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章 义结金兰
乔峰斜眼相睨,见周轩身形潇洒,犹如庭除闲步一般,步伐中浑没半分霸气,心下暗暗佩服。
他加快几步,想将周轩抛在后面,但周轩依旧脸色如常,不论怎样都没有被超过去。
乔峰就这么试了几次,心里已知周轩内力之强,犹胜于己。要在十数里内胜过他这么难,比到三四十里就更不用说了。至于对方想赢自己,那真是的易如反掌。
乔峰哈哈一笑,停步说道。
“慕容公子,乔峰今日可服你啦。姑苏慕容,果然名不虚传。”
周轩转身回来,微微一笑解释道。
“我姓段名誉,兄台确实是认错人了。”
乔峰神色诧异,说道。
“什么?你……你不是慕容复慕容公子?”
周轩微笑道。
“我初到江南,每日里多闻慕容公子的大名,但至今无缘得见。兄台自道姓名,可是姓乔名峰么?”
乔峰惊诧之色尚未尽去,说道。
“正是,在下乔峰。”
周轩道。
“我是大理人氏,初来江南,便结识乔兄这样的一位英雄人物,实是大幸。”
乔峰沉吟道。
“嗯,你是大理段氏的子弟,难怪,难怪。段兄,你到江南来有何贵干?”
段誉道。
“为了拜访我师姐。说起我师姐,到是与那慕容公子有些渊源……我那师侄女,就是慕容公子的表妹。”
当下将拜访李青萝,如何遇到慕容复的两名丫鬟等情况,极简略的说了。虽是长话短说,却也并无隐瞒。
乔峰听后,又惊又喜,说道。
“段兄,你这人十分直爽,我生平从所未遇,你我一见如故,咱俩结为金兰兄弟如何?”
周轩笑道。
“我求之不得。”
两人立刻就叙了年岁。
乔峰说道。
“我三十有一。”
周轩笑道。
“不巧,我三十有二。”
他这辈子可不想做乔峰的老弟,要做就做老大。
乔峰微微诧异说道。
“哦?段兄,你别误会。只是我看你这相貌,实在不像三十二岁的人啊。”
周轩解释道。
“本门武功在驻颜方面颇有奇效,我那大师伯已经九十九岁,看着却跟二八年华的小姑娘无异。以后有空,我带你去看看。”
乔峰说道。
“没想到还有这等奇人,那有机会一定要去拜会一下前辈。”
原本心里还有一丝怀疑,现在也消失殆尽了。
毕竟周轩的武功内力摆在那里,年纪大也说得过去。而且也就只有这样的解释,他才觉得不奇怪。
现在周轩比乔峰大了一岁,自然是兄长了。当下撮土为香,向天拜了八拜,一个口称“贤弟”,一个连叫“大哥”,均是不胜之喜。
周轩道,
“我在松鹤楼上,私听到贤弟与敌人今晚订下了约会。”
乔峰道。
“大哥所说不错,可要前往观看?”
周轩说道。
“我如今正有空闲,自当前往为你捧捧场。”
乔峰笑道。
“此刻天时尚早,你我兄弟回到无锡城中,再去喝一会酒,然后同上惠山不迟。”
周轩点点头笑道。
“正好,我也要回去与那些妹妹们汇合,那就一块回去吧。”
第一千零一章 前往
两人说着重回无锡城中,施展轻功下没多久就回来了。
周轩收了乔峰这个小弟,心情极是欢畅,在路上与乔峰扯淡闲聊道。
“贤弟,你先前误认我为慕容公子,莫非那慕容公子的长相,与我有几分相似不成?”
乔峰略带惭愧的解释道。
“我素闻姑苏慕容氏的大名,这次来到江南,便是为他而来。听说慕容复儒雅英俊,约莫二十**岁年纪,本来比大哥是要大着好几岁,但我决计想不到江南除了慕容复之外,另有一位武功高强、容貌俊雅的青年公子。”
“因此认错了人,好生惭愧。”
周轩又问道。
“贤弟远来寻他,是要结交他这个朋友么?”
乔峰叹了口气,神色黯然,摇头道。
“我本来盼望得能结交这位朋友,但只怕无法如愿了。”
周轩问道,
“为什么?”
乔峰道。
“我有一个至交好友,两个多月前死于非命,人家都说是慕容复下的毒手。”
周轩笑道。
“可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乔峰道。
“不错。我这个朋友所受致命之伤,正是以他本人的成名绝技所施。”
说到这里,声音哽咽,神情酸楚。他顿了一顿,又道。
“但江湖上的事奇诡百出,人所难料,不能单凭传闻之言,便贸然定人之罪。小弟来到江南,为的是要查明真相。”
周轩道。
“真相到底如何?”
乔峰摇了摇头,说道。
“这时难说得很。我那朋友成名已久,为人端方,性情谦和,向来行事又极稳重,不致平白无端的去得罪慕容公子。他何以会受人暗算,实令人大惑不解。”
周轩又问道。
“那与贤弟约定明朝相会的强敌,却又是些什么人?”
乔峰道。
“那是……”
只说得两个字,只见大路上两个衣衫破烂、乞儿模样的汉子疾奔而来,乔峰便即住口。
那两人施展轻功,晃眼间便奔到眼前,一齐躬身,一人说道。
“启禀帮主,有六个点子闯入‘大义分舵’,身手甚是了得,蒋舵主见他们似乎来意不善,生怕抵挡不住,命属下请‘大仁分舵’遣人应援。”
乔峰点了点头,问道。
“点子是些什么人?”
一名汉子道。
“其中五个是女的,一个是高高瘦瘦的中年汉子,十分横蛮无理。”
乔峰哼了一声,道。
“蒋舵主忒也把细了,对方只不过单身一人,难道便对付不了?”
那汉子道。
“启禀帮主,那几个女子似乎也有武功。”
“贤弟,且慢。那五个女子,怕就是我那几个不懂事的妹妹。为兄,先在这里跟你陪不是了。”
乔峰笑了笑,道。
“无妨,大哥的妹子,那不就是我的妹子。好罢,我们且一起去瞧瞧。”
那两名汉子脸露喜色,齐声应道。
“是!”
垂手闪到乔峰身后。
两名汉子在前引路,前行里许,折而向左,曲曲折折的走上了乡下的田径。这一带都是极肥沃的良田,到处河港交叉。行得数里,绕过一片杏子林。
第一千零二章 臭嘴包不同
只听得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从杏花丛中传出来。
“我慕容兄弟上洛阳去会你家帮主,怎么你们丐帮的人都到无锡来了?这不是故意的避而不见么?你们胆小怕事,那也不打紧,岂不是累得我慕容兄弟白白的空走一趟?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
只听得一个北方口音的人大声道。
“慕容公子是跟敝帮乔帮主事先订下了约会吗?”
包不同道。
“订不订约会都一样。慕容公子既上洛阳,丐帮的帮主总不能自行走开,让他扑一个空啊。岂有此理,真正的岂有此理!”
那人道。
“慕容公子有无信帖知会敝帮?”
包不同道,
“我怎么知道?我既不是慕容公子,又不是丐帮帮主,怎会知道?你这句话问得太也没有道理了,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乔峰脸一沉,大踏步走进林去。周轩并肩走了过来,但见杏子林中两起人相对而立,包不同身后站着五个少女,正是阿朱阿碧一行人。
木婉清和钟灵本来到是不想跟着包不同一起走的,但是奈何
她们刚好碰到了包不同,于是就在包不同的劝说下来了“大义分舵”。
王语嫣看到周轩后,忍不住轻噫一声。没想到周轩竟然也来了,而且那大汉竟然就是丐帮帮主乔峰。
杏林中站在包不同对面的是一群衣衫褴褛的化子,当先一人眼见乔峰到来,脸有喜色,立刻抢步迎上,他身后的丐帮帮众一齐躬身行礼,大声道。
“属下参见帮主。”
乔峰抱拳道。
“众兄弟好。”
包不同仍然一般的神情嚣张,说道。
“嗯,这位是丐帮的乔帮主么?兄弟包不同,你一定听到过我的名头了。”
乔峰道。
“原来是包三先生,在下久慕英名,今日得见尊范,大是幸事。”
包不同道。
“非也,非也!我有什么英名?江湖上臭名倒是有的。人人都知我包不同一生惹事生非,出口伤人。嘿嘿嘿,乔帮主,你随随便便的来到江南,这就是你的不是了。”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会,帮主的身分何等尊崇,诸帮众对帮主要是敬若神明。
众人见包不同对帮主如此无礼,一开口便是责备之言,无不大为愤慨。大义分舵蒋舵主身后站着的六七个人或手按刀柄,或磨拳擦掌,都是跃跃欲动。
乔峰却淡淡的道。
“如何是在下的不是,请包三先生指教。”
包不同道。
“我家慕容兄弟知道你乔帮主是个人物,知道丐帮中颇有些人才,因此特地亲赴洛阳去拜会阁下,你怎么自得其乐的来到江南?嘿嘿,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乔峰微微一笑,说道。
“慕容公子驾临洛阳敝帮,在下倘若事先得知讯息,确当恭候大驾,失迎之罪,先行谢过。”
说着抱拳一拱。
包不同对此居然受之不疑,点了点头,道。
“这失迎之罪,确是要谢过的,虽然常言道得好:不知者不罪。可是到底要罚要打,权在别人啊!”
