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四十一章 管教
全冠清大惊之下,哪里还有余裕筹思对策,但知若是单掌出迎,势必断臂腕折,说不定全身筋骨尽碎,百忙中将阿紫向前急抛,同时足尖着力,飘身后退。
乔峰轻伸猿臂,将从半空中堕下的阿紫接住,随手解开了她的穴道。紧跟着又是一招“亢龙有悔”,前招掌力未消,次招掌力又至。
全冠清来不及反应,直接就被一掌打到吐血。倒地之后,吐血不止而亡。
阿紫虽然性格不正,于周遭变故却听得清清楚楚,身上穴道一解,立时喜道。
“好姊夫,多亏你来救了我。”
乔峰心下一阵无奈,只能出声道。
“阿紫,这些日子你也太胡闹了。”
乔峰来到山上之时,群雄立时耸动,他的名头当真是威震天下。
群雄待见他仅以一招“亢龙有悔”,便将那全冠清打得吐血而亡,一时山上群雄面面相觑,肃然无语。
只有星宿派门人中还有十几人在那里大言不惭。
“姓乔的,你身上中了我星宿派女仙的仙术,不出十天,全身化为脓血而亡!”
“星宿女仙见你是后生小辈,先让你三招!”
“星宿女仙是甚么身份,怎屑与你动手?你如不悔悟,立即向星宿老仙跪地求饶,日后势必死无葬身之地。”
只是声音零零落落,绝无先前的嚣张气焰。
游坦之见到萧峰,心下害怕,待见他伸臂将阿紫搂在怀里,而阿紫满脸喜容,对他神情亲密,再也难以忍耐,纵身而前,说道。
“你快……快放下阿紫姑娘!”
乔峰将阿紫放在地下,问道。
“阁下何人?”
游坦之和他凛然生威的目光相对,气势立时怯了,嗫嚅道。
“在下……在下是阿紫的好朋友……。”
丐帮中有人叫道。
“我们帮主可是阿紫姑娘的姐夫,论关系可比你亲近多了。”
乔峰怒喝。
“你干么带着阿紫胡闹?”
游坦之为他威势所慑,倒退两步,说道。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
阿紫道。
“姊夫,我就只是随便玩玩,没有做什么坏事。”
乔峰一时难以明白其间真相,目光环扫,在人丛中见到了段正淳和阮星竹,胸中一酸,又是一喜,朗声道。
“大理段王爷,令爱千金在此,你好好的管教罢!”
携着阿紫的手,走到段正淳身前,轻轻将她一推。
阮星竹早已哭湿了衫袖,这时更加泪如雨下,扑上前来,搂住了阿紫,道。
“乖孩子,你……你可别在乱跑了。”
乔峰看到一脸轻松的周轩,无奈说道。
“大哥,你也不管管阿紫。”
周轩笑了笑说道。
“我可管不住她,阿朱还好吗?”
其实他早就知道了阿紫的胡闹行为,只是没打算去管。因为正好可以借助阿紫的所作所为办一件事情,到也就随她去了。
乔峰转头指了下骑在马上的一个黑脸汉子说道。
“她不就后面,我叫她过来。”
阿朱自然是跟着乔峰回来了,习惯性的就给自己易容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二章
游坦之上前说道。
“乔帮主,多谢你救了阿紫姑娘。”
少林派玄生大师暗传号令。
“罗汉大阵把守各处下山的要道。这恶徒害死了玄苦师兄,此次决不容他再生下少室山。”
乔峰见三大高手以鼎足之势围住了自己,而少林群僧东一簇,西一撮,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暗含极厉害的阵法,这情形比之当日聚贤庄之战又更凶险得多。
忽听得几声马匹悲嘶之声,十九匹契丹骏马一匹匹翻身滚倒,口吐白沫,毙于地下。
十八名契丹武士连声呼叱,出刀出掌,刹那间将七八名星宿派门人砍倒击毙,另有数名星宿门人却逃了开去。原来丁春秋上前挑战,他的门人便分头下毒,算计了契丹人的坐骑,要萧峰不能倚仗骏马脚力冲出重围。
乔峰一瞥眼间,看到爱马在临死之对眼望自己,流露出恋主的凄凉之色,想到乘坐此马日久,千里南下,更是朝夕不离,不料却于此处丧于奸人之手,胸口热血上涌,激发了英雄肝胆,一声长啸,说道。
“乔某何惧?”
他恼恨星宿派手段阴毒,呼的一掌,向丁春秋猛击出去。
游坦之上前说道。
“乔帮主,多谢你救了阿紫姑娘。”
少林派玄生大师暗传号令。
“罗汉大阵把守各处下山的要道。这恶徒害死了玄苦师兄,此次决不容他再生下少室山。”
乔峰见三大高手以鼎足之势围住了自己,而少林群僧东一簇,西一撮,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暗含极厉害的阵法,这情形比之当日聚贤庄之战又更凶险得多。
忽听得几声马匹悲嘶之声,十九匹契丹骏马一匹匹翻身滚倒,口吐白沫,毙于地下。
十八名契丹武士连声呼叱,出刀出掌,刹那间将七八名星宿派门人砍倒击毙,另有数名星宿门人却逃了开去。原来丁春秋上前挑战,他的门人便分头下毒,算计了契丹人的坐骑,要萧峰不能倚仗骏马脚力冲出重围。
乔峰一瞥眼间,看到爱马在临死之对眼望自己,流露出恋主的凄凉之色,想到乘坐此马日久,千里南下,更是朝夕不离,不料却于此处丧于奸人之手,胸口热血上涌,激发了英雄肝胆,一声长啸,说道。
“乔某何惧?”
他恼恨星宿派手段阴毒,呼的一掌,向丁春秋猛击出去。
游坦之上前说道。
“乔帮主,多谢你救了阿紫姑娘。”
少林派玄生大师暗传号令。
“罗汉大阵把守各处下山的要道。这恶徒害死了玄苦师兄,此次决不容他再生下少室山。”
乔峰见三大高手以鼎足之势围住了自己,而少林群僧东一簇,西一撮,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暗含极厉害的阵法,这情形比之当日聚贤庄之战又更凶险得多。
忽听得几声马匹悲嘶之声,十九匹契丹骏马一匹匹翻身滚倒,口吐白沫,毙于地下。
十八名契丹武士连声呼叱,出刀出掌,刹那间将七八名星宿派门人砍倒击毙,另有数名星宿门人却逃了开去。原来丁春秋上前挑战,他的门人便分头下毒,算计了契丹人的坐骑,要萧峰不能倚仗骏马脚力冲出重围。
乔峰一瞥眼间,看到爱马在临死之对眼望自己,流露出恋主的凄凉之色,想到乘坐此马日久,千里南下,更是朝夕不离,不料却于此处丧于奸人之手,胸口热血上涌,激发了英雄肝胆,一声长啸,说道。
“乔某何惧?”
