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六十章 无巧不成书
乔峰听到“大恶人”三字,也矍然而惊。
“原来这汉子的对头是个大恶人,不知江湖上哪个恶人能将这个兄弟逼到如此地步。既然如此,好歹先救他一救再说。”
当下欺身直进,伸手去点他腰胁的穴道。
不料这汉子神智虽然昏迷,武功不失,右手斧头柄倒翻上来,直撞萧峰的小腹。
这一招甚是精巧灵动,萧峰若不是武功比他高出甚多,险些便给击中,当即左手疾探而出,抓住斧柄一夺。那大汉本已筋疲力竭,如何禁受得起?
全身一震,立时向乔峰和身扑了过来。他竟然不顾性命,要和对头拚个同归于尽。
乔峰右臂环将过来,抱住了那汉子,微一用劲,便令他动弹不得。
街头看热闹的闲汉见萧峰制服了疯子,尽皆喝采。
乔峰将那大汉半抱半拖的拉入一家客店大堂,按着他在座头坐下,说道。
“老兄,先喝碗酒再说!”
命酒保取过酒来。
那大汉双眼目不转睛的直瞪着他,瞧了良久,才问。
“你……你是好人还是恶人?”
乔峰一怔,不知如何回答。
他自诩算是个好人,但是却有个那样的父亲,如今却也不敢说自己是好人了。
阿朱笑道。
“他自然是好人,我也是好人,你也是好人。咱们是朋友,咱们一同去打大恶人。”
那大汉向她瞪视一会,又向乔峰瞪视一会,似乎信了,又似不信,隔了片刻,说道。
“那……那大恶人呢?”
阿朱又道。
“咱们是朋友,一同去打大恶人!”
那大汉猛地站起身来,大声道。
“不,不!大恶人厉害得紧,快,快去禀告主公,请他急速想法躲避。我来抵挡大恶人,你去报讯。”
说着站起身来,抢过了板斧。
乔峰伸手按住他肩头,说道。
“老兄,大恶人还没到,你主公是谁?他在哪里?”
大汉大叫。
“大恶人,来来来,老子跟你拚斗三百回合,你休得伤了我家主公!”
乔峰向阿朱对望了一眼,无计可施。
阿朱忽然大声道。
“啊哟不好,咱们得快去向主公报讯。主公到了哪里?他上哪里去啦,别叫大恶人找到才好。”
那大汉道。
“对,对,你快去报讯。主公到小镜湖方竹林去了,你……你快去小镜湖方竹林禀报主公,去啊,去啊!”
说着连声催促,极是焦急。
乔峰和阿朱听到这话,脸上都露出了惊讶表情,没想到竟然和他们要去的目的地一样。他们正拿不定主意,那人跟他们此行有什么关系,忽听得那酒保说道。
“到小镜湖去吗?路程可不近哪。”
乔峰听得“小镜湖”,忙问。
“小镜湖在什么地方?离这儿有多远?”
他们刚好也要去小镜湖,顺便也可以帮这位兄弟传个话。
那酒保道。
“若问旁人。也还真未必知道。恰好问上了我,这就问得对啦。我便是小镜湖左近之人。天下事情,当真有多巧便有多巧,这才叫做无巧不成话哪!”
乔峰听他啰里啰唆的不涉正题,伸手在桌上一拍,大声道。
“快说,快说!”
第一千零六十一章 小镜湖
那酒保本想讨几文酒钱再说,给乔峰这么一吓,不敢再卖关子,说道。
“你这位爷台的性子可急得很哪,嘿嘿,要不是刚巧撞到了我,你性子再急,那也不管用,是不是?”
他定要说上几句闲话,眼见乔峰脸色不善,便道。
“小镜湖在这里的西北,你先一路向西,走了七里半路,便见到有十来株大柳树,四株一排,共是四排,一四得四、二四得八、三四一十二、四四一十六,共是一十六株大柳树,那你就赶紧向北。”
“又走出九里半,只见有座青石板大桥,你可千万别过桥,这一过桥便错了,说不过桥哪,却又得要过,便是不能过左首那座青石板大桥,须得过右首那座木板小桥。”
“过了小桥,一忽儿向西,一忽儿向北,一忽儿又向西,总之跟着那条小路走,就错不了。”
“这么走了二十一里半,就看到镜子也似的一大片湖水,那便是小镜湖了。从这里去,大略说说是四十里,其实是三十八里半,四十里是不到的。”
乔峰耐着性子听他没完。
阿朱道。
“你这位大哥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一里路一文酒钱,本来想给你四十文,这一给便给错了数啦,说不给呢,却又得要给。”
“一八得八,二八一十六,三八二十四,四八三十二,五八得四十,四十里路除去一里半,质当是三十八文半。”
数了三十九个铜钱出来,将最后这一枚在利斧口上磨了一条印痕,双指一挟,拍的一声轻响,将铜钱拗成两半,给了那酒保三十八枚又半枚铜钱。
乔峰忍不住好笑,心想。
“这女孩儿遇上了机会,总是要胡闹一下。”
这一路上他和阿朱相处多日,心里对她的好感到是与日俱增了。
那大汉双目直视,仍是不住口的催促。
“快去报讯啊,迟了便来不及啦,大恶人可厉害得紧。”
乔峰问道。
“你主人是谁?”
那大汉喃喃的道。
“我主公……我主公……他……他去的地方,可不能让别人知道。你还是别去的好。”
乔峰大声道。
“你姓什么?”
那大汉随口答道。
“我姓古。啊哟,我不姓古。”
乔峰心下起疑。
“莫非此人有诈,故意引我上小镜湖去?怎么又姓古,又不姓古?”
转念又想。
“倘若是对头派了他来诓我前去,求之不得,我正要找他。小镜湖便是龙潭虎穴,乔峰又有何惧?”
