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二十二章 沧海成尘（下）
“我……那是因为我……”百一书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秦弘继续质问道：“既然两百多年前你不曾兑现诺言回来，那你今天又为什么回来了？”
百一书眼神闪躲。
秦弘继续怒吼道：“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谁都能活上几百年？谁都能永葆青春？”
“一个女人的青春有多短暂你知道吗？你凭什么要让她用整个青春去赌你一定会回来？”
“何况你根本没有回来！”
空中的百一书身体一晃，险些摔落。
秦弘继续道：“退一万步，就算你回来了！十年，二十年，朝如青丝暮成雪！你让一个女人怎么样面对你？”
“人生匆匆，不过百年，你凭什么要用一个缥缈的承诺毁了一个女人的一辈子！”
“我家先祖并没有错，错的是你！是你这个自私的男人！”
“不，你在我看来根本算不得男人——”
百一书突然怒吼道：“不，你别说了——”
秦弘吐出一口鲜血，怒道：“我要说，我就是要让你们这些虚伪的神棍露出你们的恶心一面！你们不配成神，只配成尘——”
秦弘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先祖最后为什么病逝身亡吗？因为再好的神医治得了身上的顽疾，却治不了心里的伤痛！”
“牵月先祖因你而死，她至死都在等着你回来，可是你人在哪？在浩渺湖逍遥快活吗？”
“什么狗屁古今第一诗圣，不过一个伪君子罢了！”
百一书人在空中噗得喷出了一口鲜血，然后提着秦小天的尸体问：“是我错了吗？牵月死的时候在恨我吗？”
两行血泪自百一书脸上落下。
抬头望天，一片偌大的乌云飘过，挡住了空中的月。
百一书身体颤抖，问道：“小月，你在恨我吗？你不肯见我吗？”
“呵呵呵——”苦笑了几声，百一书看着已经渐渐被大火包围的秦弘和春雪说：“你说的没错，是我负了她，是我……”
然后百一书问道：“秦家小子，你想活着吗？毕竟你也是小月的后代。”
秦弘哈哈大笑道：“活着做什么？像你一样做一只鬼吗，做一个活死人，做一个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吗？”
百一书如遭雷击，然后喃喃自语道：“是啊，这两百多年，我不就是一只鬼吗？一只没有过去的鬼，小月，对不起，我忘了你两百多年……”
然后百一书看着秦弘和春雪说：“既然不想活了，那便死吧，你也算一代枭雄，免得活着受辱。”
说完话，百一书手中光芒大放，整个昊京城都震动了起来。
“混蛋，疯子，你做什么？”秦弘怒吼道：“你难道要毁了昊京城吗？这城中的百姓不曾与你有半分恩怨！”
百一书摇头说：“原本我是要毁了昊京城的，但是后来我改主意了。”
“你说得对，是我错了，但是我看到这座皇宫还是烦，我送你一程吧……”
说完话，一阵巨大的震动传来，那座秦弘为春雪修建的巨大仙女神像竟然拔地而起，直接向着整个皇宫砸去。
杨袤脸色大变，大喊一声：“妈的，这个疯子！撤——”
眼前一片昏暗。
秦弘反而平静了下来，紧紧搂着春雪说：“能死在你的雕像下，也算是善终了，小雪……”
哽咽了一下，秦弘才说：“下辈子，我早点遇到你好不好？”
“好……”
轰隆——轰隆——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天地，整个昊京城都在颤抖！
烟尘席卷而上，化为了一朵巨大的蘑菇云遮盖住了昊京城的天空！
这座记载见证了大秦国辉煌的天下第一皇宫就这么永远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一代帝王秦弘也随着化为了尘埃，随着他一起化为尘埃的还有他的宏图霸业。
巨大的气浪一直吹到了醉花涧旁，吹得那些士兵东倒西歪。
人群中竹落雨却昂首挺胸，如一根翠竹一般，怔怔地望着尘埃中的皇宫。
乐羊璟躲在竹落雨身后，探出头问道：“雨哥哥……她？”