他恼恨星宿派手段阴毒,呼的一掌,向丁春秋猛击出去。
游坦之上前说道。
“乔帮主,多谢你救了阿紫姑娘。”
少林派玄生大师暗传号令。
“罗汉大阵把守各处下山的要道。这恶徒害死了玄苦师兄,此次决不容他再生下少室山。”
乔峰见三大高手以鼎足之势围住了自己,而少林群僧东一簇,西一撮,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暗含极厉害的阵法,这情形比之当日聚贤庄之战又更凶险得多。
忽听得几声马匹悲嘶之声,十九匹契丹骏马一匹匹翻身滚倒,口吐白沫,毙于地下。
十八名契丹武士连声呼叱,出刀出掌,刹那间将七八名星宿派门人砍倒击毙,另有数名星宿门人却逃了开去。原来丁春秋上前挑战,他的门人便分头下毒,算计了契丹人的坐骑,要萧峰不能倚仗骏马脚力冲出重围。
乔峰一瞥眼间,看到爱马在临死之对眼望自己,流露出恋主的凄凉之色,想到乘坐此马日久,千里南下,更是朝夕不离,不料却于此处丧于奸人之手,胸口热血上涌,激发了英雄肝胆,一声长啸,说道。
“乔某何惧?”
他恼恨星宿派手段阴毒,呼的一掌,向丁春秋猛击出去。
游坦之上前说道。
“乔帮主,多谢你救了阿紫姑娘。”
少林派玄生大师暗传号令。
“罗汉大阵把守各处下山的要道。这恶徒害死了玄苦师兄,此次决不容他再生下少室山。”
乔峰见三大高手以鼎足之势围住了自己,而少林群僧东一簇,西一撮,看似杂乱无章,其实暗含极厉害的阵法,这情形比之当日聚贤庄之战又更凶险得多。
忽听得几声马匹悲嘶之声,十九匹契丹骏马一匹匹翻身滚倒,口吐白沫,毙于地下。
十八名契丹武士连声呼叱,出刀出掌,刹那间将七八名星宿派门人砍倒击毙,另有数名星宿门人却逃了开去。原来丁春秋上前挑战,他的门人便分头下毒,算计了契丹人的坐骑,要萧峰不能倚仗骏马脚力冲出重围。
乔峰一瞥眼间,看到爱马在临死之对眼望自己,流露出恋主的凄凉之色,想到乘坐此马日久,千里南下,更是朝夕不离,不料却于此处丧于奸人之手,胸口热血上涌,激发了英雄肝胆,一声长啸,说道。
“乔某何惧?”
他恼恨星宿派手段阴毒,呼的一掌,向丁春秋猛击出去。
他恼恨星宿派手段阴毒,呼的一掌,向丁春秋猛击出去。
第一千二百四十三章 计划
这边周轩等人叙旧,其他人看着却是不敢再说什么大话了。
毕竟乔峰、周轩的名头已经传遍了整个武林,在场的人还真没几个敢跟他们扳手腕。最重要的是大家无冤无仇,确实犯不上打生打死,但少林就有些尴尬了。
原本就跟乔峰有些矛盾,这下又跟段氏有了牵连。
游坦之看不下去,低声下气的对阿紫问道。
“阿紫姑娘…我和少林方丈还要不要打……”
乔峰听到这话后,便看向了游坦之。
“装神弄鬼,”
身子微侧,右拳向游坦之击出。
他身材魁伟,比游坦之足足高了一个头,这一拳打将出去,正对准了他面门。
游坦之对他本存惧意,看到这一招后更是心惊。
乔峰这一拳来得好快,快如闪电,游坦之待要招架,拳力已及门面。总算他勤练武功后,体内自然而然的生出反应,脑袋向后急仰,两个空心筋斗向后翻出,这才在间不容发之际避开了这千斤一击。
游坦之脸上一凉,只听得群雄“咦”的一声,但见一片片碎布如蝴蝶般四散飞开。游坦之蒙在脸上的面幕竟被萧峰这一掌击得粉碎。
旁观众人见这丐帮帮主一张脸凹凹凸凸,一块红,一块黑,满是创伤疤痕,五官糜烂,丑陋可怖已极,无不骇然。
游坦之毒功练多了,毒素自然而然就反应到了脸上,乃至全身。
乔峰打退游坦之后,转身对着契丹武士大声道。
“拿酒来!”
一名契丹武士从死马背上解下一只大皮袋,快步走近,双手奉上。
乔峰拔下皮袋塞子,将皮袋高举过顶,微微倾侧,一股白酒激泻而下。他仰起头来,骨嘟骨嘟的喝之不已。皮袋装满酒水,少说也有二十来斤。
但乔峰一口气不停,将一袋白酒喝得涓滴无存。只见他肚子微微胀起,脸色却黑黝黝的一如平时,毫无酒意。群雄相顾失色之际,乔峰右手一挥,余下十七名契丹武士各持一只大皮袋,奔到身前。
乔峰向十八名武士笑着说道。
“众位兄弟,这位大理段公子,是我的结义大哥。今日我们团聚,实在是喜不胜收,当浮一大白。”
他拉着周轩之手,说道。
“大哥,今日一见实在高兴,大家痛痛快快的喝他一场。”
周轩微微一笑说道。
“好。”
随即和乔峰喝了个痛快。
今天是他们计划的开始,正因为这样,乔峰心里才这样豪气冲天。
乔峰喝完之后,便又去找游坦之打了起来。
乔峰和游坦之打斗,开始便大占上风,只是和他硬拚数掌,每一次双掌相接,都不禁机伶伶的打个冷战,感到寒气袭体,说不出的难受,当即呼呼呼猛击数掌,乘游坦之举掌全力相迎之际,倏地横扫一腿。
游坦之所长者乃是冰蚕寒毒和星宿派内功,拳脚上功夫全是学自阿紫,那是稀松平常之极,但觉腿上一阵剧痛,喀喇一声,两只小腿胫骨同时折断,便即摔倒。
第一千二百四十四章
乔峰朗声道。
“阿紫昔日虽会胡闹,却不会胡闹至此。你和全冠清蛊惑人心,扰乱江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游坦之所以得任星宿派护法,全仗着过人的毒功和阿紫。他的见识气度,却均不足以服众,何况戴起面幕,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一切事务全听阿紫和全冠清二人调度。
忽听得西南角上无数女子声音喊道。
“星宿派门人,怎敢和我缥缈峰灵鹫宫主人朋友动手?快快跪下磕头罢。”
众人侧头看去,见山边站着数百名女子,分列八队,每一队各穿不同颜色衣衫,红黄青紫,鲜艳夺目。八队女子之旁又有数百名江湖豪客,服饰打扮,大异常人。
这些豪客也纷纷呼叫。
“少尊主,给他种下几片‘生死符’!”