当即向阿朱道。
“咱们便上小镜湖去瞧瞧,且看有什么动静,这位兄台的主人若在那边,想来总能找到。”
那酒保插口道。
“小镜湖四周一片荒野,没什么看头的。两位若想游览风景,见识见识咱们这里大户人家花园中的亭台楼阁,包你大开眼界……”
乔峰挥手叫他不可啰唆,向那大汉道。
“老兄累得很,在这里稍息,我又代你禀报令主人,说道大恶人转眼便到。”
那大汉道。
“多谢,多谢!古某感激不尽。我去拦住大恶人,不许他过来。”
说着站起身来,伸手想去揭板斧,可是他力气耗尽,双臂酸麻,紧紧握住了斧柄,却已无力举起。
第一千零六十二章 又遇农夫
乔峰道。
“老兄还是歇歇。”
他付了店钱酒钱,和阿朱快步出门
那酒保所说,沿大路向西,走得七八里地,果见大道旁四株一排,一共四四一十六株大柳树。
阿朱笑道。
“那酒保虽然啰唆,却也有啰唆的好处,这就决计不会走错,是不是?咦,那是什么?”
她伸手指着一株柳树,树下一个农夫倚树而坐,一双脚浸在树旁水沟里的泥水之中。本来这是乡间寻常不过的景色,但那农夫半边脸颊上都是鲜血,肩头扛着一根亮光闪闪的熟铜棍,看来分量着实不轻。
众人走到那农夫身前,只听得他喘声粗重,显然是受了沉重内伤。
乔峰开门见山的便道。
“这位大哥,咱们受了一个使板斧朋友的嘱托,要到小镜湖去送一个讯,请问去小镜湖是这边走吗?”
那农夫抬起头来,问道。
“使板斧的朋友是死是活?”
乔峰道。
“他只损耗了些气力,并无大碍。”
那农夫吁了口气,说道。
“谢天谢地。两位请向北行,送讯之德,决不敢忘。”
乔峰听出他出言吐谈,绝非寻常的乡间农夫,问道。
“老兄尊姓?和那使板斧的是朋友吗?”
那农夫道。
“贱姓傅。阁下请快赶向小镜湖去,那大恶人已抢过了头去,说来惭愧,我竟然拦他不住。”
乔峰心想。
“这人身受重伤,并非虚假,倘若真是对头设计诓我入彀,下的本钱倒也不小。”
见他形貌诚朴,心生爱惜之意,说道。
“傅大哥,你受的伤不轻,大恶人用什么兵刃伤你的?”
那汉子道。
“是根铁棒。”
乔峰见他胸口不绝的渗出鲜血,揭开他衣服一看,见当胸破了一孔,虽不过指头大小,却是极深。乔峰伸指连点他伤口四周的数处大穴,助他止血减痛。阿朱撕下他衣襟,给他裹好了伤处。
那姓傅的汉子道。
“两位大恩,傅某不敢言谢,只盼两位尽快去小镜湖,给敝上报一个讯。”
乔峰问道。
“尊上人姓甚名谁,相貌如何?”
那人道。
“阁下到得小镜湖畔,便可见到湖西有一丛竹林,竹杆都是方形,竹林中有几间竹屋,阁下请到屋外高叫数声:‘天下第一大恶人来了,快快躲避!’那就行了,最好请不必进屋。敝上之名,日后傅某自当奉告。”
乔峰心道。
“什么天下第一大恶人?难道是号称‘四大恶人’中的段延庆吗?听这汉子的言语,显是不愿多说,那也不必多问了。”
但这么一来,却登时消除了戒备之意,心想。
“若是对头有意诓我前去,自然每一句话都会编得入情入理,决计不会令我起疑。这人吞吞吐吐,不肯实说,那就绝非存有歹意。”
便道。
“好罢,谨遵阁下吩咐。”
那大汉挣扎着爬起,跪下道谢。
乔峰道。
“你我一见如故,傅兄不必多礼。”
他右手扶起了那人,左手便在自己脸上一抹,除去了化装,以本来面目和他相见,说道。
“在下丐帮乔峰,后会有期。”
他也不等那汉子说话,携了阿朱之手,快步而行。
第一千零六十三章 怪异书生
阿朱道。
“咱们不用改装了么?”
乔峰道。
“不知如何,我好生喜欢这个粗豪大汉。既有心跟他结交,便不能以假面目相对。”
阿朱道。
“好罢,我也回复了女装。”
她走到小溪之旁,匆匆洗去脸上化装,脱下帽子,露出一头青丝,宽大的外袍一除下,里面穿的便是女子衣衫。
两人一口气便走出九里半路,远远望见高高耸起的一座青石桥。
走近桥边,只见桥面伏着一个书生。这人在桥上铺了一张大白纸,便以桥上的青石作砚,磨了一大滩墨汁。那书生手中提笔,正在白纸上写字。
乔峰和阿朱都觉奇怪,那有人拿了纸墨笔砚,到荒野的桥上来写字的?
走将近去,才看到原来他并非写字,却是绘画。画的便是四周景物,小桥流水,古木远山,都入图画之中。
他伏在桥上,并非面对乔峰和阿朱,但奇怪的是,画中景物却明明是向着二人,只见他一笔一画,都是倒画,从相反的方向画将过来。
乔峰于书画一道全然不懂。阿朱久在姑苏慕容公子家中,书画精品却见得甚多,见那书生所绘的“倒画”算不得是什么丹青妙笔,但如此倒画,实是难能,正想上前问他几句。
乔峰轻轻一拉她衣角,摇了摇头,便向右首那座木桥走去。
那书生说道。
“两位见了我的倒画,何以毫不理睬?难道在下这点微末功夫,便有污两位法眼么?”
阿朱道。
“孔夫子席不正不坐,肉不正不食。正人君子,不观倒画。”
那人哈哈大笑,收起白纸,说道。
“言之有理,请过桥罢。”
乔峰早料到他的用意,他以白纸铺桥,引人注目,一来是拖延时刻,二来是虚者实之,故意引人走上青石板桥,便道。
“咱们要到小镜湖去,一上青石桥,那便错了。”
那书生道。
“从青石桥走,不过绕个圈子,多走五六十里路,仍能到达,两位还是上青石桥的好。”
乔峰道。
“好端端的,干什么要多走五六十里?”
那书生笑道。
“欲速则不达,难道这句话的道理也不懂么?”