竹落雨面无表情地点头道：“走了，彻底走了，和秦弘一起……”
空中的百一书躲在尘埃之中，身上还在留着血，大口大口喘息着，他本就道行浅，先后几次已经快消耗殆尽法力。
看着空中那厚重的乌云，百一书满脸血泪，道：“小月，你就这么不愿意见我吗？我偏要见你。”
然后看了一眼手中的秦小天尸骨，说道：“虽然我对不起小月，但是我还是恨你，因为最后得到她的是你。”
“所以，抱歉……”说完话，百一书随手一抖，将秦小天的尸骨扔进了尘埃之中。
下一刻百一书陡然冲天而起，燃烧尽自己所有的法力冲进了那厚重的云层，冲上了万米高空。
巨大的虚弱感侵袭着百一书的身体与意识，不知道有多少次百一书都觉得自己已经就要挺不住，可是他依然咬牙冲着。
燃烧尽法力，燃烧尽生命，终于就在他再也坚持不住的刹那，他完全冲出了云层，脸上已经结了厚厚的一层冰。
可是百一书的脸上依然带着笑，因为他终于看到了那轮明月，那轮如牵月一样的明月。
百一书嘴角勾勒出一抹弧度，终于坚持不住，身体急速下落。
“萧萧，对不起，师父看不见你成婚了……小月，我来了，希望我还能追上你……”
雷声轰鸣，大雨倾盆。
那片乌云化成了净化世界的雨。
醉花涧的火在大雨中渐渐熄灭，皇宫的火也渐渐熄灭，可是火中的人却早就化为了尘埃。
几个侍卫冲上来为竹落雨和乐羊璟打伞，却立刻被乐羊璟阻止。
“殿下？”侍卫焦急，若是乐羊璟淋坏了身子，他的罪过就大了。
乐羊璟却摇了摇头说：“这雨下得很及时，不该躲……”
竹落雨怔怔地站在大雨之中，脸上被雨水铺满，只是雨水滑进嘴里却是咸的……
良久，乐羊璟才拉了拉竹落雨的胳膊说：“雨哥哥我们走吧。”
“好……”
竹落雨转身，他原本站着的地方有一个浅浅的水花，上面漂浮着几片残破的花瓣。
那是明月花的花瓣。
只是不知道明年这个时候，明月花是不是还会重新开。
大雨下了很久，直到黎明时分，雨才停下，一起停下的还有运转了两百余年的大秦帝国。
联军已经开始打扫战场，开始清扫皇宫，去寻找他们的战利品。
中军大帐之中，杨赞高居首位问道：“可曾找到尸骨？”
一个军官回答道：“回将军，不曾见到秦弘与秦皇后的尸骨，不过有两军破碎不堪的尸骨聚在一处。”
杨赞长叹一声说：“唉，埋了吧。”
“尸骨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混在一起分不清楚……埋……埋在一起吗？”军官问道。
杨赞皱眉，随后说：“算了，烧成灰，洒在揽月河中吧，愿意漂向何方就漂向何方吧……”
“人都成尘了，往事也该成尘了……”
就在这时东宫殇突然冲了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杨赞——”
第七百二十三章 女儿不香（上）
东宫殇冲进中军大帐，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惊慌焦急。 一众文臣武将立刻起身行礼。 此刻中军大帐之中虽然是各国的联军，但是东宫殇毕竟是东宫国的皇帝，是这次联军的领袖之一。 甚至东宫殇还是最有实力的领袖，毕竟东宫国出的兵力最多，战后自然也该得到更多，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平时东宫殇等人是不会参与战事的，一般都是交给杨赞。 这一次如此焦急必然是遇到了十万火急的大事。 “免了——”东宫殇一边摆手不让臣子行礼，一边两三步冲到了杨赞的身前。 “陛下，何事如此焦急？”杨赞从东宫殇的表情中已经看出了事态的严重性，自然不敢怠慢。 “孩子，孩子——”东宫殇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杨赞惊问道：“什么孩子？” 东宫殇紧紧抓住杨赞的手，声音颤抖地在杨赞的耳边说了一句话。 杨赞脸色骤变，目瞪口呆地看着东宫殇。 东宫殇留住了自己最后一分理性，所以刚才那句话只有他和杨赞能够听见。 一个乐羊国的将军突然说道：“陛下您说得可是陈将军的孩子？” 杨赞眼神再次一变，看向了那人问道：“怎么回事？” 