第一千零三章 江南一阵风风波恶
此时周轩已经默默走到了王语嫣等人身边,轻声安抚了木婉清和钟灵两句。
王语嫣、阿朱阿碧自然不需要他去安慰什么,木婉清和钟灵才是心里怨念。说是带她们出来玩,结果自己跑去找丐帮帮主玩了。把她们丢在了酒楼,要不是碰到了包不同,还不知道要怎么找到周轩呢。
另一边包不同正说得洋洋自得,忽听得杏树丛后几个人齐声大笑,声震长空,大笑声中有人说道。
“素闻江南包不同爱放狗屁,果然名不虚传。”
包不同道。
“素闻响屁不臭,臭屁不响,刚才的狗屁却又响又臭,莫非是丐帮六老所放吗?”
杏树后那人道。
“包不同既知丐帮六老的名头,为何还在这里胡言乱语?”
话声甫歇,杏树丛后走出四名老者,有的白须白发,有的红光满面,手中各持兵刃,分占四角,将包不同、王语嫣等四人围住了。
包不同自然知道,丐帮乃江湖上一等一的大帮会,帮中高手如云,丐帮六老更是望重武林,但他性子高傲,自幼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一副脾气,眼见丐帮六老中倒有四老现身,隐然合围,暗叫。
“糟糕,糟糕,今日包三先生只怕要英名扫地。”
但脸上丝毫不现惧色,说道。
“四个老儿有什么见教?想要跟包三先生打上一架么?为什么还有两个老儿不一齐上来?偷偷埋伏在一旁,想对包三先生横施暗算么?很好,很好,好得很!包三先生最爱的便是打架。”
忽然间半空中一人说道。
“世间最爱打架的是谁?是包三先生吗?错了,错了,那是江南一阵风风波恶。”
众人抬起头来,只见一株杏树的树枝上站着一人,树枝不住晃动,那人便随着树枝上下起伏。那人身形瘦小,约莫三十二三岁年纪,面颊凹陷,留着两撇鼠尾须,眉毛下垂,容貌十分丑陋。
这人便是慕容复的另一个左膀右臂,风波恶。
当下果然听得阿碧叫道。
“风四哥,你听到了公子的讯息么?”
风波恶叫道。
“好啊,今天找到了好对手。阿朱、阿碧,公子的事,待会再说不迟。”
半空中一个倒栽筋斗翻了下来,向北方那身材矮胖的老者扑去。
那老者手持一条钢杖,陡然向前推出,点向风波恶胸口。
这条钢杖有鹅蛋粗细,推出时势挟劲风,甚是威猛。风波恶猱身直上,伸手便去夺那钢杖。那老者手腕一抖,钢杖翻起,点向他胸口。
风波恶叫道。
“妙极!”
突然矮身,去抓对方腰胁。那矮胖老者钢杖已打在外门,见敌人欺近身来,收杖抵御已然不及,当即飞腿踢他小腹。
风波恶斜身闪过,却扑到东首那红脸老者身前,白光耀眼,他手中已多了一柄单刀,横砍而至。
那红脸老者手中拿的是一把鬼头刀,背厚刃薄,刀身甚长,见风波恶挥刀削来,鬼头刀竖立,以刀碰刀,往他刀刃上硬碰过去。
风波恶叫道。
“你兵刃厉害,不跟你碰。”
倒纵丈许,反手一刀,砍向南边的白须老者。
第一千零四章 吕洞宾咬狗
那白须老者右手握着一根铁锏,锏上生满倒齿,乃是一件锁拿敌人的外门兵刃。他见风波恶单刀反砍,而红脸老者的鬼头刀尚未收势,倘若自己就此上前招架,便成了前后夹击之形。
他自重身分,不愿以二对一,当即飘身避开,让了他一招。
岂知风波恶好斗成性,越打得热闹,越是过瘾,至于谁胜谁败,倒不如何计较,而打斗的种种规矩更从来不守。
白须老者这一下闪身而退,谁都知道他有意相让,风波恶却全不理会这些武林中的礼节过门,眼见有隙可乘,刷刷刷刷连砍四刀,全是进手招数,势若飘风,迅捷无比。
那白须老者没想到他竟会乘机相攻,实是无理已极,忙挥锏招架,连退了四步方始稳定身形。
这时他背心靠到了一株杏子树上,已然退无可退,横过铁锏,呼的一锏打出,这是他转守为攻的杀手锏之一。
哪知风波恶喝道。
“再打一个。”
竟然不架而退,单刀舞成圈子,向丐帮四老中的第四位长老旋削过去。
白须长老这一锏打出,敌人已远远退开,只恼得他连连吹气,白须高扬。
这第四位长老两条手臂甚长,左手中提着一件软软的兵刃,见风波恶攻到,左臂一提,抖开兵刃,竟是一只装米的麻袋。麻袋受风一鼓,口子张开,便向风波恶头顶罩落。
风波恶又惊又喜,大叫。
“妙极,妙极,我和你打!”
他生平最爱的便是打架,倘若对手身有古怪武功,或是奇异兵刃,那更是心花怒放,就像喜爱游览之人见到奇山大川,讲究饮食之人尝到新颖美味一般。
眼见对方以一只粗麻布袋作武器,他从来没和这种兵刃交过手,连听也没听见过,喜悦之余,暗增戒惧,小心翼翼的以刀尖戳去,要试试是否能用刀割破麻袋。
长臂老者抖然间袋交右手,左臂回转,挥拳往他面门击去。
风波恶仰头避过,正要反刀去撩他下阴,哪知道长臂老者练成了极高明的“通臂拳”功夫,这一拳似乎拳力已尽,偏是力尽处又有新力生出,拳头更向前伸了半尺。
幸得风波恶一生好斗,大战小斗经历了数千场,应变经验之丰,当世不作第二人想,百忙中张开口来,便往他拳头上咬落。
长臂老者满拟这一拳可将他牙齿打落几枚,哪料得到拳头将到他口边,他一口白森森的牙齿竟然咬了过来,急忙缩手,已然迟了一步,“啊”的一声大叫,指根处已被他咬出血来。旁观众人有的破口而骂,有的哈哈大笑。
包不同一本正经的道。
“风四弟,你这招‘吕洞宾咬狗’,名不虚传,果然已练到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不枉你十载寒暑的苦练之功,咬死了一千八百条白狗、黑狗、花狗,方有今日的修为造诣。”
王语嫣和阿朱、阿碧、木婉清、钟灵都笑了起来。
周轩看着得寸进尺的包不同和风波恶,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要换个人做丐帮帮主,估计他们连气都喘不出来了。
第一千零五章 袋中玄机
这时场中呼呼风响,但见长臂老者将麻袋舞成一团黄影,似已将风波恶笼罩在内。
但风波恶刀法精奇,遮拦进击,尽自抵敌得住。只是麻袋上的招数尚未见底,通臂拳的厉害他适才却已领教过,“吕洞宾咬狗”这一招,究竟只能侥幸得逞,可一咬而不可再咬,是以不敢有丝毫轻忽。
乔峰见风波恶居然能和这位丐帮四老之一的长臂叟恶斗百余招而不落败,心下也暗暗称奇,对慕容公子又看得高了一层。丐帮其余三位长老各自退在一旁,凝神观斗。
阿碧见风波恶久战不下,担起忧来,问王语嫣道。
“王姑娘,这位长臂老先生使一只麻袋,那是什么武功?”
王语嫣皱眉道。
“这路武功我在书上没见过,他拳脚是通臂拳,使那麻袋的手法,有大别山回打软鞭十三式的劲道,也夹着湖北阮家八十一路三节棍的套子,瞧来那麻袋的功夫是他自己独创的。”
她这几句话说得并不甚响,但“大别出回打软鞭十三式”以及“湖北阮家八十一路三节棍”这两个名称,听在长臂叟耳中却如轰轰雷鸣一般。
他本是湖北阮家的子弟,三节棍是家传的功夫,后来杀了本家长辈,犯了大罪,于是改姓换名,舍弃三节棍决不再用,再也无人得知他的本来面目。
不料幼时所学的武功虽然竭力摒弃,但到了剧斗酣战之际,自然而然的便露了出来,心下大惊。
“这女娃儿怎地得知我的底细?”
他还道自己隐瞒了数十年的旧事已为她所知,这么一分心,被风波恶连攻数刀,竟有抵挡不住之势。
长臂叟连退三步,斜身急走,眼见风波恶挥刀砍到,当即飞起左足,往他右手手腕上踢去。
风波恶单刀斜挥,径自砍他左足。长臂叟右足跟着踢出,鸳鸯连环,身子已跃在半空。风波恶见他恁大年纪,身手矫健,不减少年,不由得一声喝采。
“好!”
左手呼的一拳击出,打向他的膝盖。眼见长臂叟身在半空,难以移动身形,这一拳只要打实了,膝盖纵不碎裂,腿骨也必折断。
风波恶见自己这一拳距他膝头已近,对方仍不变招,蓦觉风声劲急,对方手中的麻袋张开大口,往自己头顶罩落。他这拳虽能打断长臂叟的腿骨,但自己老大一个脑袋被人家套在麻袋之中,岂不糟糕之极?