阿朱也已瞧出这书生有意阻延,不再跟他多缠,当即踏上木桥,乔峰跟着上去。
两人走到木桥当中,突觉脚底一软,喀喇喇一声响,桥板折断,身子向河中堕去。乔峰左手伸出,拦腰抱住阿朱身子,右足在桥板一点,便这么一借势,向前扑去,跃到了彼岸,跟着反手一掌,以防敌人自后偷袭。
那书生哈哈大笑,说道。
“好功夫,好功夫!两位急急赶往小镜湖,为了何事?”
乔峰听得他笑声中带有惊惶之意,心想。。
“此人面目清雅,却和大恶人是一党。”
也不理他,径自和阿朱去了。
行不数丈,听得背后脚步声响,回头一看,正是那书生随后赶来。
乔峰转过身来,铁青着脸问道。
“阁下有何见教?”
那书生道。
“在下也要往小镜湖去,正好和两位同行。”
第一千零六十四章 调皮的阿紫
乔峰道。
“如此最好不过。”
左手搭在阿朱腰间,提一口气,带着她飘出,当真是滑行无声,轻尘不起。
那书生发足急奔,却和乔峰二人越离越远。乔峰见他武功平平,当下也不在意,依旧提气飘行,虽然带着阿朱,仍比那书生迅捷得多,不到一顿饭时分,便已将他抛得无影无踪。
自过小木桥后,道路更是狭窄,有的长草及腰,甚难辨认,若不是那酒保说得明白,这路也还真的难找。又行了小半个时辰,望到一片明湖,乔峰放慢脚步,走到湖前,但见碧水似玉,波平如镜,不愧那“小镜湖”三字。
他正要找那方竹林子,忽听得湖左花丛中有人格格两声轻笑,一粒石子飞了出来。
乔峰顺着石子的去势瞧去,见湖畔一个渔人头戴斗笠,正在垂钓。他钓杆上刚钓起一尾青鱼,那颗石子飞来,不偏不倚,正好打在鱼丝之上,嗤的一声轻响,鱼丝断为两截,青鱼又落入了湖中。
乔峰暗吃一惊。
“这人的手劲古怪之极。鱼丝柔软,不能受力,若是以飞刀、袖箭之类将其割断,那是丝毫不奇。明明是圆圆的一枚石子,居然将鱼丝打断,这人使暗器的阴柔手法,决非中土所有。”
投石之人武功看来不高,但邪气逼人,纯然是旁门左道的手法,心想。
“多半是那大恶人的弟子部属,听笑声却似是个年轻女子。”
那渔人的钓丝被人打断,也是吃了一惊,朗声道。
“是谁作弄褚某,便请现身。”
瑟瑟几响,花树分开,钻了一个少女出来,全身紫衫,只十五六岁年纪,比阿朱尚小着两岁,一双大眼乌溜溜地,满脸精乖之气。
她瞥眼见到阿朱,便不理渔人,跳跳蹦蹦的奔到阿朱身前,拉住了她手,笑道。
“这位姊姊长得好俊,我很喜欢你呢!”
说话颇有些卷舌之音,咬字不正,就像是外国人初学中土言语一般。
阿朱见少女活泼天真,笑道。
“你才长得俊呢,我更加喜欢你。”
阿朱久在姑苏,这时说的是中州官话,语音柔媚,可也不甚准确。
那渔人本要发怒,见是这样一个活泼可爱的少女,满腔怒气登时消了,说道。
“这位姑娘顽皮得紧。这打断鱼丝的功夫,却也了得。”
那少女道。
“钓鱼有什么好玩?气闷死了。你想吃鱼,用这钓杆来刺鱼不更好些么?”
说着从渔人手中接过钓杆,随手往水中一刺,钓杆尖端刺入一尾白鱼的鱼腹,提起来时,那鱼兀自翻腾扭动,伤口中的鲜血一点点的落在碧水之上,红绿相映,鲜艳好看,但彩丽之中却着实也显得残忍。
乔峰见她随手这么一刺,右手先向左略偏,划了个小小弧形,再从右方向下刺出,手法颇为巧妙,姿势固然美观,但用以临敌攻防,毕竟是慢了一步,实猜不出是哪一家哪一派的武功。
那少女手起杆落,接连刺了六尾青鱼白鱼,在鱼杆上串成一串,随便又是一抖,将那些鱼儿都抛入湖中。
第一千零六十五章 服不服
那渔人脸有不豫之色,说道。
“年纪轻轻的小姑娘,行事恁地狠毒。你要捉鱼,那也罢了,刺死了鱼却又不吃,无端杀生,是何道理?”
那少女拍手笑道。
“我便是喜欢无端杀生,你待怎样?”
她双手用力一拗,想拗断他的钓杆,不料这钓杆甚是牢固坚韧,那少女竟然拗不断。
那渔人冷笑道。
“你想拗断我的钓杆,却也没这么容易。”
那少女向渔人背后一指,道。
“谁来了啊?”
那渔人回头一看,不见有人,知道上当,急忙转过头来,已然迟了一步,只见他的钓杆已飞出数十丈外,嗤的一声响,插入湖心,登时无影无踪。
那渔人大怒,喝道。
“哪里来的野丫头?”
伸手便往她肩头抓落。
那少女笑道。
“救命!救命!”
躲向乔峰背后。那渔人闪身来捉,身法甚是矫捷。
乔峰一瞥眼间,见那少女手中多了件物事。似是一块透明的布匹,若有若无,不知是什么东西。
那渔人向她扑去,不知怎的,突然间脚下一滑,扑地倒了,跟着身子便变成了一团。
乔峰这才看清楚,那少女手中所持的,是一张以极细丝线结成的鱼网。
丝线细如头发,质地又是透明,但坚韧异常,又且遇物即缩,那渔人身入网中,越是挣扎,渔网缠得越紧,片刻之间,就成为一只大粽子般,给缠得难以动弹。
那渔人厉声大骂。
“小丫头,你弄什么鬼花样,以这般妖法邪术来算计我。”
萧峰暗暗骇异,知那少女并非行使妖法邪术,但这张渔网却确是颇有妖气。
这渔人不住口的大骂。那少女笑道。
“你再骂一句,我就打你屁股了。”
那渔人一怔,便即住口,满脸胀得通红。
便在此时,湖西有人远远说道。
“褚兄弟,什么事啊?”