那将军叹了一口气说：“杨将军，当时天极山的众位神仙突然现身，几场毁天灭地一般的战斗将我们都镇住。” “使我们忘记了，在最开始，公羊蝶梦曾经用了陈惜命将军一个孩子作为威胁……” 说到此处，杨赞恍然大悟。 是陈惜命和陆芊芊的那个孩子，叫想想！ 后来战事紧急，确实是没有注意到那个孩子去了何处了！ 那将军继续说：“杨将军您没发现今天少了谁吗？从入城开始，雪狼卫和金狼王庭的那些骑兵就已经疯了一样全城搜索了。” “今天一早，陈留王手下的王牌军团也已经开始大范围搜索这个孩子了！闹得满城风雨！” 杨赞一拍脑门，怒道：“为什么不早一点和我说？” 那将军叹道：“将军您事务繁忙怎么会在乎一个孩子呢？” “你……” 杨赞刚要发怒，突然看见那个军士嘴角竟然微微上扬，虽然极为隐秘。 在官场战场都是身经百战的杨赞立刻心头一凛。 这就是亘古不变的真理。 是没办法扭转的人性。 战事之中，各国联合，杨赞是三军元帅，自然所有人都对他唯命是从，尊敬有加。 可是随着大秦皇宫坍塌，战事已经结束了。 以后是敌是友，还是未知。 而他杨赞虽然如今还是名义上的三军元帅，但是所有人都明白，联军很快便会各自为政。 很快便会涉及到这一次大战的利益分配。 秦国，作为曾经的天下第一国，如何瓜分，比战争还要残酷。 而这个时候，各方势力都会想极力拉拢一个独善其身的势力，那就是西北雪狼！ 陈惜命早就放话，不论如何打生打死，任何人不可以动秦国西北一寸土地。 雪狼卫会世代守护那里。 陈惜命的恐怖，天下人都看到了，虽然很少有人认为他能活着回来，可是一旦他回来了，这天下人都为之颤栗。 更不要说穆萧萧，一个仅凭一己之力，仅仅凭借脑力便扭转了天下的女子。 未来百年，这两人会成为天下安定与否的关键。 他们对哪一方友善，那毋庸置疑，用不了多少年，那一方就会成为天下第一国。 如今看来，陆芊芊是南陈的，而草原又与陈惜命和穆萧萧密不可分。 乐羊与东宫虽然与穆萧萧和陈惜命关系不浅，但是却几乎是在同一水平线。 这个时候，一点举动都会影响未来的走势。 杨赞叹息一声，他第一次觉得他们根本不是用了几百万人性命去终结了一个乱世，而是开启了一个乱世。 在这一刻他竟然想到了秦弘。 原来那个男人才是对的…… “杨赞——无论如何，就是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找到那个孩子！朕要他活着——”东宫殇的嘶吼声将杨赞从沉思中惊醒。 杨赞看到了东宫殇眼中噙着的泪珠，又想到了刚才东宫殇在他耳边说的话，这一刻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杨赞后背的冷汗都刹那侵透了衣衫。 那孩子若是找不到，一场腥风血雨马上就会席卷天下；若是找到了，最多二十年，另一场腥风血雨便会搅动东宫国…… “杨赞，遵命！”杨赞行了一礼后立刻冲出了中军大帐。 “全军集合——” 此刻的雪狼卫已经将昊京城翻了个遍，而金狼王庭的大军已经在扎木的带领下冲出了昊京城。 雷督给金狼王庭士兵下的命令是，就算把昊京城外的山平了，也要找到那孩子！ 那是陈惜命的血脉啊！ 秦柯不用多说，也早就让他弟弟带兵去寻找了。 杨赞骑在马上，面沉似水。 杨袤和他并肩而立，有些不解地问道：“大哥，你觉不觉得我们陛下有些变现得过头了？” “什么意思？” 杨袤一向口无遮拦，直接说道：“陈惜命和穆萧萧与我们关系也不浅，可是陛下的反应不像是帮朋友……” 杨赞表情严肃地说：“少说两句。” “嗯？”杨袤不解其意。 杨赞突然小声说：“乱战之中，那孩子多半是没了命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不过我倒是希望……” “希望什么？”杨袤问道。 杨赞挣扎了良久才叹息说：“我倒是希望那孩子已经死了……” 杨袤大惊，看着杨赞，良久才冷笑道：“大哥，杨赞，呵呵呵，你何时变得如此冷血啊？那不过是个孩子。” 杨赞脸色平静地说：“我只是不希望以后东宫再次乱起来。” 杨袤依然满脸不解。 