“对付星宿派弟子,生死符最具神效!”
周轩忽听得一众男女齐声大呼,呐喊助威,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微微一笑,只见灵鹫宫九天九路诸女中倒有八部到了,余下一部鸾天部想是在灵鹫宫留守。
那些男子则是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及其部属,人数着实不少,各洞主、岛主就算并非齐到,也已到了**成。
周轩叫道。
“余婆婆,你们怎么也来了?”
余婆婆说道。
“启禀少尊主,属下等接到传书,得知少尊主欲取武林盟主之位,因此知会各洞各岛部属,星夜赶来。天幸主人无恙,属下不胜之喜。”
周轩道。
“有心了。”
余婆躬身道。
“童姥和诸位姑娘让我带了一句话,请少尊主尽早返回灵鹫宫。”
她这番话说得甚是诚恳,但吐字清朗,显得内力充沛,已是一流高手的境界。
乔峰朗声道。
“阿紫昔日虽会胡闹,却不会胡闹至此。你和全冠清蛊惑人心,扰乱江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游坦之所以得任星宿派护法,全仗着过人的毒功和阿紫。他的见识气度,却均不足以服众,何况戴起面幕,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一切事务全听阿紫和全冠清二人调度。
忽听得西南角上无数女子声音喊道。
“星宿派门人,怎敢和我缥缈峰灵鹫宫主人朋友动手?快快跪下磕头罢。”
众人侧头看去,见山边站着数百名女子,分列八队,每一队各穿不同颜色衣衫,红黄青紫,鲜艳夺目。八队女子之旁又有数百名江湖豪客,服饰打扮,大异常人。
这些豪客也纷纷呼叫。
“少尊主,给他种下几片‘生死符’!”
“对付星宿派弟子,生死符最具神效!”
周轩忽听得一众男女齐声大呼,呐喊助威,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微微一笑,只见灵鹫宫九天九路诸女中倒有八部到了,余下一部鸾天部想是在灵鹫宫留守。
那些男子则是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及其部属,人数着实不少,各洞主、岛主就算并非齐到,也已到了**成。
周轩叫道。
“余婆婆,你们怎么也来了?”
余婆婆说道。
“启禀少尊主,属下等接到传书,得知少尊主欲取武林盟主之位,因此知会各洞各岛部属,星夜赶来。天幸主人无恙,属下不胜之喜。”
周轩道。
“有心了。”
余婆躬身道。
“童姥和诸位姑娘让我带了一句话,请少尊主尽早返回灵鹫宫。”
她这番话说得甚是诚恳,但吐字清朗,显得内力充沛,已是一流高手的境界。
乔峰朗声道。
“阿紫昔日虽会胡闹,却不会胡闹至此。你和全冠清蛊惑人心,扰乱江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游坦之所以得任星宿派护法,全仗着过人的毒功和阿紫。他的见识气度,却均不足以服众,何况戴起面幕,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一切事务全听阿紫和全冠清二人调度。
忽听得西南角上无数女子声音喊道。
“星宿派门人,怎敢和我缥缈峰灵鹫宫主人朋友动手?快快跪下磕头罢。”
众人侧头看去,见山边站着数百名女子,分列八队,每一队各穿不同颜色衣衫,红黄青紫,鲜艳夺目。八队女子之旁又有数百名江湖豪客,服饰打扮,大异常人。
这些豪客也纷纷呼叫。
“少尊主,给他种下几片‘生死符’!”
“对付星宿派弟子,生死符最具神效!”
周轩忽听得一众男女齐声大呼,呐喊助威,转头向声音来处看去,微微一笑,只见灵鹫宫九天九路诸女中倒有八部到了,余下一部鸾天部想是在灵鹫宫留守。
那些男子则是三十六洞洞主、七十二岛岛主及其部属,人数着实不少,各洞主、岛主就算并非齐到,也已到了**成。
周轩叫道。
“余婆婆,你们怎么也来了?”
余婆婆说道。
“启禀少尊主,属下等接到传书,得知少尊主欲取武林盟主之位,因此知会各洞各岛部属,星夜赶来。天幸主人无恙,属下不胜之喜。”
周轩道。
“有心了。”
余婆躬身道。
“童姥和诸位姑娘让我带了一句话,请少尊主尽早返回灵鹫宫。”
她这番话说得甚是诚恳,但吐字清朗,显得内力充沛,已是一流高手的境界。
乔峰朗声道。
“阿紫昔日虽会胡闹,却不会胡闹至此。你和全冠清蛊惑人心,扰乱江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游坦之所以得任星宿派护法,全仗着过人的毒功和阿紫。他的见识气度,却均不足以服众,何况戴起面幕,神神秘秘,鬼鬼祟祟,一切事务全听阿紫和全冠清二人调度。
忽听得西南角上无数女子声音喊道。
“星宿派门人,怎敢和我缥缈峰灵鹫宫主人朋友动手?快快跪下磕头罢。”
众人侧头看去,见山边站着数百名女子,分列八队,每一队各穿不同颜色衣衫,红黄青紫,鲜艳夺目。八队女子之旁又有数百名江湖豪客,服饰打扮,大异常人。
这些豪客也纷纷呼叫。
“少尊主,给他种下几片‘生死符’!”
“对付星宿派弟子,生死符最具神效!”
第一千二百四十六章
在此时,只听得破空声大作,一件暗器从十余丈外飞来,横过广场,冲向周轩胸膛。铮的一声响,暗器被周轩随手打落。
众人震骇莫名,抬头往暗器来处瞧去,只见山坡上站着一个灰衣僧人,脸蒙灰布。
那僧人迈开大步,走到众人前边,问道。
“武林盟主?你问过南慕容了吗?哼。”
语音颇为苍老。
灰衣僧转过身来,向着乔峰合十说道。
“乔大侠武功卓绝,果然名不虚传,老衲想领教几招!”
乔峰早有提防,当他合十施礼之时,便即抱拳还礼,说道。
“不敢!”
两股内力一撞,二人身子同时微微一晃。
便在此时,半空中忽有一条黑衣人影,如一头大鹰般扑将下来,正好落在灰衣僧和萧峰之间。
这人蓦地里从天而降,突兀无比,众人惊奇之下,一齐呼喊起来,待他双足落地,这才看清,原来他手中拉着一条长索,长索的另一端系在十余丈外的一株大树顶上。
只见这人光头黑衣,也是个僧人,黑布蒙面,只露出一双冷电般的眼睛。
黑衣灰衣二僧相对而立,过了好一阵,始终谁都没开口说话。群雄见这二僧身材都是甚高,只是黑衣僧较为魁梧,灰衣僧则极瘦削。
只有乔峰却又是喜欢,又是感激,他从这黑衣僧挥长索远掠而来的身法之中,已认出便是那日相认的黑衣大汉老爹。当时那黑衣大汉头戴毡帽,身穿俗家衣衫,此刻则已换作僧装。
又过良久,黑衣灰衣二僧突然同时说道。
“你……”
但这“你”字一出口,二僧立即住口。
再隔半晌,那灰衣僧才道:“你是谁?”黑衣僧道:“你又是谁?”