湖畔小径上一人快步走来。
乔峰望见这人一张国字脸,四十来岁、五十岁不到年纪,形貌威武,但轻袍缓带,装束却颇潇洒。
这人走近身来,见到那渔人被缚,很是讶异,问道。
“怎么了?”
那渔人道。
“这小姑娘使妖法……”
那中年人转头向阿朱瞧去。
那少女笑道。
“不是她,是我!”
那中年人哦的一声,弯腰一抄,将那渔人庞大的身躯托在手中,伸手去拉渔网。
岂知网线质地甚怪,他越用力拉扯,渔网越收得紧,说什么也解不开。
那少女笑道。
“只要他连说三声‘我服了姑娘啦!’我就放了他。”
那中年人道。
“你得罪了我褚兄弟,没什么好结果的。”
那少女笑着道。
“是么?我就是不想要什么好结果。结果越坏,越是好玩。”
那中年人左手伸出,搭向她肩头。那少女陡地向后一缩,闪身想避,不料她行动虽快,那中年人更快,手掌跟着一沉,便搭上了她肩头。
那少女斜肩卸劲,但那中年人这只左掌似乎已牢牢粘在她肩头。
那少女娇斥。
“快放开手!”
第一千零六十六章 落水
少女左手挥拳欲打,但拳头只打出一尺,臂上无力,便软软的垂了下来。她大骇之下,叫道。
“你使什么妖法邪术,快放开我。”
中年人微笑道。
“你连说三声‘我服了先生啦’,再解开我兄弟身上的渔网,我就放你。”
少女怒道。
“你得罪了姑娘,没什么好结果的。”
中年人微笑道。。
“结果越坏,越是好玩。”
那少女又使劲挣扎了一下,挣不脱身,反觉全身酸软,连脚下也没了力气,笑道。
“不要脸,只会学人家的话。好罢,我就说了。‘我服了先生啦!我服了先生啦!我服了先生啦!’”
她说“先生”的“先”字咬音不正,说成“此生”,倒像是说“我服了畜生啦”。那中年人并没察觉,手掌一抬,离开了她肩头,说道。
“快解开渔网。”
那少女笑道。
“这再容易不过了。”
走到渔人身边,俯身去解缠在他身上的渔网,左手在袖底轻轻一扬,一蓬碧绿的闪光,向那中年人激射过去。
阿朱“啊”的一声惊叫,见她发射暗器的手法既极歹毒,中年人和她相距又近,看来非射中不可。
乔峰却只微微一笑,他见这中年人一伸手便将那少女制得服服贴贴,显然内力深厚,武功高强,这些小小暗器自也伤不倒他。
果然那中年人袍袖一拂,一股内劲发出,将一丛绿色细针都激得斜在一旁,纷纷插入湖边泥里。他一见细针颜色,便知针上所喂毒药甚是厉害,见血封喉,立时送人性命,自己和她初次见面,无怨无仇,怎地下此毒手?
他心下恼怒,要教训教训这女娃娃,右袖跟着挥出,袖力中夹着掌力,呼的一声响,将那少女身子带了起来,扑通一声,掉入了湖中。
他随即足尖一点,跃入柳树下的一条小舟,扳桨划了几划,便已到那少女落水之处,只待她冒将上来,便抓了她头发提起。
可是那少女落水时叫了声“啊哟!”落入湖中之后,就此影踪不见。
本来一个人溺水之后,定会冒将起来,再又沉下,如此数次,喝饱了水,这才不再浮起。但那少女便如一块大石一般,就此一沉不起。等了片刻,始终不见她浮上水面。
那中年人越等越焦急,他原无伤她之意,只是见她小小年纪,行事如此恶毒,这才要惩戒她一番,倘若淹死了她,却于心不忍。
那渔人水性极佳,原可入湖相救,偏生被渔网缠住了无法动弹。
乔峰和阿朱都不识水性,也是无法可施。只听得那中年人大声叫道。
“阿星,阿星,快出来!”
远远竹丛中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道。
“什么事啊?我不出来!”
乔峰心想。
“这女子声音娇媚,却带三分倔强,只怕又是个顽皮脚色,和阿朱及那个堕湖少女要鼎足而三了。”
那中年人叫道。
“淹死人啦,快出来救人。”
那女子略带打趣的叫道。
“是不是你淹死了?”
第一千零六十七章 救人
那中年人叫道。
“别开玩笑,我淹死了怎能说话?快来救人哪!”
那女子叫道。
“你淹死了,我就来救,淹死了别人,我爱瞧热闹!”
那中年人道。
“你来是不来?”
频频在船头顿足,极是焦急。
那女子道。
“若是男子,我就救,倘是女子,便淹死了一百个,我也只拍手喝采,决计不救。”
话声越来越近,片刻间已走到湖边。
萧峰和阿朱向她瞧去,只见她穿了一身淡绿色的贴身水靠,更显得纤腰一束。一双乌溜溜的大眼晶光灿烂,闪烁如星,流波转盼,灵活之极,似乎单是一双眼睛便能说话一般。容颜秀丽,嘴角边似笑非笑,约莫三十五六岁年纪。
乔峰听了她的声音语气,只道她最多不过二十一二岁,哪知已是个年纪并不很轻的少妇。
她身上水靠结束整齐,想是她听到那中年人大叫救人之际,便即更衣,一面逗他着急,却快手快脚的将衣衫换好了。
那中年人见她到来,十分欢喜,叫道。
“阿星,快快,是我将她失手摔下湖去,哪知便不浮上来了。”
那美妇人道。
“我先得问清楚,是男人我就救,若是女人,你免开尊口。”
乔峰和阿朱都好生奇怪,心想。
“妇道人家不肯下水去救男人,以免水中搂抱纠缠,有**分,那也是有的。怎地这妇人恰恰相反,只救男人,不救女人?”
那中年人跌足道。
“唉,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你别多心。”
那美妇人道。
“哼,小姑娘怎么了?你这人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七八十岁的老太婆都是来者不……”
她本想说“都是来者不拒”,但一瞥眼见到了乔峰和阿朱,脸上微微一红,急忙伸手按住了自己的嘴,这个“拒”字就缩住不说了,眼光中却满是笑意。
那中年人在船头深深一揖,道。
“阿星,你快救她起来,你说什么我都依你。”
那美妇道。
“当真什么都依我?”