杨赞勒住马，然后看了看周围，这才俯下身子在杨袤身边说了一句话。 杨袤脸色大变，满脸震惊，良久才道：“乱了……希望我们年轻的陛下能够理智一些，否则东宫很快便会成为下一个秦国。” 杨赞叹息一声说：“事情还没到那个程度，无论生死，也要先看到那孩子！驾——” 太阳渐渐升起，这个世界迎来了崭新的一天，可是这座城中的人，每一个人都心情沉重。 无论是亡国的失败者，还是那些覆灭了秦国的成功者。 昊京城，城头大殿。 “昊京城”三个字依然挂在城头，只不过上面已经被鲜血浸湿。 奇怪的是，那把象征着秦国至高荣誉的龙椅，依然金光灿灿地立在那里。 上面甚至没有一丝血污。 也许是世人还对那张龙椅保留着敬畏吧，那曾经差一点统治世界啊！ 城头大殿之中，这次联军几乎所有的高层都在，所有人都面沉似水。 陆芊芊抱着香香坐在一旁，泪流满面，彩雀正不断安慰。 此时此刻，无论是乐羊璟还是秦柯，都是满脸愁容，而东宫殇竟然双目血红。 大殿正中，十几个满身伤痕的秦国士兵正倒地依偎在一起，他们站立艰难，可是却满脸倔强，视死如归。 “他娘的，信不信老子一斧子劈了你们——”扎木手中的板斧已经高高举起！ “扎木！”孟良及时阻止。
第七百二十四章 女儿不香（中）
扎木的斧子停在半空之中，闪烁着摄人的寒光。 雷督怒道：“你这憨货，还嫌麻烦不够多吗？退下！” 扎木咬了咬牙，巨大的战斧劈在地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不甘地回到了彩雀身边。 孟良迈步来到了那些秦国士兵身前，手中长剑挥舞，那些士兵身上的绳索已经被斩断。 一个士兵统领咬着牙，满眼仇恨，道：“士可杀不可辱，杀了我们吧！” 此时此刻，一众大人物们都没有开口说话，将权力尽数交给了孟良。 因为陈飞没有说话，此事事关陈惜命亲子的生死，事关未来世界的格局，陈惜命不在，这支仅有三千人的雪狼卫没有人管得了。 而陈飞便是此刻雪狼卫的最高统帅，可是他将权力交给了孟良，交给了这个看上去有些书生气，甚至有些瘦弱的年轻男子。 各国高层心中顿生警兆，这个叫孟良的男子在陈惜命和穆萧萧的阵营中地位似乎很高啊。 几年前，孟良不过是乐羊国御林军中的一个小卒，就因为在生死关头多看了陈惜命一眼，如今在很多人眼中已经一步登天了。 孟良摇头道：“没人会侮辱你们，你我双方各为其主，于秦国而言，你们是英雄。” “雪狼卫尊敬英雄，只要你们配合，便没人会让你们死！” 那个秦军的士兵统领听到孟良的话竟然眼中有些浑浊，咬牙说：“国都不在了，我等算什么英雄！” 孟良沉默了一下说：“国虽不在，山河犹在！” “可是此山河已经不是原本的山河了！山河不饮故人血，这里却已经洒满了我们大秦军民的血！”那秦军统领说到后来竟然激动地站了起来。 颤抖着看着一众联军高层，没有一丝惧怕，怒道：“这片山河已经被你们这些恶人践踏玷污！我希望在座的各位不得……” “好死”两个字还没说出来，便被孟良打断了：“住口！就算山河不是原本的山河，可山河中的人呢？你们守护的人还没有死绝！” “你想昊京城因为你一句话血流成河吗？” 那秦军统领浑身一颤，转头深深看向孟良，问道：“你是何人？” 孟良道：“雪狼卫。” 孟良接着说：“只要你们将知道告诉我，我保证现在昊京城中还活着的人，会活下去。” 那秦军统领诧异地问道：“你们……不会屠城？” 屠城？从这秦军统领口中说出来似乎极为艰难，却又极为简单。 孟良眉头一皱，瞬间明白过来问道：“你屠过城？” 那秦军统领坦然说：“没有，但我父亲参加过当年的灭陈之战！” 一旁的秦柯眉头一皱，满眼恨意。 天道轮回，当年陈国被灭，秦耀阳一纸令下，死了很多“城”。 如今轮到了秦国，谁不怕报应呢？ 孟良叹息一声说：“只要你们配合，我保证绝不会屠城！我虽然父母双亡，但是在座哪一个没有妻儿老小呢？做不出那等人神共愤之事。” 那秦军统领问道：“你能代表他们？” 