这一拳直击急忙改为横扫,要将麻袋挥开。长臂叟右手微侧,麻袋口一转,已套住了他拳头。麻袋的大口和风波恶小小一个拳头相差太远,套中容易,却决计裹他不住。
风波恶手一缩,便从麻袋中伸了出来。突然间手臂上微微一痛,似被细针刺了一下。垂目看时,登时吓了一跳,只见一只小小蝎子钉在自己手臂之上。
这只蝎子比常蝎为小,但五色斑斓,模样可怖。风波恶情知不妙,用力甩动,可是蝎子尾巴牢牢钉住了他手臂,怎么也甩之不脱。
第一千零六章 解毒
风波恶急忙翻转左手,手臂往自己单刀刀上拍落,擦的一声轻响,五色蝎子立时烂成一团。
但长臂叟既从麻袋中放了这头蝎子出来,决不是好相与之物,寻常一个丐帮子弟,所使毒物已十分厉害,何况是六大长老中的一老?
风波恶立即跃开丈许,从怀中取出一颗解毒丸,抛入口中吞下。
长臂叟也不追击,收起了麻袋,不住向王语嫣打量,寻思。
“这女娃儿如何得知我是湖北阮家的?”
包不同甚是担心风波恶,连忙问道。
“四弟觉得如何?”
风波恶左手挥了两下,觉得并无异状,大是不解。
“麻袋中暗藏五色小蝎,决不能没有古怪。”
说道。
“没有什么……”
只说得这四个字,突然间咕咚一声,向前仆摔下去。
包不同急忙扶起,连问。
“怎么?怎么?”
只见风波恶脸上肌肉僵硬,笑得极是勉强。
包不同大惊,忙伸手点了他手腕、肘节,和肩头三头关节中的六处穴道,要止住毒气上行,岂知那五色彩蝎的毒性行得快速之极,虽然不是“见血封喉”,却也是如响斯应,比一般毒蛇的毒性发作得更快。
风波恶张开了口想说话,却只发出几下极难听的哑哑之声。
包不同眼见毒性厉害,只怕已然无法医治,悲愤难当,一声大吼,便向长臂老者扑了过去。
那手持钢杖的矮胖老者叫道。
“想车轮战么?让我矮冬瓜来会会姑苏的英豪。”
钢杖递出,点向包不同。
这兵刃本来甚为沉重,但他举重若轻,出招灵动,直如一柄长剑一般。
包不同虽然气愤忧急,但对手大是劲敌,却也不敢怠慢,只想擒住这矮胖长老,逼长臂叟取出解药来救治风四弟,当下施展擒拿手,从钢杖的空隙中着着进袭。
阿朱、阿碧分站风波恶两侧,都是目中含泪,只叫。
“四哥,四哥!”
王语嫣于使毒、治毒的法门一窍不通,心下大悔。
“我看过的武学书籍之中,讲到治毒法门的着实不少,偏生我以为没什么用处,瞧也不瞧。当时只消看上几眼,多多少少能记得一些,此刻总不至束手无策,眼睁睁的让风四哥死于非命。”
这时,她总算想起自己那个深不可测的师叔哥哥,抓着周轩焦急问道。
“哥哥,你有什么办法救救风四哥吗?!”
周轩拍了拍王语嫣的手,轻声说道。
“妹妹莫急,且让我先去看看。”
说完便走到阿朱阿碧面前,蹲下来说道。
“阿朱阿碧二位妹妹,别哭了。我来看看,兴许能帮上一点忙。”
阿朱阿碧擦了擦俏脸上的眼泪,对周轩点点头走到了一边。
虽然之前听周轩的口气挺大,但大家都没有真正见识过周轩的实力,心里还是半信半疑的。
不过其实那日在“听香水榭”胡闹过的人,暗地里都被桑尼带人抓了起来。晚上就被周轩吸干了大半内力,只给他们留下了一小部分内力用来恢复。
随后周轩就把人交给了桑尼来教导调教,顺便重新教授他们修炼上乘武功。其实这样算起来,他们也不亏,反而算是赚大了。抱上了上世上最粗的大腿,可谓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他们跟着桑尼修炼一两年上乘武功,就能比他们修炼十几年的三流武功要强的多了。
而且可供选择的上乘武功可不只一两种,诸多辅助练功的灵丹妙药也不少。再加上有桑尼这个行走的“藏经阁”指点,是多少人做梦都梦不到的机遇。
周轩如今拥有的吞噬真元换算成内力的话,应该算是有两百年之多了。
毕竟在吸收了北冥神功的精髓之后,吞天噬地诀的吞噬之力可算是又上了好几个台阶。
面对风波恶中的这点小毒,随手输入一丝吞噬真元,眨眼间就给吸的干干净净了。只是他没有把吞噬真元给收回来,而是让吞噬真元继续潜伏在风波恶的气海中。
平时没发动的时候,风波恶到是察觉不到什么不对,但要是周轩一发动吞噬真元,那便能化成一颗炸弹。
周轩解了风波恶的毒之后,暗中又点了风波恶的穴道。免得他又不知好歹,继续跑上去跟丐帮的人打起来。所以这会风波恶外表上看起来还是跟中毒了没两样,瘫坐着无法动弹。
另一边乔峰见包不同与矮长老势均力敌,非片刻间能分胜败,向长臂叟道。
“陈长老,请你给这位风四爷解了毒罢!”
长臂叟陈长老一怔,道。
“帮主,此人好生无礼,武功倒也不弱,救活了后患大是不小。”
乔峰点了点头,道。
“话是不错。但咱们尚未跟正主儿朝过相,先伤他的下属,未免有恃强凌弱之嫌。咱们还是先站定了脚跟,占住了理数。”
陈长老气愤愤的道。
“马副帮主明明是那姓慕容的小子所害,报仇雪恨,还有什么仁义理数好说。”
乔峰脸上微有不悦之色,道。
“你先给他解了毒,其余的事慢慢再说不迟。”
陈长老心中虽一百个不愿意,但帮主之命终究不敢违拗,说道。
“是。”
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走上几步,向阿朱和阿碧道。
“我家帮主仁义为先,这是解药,拿去罢!”
阿碧大喜,忙走上前去,先向乔峰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又向陈长老福了福,道。
“多谢乔帮主,多谢陈长老。”
接过了那小瓶,问道。
“请问长老,这解药如何用法?”
陈长老道。
“吸尽伤口中的毒液之后,将解药敷上。”
他顿了一顿,又道。
“毒液若未吸尽,解药敷上去有害无益,不可不知。”
阿碧道。
“是!”
她回身跑到风波恶身旁,便想要去吸他手背上创口中的毒液。
陈长老大声喝道。
“且慢!”
阿碧一愕,道。
“怎么?”
陈长老道。
“女子吸不得!”
阿碧脸上微微一红,道。
“女子怎么了?”
陈长老道。
“这蝎毒是阴寒之毒,女子性阴,阴上加阴,毒性更增。”
阿碧、阿朱、王语嫣三人都将信将疑,虽觉这话颇为古怪,但也不是全然无理,倘若真的毒上加毒,那可不妙。
第一千零七章 麻烦
这一边只剩下包不同是个男人,但他与矮老者斗得正剧,但见杖影点点,掌势飘飘,一时之间难以收手。
周轩身份尊贵,阿朱阿碧和王语嫣自然也不敢劳烦他做这种事情。而且周轩似乎正在耗费内力帮风波恶解毒,再让他做那种事情,实在是太为难别人了。
阿朱便对着包不同叫道。
“三哥,暂且罢斗,且回来救了四哥再说。”
但包不同的武功和那矮老者在伯仲之间,一交上了手,要想脱身而退,却也不是数招内便能办到。
高手比武,每一招均牵连生死,要是谁能进退自如,那便可随便取了对方性命,岂能要来便来、要去便去?
包不同听到阿朱的呼叫,心知风波恶伤势有变,心下焦急,抢攻数招,只盼摆脱矮老者的纠缠。
矮老者与包不同激斗已逾百招,虽仍是平手之局,但自己持了威力极强的长大兵刃,对方却是空手,强弱显已分明。
矮老者挥舞钢杖,连环进击,均被包不同一一化解,情知再斗下去,多半有输无赢,待见包不同攻势转盛,还道他想一举击败自己,当下使出全力反击。
丐帮四老在武功上个个有独到的造诣,青城派的诸保昆、司马林、秦家寨的姚伯当都被包不同在谈笑之间轻易打发,这矮老者却着实不易应付。
包不同虽占上风,但要真的胜得一招半式,却还须看对方的功力如何,而矮老者显然长力甚强。
乔峰见王语嫣等三个少女脸色惊惶,想起陈长老所饲彩蝎毒性极为厉害,也不知“女子不能吸毒”之言是真是假。
他若命属下攻击敌人,情势便再凶险百倍,也是无人敢生怨心,但要人干冒送命之险,去救治敌人,这号令可无论如何不能出口。
他当即说道。
“我来给风四爷吸毒好了。”
说着便走向风波恶身旁。
周轩见装的也差不多后,便解开风波恶的穴道站起来说道。
“不用了,他的毒已经解了。”
原本风波恶一只手掌已全成黑色,双眼大睁,连眼皮肌肉也已僵硬,无法合上。
但此刻只见风波恶脸色红润,眼神炯炯有神,丝毫不像是中毒之相。
众人看了,均觉骇异。
突然风波恶身子一动,说道。
“多谢!”