中年人急道。
“是啊。唉,这小姑娘还不浮起来,别真要送了她性命……”
那美妇道。
“我叫你永远住在这儿,你也依我么?”
中年人脸现尴尬之色,道。
“这个……这个……”
那美妇道。
“你就是说了不算数,只嘴头上甜甜的骗骗我,叫我心里欢喜片刻,也是好的。你就连这个也不肯。”
说到了这里,眼眶便红了。声音也有些哽咽。
乔峰和阿朱对望一眼,均感奇怪,这一男一女年纪都已不小,但说话行事,却如在热恋中的少年情侣一般,模样却又不似夫妻,尤其那女子当着外人之面,说话仍是无所忌惮。
在这旁人生死悬于一线的当中,她偏偏说这些不急之务。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将小船划了回来,道。
“算啦,算啦,不用救了。这小姑娘用歹毒暗器暗算我,死了也是活该,咱们回去罢!”
那美妇侧着头道。
“为什么不用救了?我偏偏要救。她用暗器射你吗?那好极了,怎么射你不死?可惜,可惜!”
第一千零六十八章 惊奇发现
只见这美妇人嘻嘻一笑,陡地纵起,一跃入湖。
她水性当真了得,嗤的一声轻响,水花不起,已然钻入水底。跟着听得喀喇一响,湖面碎裂,那美妇双手已托着那紫衫少女,探头出水。那中年人大喜,忙划回小船去迎接。
那中年人划近美妇,伸手去接那紫衫少女,见她双眼紧闭,似已绝气,不禁脸有关注之色。
那美妇喝道。
“别碰她身子,你这人太也好色,靠不住得很。”
那中年人佯怒道。
“胡说八道,我一生一世,从来没好色过。”
那美妇嗤的一声笑,托着那少女跃入船中,笑道。
“不错,不错,你从来不好色,就只喜欢无盐嫫母丑八怪,啊哟……”
她一摸那少女心口,竟然心跳已止。呼吸早已停闭,那是不用说了,可是肚腹并不鼓起,显是没喝多少水。
这美妇熟悉水性,本来料想这一会儿功夫淹不死人,哪知这少女体质娇弱,竟然死了,不禁脸上颇有歉意,抱着她一跃上岸,道。
“快,快,咱们想法子救她!”
她抱着那少女,向竹林中飞奔而去。
那中年人俯身提起那渔人,向乔峰道。
“兄台尊姓大名,驾临此间,不知有何贵干?”
乔峰见他气度雍容,眼见那少女惨死,仍如此镇定,心下也暗暗佩服,道。
“在下丐帮乔峰,受了两位朋友的嘱托,到此报一个讯。”
乔峰之名,在江湖上无人不知,中年人自然也是听说过北乔峰之名号的。
这中年人问道。
“原来是乔帮主,请问奉托乔帮主的是哪两位朋友?不知报什么讯?”
乔峰道。
“一位使一对板斧,一位使一根铜棍,自称姓傅,两人都受了伤……”
那中年人吃了一惊,问道。
“两人伤势如何?这两人现在何处?乔帮主,这两人是兄弟知交好友,相烦指点,我……我……即刻要去相救。”
那渔人道。
“你带我同去。”
乔峰见他二人重义,心下敬佩,道。
“这两人的伤势虽重,尚无性命之忧,便在那边镇上……”
那中年人再深深一揖,道。
“多谢,多谢!”
更不打话,提着那渔人,发足往乔峰的来路奔去。
便在此时,只听得竹林中传出那美妇的声音叫道。
“快来,快来,你来瞧……瞧这是什么?”
听她语音,直是惶急异常。
那中年人停住了脚步,正犹豫间,忽见来路上一人如飞赶来,叫道。
“主公,有人来生事么?”
正是在青石桥上颠倒绘画的那个书生。
乔峰心道。
“我还道他是阻挡我前来报讯,却原来和那使板斧的、使铜棍的是一路。他们所说的‘主公’,便是这中年人了。”
这时那书生也已看到了乔峰和阿朱,见他二人站在中年人身旁,不禁一怔,待得奔近身来,见到那渔人受制被缚,又惊又怒,问道。
“怎……怎么了?”
只听得竹林中那美妇的声音更是惶急。
“你还不来,啊哟,我……我……”
第一千零六十九章 装死
那中年人道。
“我去瞧瞧。”
他托着那渔人,便向竹林中快步行去。他这一移动身子,立见功力非凡,脚步轻跨,却是迅速异常。
乔峰一只手托在阿朱腰间,不疾不徐的和他并肩而行。那中年人向他瞧了一眼,脸露钦佩之色。
这竹林顷刻即至,果然每一根竹子的竹杆都是方的,在竹林中行了数丈,便见三间竹子盖的小屋,构筑甚是精致。
那美妇听得脚步声,抢了出来,叫道。
“你……你快来看,那是什么?”
手里拿着一块黄金锁片。
乔峰见这金锁片是女子寻常的饰物,并无特异之处,那日阿朱从怀里拿干粮的时候,乔峰看到她怀中便有一块模样差不多的金锁片。
岂知那中年人向这块金锁片看了几眼,登时脸色大变,颤声道。
“哪……哪里来的?”
那美妇道。
“是从她头颈中除下的,我曾在她们左肩上划下记号,你自己……你自己瞧去……”
说着已然泣不成声。
那中年人快步抢进屋内。阿朱身子一闪,也抢了进去,比那美妇还早了一步。
乔峰跟在那女子身后,直进内堂,但见是间女子卧房,陈设精雅。乔峰也无暇细看,但见那紫衫少女横卧榻上,僵直不动,已然死了。
那中年人拉高少女衣袖,察看她的肩头,他一看之后,立即将袖子拉下。
乔峰站在他背后,瞧不见那少女肩头有什么记号,只见到那中年人背心不住抖动,显是心神激荡之极。
那美妇扭住了那中年人衣衫,哭道。
“是你自己的女儿,你竟亲手害死了她,你不抚养女儿,还害死了她……你……你这狠心的爹爹……”
乔峰大奇。
“怎么?这少女竟是他们的女儿。啊,是了,想必那少女生下不久,便寄养在别处,这金锁片和左肩上的什么记号,都是她父母留下的记忆。”
突见阿朱泪流满面,身子一晃,向卧榻斜斜的倒了下去。
乔峰吃了一惊,忙伸手相扶,一弯腰间,只见榻上那少女眼珠微微一动。她眼睛已闭,但眼珠转动,隔着眼皮仍然可见。
乔峰关心阿朱,只问。
“怎么啦?”