孟良抬头看了一眼各国高层，杨赞轻轻皱眉，杨袤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似他们这种铁血军人，最是明白一个道理，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至少要将反对的声音消灭掉…… 陈飞一步迈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他没有任何商量的口气，而是冷声道：“今日的事，我雪狼卫世代记得！情，我们不欠诸位，恩，诸位欠我们的！” “往日欠的恩我们一并勾销，今日谁敢阻拦，仇我们记下了！” 此言一出，全场皆惊。 这陈飞太过嚣张了，他凭什么威胁各国皇室？ 杨袤脾气最是差，眼看就要呛声，却被杨赞一下拦住。 扎木在角落里看着陈飞满脸敬佩，嘟囔一句：“是个狠人！” 乐羊璟第一个站住来道：“陈飞将军，您别误会……” 话没说完，便被陈飞打断：“我不是将军！” 乐羊璟苦笑道：“好，陈飞，你放心，陈惜命将军和萧萧妹妹，包括雪狼卫对我乐羊的恩情，我乐羊人世代记得。” “今日我乐羊璟表态，孟良先生所说一切便是我的意思。” 竹落雨也是松了一口气。 雷督第二个开口道：“没有军师和并肩王，便没有金狼王庭，并肩王的儿子便是我的弟弟，一切听从孟良先生意见。” 秦柯第三个道：“冤冤相报何时了，我本就没有屠城的想法，何况那孩子也是我外甥！” 就只剩下了东宫。 东宫殇满眼血红，道：“今日若是有人阻止，便是我东宫死敌！世世代代！不死不休！” 杨赞叹息一声。 其余人都是一惊，这东宫殇的表现也太反常了一些，这联军还没解散呢？ 就不死不休？ 所有人的目光都有些怪异，这不该是一国之君该说出来的话啊？ 陈飞微微一愣，眼含深意地看了一眼东宫殇，随后微微躬身说：“多谢诸位，雪狼卫记下了。” 随后看了孟良一眼。 孟良微微点头，然后看着那秦军统领说：“你听到了，可还有什么顾虑要求？” 那秦军统领震惊地看着孟良，然后颤抖着说：“但求一死。” 这一次轮到孟良震惊，皱眉问：“你没有家人？” “有，我儿子今年五岁，妻子贤惠孝顺……” “为什么？”竹落雨忍不住问。 那秦军统领眼中露出了释然的神色，笑道：“我死了，我儿子便是英雄的遗孤，我活着，他一辈子抬不起头。” 所有人的沉默了，身后那些秦军默默垂泪。 陈飞深色冷峻，道：“稍后我送你上路。” 那秦军统领点头道：“多谢，能死在雪狼卫枪下，好过死在他人手中强，毕竟雪狼卫曾经也是我大秦之人。” 随后这秦军统领的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嘲弄。 陈飞咬了咬牙，最后叹息道：“有些地方，我不如你，不过我和你不一样，你忠于大秦，我只忠于命字旗。” 那秦军统领点了点头，随后道：“好，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关于那孩子的下落是吧？” 所有人都神色紧张了起来。 这短短几秒，如同比一场大战还漫长。 终于…… “死了……” 一瞬间，无数的破碎声响起，那是心碎的声音，夹杂着瓷器碎裂的声响。 “芊芊姐——”彩雀惊呼一声，陆芊芊已经晕倒在了她的怀里。 “你说什么——我他娘的劈了你——”扎木就要冲上来！ “回去——”孟良冷眼瞪了扎木一眼，竟然真的将扎木喝在了原地。 陈飞也是满脸怒容。 雷督猛地起身，咬牙道：“该死，都该死——” 乐羊璟则是叹息一声道：“完了，陈将军不会善罢甘休的……” 杨赞则是与杨袤对视一眼，两兄弟各自松了一口气。 但是下一刻杨赞还是一副怒火攻心的模样恨声说：“是我无能，此仇不报，我杨赞不配与陈将军为伍！” 说也没有注意到，东宫殇一步步后退，然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痴痴地望着陆芊芊，泪水止不住地流淌而下。 那秦军统领看着同样呆滞地孟良，然后坦然道：“你说过的，不会让他们屠城的，我希望你能信守诺言，不然这雪狼卫的名声……” 孟良直接打断道：“放心，雪狼卫言出必行。” 最后孟良深深看了那秦军统领一眼，他之所以一直不肯说出想想的下落，就是怕群情激奋而迁怒昊京城。 秦军儿郎果然不是俗人，大秦不愧是天下第一国。
第七百二十五章 女儿不香（下）