阿朱等尽皆大喜。
阿碧道。
“四哥,你会说话了。”
顷刻之间,风波恶高高肿起的手臂已经平复,说话行动,也已全然如初。
丐帮众人看到这一幕也是大惊失色,没想到长老的蝎毒竟然如此简单就被那人给化解了。
心底纷纷猜测,那人到底是谁。
此时乔峰笑着对周轩点点头说道。
“大哥,有劳你出手了。”
周轩笑着说道。
“贤弟客气了。”
丐帮帮众看到乔峰竟然叫周轩叫大哥,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样子。
乔峰何许人也,北乔峰南慕容,江湖上鼎鼎大名的人物,而且还是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现任帮主。竟然叫周轩这么一个小子做大哥,王语嫣等人也是吃惊不小。
只有木婉清和钟灵没把这当一回事,这一路上吃惊的事情可不少,却也不差这么一件。
风波恶向周轩深深一揖,道。
“多谢公子爷救命之恩。”
周轩笑着说道。
“些许小事,何足挂齿。你既然是阿朱阿碧语嫣的朋友,那自然也算是我的朋友。”
风波恶笑道。
“我的性命在公子是小事,在我却是大事。”
从阿碧手中接过小瓶,掷向陈长老,道。
“还了你的解药。”
又向乔峰抱拳道。
“乔帮主仁义过人,不愧为武林中第一大帮的首领。风波恶十分佩服。”
乔峰抱拳还礼,道。
“不敢!”
风波恶拾起单刀,左手指着陈长老道。
“今天我输了给你,风波恶甘拜下风,待下次撞到,咱们再打过,今天是不打了。”
陈长老微笑道。
“自当奉陪。”
风波恶一斜身,向手中持锏的长老叫道。
“我来领教领教阁下高招。”
阿朱、阿碧都大吃一惊,齐声叫道。
“四哥不可,你体力尚未复原。”
风波恶叫道。
“有架不打,枉自为人!”单刀霍霍挥动,身随刀进,已砍向持锏长老。
那使锏的老者白眉白须,成名数十载,江湖上什么人物没会过,然见风波恶片刻之前还是十成中已死了九成,岂知一转眼间,立即又生龙活虎般的杀来,如此凶悍,实所罕有,不禁心下骇然。
他的铁锏本来变化繁复,除了击打扫刺之外,更有锁拿敌人兵刃的奇异手法,这时心下一怯,功夫减了几成,变成了只有招架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乔峰眉头微皱,心想。
“这位风朋友太也不知好歹,我大哥好意救了你的性命,怎地不分青红皂白的又去乱斗?”
眼见包不同和风波恶两人都渐占上风,但也非转眼间即能分出胜败,高手比武,瞬息万变,只要有一招之式使得巧了,或者对手偶有疏忽,本来处于劣势者立时便能平反败局。
局中四人固然不敢稍有怠忽,旁观各人也均凝神观看。
周轩忽听得东首有不少人快步走来,跟着北方也有人过来,人数更多。
周轩向乔峰传声道。
“贤弟,你的麻烦来了。”
乔峰也早听见,点了点头,心想。
“多半是慕容公子伏下的人马到了。原来这姓包和姓风的两人先来缠住我们,然后大队人手一齐来攻。”
正要暗传号令,命帮众先行向西、向南分别撤走,自己和四长老及蒋舵主断后,忽听得西方和南方同时有脚步杂沓之声。却是四面八方都来了敌人。
乔峰低声道。
“蒋舵主,南方敌人力道最弱,待会见我手势,立时便率领众兄弟向南退走。”
蒋舵主道。
“是!”
便在此时,东方杏子树后奔出五六十人,都是衣衫褴褛,头发蓬乱,或持兵器,或拿破碗竹杖,均是丐帮中帮众。跟着北方也有**十名丐帮弟子走了出来,各人神色严重,见了乔峰也不行礼,反而隐隐含有敌意。
第一千零八章 擒龙手
包不同和风波恶斗然间见到有这许多丐帮人众出现,暗自心惊,均想。
“如何救得王姑娘、阿朱、阿碧三人脱身才好?”
脑子里完全没有想过周轩等人。
然而这时最惊讶的却是乔峰。这些人都是本帮帮众,平素对自己极为敬重,只要远远望见,早就奔了过来行礼,何以今日突如其来,连“帮主”也不叫一声?
他正大感疑惑,只见西首和南首也赶到了数十名帮众,不多时之间,便将杏林丛中的空地挤满了,然而帮中的首脑人物,除了先到的四大长老和蒋舵主之外,余人均不在内。
乔峰越来越惊,掌心中冷汗暗生,他就算遇到最强最恶的敌人,也从来不似此刻这般骇异,只想。
“难道丐帮忽生内乱?传功、执法两位长老和分舵舵主遭了毒手?”
但包不同、风波恶和二长老兀自激战不休,王语嫣等又在一旁,当着外人之面,不便出言询问。
陈长老忽然高声叫道。
“结打狗阵!”
东南西北四面的丐帮帮众之中,每一处都奔出十余人、二十余人不等,各持兵刃,将包不同、矮长老等四人围住。
包不同见丐帮顷刻间布成阵势,若要硬闯,自己纵然勉强能全身而退,风波恶中毒后元气大耗,非受重伤不可,要救王语嫣等三人更是难上加难。
当此情势,莫过于罢手认输,在丐帮群相进击之下,两人因寡不敌众而认输,实于声名无损。
但包不同性子执拗,常人认为理所当然之事,他偏偏要反其道而行之,风波恶却又是爱斗过于性命,只要有打斗的机会,不论是胜是败,结果是生是死,又不管谁是谁非,总之是恶斗到底再说。
是以强弱之势早已分明,包风二人却仍大呼酣战,丝毫不屈。
王语嫣叫道。
“包三哥、风四哥,不成了。丐帮这打狗阵,你们两位破不了的,还是及早住手罢。”
风波恶道。
“我再打一会,等到真的不成,再住手好了。”
他说话时一分心,嗤的一声响,肩头被白发长老扫了一锏,锏上倒齿钩得他肩头血肉淋漓。
风波恶骂道。
“你奶奶的,这一招倒厉害。”
刷刷刷连进三招,直是要和对方同归于尽的模样。
白须老者心道。
“我和你又无不共戴天之仇,何必如此拚命?”
当下守住门户,不再进攻。
陈长老长声唱道。
“南面弟兄来讨饭哟,啊哟哎唷哟……”
他唱的是乞丐的讨饭调,其实是在施发进攻的号令。站在南首的数十名乞丐各举兵刃,只等陈长老歌声一落,立时便即涌上。
周轩看着这些人的表演到也不心急,知道好戏还在后头。
乔峰自知本帮这打狗阵一发动,四面帮众便此上彼下,非将敌人杀死杀伤,决不止歇。
他在查明真相之前,不愿和姑苏慕容氏贸然结下深仇,当下左手一挥,喝道。
“且慢!”
晃身欺到风波恶身侧,左手往他面门抓去。
风波恶向右急闪,乔峰右手顺势而下,已抓住他手腕,夹手将他单刀夺了过来。
王语嫣叫道。
“好一招‘龙爪手’‘抢珠三式’!包三哥,他左肘要撞你胸口,右掌要斩你腰胁,左手便抓你的‘气户穴’,这是‘龙爪手’中的‘沛然有雨’!”
她说“左肘要撞你胸口”,乔峰出手和她所说若合符节,左肘正好去撞包不同胸口,待得王语嫣说“右掌要斩你腰胁”,他右掌正好去斩包不同腰胁,一个说,一个作,便练也练不到这般合拍。
王语嫣说到第三句上,乔峰右手五指成钩,已抓在包不同的“气户穴”上。
包不同只感全身酸软,再也动弹不得,气愤愤的道。
“好一个‘沛然有雨’!大妹子,你说得不迟不早,有什么用?早说片刻,也好让我有个预备。”
王语嫣歉然道。
“他武功太强,出手时事先全没朕兆,我瞧不出来,真是对不起了。”
包不同道。
“什么对得起,对不起?咱们今天的架是打输啦,丢了燕子坞的脸。”
回头一看,只见风波恶直挺挺的站着。却是乔峰夺他单刀之时,顺势便点了他的穴道,否则他怎肯乖乖的罢手不斗?
陈长老见帮主已将包、风二人制住,那一句歌调没唱完,便即戛然而止。
丐帮四长老和帮中高手见乔峰一出手便制住对手,手法之妙,实是难以想像,无不衷心钦佩。
乔峰放开包不同的“气户穴”,左手反掌在风波恶肩头轻拍几下,解开了他被封住的穴道,说道:“两位请便罢。
包不同性子再怪,也知道自己武功和他实在相差太远,人家便没什么“打狗阵”,没什么四长老联手,那也轻轻易易的便操胜算,这时候自己多说一句话,便是多丢一分脸,当下一言不发,退到了王语嫣身边。
风波恶却道。
“乔帮主,我武功是不如你,不过适才这一招输得不大服气,你有点出我不意,攻我无备。”
乔峰道。
“不错,我确是出你不意,攻你无备。咱们再试几招,我接你的单刀。”
一句话甫毕,虚空一抓,一股气流激动地下的单刀,那刀竟然跳了起来,跃入了他手中。乔峰手指一拨,单刀倒转刀柄,便递向风波恶的身前。
风波恶登时便怔住了,颤声道。
“这……这是‘擒龙功’罢?世上居然真的……真的有人会此神奇武功。”
乔峰微笑道。
“在下初窥门径,贻笑大方。”
说着眼光不自禁的向王语嫣射去。适才王语嫣说他那一招“沛然成雨”,竟如未卜先知一般,实令他诧异之极,这时颇想知道这位精通武学的姑娘,对自己这门功夫有什么品评。
不料王语嫣一言不发,对乔峰这手奇功宛如视而不见,原来她正自出神。
“这位乔帮主武功如此了得,我表哥跟他齐名,江湖上有道是‘北乔峰,南慕容’,可是……可是我表哥的武功,怎能……怎能……”
第一千零九章 丐帮叛乱
风波恶摇了摇头,道。
“我打你不过,强弱相差太远,打起来兴味索然。乔帮主,再见了。”
他打了败仗,竟丝毫没有垂头丧气,所谓“胜固欣然败亦喜”,只求有架打,打得紧张火炽,那便心满意足,是输是赢,却是全不萦怀,实可说深得“斗道”之三昧。
他举手和乔峰别过,向包不同道。
“三哥,听说公子爷去了少林寺,那儿人多,定然有架打,我这便撩撩去。你们慢慢再来罢。”
他深恐失了一次半次打架的遇合,不等包不同等回答,当即急奔而去。
包不同道。
“走罢,走罢!技不如人兮,脸上无光!再练十年兮,又输精光!不如罢休兮,吃尽当光!”
