怎么就没想明白呢?这本是修行界内部的事情你那个古处长怎么会知道?肯定是有人泄露了消息。法源去找小林鬼子的麻烦我们自然拦不住可是事后呢?如果事情闹大了而且法源暴露了行迹恐怕会有后患。所以你要尽量找机会把法源引开不要让别人现他。我想尚云飞也会这么想到时候你尽量配合就是了。……还有一件事情你要注意。”
“什么事?”
风君子:“你留意一下那个古处长手下还有什么人?最重要的是是什么人告诉他有人要找小林的麻烦?”
“知道了还有什么事没事我先走了。”
风君子:“你等等还有一件事。”
“你有事不能一次说完吗?一件又一件的。”
088回 春风化丝雨,落叶成秋泥(上)
088回
春风化丝雨,落叶成秋泥
风君子笑了:“这一件事情你可催我很久了。我明天就要把阿秀放回来了,你高兴不高兴?”
“你终于要放人了,明天吗?”不跳字。
风君子:“你前脚去上海,我后脚放阿秀。阿秀回来之后,你怎么和她相处,心里有打算吗?”不跳字。
“这个,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也想不明白。”
风君子:“那天的事情,我已经处罚她的,你就别再怪她了。至于今后,你暂时就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吧,这层窗户纸还是不要捅破的好。”
……
第二天我一大早就起床了,为了赶飞机的时间充裕点,小林等人出发的时间很早。虹桥机场飞往日本的飞机是下午四点,而去韩国的飞机是四点半,所以朴教授与竹内教授是一起出发的。市里派了三辆车,两辆中巴和一辆奥迪轿车。坐车的时候不知道谁的安排,我和尚云飞都坐在了奥迪骄车的后面,一左一右把小林夹在中间。而两辆中巴车也是一前一后将奥迪车夹在中间。
出发的时候我又看见了那个韩国来的金小姐,她垂头丧气的,也不开口说这个说那个了。她看见我的时候眼神很闪烁,总是想躲闪。我有点想笑,这个女人终于老实了!小林似乎已经得到警告,我们安排他坐在奥迪后排的正中,他也只是鞠了躬说声谢谢,没有多说一句话。
从芜城到上海走近路有二百五十公里。这段路程不远不近。但是途经不少山区,并不是很好走。九十年代初的时候,华东一带地高速公路网还不像十几年后那样通畅,公路交通还是主要依靠破破烂烂的国道和省道。因此车速不可能太快,司机预计需要六个小时才能到达虹桥机场。
旅途很是无聊,我和尚云飞偶尔聊几句,话也不多。坐在我们中间的小林会说汉语也会说英语。但说的都很一般,那发音要多难听有多难听。简单说了几句也觉得很无趣。这种情况让人昏昏欲睡,可是我和小林心里有事都睡不着。车上备有饮料,我就劝小林喝饮料,小林不喝别的只喝矿泉水,无聊中一口又一口喝了一大瓶。
水喝多了问题就来了,大概是在安徽与浙江交界的地方,小林突然要求要下车方便一下。司机停车。让他自己到路边的树丛中找个地方方便,我们这辆车一停,其它地两辆车也都停了下来,也有男同志下车钻到路边树丛里去小便。
我的任务就是贴身保护小林,他方便我也得跟着。下车一看,这段公路是在一个山腰中穿过,两边都是密密地树林。小林钻进树林找一个树根小便,我和尚云飞一左一右站在他的身侧。就像看押一个犯人。这架势让小林直皱眉头,却又没说什么。他有点害羞的解开裤子掏家伙就要给树根浇水施肥,看神情很是扭捏。靠!都是大男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等他把老2掏出来,我差点忍不住笑了。难怪他不好意思让弟弟出来见人。看这小林人长的有模有样的,可是老2实在有点羞于见人。比一根香烟粗壮不了多少。小林对着树根小便,我在一旁偷笑,此时就听尚云飞低呼一声:“不好,石野,保护小林先生。”