阿朱站直身子,拭去眼泪,强笑道。
“我见这位……这位姑娘不幸惨死,心里难过。”
乔峰伸手去搭那少女的脉搏。那美妇哭道。
“心跳也停了,气也绝了,救不活啦。”
乔峰微运内力,向那少女腕脉上冲去,跟着便即松劲,只觉那少女体内一股内力反激出来,显然她是在运内力抗御。
乔峰哈哈大笑,说道。
“这般顽皮的姑娘,当真天下罕见。”
那美妇人怒道。
“你是什么人,快快给我出去!我死了女儿,你在这里胡说八道什么?”
乔峰笑道。
“你死了女儿,我给你医活来如何?”
一伸手,便向那少女的腰间穴道上点去。
这一指正点在那少女腰间的“京门穴”上,这是人身最末一根肋骨的尾端,乔峰以内力透入穴道,立时令她麻痒难当。那少女如何禁受得住,从床上一跃而起,格格娇笑,伸出左手扶向乔峰肩头。
第一千零七十章 星宿弟子
那少女死而复活,室中诸人无不惊喜交集。
那中年人笑道。
“原来你吓我……”
那美妇人破涕为笑,叫道。
“我苦命的孩儿!”
张开双臂,便向她抱去。
不料乔峰反手一掌,打得那少女直摔了出去。
他跟着一伸手,抓住了她手腕,冷笑道。
“小小年纪,这等歹毒!”
那美妇叫道。
“你怎么打我孩儿?”
若不是瞧在他“救活”了女儿的份上,立时便要动手。
乔峰拉着那少女的手腕,将她手掌翻了过来,说道。
“请看。”
众人只见那少女指缝中挟着一枚发出绿油油光芒的细针,一望而知针上喂有剧毒。她假意伸手去扶乔峰肩头,却是要将这细针插入他身体,幸好他眼明手快,才没着了道儿,其间可实已凶险万分。
那少女给这一掌只打得半边脸颊高高肿起,乔峰当然未使全力,否则便要打得她脑骨碎裂,也是轻而易举。
她给扣住了手腕,要想藏起毒针固已不及,左边半身更是酸麻无力,她突然小嘴一扁,放声大哭,边哭边叫。
“你欺侮我!你欺侮我!”
那中年人道。
“好,好!别哭啦!人家轻轻打你一下,有什么要紧?你动不动的便以剧毒暗器害人性命,原该教训教训。”
那少女哭道。
“我这碧磷针,又不是最厉害的。我还有很多暗器没使呢。”
乔峰冷冷的道。
“你怎么不用无形粉、逍遥散、极乐刺、穿心钉?”
那少女止住了哭声,脸色诧异之极,颤声道。
“你……你怎么知道?”
乔峰道。
“我知道你师父是星宿老怪,便知道你这许多歹毒暗器。”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大吃一惊,“星宿老怪”丁春秋是武林中人人闻之皱眉的邪派高手,此人无恶不作,杀人如麻,“化功**”专门消人内力,更为天下学武之人的大忌。
偏生他武功极高,谁也奈何他不得,总算他极少来到中原,是以没酿成什么大祸。
那中年人脸上神色又是怜惜,又是担心,温言问道。
“阿紫,你怎地会去拜了星宿老人为师?”
那少女瞪着圆圆的大眼,骨溜溜地向那中年人打量,问道。
“你怎么又知道我名字?”
那中年人叹了口气,说道。
“咱们适才的话,难道你没听见吗?”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竟然会变成这种德性,心里的愧疚之情也越发多了。
那少女摇摇头,微笑道。
“我一装死,心停气绝,耳目闭塞,什么也瞧不见、听不见了。”
乔峰放开了她手腕,道。
“哼,星宿老怪的‘龟息功’。”
少女阿紫瞪着他道。
“你好像什么都知道。呸!”
向他伸伸舌头,做个鬼脸。
那美妇拉着阿紫,细细打量,眉花眼笑,说不出的喜欢。
那中年人微笑道。
“你为什么装死?真吓得我们大吃一惊。”
阿紫很是得意,说道。
“谁叫你将我摔入湖中?你这家伙不是好人。”
那中年人向乔峰瞧了一眼,脸有尴尬之色,苦笑道。
“顽皮,顽皮。”
第一千零七十一章 恶人到
乔峰知他父女初会,必有许多不足为外人道的言语要说,扯了扯阿朱的衣袖,退到屋外的竹林之中,只见阿朱两眼红红的,身子不住发抖,问道。
“阿朱,你不舒服么?”
伸手搭了搭她脉搏,但觉振跳甚速,显是心神大为激荡。
阿朱摇摇头,道。
“没什么。”
随即道。
“大哥,请你先出去,我……我要解手。”
乔峰点点头,远远走了开去。
乔峰走到湖边,等了好一会,始终不见阿朱从竹林中出来,蓦地里听得脚步声响,有三人急步而来,心中一动。
“莫非是那人的对头到了?”
远远只见三个人沿着湖畔小径奔来,其中二人背上负得有人,一个身形矮小的人步履如飞,奔行时犹似足不点地一般。他奔出一程,便立定脚步,等候后面来的同伴。
那两人步履凝重,武功显然也颇了得。三人行到近处,乔峰见那两个被负之人,正是途中所遇的使斧疯子和那姓傅大汉。只听那身形矮小之人叫道。
“主公,主公,大恶人赶来了,咱们快快走罢!”