高声而吟,扬长而去,倒伦输得潇洒。
王语嫣向阿朱、阿碧道。
“三哥、四哥都走了,咱们却又到哪里找……找他去?”
阿朱低头道。
“这儿丐帮他们要商量正经事情,咱们且回无锡城再说。”
转头对周轩说道。
“哥哥,我们先回无锡城吧。”
周轩摇摇头说道。
“不急,这里还有好戏看,看完再走。”
阿朱等人听到这话,只好点点头陪周轩留了下来。
刚才她们也是听到了乔峰对周轩的称呼,心里对周轩的看法也逐渐拔高了许多。毕竟乔峰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叫了周轩一声“大哥”,所以继续留在这里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东首丐帮之中,忽然走出一个相貌清雅的丐者,板起了脸孔说道。
“启禀帮主,马副帮主惨死的大仇尚未得报,帮主怎可随随便便的就放走敌人?”
这几句话似乎相当客气,但神色之间咄咄逼人,丝毫没有下属之礼。
乔峰道。
“咱们来到江南,原是为报马二哥的大仇而来。但这几日来我多方查察,觉得杀害马二哥的凶手,未必便是慕容公子。”
那中年丐者名叫全冠清,外号“十方秀才”,为人足智多谋,武功高强,是帮中地位仅次于六大长老的八袋舵主,掌管“大智分舵”,问道。
“帮主何所见而云然?”
王语嫣和阿朱、阿碧听得丐帮中有人提到了慕容复,立刻就竖起耳朵认真听了起来。三人对慕容复都极关怀,可不会因为周轩这个半路出来才相处几天的哥哥而淡了感情。
只听乔峰道。
“我也只是猜测而已,自也拿不出什么证据来。”
全冠清道。
“不知帮主如何猜测,属下等都想知道。”
乔峰道。
“我在洛阳之时,听到马二哥死于‘锁喉擒拿手’的功夫之下。”
“便即想起了姑苏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这句话,寻思马二哥的‘锁喉擒拿手’天下无双无对,除了慕容氏一家之外,再无旁人能以马二哥本身的绝技伤他。”
全冠清道。
“不错。”
乔峰道。
“可是近几日来,我越来越觉得,咱们先前的想法只怕未必尽然,这中间说不定另有曲折。”
全冠清道。
“众兄弟都愿闻其详,请帮主开导。”
乔峰见他辞意不善,又察觉到诸帮众的神气大异平常,帮中定已生了重大变故,问道。
“传功、执法两位长老呢?”
全冠清道。
“属下今日并没见到两位长老。”
乔峰又问。
“大仁、大信、大勇、大礼四舵的舵主又在何处?”
全冠清侧头向西北角上一名七袋弟子问道。
“张全祥,你们舵主怎么没来?”
那七袋弟子道。
“嗯……嗯……我不知道。”
乔峰素知大智分舵舵主全冠清工于心计,办事干练,原是自己手下一个极得力的下属,但这时图谋变乱,却又成了一个极厉害的敌人,见那七袋弟子张全祥脸有愧色,说话吞吞吐吐,目光又不敢和自己相对,喝道。
“张全祥,你将本舵方舵主杀害了,是不是?”
张全祥大惊,忙道。
“没有,没有!方舵主好端端的在那里,没有死,没有死!这……这不关我事,不是我干的。”
乔峰厉声道。
“那么是谁干的?”
这句话并不甚响,却充满了威严。张全祥不由得浑身发抖,眼光向着全冠清望去。
乔峰知道变乱已成,传功、执法等诸长老倘若未死,也必已处于极重大的危险之下,时机稍纵即逝,当下长叹一声,转身问四大长老。
“四位长老,到底出了什么事?”
四大长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盼旁人先开口说话。
乔峰见此情状,知道四大长老也参与此事,微微一笑,说道。
“本帮自我而下,人人以义气为重……”
说到这里,霍地向后连退两步,每一步都是纵出寻丈,旁人便是向前纵跃,也无如此迅捷,步度更无这等阔大。
他这两步一退,离全冠清已不过三尺,更不转身,左手反过扣出,右手擒拿,正好抓中了他胸口的“中庭”和“鸠尾”两穴。
全冠清武功之强,殊不输于四大长老,岂知一招也无法还手,便被扣住。
乔峰手上运气,内力从全冠清两处穴道中透将进去,循着经脉,直奔他膝关节的“中委”、“阳台”两穴。他膝间酸软,不由自主的跪倒在地。
诸帮众无不失色,人人骇惶,不知如何是好。
原来乔峰察言辨色,料知此次叛乱,全冠清必是主谋,若不将他一举制住,祸乱非小,纵然平服叛徒,但一场自相残杀势所难免。
丐帮强敌当前,如何能自伤元气?眼见四周帮众除了大义分舵诸人之外,其余似乎都已受了全冠清的煽惑,争斗一起,那便难以收拾。因此故意转身向四长老问话,乘着全冠清绝不防备之时,倒退扣他经脉。
这几下兔起鹘落,一气呵成,似乎行若无事,其实是出尽他生平所学。
要是这反手一扣,部位稍有半寸之差,虽能制住全冠清,却不能以内力冲激他膝关节中穴道,和他同谋之人说不定便会出手相救,争斗仍不可免。这么迫得他下跪,旁人都道全冠清自行投降,自是谁都不敢再有异动。
第一千零一十章 坐谈
乔峰转过身来,左手在他肩头轻拍两下,说道。
“你既已知错,跪下倒也不必。生事犯上之罪,却决不可免,慢慢再行议处不迟。”
右肘轻挺,已撞中了他的哑穴。
乔峰素知全冠清能言善辩,若有说话之机,煽动帮众,祸患难泯,此刻危机四伏,非得从权以断然手段处置不可。他制住全冠清,让他垂首而跪,大声向张全祥道。
“由你带路,引导大义分舵蒋舵主,去请传功、执法长老等诸位一同来此。你好好听我号令行事,当可减轻你的罪责。其余各人一齐就地坐下,不得擅自起立。”
张全祥又惊又喜,连声应道。
“是,是!”
大义分舵蒋舵主并未参与叛乱密谋,见全冠清等敢作乱犯上,早就气恼之极,满脸胀得通红,只呼呼喘气,直到乔峰吩咐他随张全祥去救人,这才心神略定,向本舵二十余名帮众说道。
“本帮不幸发生变乱,正是大伙儿出死力报答帮主恩德之时。大家出力护主,务须遵从帮主号令,不得有违。”
他生怕四大长老等立时便会群起发难,虽然大义分舵与叛众人数相差甚远,但帮主也不致于孤掌难鸣。
乔峰却道。
“不!蒋兄弟,你将本舵众兄弟一齐带去,救人是大事,不可有甚差失。”
蒋舵主不敢违命,应道。
“是!”