群雄听黑衣僧说了这四个字,心中都道。
“这和尚声音苍老,原来也是个老僧。”
乔峰听到这声音正是当日那大汉在荒山中教训他的声调,一颗心剧烈跳动,只想立时便上去相认。
那灰衣僧道。
“你在少林寺中一躲数十年,为了何事?”
黑衣僧道。
“我也正要问你,你在少林寺中一躲数十年,又为了何事?”
二僧这几句话一出口,少林群僧自玄慈方丈以下无不大感诧异,各人面面相觑,都想:“这两个老僧怎么在本寺已有数十年,我却丝毫不知?难道当真有这等事?”
只听灰衣僧道:“我藏身少林寺中,为了找寻一些东西。”
黑衣僧道:“我藏身少林寺中,也为了找寻一些东西。我要找的东西,已经找到了,你要找的,想来也已找到。否则的话,咱们三场较量,该当分出了高下。”
灰衣僧道:“不错,尊驾武功了得,实为在下生平罕见,今日还再比不比?”黑衣僧道:“兄弟对阁下的武功也十分佩服,便再比下去,只怕也不易分出胜败。”
众人忽听这二僧以“阁下、兄弟”口吻相称,不是出家人的言语,更加摸不着头脑。
灰衣僧道:“你我互相钦服,不用再较量了。”
第一千二百四十七章 我的儿
黑衣僧道:“甚好。”二僧点了点头,相偕走到一株大树之下,并肩而坐,闭上了眼睛,便如入定一般,再也不说话了。
灰衣黑衣二僧相继现身来,直到偕赴树下打坐。
玄慈说道。
“虚竹,你出寺后,日后当走侠义正道。多种善因,在家出家,都是一样。”
虚竹哽咽道:“是。虚竹愿遵方丈教诲。”
玄慈又道:“破门之式不可废,那杖责却可免了。”
忽听得一人哈哈大笑,说道:“我只道少林寺重视戒律,执法如山,却不料一般也是趋炎附势之徒。嘿嘿,灵鹫主人高徒,德配天地,威震当世,古今无比。”
众人向说话之人瞧去,却是吐蕃国师鸠摩智。
玄慈脸上变色,说道:“国师以大义见责,老衲知错了。
玄寂师弟,安排法杖。”
玄寂道:“是!”转身说道:“法杖伺候!”
向虚竹道:“虚竹,你目下尚是少林弟子,伏身受杖。”
虚竹躬身道:“是!”跪下向玄慈和玄寂行礼,说道:“弟子虚竹,违犯本寺大戒,恭领方丈和戒律院首座的杖责。”
星宿派众门人突然大声鼓噪。
“尔等少林僧众,岂可冒犯他老人家贵体?”
“你们若是碰了他老人家的一根寒毛,我非跟你们拚个你死我活不可。我为他老人家粉身碎骨,虽死犹荣。”
“我忠字当头,一身血肉,都要献给灵鹫宫主人!休想……”
余婆婆喝道:“‘我家主人’四字,岂是你们这些妖魔鬼怪叫得的?快些给我闭上了狗嘴。”
星宿派众人听她一喝,登时鸦雀无声,连大气也不敢喘上一口了。
少林寺戒律院执法僧人听得玄寂喝道:“用杖!”便即捋起虚竹僧衣,露出他背上肌肤,另一名僧人举起了“守戒棍”。
虚竹心想:“我身受杖责,是为了罚我种种不守戒律之罚,每受一棍,罪业便消去一分。倘若运气抵御,自身不感痛楚,这杖却是白打了。”
忽听得一个女子尖锐的声音叫道:“且慢,且慢!你……背上是甚么?”
众人齐向虚竹背上瞧去,只见他腰背之间竟整整齐齐的烧着九点香疤。僧人受戒,香疤都是烧在头顶,不料虚竹除了头顶的香疤之外,背上也有香疤。
背上的疤痕大如铜钱,显然是在他幼年时所烧炙,随着身子长大,香疤也渐渐增大,此时看来,已非十分圆整。
人丛中突然奔出一个中年女子,身穿淡青色长袍,左右脸颊上各有三条血痕,正是四大恶人中的“无恶不作”叶二娘。
她疾扑而前,双手一分,已将少林寺戒律院的两名执法僧推开,伸手便去拉虚竹的裤子,要把他的裤子扯将下来。
虚竹吃了一惊,转身站起,向后飘开数尺,说道:“你……你干甚么?”
叶二娘全身发颤,叫道:“我……我的儿啊!”
张开双臂,便去搂抱虚竹。虚竹一闪身,叶二娘便抱了个空。
第一千二百四十八章
众人都想。
“这女人发了疯?”
叶二娘接连抱了几次,都给虚竹轻轻巧巧闪开。
她如痴如狂,叫道.
“儿啊,你怎么不认你娘了?”
虚竹心中一凛,有如电震,颤声道.
“你……你是我娘?”
叶二娘叫道.
“儿啊,我生你不久,便在你背上、两边屁股上,都烧上了九个戒点香疤。你这两边屁股上是不是各有九个香疤?”
虚竹大吃一惊,他双股之上确是各有九点香疤。
他自幼便是如此,从来不知来历,也羞于向同侪启齿,有时沐浴之际见到,还道自己与佛门有缘,天然生就,因而更坚了向慕佛法之心。
这时陡然听到叶二娘的话,当真有如半空中打了个霹雳,颤声道.
“是,是!我……我两股上各有九点香疤,是你……是娘……是你给我烧的?”
叶二娘放声大哭,叫道.
“是啊,是啊!若不是我给你烧的,我怎么知道?我……我找到儿子了,找到我亲生乖儿子了!”
一面哭,一面伸手去抚虚竹的面颊。虚竹不再避让,任由她抱在怀里。他自幼无爹无娘,只知是寺中僧侣所收养的一个孤儿,他背心双股烧有香疤,这隐秘只有自己一个人知道,叶二娘居然也能得悉,哪里还有假的?
突然间领略到了生平从所未知的慈母之爱,眼泪涔涔而下,叫道.
“娘……娘,你是我妈妈!”
这件事突如其来,旁观众人无不大奇,但见二人相拥而泣,又悲又喜,一个舐犊情深,一个至诚孺慕,群雄之中,不少人为之鼻酸。
叶二娘道.
“孩子,你今年二十四岁,这二十四年来,我白天也想你,黑夜也想念你,我气不过人家有儿子,我自己儿子却给天杀的贼子偷去了。我……我只好去偷人家的儿子。可是……可是……别人的儿子,哪有自己亲生的好?”