那中年人一手携着美妇,一手携着阿紫,从竹林中走了出来。那中年人和那美妇脸上都有泪痕,阿紫却笑嘻嘻地:洋洋然若无其事。接着阿朱也走出林中,到了乔峰身边。
那中年人放开携着的两个女子,抢步走到两个伤者身边,按了按二人的脉搏,察知并无性命之忧,登时脸有喜色,说道。
“三位辛苦,古博两位兄弟均无大碍,我就放心了。”
三人躬身行礼,神态极是恭谨。
乔峰暗暗纳罕。
“这三人武功气度都着实不凡,若不是独霸一方为尊,便当是一门一派的首领,但见了这中年汉子却如此恭敬,这人又是什么来头?”
那矮汉子说道。
“启禀主公,臣下在青石桥边故布疑阵,将那大恶人阻得一阻。只怕他迅速即便瞧破了机关,请主公即行起驾为是。”
那中年人道。
“我家不幸,出了这等恶逆,既然在此邂逅相遇,要避只怕也避不过,说不得,只好跟他周旋一番了。”
一个浓眉大眼的汉子说道。
“御敌除恶之事,臣子们份所当为,主公务当以社稷为重,早回大理,以免皇上悬念。”
另一个中等身材的汉子说道。
“主公,今日之事,不能逞一时之刚勇。主公若有些微失闪,咱们有何面目回大理去见皇上?只有一齐自刎了。”
乔峰听到这里,心中一凛。
“又是臣子、又是皇上的,什么早回大理?难道这些人竟是大理段家的么?”
他正自起疑,忽听得远处一声长吼,跟着有个金属相互磨擦般的声音叫道。
“师公爷爷,你逃不了啦,快乖乖的束手待缚,徒孙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一个女子的声音说道。
“段王爷,你信不过我们,难道还信不过岳老三吗?他可是先生的亲传大弟子。”
又有一个阴声阴气的声音道。
“段王爷,我们不会为难你的。”
这个人勉力远送话声,但显是中气不足,倒似是身上有伤未愈一般。
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原因
乔峰听得这些人口口声声说什么“姓段的”,疑心更盛,不知道双方到底有什么间隙。突然之间,一只小手伸过来拉住了他的衣角。
乔峰斜眼向身旁的阿朱瞧了一眼,只见她脸色略微激动,神情略有些紧张,低声问道。
“你怎么呢?”
阿朱欲言又止的说道。
“我知道哥哥为什么让我们来这里了。”
周轩让他们来这里并没有明确告知为什么,只是说让他们去就知道了。
乔峰微微一笑,说道。
“大哥神机妙算,可是遇到了什么好事。”
阿朱不置可否,望着旁边的中年人和美妇人、阿紫,嘴唇激动的微微抖动。
那中年人便是大理国皇太弟段正淳。他年轻时游历中原,风流自赏,不免到处留情。其时富贵人家三妻四妾本属常事,段正淳以皇子之尊,多蓄内宠原亦寻常。
只是他段家出自中原武林世家,虽在大理称帝,一切起居饮食,始终遵从祖训,不敢忘本而过份豪奢。
段正淳的元配夫人刀白凤,是云南摆夷大酋长的女儿,段家与之结亲,原有笼络摆夷、以固皇位之意。其时云南汉人为数不多,倘若不得摆夷人拥戴,段氏这皇位就说什么也坐不稳。
摆夷人自来一夫一妻,刀白凤更自幼尊贵,便也不许段正淳娶二房,为了他不绝的拈花惹草,竟致愤而出家,做了道姑。段正淳和木婉清之母秦红棉、钟万仇之妻甘宝宝、阿紫的母亲阮星竹这些女子,当年各有一段情史。
这一次段正淳奉皇兄之命,前赴陆凉州身戒寺,查察少林寺玄悲大师遭人害死的情形,发觉疑点甚多,未必定是姑苏慕容氏下的毒手。
等了半月有余,少林寺并无高僧到来,便带同三公范骅、华赫艮、巴天石,以及四大护卫来到中原访查真相,乘机便来探望隐居小镜湖畔的阮星竹,顺便想把阮星竹带回大理去。
这些日子双宿双飞,快活有如神仙。
段正淳在小镜湖畔和旧情人重温鸳梦,护驾而来的三公四卫散在四周卫护,殊不想大对头竟然找上门来。
段延庆武功厉害,四大护卫中的古笃诚、傅思归先后受伤。
朱丹臣误认乔峰为敌,在青石桥阻拦不果。褚万里复为阿紫的柔丝网所擒。司马范骅、司徒华赫良、司空巴天石三人救护古、傅二人后,赶到段正淳身旁护驾,共御强敌。
朱丹臣一直在设法给褚万里解开缠在身上的渔网,偏生这网线刀割不断,手解不开,忙得满头大汗,无法可施。
段正淳向阿紫道。
“快放开褚叔叔,大敌当前,不可再顽皮了。”
阿紫笑道。
“爹爹,你奖赏我什么?”
段正淳皱眉道。
“你不听话,我叫妈打你手心。你冒犯褚叔叔,还不快快陪罪?”
阿紫道。
“你将我抛在湖里,害得我装了半天死,你又不向我陪罪?我也叫妈打你手心!”
范骅、巴天石等见镇南王忽然又多了一个女儿出来,而且骄纵顽皮,对父亲也是没半点规矩,都暗中戒惧,心想。
“这位姑娘虽然并非嫡出,总是镇南王的千金,倘若犯到自己身上来,又不能跟她当真,只有自认倒霉了。褚兄弟给她这般绑着,当真难堪之极。”
第一千零七十三章 段延庆
段正淳怒道。
“你不听爹的话,瞧我以后疼不疼你?”
阿紫扁了扁小嘴,说道。
“你本来就不疼我,否则怎地抛下我十几年,从来不理我?”
段正淳一时说不出话来,黯然叹息。
阮星竹道。
“阿紫乖宝,妈有好东西给你,你快放了褚叔叔。”
阿紫伸出手来,道。
“你先给我,让我瞧好是不好。”
乔峰在一旁眼见这小姑娘刁蛮无礼,好生着恼,他心敬褚万里是条好汉,心想。
“你是他的家臣,不敢发作,我可不用买这个帐。”
一俯身,提起褚万里身子,说道。
“褚兄,看来这些柔丝遇水即松,我给你去浸一浸水。”
阿紫大怒,叫道。
“又要你这坏蛋来多事!”