又道。
“帮主,你千万小心,我尽快赶回。”
乔峰微微一笑,道。
“这里都是咱们多年来同生共死的好兄弟,只不过一时生了些意见,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放心去罢。”
又道。
“你再派人去知会西夏‘一品堂’,惠山之约,押后七日。”
蒋舵主躬身答应,领了本舵帮众,自行去了。
乔峰口中说得轻描淡写,心下却着实担忧。
眼见大义分舵的二十余名帮众一走,杏子林中除了周轩、王语嫣、阿朱、阿碧几个外人之外,其余二百来人都是参与阴谋的同党,只须其中有人一声传呼,群情汹涌之下发作起来,可十分难以应付。
他四顾群众,只见各人神色均甚尴尬,有的强作镇定,有的惶惑无主,有的却是跃跃欲试,颇有铤而走险之意。四周二百余人,谁也不说一句话,但只要有谁说出一句话来,显然变乱立生。
此刻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暮色笼罩,杏林边薄雾飘绕。
乔峰心想。
“此刻惟有静以待变,最好是转移各人心思,等得传功长老等回来,大事便定。”
随即一瞥眼间见到周轩,便道。
“众位兄弟,我今日好生喜欢,新交了一位好朋友。这位是段誉段兄弟,我二人意气相投,已结拜为兄弟。”
王语嫣和阿朱、阿碧听得周轩居然真和丐帮乔帮主拜了把子,心里都大感惊讶。原以为乔峰叫周轩一声大哥,其中会有什么原因,但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只听乔峰续道。
“大哥,我给你引见我们丐帮中的首要人物。”
说完他就带着周轩,走到那白须白发、手使倒齿铁锏的长老身前,说道。
“这位宋长老,是本帮人人敬重的元老。他这倒齿铁锏当年纵横江湖之时,兄弟我都只是个黄口小儿呢。”
周轩微微一笑道。
“久仰,久仰,今日得见宋长老,幸何如之。”
说着抱拳行礼。
但其实论起真实年龄来,周轩并不比宋长老要小。
宋长老半推半就还了一礼。
毕竟这可是帮主的结拜大哥,总不能一点面子都不给。而且从刚才周轩解毒的手段来看,到也不像是什么庸手。
乔峰又替周轩引见那手使钢杖的矮胖老人,说道。
“这位奚长老是本帮外家高手。小弟我在十多年前,常向他讨教武功。奚长老于我,可说是半师半友,情义甚为深重。”
周轩笑着道。
“适才我见到奚长老和那两位爷台动手过招,武功果然了得,佩服,佩服。”
奚长老性子直率,听得乔峰口口声声不忘旧情,特别提到昔年自己指点他武功的德意,而自己居然胡里胡涂的听信了全冠清之言,不由得大感惭愧。
乔峰引见了那使麻袋的陈长老后,正要再引见那使鬼头刀的红脸吴长老。
忽听得脚步声响,东北角上有许多人奔来,声音嘈杂,有的连问。
“帮主怎么样?叛徒在哪里?”
有的说。
“上了他们的当,给关得真是气闷。”
乱成一团。
乔峰大喜,但不愿缺了礼数,使吴长老心存蒂芥,仍然替周轩引见,表明吴长老的身分名望,这才转身。
只见传功长老、执法长老,大仁、大勇、大礼、大信各舵的舵主,率同大批帮众,一时齐到。
各人都有无数言语要说,但在帮主跟前,谁也不敢任意开口。
乔峰说道。
“大伙儿分别坐下,我有话说。”
众人齐声应道。
“是!”
有的向东,有的向西,各按职份辈份,或前或后、或左或右的坐好。在旁人瞧来,群丐似乎乱七八糟的四散而坐,其实何人在前,何人在后,各有序别。
周轩看着到也不陌生,毕竟他跟丐帮打的交道也不少。
乔峰见众人都守规矩,心下先自宽了三分,微微一笑,说道。
“咱们丐帮多承江湖上朋友瞧得起,百余年来号称武林中第一大帮。”
“既然人多势众,大伙儿的想法不能齐一,那也是难免之事。只须分说明白,好好商量,大伙儿仍是相亲相爱的好兄弟,大家也不必将一时的意气纷争,瞧得太过重了。”
他说这几句话时神色极是慈和。他心中早已细加盘算,决意宁静处事,要将一场大祸消弭于无形,说什么也不能引起丐帮兄弟的自相残杀。
众人听他这么说,原来剑拔弩张之势果然稍见松弛。
坐在乔峰右首的一个面色蜡黄的老丐站起身来,说道。
“请问宋奚陈吴四位长老,你们命人将我们关在太湖中的小船之上,那是什么意思?”
这人是丐帮中的执法长老,名叫白世镜,向来铁面无私,帮中大小人等,纵然并不违犯帮规刑条,见到他也是惧怕三分。
第一千零一十一章 插手
四长老中宋长老年纪最大,隐然是四长老的首脑。他脸上泛出红色,咳嗽一声,说道。
“这个……这个……嗯……咱们是多年来同患难、共生死的好兄弟,自然并无恶意……白……白执法瞧在我老哥哥的脸上,那也不必介意。”
众人一听,都觉他未免老得太也胡涂了,帮会中犯上作乱,那是何等的大事,岂能说一句“瞧在我老哥哥的脸上”,就此轻轻一笔带过?
白世镜道。
“宋长老说并无恶意,实情却非如此。我和传功长老他们,一起被囚在三艘船上,泊在太湖之中,船上堆满柴草硝磺,说道我们若想逃走,立时便引火烧船。宋长老,难道这并无恶意么?”
宋长老道。
“这个……这个嘛,确是做得太过分了些。大家都是一家人,向来亲如兄弟骨肉,怎么可以如此蛮来?以后见面,这……这不是挺难为情么?”
他后来这几句话,已是向陈长老而说。
白世镜指着一条汉子,厉声道。
“你骗我们上船,说是帮主呼召。假传帮主号令,该当何罪?”
那汉子吓得浑身簌簌发抖,颤声道。
“弟子职份低微,如何敢作此犯上欺主之事?都是……都是……”
他说到这里,眼睛瞧着全冠清,意思是说。
“本舵全舵主叫我骗你上船的。”
但他是全冠清下属,不敢公然指证。
白世镜道。
“是你全舵主吩咐的,是不是?”
那汉子垂首不语,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白世镜道。
“全舵主命你假传帮主号令,骗我上船,你当时知不知这号令是假?”
那汉子脸上登时全无半点血色,不敢作声。
白世镜冷笑道。
“李春来,你向来是个敢作敢为的硬汉,是不是?大丈夫有胆子做事,难道没胆子应承?”
李春来脸上突显刚强之色,胸膛一挺,朗声道。
“白长老说得是。我李春来做错了事,是杀是剐,任凭处分,姓李的皱一皱眉头,不算好汉。我向你传达帮主号令之时,明知那是假的。”
白世镜道。
“是帮主对你不起么?是我对你不起么?”
李春来道。
“都不是,帮主待属下义重如山,白长老公正严明,谁都没有异言。”
白世镜厉声道。
“然则那是为了什么?到底是什么缘故?”
李春来向跪在地下的全冠清瞧了一眼,又向乔峰瞧了一眼,大声道。
“属下违反帮规,死有应得,这中间的原因,非属下敢说。”
手腕一翻,白光闪处。这一刀出手甚快,又是对准了心脏,任谁都没想到。但周轩却是轻轻抬了下手指,便用六脉神剑剑气将长刀打断了。
“砰”的一声,长刀掉落在了地上。
而李春来也顺便被周轩点了穴道,呆立在原地无法动弹。
诸帮众看到这一幕,“哗”的一声都惊呼出来。但各人均就坐原地,谁也没有移动。
王语嫣看到后,到是喃喃说了一声“六脉神剑”。只不过她离丐帮这些人太远,没人听到罢了。
周轩这一手无形剑气,不光把帮众给惊到了。就连其他舵主、长老,乃至乔峰都是满脸震惊。此武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他们自己要是对上,绝无生还的可能,只有碰面就转身逃才能有一线生机。
乔峰到是对周轩的武功越来越感到吃惊,心里也越来越高兴。
自己大哥竟然是个隐世高人,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这兄弟结交的值了。
周轩微微一笑,对众人说道。
“诸位,这事关乎到我贤弟与贵帮荣辱兴亡,所以不能让此人草率自尽。在下情急之下了忍不住插手进来,还请多多包涵。”
乔峰立刻对周轩说道。
“大哥,哪里话,你这可是帮了小弟一件大事。这事在没有调查清楚之前,确实不能让李兄弟不清不楚去死。白长老,帮规还是等弄清楚所有事情再执行吧。”
白世镜丝毫不动声色,说道。
“……他明知号令是假,却不向帮主举报,反来骗我,原该处死。但帮主和帮主大哥都这么说了,那就暂且押后处置。”
随即又转头向传功长老道。
“项兄,骗你上船的,却又是谁?”
突然之间,人丛中一人跃起身来,向林外急奔。
这人背上负着五只布袋,是丐帮的五袋弟子。
他逃得极是匆忙,不问可知,自是假传号令、骗项长老上船去之人了。
传功、执法两长老相对叹息一声,并不说话。只见人影一晃,一人抢出来拦在那五袋弟子身前。那人满脸红光,手持鬼头刀,正是四大长老中的吴长老,厉声喝道。
“刘竹庄,你为什么要逃?”
那五袋弟子颤声道。
“我……我……我……”
连说了六七个“我”字,再也说不出第二个字来。
吴长老道。
“咱们身为丐帮弟子,须当遵守祖宗遗法。大丈夫行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敢作敢为,也敢担当。”
转过身来向乔峰道。
“乔帮主,我们大伙儿商量了,要废去你的帮主之位。这件大事,宋奚陈吴四长老都是参与的。我们怕传功、执法两位长老不允,是以设法将他们囚禁起来。”
“这是为了本帮的大业着想,不得不冒险而为。今日势头不利,被你占了上风,我们由你处置便是。吴长风在丐帮三十年,谁都知道我不是贪生怕死的小人。”
说着当的一声,将鬼头刀远远掷了开去,双臂抱在胸前,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神气。
他侃侃陈辞,将“废去帮主”的密谋吐露了出来,诸帮众自是人人震动。这几句话,所有参与密谋之人,心中无不明白,可就谁也不敢宣之于口,吴长风却第一个直言无隐。
执法长老白世镜朗声道。
“宋奚陈吴四长老背叛帮主,违犯帮规第一条。执法弟子,将四长老绑上了。”
他手下执法的弟子取过牛筋,先去给吴长风上绑。吴长风含笑而立,毫不反抗。跟着宋奚二长老也抛下兵刃,反手就缚。
陈长老脸色极是难看,喃喃的道。
“懦夫,懦夫!群起一战,未必便输,可是谁都怕了乔峰。”
第一千零一十二章 对质
陈长老这话确是不错,当全冠清被制服之初,参与密谋之人如果立时发难,乔峰难免寡不敌众。
即是传功、执法二长老,大仁、大义、大信、大勇、大礼五舵主一齐回归,仍是叛众人数居多。然而乔峰在众人前面这么一站,凛然生威,竟是谁也不敢抢出动手,以致良机坐失,一个个的束手就缚。
待得宋奚吴三长老都被绑缚之后,陈长老便欲决心一战,也已孤掌难鸣了。他一声叹息,抛下手中麻袋,让两名执法弟子在手腕和脚踝上都绑上了牛筋。
此时天已全黑,白世镜吩咐弟子燃起火堆。火光照在被绑各人的脸上,显出来的尽是一片沮丧阴沉之意。
白世镜凝视刘竹庄,说道。
“你这等行径,还配做丐帮的弟子吗?你自己了断呢?还是须得旁人动手?”