南海鳄神哈哈大笑,说道.
“三妹!你老是去偷人家白白胖胖的娃儿来玩,玩够了便捏死了他,原来为了自己儿子给人家偷去啦。岳老二问你甚么缘故,你总是不肯说!很好!妙极!虚竹小子,你妈妈是我义妹,你快叫我一声‘岳二伯’!”
想到自己终于有了个小辈,这份乐子可真不用说了。
云中鹤摇头道。
“不对,不对!虚竹子是你师父的徒弟,你得叫他一声师弟。我是他母亲的义弟,辈份比你高了一辈,你快叫我‘师叔’!”
南海鳄神一怔,吐了一口浓痰,对着云中鹤骂道。
“你奶奶的,老子不叫!”
叶二娘放开了虚竹头颈,抓住他肩头,左看右瞧,喜不自胜,转头向玄寂道。
“他是我的儿子,你不许打他!”
随即向虚竹大声道。
“是哪一个天杀的狗贼,偷了我的孩儿,害得我母子分离二十四年?孩儿,孩儿,咱们走遍天涯海角,也要找到这个狗贼,将他千刀万剐,斩成肉浆。你娘斗他不过,但我们母子齐心,肯定能报仇雪恨。”
第一千二百四十九章
这时,坐在大树下一直一言不动的黑衣僧人忽然站起身来,缓缓说道。
“你这孩儿是给人家偷去的,还是抢去的?你面上这六道血痕,从何而来?”
叶二娘突然变色,尖声叫道。
“你……你是谁?你……你怎知道?”
黑衣僧道。
“你难道不认得我么?”
叶二娘尖声大叫。
“啊!是你,就是你!”
纵身向他扑去,奔到离他身子丈余之处,突然立定,伸手戟指,咬牙切齿,愤怒已极,却已不敢近前。
黑衣僧道。
“不错,你孩子是我抢去的,你脸上这六道血痕,也是我抓的。”
叶二娘叫道。
“为甚么?你为甚么要抢我孩儿?我和你素不相识,无怨无仇。你……你……害得我好苦。你害得我这二十四年之中,日夜苦受煎熬,到底为甚么?为……为甚么?”
黑衣僧指着虚竹,问道。
“这孩子的父亲是谁?”
叶二娘全身一震,道。
“他……他……我不能说。”
虚竹心头激荡,奔到叶二娘身边,叫道。
“妈,你跟我说,我爹爹是谁?”
叶二娘连连摇头,道。
“我不能说。”
黑衣僧缓缓说道。
“叶二娘,你本来是个好好的姑娘,温柔美貌,端庄贞淑。可是在你十八岁那年,受了一个武功高强、大有身份的男子所诱,**于他,生下了这个孩子,是不是?”
叶二娘木然不动,过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
“是。不过不是他引诱我,是我去引诱他的。”
黑衣僧道。
“这男子只顾到自己的声名前程,全不顾念你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未嫁生子,处境是何等的凄惨。”
叶二娘道。
“不,不!他顾到我的,他给了我很多银两,给我好好安排了下半世的生活。”
黑衣僧道。
“他为甚么让你孤零零的飘泊江湖?”
叶二娘道。
“我不能嫁他的。他怎么能娶我为妻?他是个好人,他向来待我很好。是我自己不愿连累他的。他……他是好人。”
言辞之中,对这个遗弃了她的情郎,仍是充满了温馨和思念,昔日恩情,不因自己深受苦楚、不因岁月消逝而有丝毫减退。
众人均想。
“叶二娘恶名素著,但对她当年的情郎,却着实情深义重。只不知这男人是谁?”
阮星竹、范骅、华赫艮、巴天石等大理一系诸人,听二人说到这一桩昔年的风流事迹,情不自禁的都偷眼向段正淳瞄了一眼,都觉叶二娘这个情郎,身份、性情、处事、年纪,无一不和他相似。
更有人想起。
“那日四大恶人同赴大理,多半是为了找镇南王讨这笔孽债。”
连段正淳也是大起疑心。
“我所识女子着实不少,难道有她在内?怎么半点也记不起来?倘若当真是我累得她如此,纵然在天下英雄之前声名扫地,段某也决不能丝毫亏待了她。只不过……只不过……怎么全然记不得了?”
黑衣僧人朗声道。
“这孩子的父亲,此刻便在此间,你干么不指他出来?”
第一千二百五十章 相认
叶二娘惊道:“不,不!我不能说。”
黑衣僧问道:“你为甚么在你孩儿的背上、股上,烧了三处二十七点戒点香疤?”
叶二娘掩面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求求你,别问我了。”
黑衣僧声音仍是十分平淡,一似无动于衷,继续问道:“你孩儿一生下来,你就想要他当和尚么?”
叶二娘道:“不是,不是的。”
黑衣僧人道:“那么,为甚么要在他身上烧这些佛门的香疤?”
叶二娘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黑衣僧朗声道:“你不肯说,我却知道。只因为这孩儿的父亲,乃是佛门子弟,是一位大大有名的有道高僧。”
叶二娘一声呻吟,再也支持不住,晕倒在地。
群雄登时大哗,眼见叶二娘这等神情,那黑衣僧所言显非虚假,原来和她私通之人,竟然是个和尚,而且是有名的高僧。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虚竹扶起叶二娘,叫道:“妈,妈,你醒醒!”
过了半晌,叶二娘悠悠醒转,低声道:“孩儿,快扶我下山去。这……这人是妖怪,他……甚么都知道。我再也不要见他了。这仇也……也不用报了。”
虚竹道:“是,妈,咱们这就走罢。”
黑衣僧道:“且慢,我话还没说完呢。你不要报仇,我却要报仇。叶二娘,我为甚么抢你孩儿,你知道么?因为……因为有人抢去了我的孩儿,令我家破人亡,夫妇父子,不得团聚。我这是为了报仇。”
叶二娘道:“有人抢你孩儿?你是为了报仇?”
黑衣僧道:“正是,我抢了你的孩儿来,放在少林寺的菜园之中,让少林僧将他扶养长大,授他一身武艺。只因为我自己的亲身孩儿,也是给人抢了去,抚养长大,由少林僧授了他一身武艺。你想不想瞧瞧我的真面目?”