话音未落,就听“喀”的一声响,小林面前地那棵树突然从根折断,对着他劈头盖脸就压了过来。我和尚云飞早有警觉,一人拉着他的一只胳膊,飞速的闪到一边。可怜小林先生。裤子还没来得及拉上。小dd就在外面晃着,裤脚也被打湿了。
我们刚刚闪到一边。就听身边又传来树木的断裂声,一左一右两棵树成剪刀状倒了下来,直砸向我们的头顶。这次不用尚云飞提醒,我们拉着小林向前就跑,脚下速度飞快,远远就到了林间的一块空地上,此时身后还接连传来几声树木倒地的声音。
这个地方已经离公路很远,是不大不小的一块空地,周围全是高大茂盛地树木。这时我们才松了一口气,放开了小林胳膊,他赶紧抽空系上了裤子。小林的裤子刚系好,就听见有人念诵佛号,抬头看去,一个披着袈裟的僧人从面前的树林中走了出来。僧人手中的九环锡杖叮当乱响,来者正是九林禅院的方丈法源。
刚才变故突生地时候,我就想到是法源出手了,记着风君子的提醒,拉着小林就往树林深处跑。没想到尚云飞和我的动作一致,我们一左一右把小林拉到这片空地上,法源正好出现。
法源出现,小林愣住了,他显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法源没有理会我和尚云飞,而是指着小林问道:“这个年轻人,你就是伊谷流的弟子吗?”不跳字。
这时我一纵身拦在小林的身前,装作不认识法源的样子,朝他喝道:“哪来的和尚?你有什么事情?这位小林先生是日本来的贵宾。”
法源面无表情看着我,开口道:“我有事情要和伊谷流了结,你不要多管闲事,请你让开,否则我要不客气了。”
“有事说事,不要乱来。我是市里派来护送外宾的人员,有责任保护小林先生的安全。”我仍然拦在小林身前。
法源也不说话,直接一挥手,手中地禅杖向我飞来,到面前地时候,禅杖在空中打了个旋,杖柄倒转打向我。今天我空手没有带任何法器,看法源出手也只是御器直击,没有施展其它任何的法术。我总要做个样子,当下双手挥出,封住门户,去挡禅杖地来势。双掌击在禅杖上。就觉得一股大力传来,就像炮弹爆炸时地气浪冲击波,将我整个身体卷到空中飞了出去。
很不幸,我的后背撞上了一棵大树,就听喀呲一声,树断了,我也跌落到地。金龙锁玉柱的身体。自然不会因为一棵树而受伤,但此时我见好就收。一抚胸口,作出痛苦万分的样子,倒在地上挣扎着就是不站起来。
小林见法源出手如此凶悍,手伸到兜里想掏什么东西。这时尚云飞上前一步,挡在了他的身前,对法源说道:“这位大师,无故出手伤人。实在是太过分了。”
尚云飞没有叫法源的名子,法源也没有叫他的名子,而是冷冷说道:“怎么,你也要为这个倭人之后和我动手吗?”不跳字。
尚云飞:“我既然一路护送这位先生,就不能眼看你出手伤他。”
法源:“你真地不让开吗?”不跳字。
尚云飞:“我为什么要让开?”
法源:“那好,就别怪我得罪了!”只见他一招手,禅杖在空中旋转,杖头在前杖柄在后。缓缓的向着尚云飞逼了过去。
尚云飞挡在小林身前一动不动,身形就像一座山。当禅杖离尚云飞地胸前只有三尺远的时候,突然旋转加速,九环乱响,像离弦之箭一样冲着他的胸口就撞了过去。我看的目瞪口呆,法源这是在干什么?真的要和尚云飞斗法吗?尚云飞又是在干什么?真的要替小林当盾牌吗?