刘竹庄道。
“我……我……”
底下的话仍是说不出来,但见他抽出身边单刀,想要横刀自刎,但手臂颤抖得极是厉害,竟无法向自己颈中割去。
一名执法弟子叫道。
“这般没用,亏你在丐帮中耽了这么久。”
抓住他右臂,用力一挥,便想割断了刘竹庄的喉头。
这时,周轩又是一指头戳了过去,“砰”的一声,刀被打断了。他摇了摇头,略带无奈的叹气说道。
“我原不想插手你们丐帮的事情,但你们做事实在是太不合章法了。这些事情都还没弄清楚,罪魁祸首都还没处置,就急着处置一个被蛊惑的普通弟子吗?”
刘竹庄愣愣的望着周轩,满脸激动的说道。
“大侠,我……”
周轩摆摆手说道。
“不必多言,是非对错,最后自有公义评定。”
其实依照原来丐帮中规矩,凡是犯了帮规要处死刑的,如果自行了断,帮中仍当他是兄弟,只须一死,便洗清了一切罪孽。但如由执法弟子动手,那么罪孽永远不能清脱。
适才那执法弟子见刘竹庄确有自刎之意,只是力有不逮,这才出手相助。
但这会周轩出手打断,而且又言之有理。再加上有乔峰的面子在,到是没有再坚持下去了。
毕竟周轩作为乔峰的结拜大哥,怎么说也算的上是半个自家人。更何况周轩的武功深不可测,这个面子他们还是要给的。
至于另一边的王语嫣等人,无意中撞上了丐帮这场大内变,都觉自己是局外人,窥人阴私,极是不该,但在这时退开,却也已不免引起丐帮中人的疑忌,只有坐得远远地,装得漠不关心。
不过好在有周轩和乔峰的庇护,到也用不着太担心。
本来眼见李春来和刘竹庄接连血溅当场,尸横就地,不久之前还是威风凛凛的宋奚陈吴四长老一一就缚,只怕此后尚有许多惊心动魄的变故。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觉处境甚是尴尬。风波恶中毒后,周轩帮忙解毒,但乔峰也是有代索解药归还的恩情。王语嫣和朱碧双姝都对乔峰心存感激,这时见他平定逆乱,将反叛者一一制服,自是代他欢喜。
乔峰怔怔的坐在一旁,叛徒就缚,他心中却殊无胜利与喜悦之感。
回思自受上代汪帮主深恩,以帮主之位相授,执掌丐帮八年以来,经过了不少大风大浪,内解纷争,外抗强敌,自己始终竭力以赴,不存半点私心。
他将丐帮整顿得好生兴旺,江湖上威名赫赫,自己实是有功无过,何以突然之间,竟有这许多人密谋反叛?若说全冠清胸怀野心,意图倾覆本帮,何以连宋长老、奚长老这等元老,吴长风这等耿直汉子,均会参与其事?
难道自己无意之中做了什么对不起众兄弟之事,竟连自己也不知么?
白世镜朗声道。
“众位兄弟,乔帮主继任上代汪帮主为本帮首领,并非巧取豪夺,用什么不正当手段而得此位。当年汪帮主试了他三大难题,命他为本帮立七大功劳,这才以打狗棒相授。”
“那一年泰山大会,本帮受人围攻,处境十分凶险,全仗乔帮主连创九名强敌,丐帮这才转危为安,这里许多兄弟都是亲眼得见。这八年来本帮声誉日隆,人人均知是乔帮主主持之功。”
“乔帮主待人仁义,处事公允,咱们大伙儿拥戴尚自不及,为什么居然有人猪油蒙了心,竟会起意叛乱?全冠清,你当众说来!”
全冠清被乔峰拍了哑穴,对白世镜的话听得清清楚楚,苦于无法开口回答。
乔峰走上前去,在他背心上轻轻拍了两下,解开他的穴道,说道。
“全舵主,我乔峰做了什么对不起众兄弟之事,你尽管当面指证,不必害怕,不用顾忌。”
全冠清一跃站起,但腿间兀自酸麻,右膝跪倒,大声道。
“对不起众兄弟的大事,你现今虽然还没有做,但不久就要做了。”
说完这句话,这才站直身子。
白世镜厉声道。
“胡说八道!乔帮主为人处事,光明磊落,他从前既没做过歹事,将来更加不会做。你只凭一些全无佐证的无稽之言,便煽动人心,意图背叛帮主。”
“老实说,这些谣言也曾传进我的耳里,我只当他是大放狗屁,老子一拳头便将放屁之人打断了三条肋骨。偏有这么些胡涂透顶的家伙,听信了你的胡说八道。你说来说去,也不过是这么几句话,快快自行了断罢。”
乔峰寻思。
“原来在我背后,早有许多不利于我的言语,白长老也听到了,只是不便向我提起,那自是难听之极的话了。大丈夫事无不可对人言,那又何必隐瞒?”
于是温言道。
“白长老,你不用性急,让全舵主从头至尾,详详细细说个明白。连宋长老、奚长老他们也都反对我,想必我乔峰定有不对之处。”
奚长老。
“我反叛你,是我不对,你不用再提。回头定案之后,我自行把矮脖子上的大头割下来给你便是。”
他这句话说得滑稽,各人心中却均感沉痛,谁都不露丝毫笑容。
白世镜道。
“帮主吩咐得是。全冠清,你说罢。”
第一千零一十三章 大英雄,好汉子
全冠清见与自己同谋的宋奚陈吴四长老均已就缚,这一仗是输定了,但不能不作最后的挣扎,大声道。
“马副帮主为人所害,我相信是出于乔峰的指使。”
乔峰全身一震,惊道。
“什么?”
全冠清道。
“你一直憎恶马副帮主,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总觉若不除去这眼中之钉,你帮主之位便不安稳。”
乔峰缓缓摇了摇头,说道。
“不是。我和马副帮主交情虽不甚深,言谈虽不甚投机,但从来没存过害他的念头。皇天后土,实所共鉴。乔峰若有加害马大元之意,教我身败名裂,受千刀之祸,为天下好汉所笑。”
这几句话说得甚是诚恳,这副莽莽苍苍的英雄气概,谁都不能有丝毫怀疑。
全冠清却道。
“然则咱们大伙到姑苏来找慕容复报仇,为什么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与敌人勾结?”
指着王语嫣等几个少女道。
“这几人是慕容复的家人眷属,你加以庇护。”
指着周轩道。
“这人是慕容复的朋友,你却与之结为兄弟……”
周轩抬手一指,射断了全冠清额前的头发,随后皱眉对全冠清说道。
“这次我看在贤弟和丐帮的面子上,饶你一命,再有下次,可别怪我出手无情。”
“再者这事究竟是不是慕容复所为,尚未决断。何况就算真是慕容复所为,难道就要祸及家人眷属,灭人满门吗?难道这就是你们作为天下第一大帮丐帮弟子的气节?”
“冤有头债有主,祸不及妻儿的道理难道不懂吗?更何况她们可是连妻儿都算不上。”
全冠清摸了下断掉的头发,心有余悸的瞪着周轩说道。
“‘非也非也’包不同是慕容复属下的金风庄庄主,‘一阵风风波恶’是慕容复手下的玄霜庄庄主,他二人若非得你和乔峰解围,早就一个乱刀分尸,一个中毒毙命。此事大伙儿亲眼目睹,你还有什么抵赖不成?”
因为周轩的强硬态度,他这会也不敢将话题再拉扯到王语嫣等人身上了。
乔峰缓缓说道。
“我丐帮开帮数百年,在江湖上受人尊崇,并非恃了人多势众、武功高强,乃是由于行侠仗义、主持公道之故。全舵主,你责我庇护这几位年轻姑娘,不错,我确是庇护她们。”
“那是因为我爱惜本帮数百年来的令名,不肯让天下英雄说一句‘丐帮众长老合力欺侮三个稚弱女子’。宋奚陈吴四长老,那一位不是名重武林的前辈?丐帮和四位长老的名声,你不爱惜,帮中众兄弟可都爱惜。”
周轩摇摇头说道。
“贤弟,这话就说错了。就算没有你庇护,难道我就护不住她们了吗?我到要看看,今天谁敢动我的人。”
众人听了这些话,又向王语嫣等几个娇滴滴的姑娘瞧了几眼,都觉极是有理,倘若大伙和这几个姑娘为难,传了出去,确是大损丐帮的名声。
更何况有周轩这个大高手在旁护佑,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白世镜道。
“全冠清,你还有什么话说?”