不等叶二娘意示可否,黑衣僧伸手便拉去了自己的面幕。
群雄“啊”的一声惊呼,只见他方面大耳,虬髯丛生,相貌十分威武,约莫六十岁左右年纪。
乔峰带着阿朱上前,说道:“阿朱,这是我爹爹。”
那人哈哈大笑,说道:“好孩儿,好孩儿,我正是你们的爹爹。咱爷儿俩一般的身形相貌,不用记认,谁都知道我是你的老子。”一伸手,扯开胸口衣襟,露出一个刺花的狼头,左手一提,将乔峰拉了起来。
乔峰扯开自己衣襟,也现出胸口那张口露牙、青郁郁的狼头来。
两人并肩而行,突然间同时仰天而啸,声若狂风怒号,远远传了出去,只震得山谷鸣响,数千豪杰听在耳中,尽感不寒而栗。“燕云十八骑”拔出长刀,呼号相和,虽然一共只有二十人,但声势之盛,直如千军万马一般。
乔峰从怀中摸出一个油布包打开,取出一块缝缀而成的大白布,展将开来,正是智光和尚给他的石壁遗文的拓片,上面一个个都是空心的契丹文字。
第一千二百五十一章 时机
那虬髯老人指着最后几个字笑道。
“‘萧远山绝笔,萧远山绝笔!’哈哈,孩儿,那日我伤心之下,跳崖自尽,哪知道命不该绝,堕在谷底一株大树的枝干之上,竟得不死。这一来,为父的死志已去,便兴复仇之念。”
“那日雁门关外,中原豪杰不问情由,便杀了你不会武功的妈妈。孩儿,你说此仇该不该报?”
乔峰道:“父母之仇,不共戴天,焉可不报?只是却不可连累无辜之人。”
萧远山道:“放心,我所杀之人皆与我们有仇。当日害你母亲之人,大半已为我当场击毙。”
“智光和尚以及那个自称‘赵钱孙’的家伙,已为孩儿所杀。丐帮前任帮主汪剑通染病身故,总算便宜了他。只是那个领头的‘大恶人’,迄今兀自健在。孩儿,你说咱们拿他怎么办?”
乔峰急问:“此人是谁?”
他原本都打算放弃了,没想到在这又听到了消息。
周轩只跟他说过时机未到,时机一到,便会马上知道所有事情。看来今日,便是时机到了。
萧远山一声长啸,喝道:“此人是谁?”
目光如电,在群豪脸上一一扫射而过。
群豪和他目光接触之时,无不栗栗自危,虽然这些人均与当年雁门关外之事无关,但见到萧氏父子的神情,谁也不敢动上一动,发出半点声音,唯恐惹祸上身。
萧远山道:“孩儿,那日我和你妈怀抱了你,到你外婆家去,不料路经雁门关外,数十名中土武士突然跃将出来,将你妈妈和我的随从杀死。”
“大宋与契丹有仇,互相斫杀,原非奇事,但这些中土武士埋伏山后,显有预谋。孩儿,你可知那是为了甚么缘故?”
乔峰道:“孩儿听智光大师说道,他们得到讯息,误信契丹武士要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以为他日辽国谋夺大宋江山的张本,是以突然袭击,害死了我妈妈。”
萧远山惨笑道:“嘿嘿,嘿嘿!当年你老子并无夺取少林寺武学典籍之心,他们却冤枉了我。好,好!萧远山一不作,二不休,人家冤枉我,我便做给人家瞧瞧。”
“这三十年来,萧远山便躲在少林寺中,将他们的武学典籍瞧了个饱。少林寺诸位高僧,你们有本事便将萧远山杀了,否则少林武功非流入大辽不可。你们再在雁门关外埋伏,可来不及了。”
少林群僧一听,无不骇然变色,均想此人之言,多半不假,本派武功倘若流入了辽国,令契丹人如虎添翼,那便如何是好?连同武林群豪,也人人都想。
“今日说甚么也不能让此人活着下山。”
乔峰道:“爹爹,这大恶人当年杀我妈妈,还可说是事出误会,虽然鲁莽,尚非故意为恶。可是他却去杀了我恩师玄苦大师,令孩儿大蒙恶名,那却是大大不该了。到底此人是谁,请爹爹指出来。”
萧远山哈哈大笑,道:“孩儿,你这可错了。”
乔峰愕然道:“孩儿错了?”
萧远山点点头,道:“错了。那老和尚,是我杀的!”
第一千二百五十二章 原有
乔峰大吃一惊,颤声道:“是爹爹杀的?那……那为甚么?还有我那养父母……为何也……”
萧远山道:“你是我的亲身孩儿,本来我父子夫妇一家团聚,何等快乐?可是这些南朝武人将我契丹人看作猪狗不如,动不动便横加杀戮,将我孩儿抢了,去交给别人,当作他的孩儿。”
“那乔氏夫妇冒充是你的父母,既夺了我的天伦之乐,又不跟你说明真相,那便该死。”
乔峰胸口一酸,说道:“我义父义母待孩儿极有恩义,他二位老人家实是大大的好人。然则放火焚烧单家庄,杀死谭公、谭婆等等,也都是……”
萧远山道:“不错,都是你爹爹干的。当年带头在雁门关外杀你妈妈的是谁,这些人明明知道,却不肯说,个个袒护于他,岂非该死?”
乔峰默然,心想,“那‘大恶人’竟是我的爹爹,这……这却从何说起?”
缓缓的道:“少林寺玄苦大师亲授孩儿武功,十年中寒暑不间,孩儿得有今日,全蒙恩师栽培……”
说到这里,低下头来,已然虎目含泪。
萧远山道:“这些南朝武人阴险奸诈,有甚么好东西了?这玄苦是我一掌震死的。”
少林群僧齐声诵经:“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声音十分悲愤,虽然一时未有人上前向萧远山挑战,但群僧在这念佛声中所含的沉痛之情,显然已包含了极大决心,决不能与他善罢甘休。
少林各人均想:“过去的确是错怪了乔峰,但他父子同体,是老子作的恶,怪在儿子头上,也没甚么不该。”
萧远山又道:“杀我爱妻、夺我独子的大仇人之中,有丐帮帮主,也有少林派高手,嘿嘿,他们只想永远遮瞒这桩血腥罪过,将我儿子变作了汉人,叫我儿子拜大仇人为师,继大仇人为丐帮的帮主。”
“嘿嘿,孩儿,那日晚间我打了玄苦一掌之后,隐身在旁,不久你又去拜见那个贼秃。这玄苦见我父子容貌相似,只道是你出手,连那小沙弥也分不清你我父子。孩儿,咱契丹人受他们冤枉欺侮,还少得了么?”
乔峰这时方始恍然,为甚么玄苦大师那晚见到自己时,竟然如此错愕,而那小沙弥又为甚么力证是自己出手打死玄苦。
却哪里想得真正行凶的,竟是个和自己容貌相似、血肉相连之人?说道。
“这些人既是爹爹所杀,便和孩儿所杀没有分别,孩儿一直担负着这名声,却也不枉了。那个带领中原武人在雁门关外埋伏的首恶,爹爹可探明白了没有?”
他总算知道了周轩的为难之处,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当真是……无可奈何。
萧远山道。
“嘿嘿,岂有不探查明白之理?此人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若将他一掌打死,岂不是便宜他了。叶二娘,且慢!”