正在我要发出惊呼时。情况突变。禅杖眼看要击中尚云飞胸口的那一瞬间,云飞突然淡淡一笑,向旁边急速地一闪身,禅杖擦着他的身侧撞了过去,正打在小林的胸口!然而让我意外的是,并没有出现什么空中飞人的场面,禅杖只是在小林的胸口如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就嗖的一声飞回了法源手中。
这一下打了个猝不及防,小林没有任何反应就被禅杖点中了胸口。他的神色十分古怪,脸也涨地通红。指着法源喘息道:“你。你,你是什么人?”
看到这个情景我恍然大悟。这个小林让尚云飞给涮了,尚云飞跟法源有默契也说不定。我见过小林出手与尚云飞斗法,虽然不是云飞的对手但也相差不是太远。如果让他拿出法器和法源相斗,就算不敌也不至于这么容易就着了道。如果让他们斗开了,我和尚云飞还真不好不插手,这样难免会醒动远处的其它人。现在云飞这么一来,法源干脆利索的就得手了,倒霉的是来不及防备的小林。
这时就听法源说道:“贫僧与你无仇,也不想取你性命。我地禅杖打中你的胸口,只是封住了你的全身修为法力。你们伊谷流弟子的修行,于世间有害而无利。你没有受伤,只是一身神通被我封住了,以后你就与普通人无异,不能再以邪术害人。你要是不服的话,回去找你们伊谷流的长辈,让他们想办法化解我的法术。不必问我是谁,也不必问我为什么,你的门中长辈自然知道。想要算帐可以再来找我,我就怕他们不肯来也不敢来。”
法源说完这番话,口念佛号,转身消失在树丛中。这一段变故来的突然,从小林解开裤子要撒尿开始,到法源离去,前后还没有十分钟。法源的意思我明白了,他要找地不是小林,而是小林背后伊谷流地长辈,也就是当年杀害法泠的凶手。
法源走了,我也赶紧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跑过去扶着小林关心道:“小林先生,你没事吧?不少字刚才那个和尚好凶啊,怎么说了几句话又走了?他说地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小林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尚云飞,捂着胸口阴着脸答道:“多谢二位关照,我没事,那个僧人我也不认识,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尚云飞仍然是淡淡的说道:“既然小林先生没事,我们就赶紧回去吧。不要让其它人等着急了。”
我们回到公路边的时候,其它人果然很着急,问我们怎么这么长时间?我和尚云飞没开口,小林板着脸答道:“树林里突然有几棵树倒下来了,把回来的路挡死了,我们绕了一个圈子才过来。”
奥迪车的司机自作聪明的插话道:“前天这里刚下完一场大雨,山洪把很多地方的土石都冲走了,有树根松了也很正常,小林先生没被砸着吧?不少字”
小林:“没有,我没事,赶紧走吧。”
一路无话,下午的时候一行人到达上海虹桥国际机场。我亲眼看着这些人走进了登机口,直到飞机起飞之后才离开,心头的大石终于落了地。古处长交给我的任务终于完成了,这几位瘟神终于送走了。但愿下次不要再让我遇到这种事,我夹在其中两头难办,还好这次有惊无险。
……
回来之后,我对古处长做了一个简短的报告:在去上海的路上,小林先生下车小便的时候,树林中几棵树突然断了砸向他。我及时出手,护着他离开险地,还好没有别的情况发生,只是我自己被树杆砸了一下,一件衣服破了。我这么告诉他,也算是解释了为什么路上我们有十分钟离开了其它人,而同时也印证了他情报的准确性,确实有人对小林出手。至于树林中发生的那一切,我没必要告诉他,我相信小林也不会自己去对古处长说他是日本伊谷流的弟子。修行人有修行人的秘密,就算是鬼子也一样。
古处长听完之后很满意,他点头说道:“这个小林有没有什么事我不管,只要他上飞机的时候人还是好好的,到了日本怎么样就与我们没关系了。……你这次任务完成的不错,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古处长:“刚刚接到上级的通知,从一九九一年开始,也就是下个月。你这种特别行动组成员的津贴从每月八十块涨到了一百。”搞了半天是涨工资了,可是现在我已经不是很在乎钱了,特别是不在乎那每月多出来的二十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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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8回春风化丝雨,落叶成秋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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