只是被乔峰打过一个耳光,对他颇为害怕,却也不敢伸手阻拦。
乔峰提起褚万里,几步奔到湖边,将他在水中一浸。果然那柔丝网遇水便即松软。
乔峰伸手将渔网解下。
褚万里低声道。
“多谢萧兄援手。”
乔峰微笑道。
“这顽皮女娃子甚是难缠,我已重重打了她一记耳光,替褚兄出了气。”
褚万里摇了摇头,甚是沮丧。
乔峰将柔丝网收起,握成一团,只不过一个拳头大小,的是奇物。阿紫走近身来,伸手道。
“还我!”
乔峰手掌一挥,作势欲打,阿紫吓得退开几步。
乔峰只是吓她一吓,顺势便将柔丝网收入了怀中。他料想眼前这中年人多半便是自己大哥的亲近之人,阿紫自然也算得上是自己人。这柔丝网是一件利器,自不能还她继续作恶。
阿紫过去扯住段正淳衣角,叫道。
“爹爹,他抢了我的渔网!他抢了我的渔网!”
段正淳见乔峰行径特异,但想他多半是要小小惩戒阿紫一番,他武功如此了得,自不会贪图小孩子的物事。
忽听得巴天石朗声道。
“云兄别来无恙?别人的功夫总是越练越强,云兄怎么越练越差劲了?下来罢!”
说着挥掌向树上击去,喀嚓一声响,一根树枝随掌而落,同时掉下一个人来。这人既瘦且高,正是“穷凶恶极”云中鹤。
他在被周轩截去了肾脉,当场几乎送了性命,现在好容易将养好了,功夫却已大不如前,而且还落下了一点病根。
当日在大理和巴天石较量轻功,两人相差不远,但今日巴天石一听他步履起落之声,便知他轻功反而不如昔时了。
云中鹤一瞥眼见到乔峰,吃了一惊,反身便走,迎向从湖畔小径走来的三人。
那三人左边一个蓬头短服,是“凶神恶煞”南海鳄神。右边一个女子就是“无恶不作”叶二娘。居中一个身披青袍,撑着两根细铁杖,脸如僵尸,正是四恶之首,号称“恶贯满盈”的段延庆。
段延庆在中原罕有露面,是以乔峰和这“天下第一大恶人”并不相识,但段正淳等在大理领教过他的手段,知道叶二娘、岳老三等人虽然厉害,也不难对付,这段延庆委实非同小可。
他身兼正邪两派所长,段家的一阳指等功固然精通,还练就一身邪派功夫,正邪相济,连黄眉僧这等高手都敌他不过,段正淳自知不是他的对手。
第一千零七十四章 恶人出手
段延庆忍耐多日,如今已经忍无可忍了。
本来他想直接去找周轩,把事情问个清楚。但岳老三等人拼命劝说,然后才把目标放到了段正淳的身上。希望能把段正淳抓住,好让周轩投鼠忌器。最后可以借此机会,问出段延庆想知道的事情。
而现在,却是多出了不少变故。
范骅对着段正淳大声道。
“主公,这段延庆不怀好意,主公当以社稷为重,请急速去请世子爷和天龙寺的众高僧到来。”
周轩踪迹神出鬼没,一时半会哪里找的到。而天龙寺远在大理,如何请得人来?
但眼下大理君臣面临生死大险,这话是请段正淳即速逃归大理,同时虚张声势,令段延庆以为天龙寺众高僧便在附近,有所忌惮。段延庆是大理段氏嫡裔,自必深知天龙寺众僧的厉害。
段正淳明知情势极是凶险,但大理诸人之中,以他武功最高,倘若舍众而退,便有何面目以对天下英雄?更何况情人和女儿俱在身畔,怎可如此丢脸?
他微微一笑,说道。
“我大理段氏自身之事,却要到大宋境内来了断,嘿嘿,可笑啊可笑。”
叶二娘笑道。
“段王爷,每次见到你都总见你跟几个风流俊俏的娘儿们在一起,真是艳福不浅哪!”
段正淳微笑道。
“叶二娘,你也风流俊俏得很哪!”
南海鳄神岳老三委屈巴巴的解释说道。
“师公爷爷,老大一定要找师傅问一件事情,我劝他不听,只能陪他来麻烦你一趟了。以后见到师父,可千万记得说此事与我无关。”
这时段延庆冷声说道。
“老三,跟他啰嗦什么,还不快上。”
岳老三听到这话,不情不愿的拿着大剪刀走了上去。
乔峰听叶二娘称那中年人为段正淳,而他直认不讳,果然所料不错,转头低声向阿朱道。
“他应该就是大哥要我们过来的原因了吧。”
阿朱颤声道。
“不错,他好像就是我父亲……”
乔峰心情激动,又是欢喜,说道。
“阿朱妹子,恭喜你找到父母了。”
范骅见岳老三走了过来,低声道。
“华大哥,朱贤弟,夹攻这莽夫。急攻猛打,越快了断越好,先剪除羽翼,大伙儿再合力对付正主。”
华赫艮和丹臣应声而出。
两人虽觉以二敌一,有**分,而且华赫艮的武功殊不在南海鳄神之下,也不必要人相助,但听范骅这么一说,都觉有理。
段延庆实在太过厉害,单打独斗,谁也不是他的对手,只有众人一拥而上,或者方能自保。当下华赫艮手持钢铲,朱丹臣挥动铁笔,分从左右向南海鳄神攻去。
范骅又道。
“巴兄弟去打发你的老朋友,我和褚兄弟对付那女的。”
巴天石应声而出,扑向云中鹤。范骅和褚万里也即双双跃前,褚万里的称手兵刃本是一根铁钓杆,却给阿紫投入了湖中,这时他提起傅思归的铜棍,大呼抢出。
范骅直取叶二娘。叶二娘嫣然一笑,眼见范骅身法,知是劲敌,不敢怠慢手中已握了一柄又阔又薄的板刀,却不知她先前藏于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