他见叶二娘扶着虚竹,正一步步走远,当即喝住,说道。
“跟你生下这孩子的是谁,你若不说,我可要说出来了。我在少林寺中隐伏三十年,甚么事能逃得过我的眼去?你们在紫云洞中相会,他叫乔婆婆来给你接生,种种事情,要我一五一十的当众说出来么?”
第一千二百五十三章 假死
叶二娘转过身来,向萧远山奔近几步,跪倒在地,说道。
“萧老英雄,请你大仁大义,高抬贵手,放过了他。我孩儿和你公子有八拜之交,结为金兰兄弟,他……他……他在武林中这么大的名声,这般的身份地位……年纪又这么大了。”
“你要打要杀,只对付我,可别……可别去为难他。”
群雄先听萧远山说道虚竹之父乃是个“有道高僧”,此刻又听叶二娘说他武林中声誉甚隆,地位甚高,几件事一凑合,难道此人竟是少林寺中一位辈份甚高的僧人?
各人眼光不免便向少林寺一干白须飘飘的老僧射了过去。
忽听得玄慈方丈说道。
“善哉,善哉!既造业因,便有业果。虚竹,你过来!”
虚竹走到方丈身前屈膝跪下。
玄慈向他端相良久,伸手轻轻抚摸他的头顶,脸上充满温柔慈爱,说道。
“你在寺中二十四年,我竟始终不知你便是我的儿子!”
此言一出,群僧和众豪杰齐声大哗。各人面上神色之诧异、惊骇、鄙视、愤怒、恐惧、怜悯,形形色色,实是难以形容。玄慈方丈德高望重,武林中人无不钦仰,谁能想到他竟会做出这等事来?
过了好半天,纷扰声才渐渐停歇。
玄慈缓缓说话,声音仍是安详镇静,一如平时。
“萧老施主,你和令郎分离三十余年,不得相见,却早知他武功精进,声名鹊起,成为江湖上一等一的英雄好汉,心下自必安慰。我和我儿日日相见,却只道他为强梁掳去,生死不知,反而日夜为此悬心。”
叶二娘哭道。
“你……你不用说出来,那……那便如何是好?可怎么办?”
玄慈温言道。
“二娘,既已作下了恶业,反悔固然无用,隐瞒也是无用。这些年来,可苦了你啦!”
叶二娘哭道。
“我不苦!你有苦说不出,那才是真苦。”
玄慈缓缓摇头,向萧远山道。
“萧老施主,雁门关外一役,老衲铸成大错。众家兄弟为老衲包涵此事,又一一送命。老衲今日再死,实在已经晚了。”
忽然提高声音,说道。
“慕容博慕容老施主,当日你假传音讯,说道契丹武士要大举来少林寺夺取武学典籍,以致酿成种种大错,你可也曾有丝毫内疚于心吗?”
众人突然听到他说出“慕容博”三字,又都是一惊。
群雄大都知道慕容公子的父亲单名一个“博”字,听说此人已然逝世,怎么玄慈会突然叫出这个名字来?难道假报音讯的便是慕容博?
各人顺着他的眼光瞧去,但见他双目所注,却是坐在大树底下的灰衣僧人。
那灰衣僧一声长笑,站起身来,说道。
“方丈大师,你眼光好生厉害,居然将我认了出来。”
伸手扯下面幕,露出一张神清目秀、白眉长垂的脸来。
邓百川等人惊喜交集,暗道。
“老家主,竟然没有……没有死?”
随即心头涌起无数疑窦:那日家主逝世,公子爷不止一次试过他心停气绝,亲手入殓安葬,怎么又能复活?那如今也知晓,自然他是以神功闭气假死。但为甚么要装假死?为甚么连亲生儿子也要瞒过?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是,公子爷现在究竟在何处……
第一千二百五十四章 慕容所谋
玄慈道。
“慕容老施主,我和你多年交好,素来敬重你的为人。那日你向我告知此事,老衲自是深信不疑。”
“其后误杀了好人,老衲可再也见你不到了。后来听到你因病去世了,老衲好生痛悼,一直只道你当时和老衲一般,也是误信人言,酿成无意的错失,心中内疚,以致英年早逝,哪知道……唉!”
他这一声长叹,实是包含了无穷的悔恨和责备。
萧远山和萧峰对望一眼,直到此刻,他父子方知这个假传音讯、挑拨生祸之人竟是慕容博。
萧峰心中更涌出一个念头。
“当年雁门关外的惨事,虽是玄慈方丈带头所为,但他是少林寺方丈,关心大宋江山和本寺典籍,倾力以赴,原是义不容辞。其后发觉错失,便尽力补过。真正的大恶人,实为慕容博而不是玄慈。”
邓百川等人听了玄慈这番话,立即明白。
“老家主假传音讯,是要挑起宋辽武人的大斗,我大燕便可从中取利。事后玄慈不免要向老家主质问。老家主自也无可辩解,以他大英雄、大豪杰的身份,又不能直认其事,毁却一世英名。”
“他料到玄慈方丈的性格,只须自己一死,玄慈便不会吐露真相,损及他死后的名声。”
随即又想深一层。
“是了。老家主既死,慕容氏声名无恙,公子爷仍可继续兴复大业。否则的话,中原英豪群起与慕容氏为敌,自存已然为难,遑论纠众复国?”
“其时公子爷年岁尚幼,倘若得知爹爹乃是假死,难免露出马脚,因此索性连公子爷也瞒过了。”
想到老家主如此苦心孤诣,为了兴复大燕,不惜舍弃一切,更觉自己肩负之重。
玄慈缓缓的道。
“慕容老施主,老衲今日听到萧施主的言语,才知你姑苏慕容氏所谋者大。那么你假传音讯的用意,也就明白不过了。只是你所图谋的大事,却也终究难成,那不是枉自害死了这许多无辜的性命么?”
慕容博道。
“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玄慈脸有悲悯之色,说道。
“我玄悲师弟曾奉我之命,到姑苏来向你请问此事,想来他言语之中得罪了你。他又在贵府见到了若干蛛丝马迹,猜到了你造反的意图,因此你要杀他灭口。却为甚么你隐忍多年,直至他前赴大理,这才下手?
嗯,你想挑起大理段氏和少林派的纷争,料想你向我玄悲师弟偷袭之时,使的是段家一阳指,只是你一阳指所学不精,奈何不了他,终于还是用慕容氏‘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家传本领,害死了我玄悲师弟。”
慕容博嘿嘿一笑,身子微侧,一拳打向身旁大树,喀喇喇两响,树上两根粗大的树枝落了下来。他打的是树干,竟将距他着拳处丈许的两根树枝震落,实是神功非凡。
少林寺十余名老僧齐声叫道。
“韦陀杵!”声音中充满了惊骇之意。
玄慈点头道。
“你在敝寺这许多年,居然将少林七十二绝技之一的‘韦陀杵’神功也练成了。”
“但河南伏牛派那招‘天灵千裂’,以你的身份武功,想来还不屑花功夫去练。你杀柯百岁柯施主,使的才真正是家传功夫,却不知又为了甚么?”