转头向乔峰道。
“帮主,这等不识大体的叛徒,不必再跟他多费唇舌,按照叛逆犯上的帮规处刑便了。”
乔峰心道。
“白长老一意要尽快处决全冠清,显是不让他吐露不利于我的言语。”
朗声道。
“全舵主能说得动这许多人密谋作乱,必有极重大的原因。大丈夫行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众位兄弟,乔峰的所作所为,有何不对,请大家明言便是。”
吴长风叹了口气,道。
“帮主,你或者是个装腔作势的大奸雄,或者是个直肠直肚的好汉子,我吴长风没本事分辨,你还是及早将我杀了罢。”
乔峰心下大疑,问道。
“吴长老,你为什么说我是个欺人的骗子?你……你……什么地方疑心我?”
吴长风摇了摇头,说道。
“这件事说起来牵连太多,传了出去,丐帮在江湖上再也抬不起头来,人人要瞧我们不起。我们本来想将你一刀杀死,那就完了。”
乔峰更如堕入五里雾中,摸不着半点头脑,喃喃道。
“为什么?为什么?”
抬起头来,说道。
“我救了慕容复手下的两员大将,你们就疑心我和他有所勾结,是不是?可是你们谋叛在先,我救人在后,这两件事拉不上干系。再说,此事是对是错,这时候还难下断语,但我总觉得马副帮主不是慕容复所害。”
全冠清道。
“何以见得?”
这句话他本已问过一次,中间变故陡起,打断了话题,直至此刻又再提起。
乔峰道。
“我想慕容复是大英雄、好汉子,不会下手去杀害马二哥。”
王语嫣听得乔峰称慕容复为“大英雄、好汉子”,芳心大喜,心道。
“这位乔帮主果然也是个大英雄、好汉子。”
而周轩眼里却露出一抹嘲讽,暗道。
“慕容复可不是什么大英雄。”
全冠清道。
“这两个月来,江湖上被害的高手着实不少,都是死于各人本身的成名绝技之下。人人皆知是姑苏慕容氏所下毒手。如此辣手杀害武林中朋友,怎能说是英雄好汉?”
乔峰在场中缓缓踱步,说道。
“众位兄弟,昨天晚上,我在江阴长江边上的望江楼头饮酒,遇到一位中年儒生,居然一口气连尽十大碗烈酒,面不改色,好酒量,好汉子!”
只听乔峰又道。
“我和他对饮三碗,说起江南的武林人物,他自夸掌法江南第二,第一便是慕容复慕容公子。我便和他对了三掌。第一掌、第二掌他都接了下来,第三掌他左手中所持的酒碗震得粉碎,瓷片划得他满脸都是鲜血。”
“他神色自若,说道:‘可惜!可惜!可惜了一大碗好酒。’我大起爱惜之心,第四掌便不再出手,说道:‘阁下掌法精妙,“江南第二”四字,当之无愧。’他道:‘江南第二,天下第屁!’”
“我道:‘兄台不必过谦,以掌法而论,兄台实可算得是一流好手。’他道:‘原来是丐帮乔帮主驾到,兄弟输得十分服气,多承你手下留情,没让我受伤,我再敬你一碗!’咱二人又对饮三碗。”
第一千零一十四章 好汉子
“分手时我问他姓名,他说复姓公冶,单名一个‘乾’字。这不是乾坤之乾,而是乾杯之乾。注他说是慕容公子的下属,是赤霞庄的庄主,邀我到他庄上去大饮三日。众位兄弟,这等人物,你们说是如何?是不是好朋友?”
吴长风大声道。
“这公冶乾是好汉子,好朋友!帮主,什么时候你给我引见引见。”
他也不想自己犯上作乱,已成阶下之囚,转眼间便要受刑处死,听到有人说起英雄好汉,不禁便起结交之心。
乔峰微微一笑,心下暗暗叹息。
“吴长风豪迈痛快,不意牵连在这场逆谋之中。”
宋长老问道。
“帮主,后来怎样?”
乔峰道。
“我和公冶乾告别之后,便赶路向无锡来,行到二更时分,忽听到有两个人站在一条小桥上大声争吵。其时天已全黑,居然还有人吵之不休,我觉得奇怪,上前一看。”
“只见那条小桥是条独木桥,一端站着个黑衣汉子,另一端是个乡下人,肩头挑着一担大粪,原来是两人争道而行。那黑衣汉子叫乡下人退回去,说是他先到桥头。”
“乡下人说他挑了粪担,没法退回,要黑衣汉子退回去。黑衣汉子道:‘咱们已从初更耗到二更,便再从二更耗到天明。我还是不让。’乡下人道:‘你不怕我的粪担臭,就这么耗着。’”
“黑衣汉子道:‘你肩头压着粪担,只要不怕累,咱们就耗到底了。’”
“我见了这副情形,自是十分好笑,心想:‘这黑衣汉子的脾气当真古怪,退后几步,让他一让,也就是了,和这个挑粪担的乡下人这么面对面的干耗,有什么味道?”
“听他二人的说话,显是已耗了一个更次。’我好奇心起,倒想瞧个结果出来,要知道最后是黑衣汉子怕臭投降呢,还是乡下人累得认输。我可不愿多闻臭气,在上风头远远站着。”
“只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都是江南土话,我也不大听得明白,总之是说自己道理直。那乡下人当真有股狠劲,将粪担从左肩换到右肩,又从右肩换到左肩,就是不肯退后一步。”
王语嫣等人都笑咪咪的听着,显是极感兴味。
周轩听着也是面带淡笑,没想到乔峰还有说书的天赋。
不料丐帮数百名帮众,人人都肃静倾听,没一人以乔峰的言语为无聊。
乔峰又道。
“我看了一会,渐渐惊异起来,发觉那黑衣汉子站在独木桥上,身形不动如山,竟是一位身负上乘武功之士。那挑粪的乡下人则不过是个常人,虽然生得结实壮健,却是半点武功也不会的。”
“我越看越是奇怪,寻思:这黑衣汉子武功如此了得,只消伸出一个小指头,便将这乡下人连着粪担,一起推入了河中,可是他却全然不使武功。”
“像这等高手,照理应当涵养甚好,就算不愿让了对方,那么轻轻一纵,从那乡下人头顶飞跃而过,却又何等容易?他偏偏要跟这乡下人怄气,真正好笑!”
“只听那黑衣汉子提高了嗓子大声说道:‘你再不让我,我可要骂人了!’乡下人道:‘骂人就骂人。你会骂人,我不会骂么?’他居然抢先出口,大骂起来。黑衣汉子便跟他对骂。”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各种古里古怪的污言秽语都骂将出来。这些江南骂人的言语,我十句里也听不懂半句。堪堪骂了小半个时辰,那乡下人已累得筋疲力尽,黑衣汉子内力充沛,仍是神定气足。”
“我见那乡下人身子摇晃,看来过不到一盏茶时分,便要摔入河了。突然之间,那乡下人将手伸入粪桶,抓起一把粪水,向黑衣汉子夹头夹脸掷了过去。黑衣人万料不到他竟会使泼,‘啊哟’一声,脸上口中已被他掷满粪水。”
“我暗叫:‘糟糕,这乡下人自寻死路,却又怪得谁来?’眼见那黑衣汉子大怒之下,手掌一起,便往乡下人的头顶拍落。”
王语嫣樱口微张,极是关注。而阿朱与阿碧相顾微笑,似乎浑不在意。
只听乔峰继续道。
“这变故来得太快,我为了怕闻臭气,站在十数丈外,便想去救那乡下人,也已万万不及。不料那黑衣汉子一掌刚要击上那乡下人的天灵盖。”
“突然间手掌停在半空,不再落下,哈哈一笑,说道:‘老兄,你跟我比耐心,到底是谁赢了?’”
“那乡下人也真惫懒,明明是他输了,却不肯承认,说道:‘我挑了粪担,自然是你占了便宜。不信你挑粪担,我空身站着,且看谁输谁赢?’那黑衣汉子道:‘也说的是!’”
“伸手从他肩头接过粪担,左臂伸直,手掌放在扁担中间,平平托住。
“那乡下人见他只手平托粪担,臂与肩齐,不由得呆了,只说:‘你……你……’黑衣汉子笑道:‘我就这么托着,不许换手,咱们对耗,是谁输了,谁就喝干了这一担大粪。’”
“那乡下人见了他这等神功,如何再敢和他争闹,忙向后退,不料心慌意乱,踏了个空,便向河中掉了下去。黑衣汉子伸出右手,抓住了他衣领,右臂平举。”
“这么左边托一担粪,右边抓一个人,哈哈大笑,说道:‘过瘾,过瘾!’身子一纵,轻轻落到对岸,将乡下人和粪担都放在地下,展开轻功,隐入桑林之中而去。”
“这黑衣汉子口中被泼大粪,若要杀那乡下人,只不过举手之劳。就算不肯随便杀人,那么打他几拳,也是理所当然,可是他毫不恃技逞强。这个人的性子确是有点儿特别,求之武林之中,可说十分难得。”
“众位兄弟,此事是我亲眼所见,我和他相距甚远,谅他也未必能发见我的踪迹,以致有意做作。像这样的人,算不算得是好朋友、好汉子?”
吴长老、陈长老、白长老等齐声道。
“不错,是好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