第一千二百五十五章 算账
慕容博阴恻恻的一笑,说道。
“老方丈精明无比,足下出山门,江湖上诸般情事却了如指掌,令人好生钦佩。这件事倒要请你猜上一……”
话未说完,突然两人齐声怒吼,向他急扑过去,正是金算盘崔百泉和他的师侄过彦之。
慕容博袍袖一拂,崔过两人摔出数丈,躺在地下动弹不得。在这霎眼之间,竟已被他分别以“袖中指”点中了穴道。
玄慈道。
“那柯施主家财豪富,行事向来小心谨慎。嗯,你招兵买马,积财贮粮,看中了柯施主的家产,想将他收为己用。柯施主不允,说不定还想禀报官府。”
慕容博哈哈大笑,大拇指一竖,说道。
“老方丈了不起,了不起!只可惜你明察秋毫之末,却不见舆薪。在下与这位萧兄躲在贵寺这么多年,你竟一无所知。”
玄慈缓缓摇头,叹了口气,说道。
“明白别人容易,明白自己甚难。克敌不易,克服自己心中贪嗔痴三毒大敌,更是艰难无比。”
慕容博道。
“老方丈,念在昔日你我相交多年的故人之谊,我一切直言相告。你还有甚么事要问我?”
乔峰踏上两步,指着慕容博喝道。
“慕容老贼,你这罪魁祸首,上来领死罢!”
慕容博一声长笑,纵身而起,疾向山上窜去。
萧远山和乔峰齐喝。
“追!”
分从左右追上山去。这三人都是登峰造极的武功,晃眼之间,便已去得老远。
邓百川等人叫道。
“家主,家主!”
跟着也想追上山。
他们轻功虽然也甚了得,但比之前面三人,却显得不如了。
但见慕容博、萧远山、乔峰一前二后,三人竟向少林寺奔去。
一条灰影,两条黑影,霎时间都隐没在少林寺的黄墙碧瓦之间。
群雄都大为诧异,均想。
“慕容博和萧远山的武功难分上下,但再加上个乔帮主,慕容氏便决非敌手。怎么慕容博不向山下逃窜,反而进了少林寺去?”
邓百川、公冶乾、包不同、风波恶、以及一十八名契丹武士,都想上山分别相助主人,刚一移动脚步,只听得玄寂喝道。
“结阵拦住!”
百余名少林僧齐声应诺,一列列排在当路,或横禅杖,或挺戒刀,不令众人上前。
玄寂厉声说道。
“我少林寺乃佛门善地,非私相殴斗之场,众位施主,请勿擅进。”
邓百川等见了少林僧这等声势,知道无论如何冲不过去,虽然心悬主人,也只得停步。
包不同道。
“不错,不错!少林寺乃佛门善地……”他向来出口便“非也,非也!”这次居然改成“不错,不错!”识得他的人都觉诧异,却听他接下去说道。
“……乃是专养私生子的善地。”
他此言一出,数百道愤怒的目光都向他射了过来。
包不同胆大包天,明知少林群僧中高手极多,不论哪一个玄字辈的高僧,自己都不是敌手,但他要说便说,素来没甚么忌惮。
数百名少林僧对他怒目而视,他便也怒目反视,眼睛眨也不眨。
第一千二百五十六章 行刑
玄慈朗声说道。
“老衲犯了佛门大戒,有玷少林清誉。玄寂师弟,依本寺戒律,该当如何惩处?”
玄寂道。
“这个……师兄……”
玄慈道。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来任何门派帮会,宗族寺院,都难免有不肖弟子。清名令誉之保全,不在求永远无人犯规,在求事事按律惩处,不稍假借。”
“执法僧,将虚竹杖责一百三十棍,一百棍罚他自己过犯,三十棍乃他甘愿代业师所受。”
执法僧眼望玄寂。玄寂点了点头。
虚竹已然跪下受杖。执法僧当即举起刑杖,一棍棍的向虚竹背上、臀上打去,只打得他皮开肉绽,鲜血四溅。叶二娘心下痛惜,但她素惧玄慈威严,不敢代为求情。
好容易一百三十棍打完,虚竹不运内力抗御,已痛得无法站立。
玄慈道。
“自此刻起,你破门还俗,不再是少林寺的僧侣了。”
虚竹垂泪道。
“是!”
玄慈又道。
“玄慈犯了淫戒,与虚竹同罪,身为方丈,罪刑加倍。执法僧重重责打玄慈二百棍。少林寺清誉攸关,不得循私舞弊。”
说着跪伏在地,遥遥对着少林寺大雄宝殿的佛像,自行捋起了僧袍,露出背脊。
群雄面面相觑,少林方丈当众受刑,那当真是骇人听闻、大违物情之事。
玄寂道。
“师兄,你……”
玄慈厉声道。
“我少林寺千年清誉,岂可坏于我手?”
玄寂含泪道。
“是!执法僧,用刑。”
两名执法僧合十躬身,道。
“方丈,得罪了。”
随即站直身子,举起刑杖,向玄慈背上击了下去。二僧知道方丈受刑,最难受的还是当众受辱,不在皮肉之苦,倘若手下容情,给旁人瞧了出来,落下话柄。
那么方丈这番受辱反而成为毫无结果了,是以一棍棍打将下去,拍拍有声,片刻间便将玄慈背上、股上打得满是杖痕,血溅僧袍。
群僧听得执法僧“一五,一十”的呼着杖责之数,都是垂头低眉,默默念佛。
普渡寺道清大师突然说道。
“玄寂师兄,贵寺尊重佛门戒律,方丈一体受刑,贫僧好生钦佩。只是玄慈师兄年纪老迈,他又不肯运功护身,这二百棍却是经受不起。贫僧冒昧,且说个情,现下已打了八十杖,余下之数,暂且记下。”
群雄中许多人都叫了起来,道。
“正是,正是,咱们也来讨个情。”
玄寂尚未回答,玄慈朗声说道。
“多谢众位盛意,只是戒律如山,不可宽纵。执法僧,快快用杖。”
两名执法僧本已暂停施刑,听方丈语意坚决,只得又一五、一十的打将下去。
堪堪又打了四十余杖,玄慈支持不住,撑在地下的双手一软,脸孔触到尘土。
叶二娘哭叫。
“此事须怪不得方丈,都是我不好!是我受人之欺,故意去引诱方丈。这……这……余下的棍子,由我来受罢!”
一面哭叫,一面奔将前去,要伏在玄慈身上,代他受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