孟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着那秦军统领说：“我希望你能认真回答这个问题，此事事关重大！” 那秦军统领表情坦然地说：“我没必要骗你们。” 孟良仍旧有些不愿相信地问了一遍：“那孩子……真的……真的……” 那秦军统领叹息一声点头说：“死了。” “当时我就在城头之上，太后娘娘飞下城头之时，那孩子还在城头，只不过后来那些神仙战斗的时候，我亲眼看到有人将那孩子抱走了。” “谁？”孟良急问。 那秦军统领答道：“就是陛下请的护法。” 一旁的乐羊璟突然惊道：“护法？你是说站在秦弘身边的白袍人？天极山的？” 那秦军统领道：“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天极山的，只是那人后来抱着孩子悄悄飞走了。” “那时候我一直盯着那孩子，亲眼看见他们飞走之后，正好撞在那些神仙打架的光芒中，被击飞向了远处。” “想来那孩子一介凡人之躯，定是活不下来了。” 孟良叹息一声，若是此人说得不假，想想是真的活不下来了…… 陈飞紧紧捏着自己的拳头说：“我还有什么脸面见将军啊？” 杨赞道：“这也不能怪你，毕竟那已经超脱了凡人的能力范围，只能说，天命如此……” 陈飞咬着牙道：“哪有什么天命？也许我们真的从一开始就错了！” 乐羊璟皱眉道：“陈飞，你何处此言啊？” 陈飞似乎是真的毫无畏惧道：“这场战斗死了太多人，我们只想着胜利，却没有想到，到底值吗？” “有多少人本可以活着，却不得不死，有多少人无欲无求，却也毫无准备地丢了命。” 杨袤忍不住讥讽道：“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雪狼卫竟然是这种人，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心慈手软啊？” “这场战斗到底有没有意义？你去问穆萧萧，去问陈惜命啊？” 陈飞冷眼看着杨袤，眼看剑拔弩张。 “够了——”一声断喝响起。 所有人都看过去。 只见东宫殇颤颤巍巍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失魂落魄地说：“谁也没错，错的是我，是我……” 东宫殇双目通红，眼看是有些神志不清。 杨赞暗道一声不好，立刻喊道：“来人，快带陛下下去休息。” “站住——”东宫殇怒喝一声，没人敢动。 就在这时，一声幽幽地声音传来，陆芊芊一口鲜血喷出，缓缓醒来。 陈飞叹息一声，大手一挥道：“带上将军夫人，我们走，一切等将军回来再说。” 彩雀刚要将陆芊芊扶起来，东宫殇突然喊道：“慢着——” 然后所有人便看着东宫殇深吸了一口气，一步步向着陆芊芊走去。 “陛下——”杨赞一下拦在东宫殇身前，急道：“陛下三思啊！” 东宫殇看着杨赞，眼神坚定地说：“我想过了！想了很久很久了！” “您是一国之君！” “但我更是一个男人！” 东宫殇斩钉截铁，字字铿锵。 杨赞与东宫殇对视良久，然后退后一步，向着东宫殇深深鞠了一躬，道：“陛下可想过这件事的后果？” “想过。”然后东宫殇缓缓扶起杨赞的胳膊说：“口诛笔伐，万人唾弃，甚至遗臭万年，诸侯借机起义，东宫再次大乱……” 杨赞没有说话。 东宫殇看着杨赞说：“当年我们君臣离心，东宫朝不保夕，可是我们都挺过来了，如今朕有爱卿辅佐，有和惧怕。” 杨赞眼神闪烁。 东宫殇又问：“我且问你，世人为什么都想当皇帝。” 杨赞皱眉，道：“权力？” 东宫殇摇头说：“与其说为了权力，不如说为了自由……” 杨赞眼神一凝，然后再次鞠躬道：“陛下，无论将来如何，臣在，东宫不乱！” 东宫殇什么也没说，只是握了杨赞拳头一下，然后继续向着陆芊芊走去。 所有人都是一头雾水，只有杨袤叹息一声，小声道：“完了……” 陆芊芊迷茫地看着东宫殇。 “我错了，我错了……” 东宫殇说着。 “若是没有这场战争，那孩子也不会被无辜牵连，他也不会死，是我害死了他……” “若不是因为我……我……那孩子也不会被带到昊京城……” 所有人更加疑惑。 东宫殇挣扎了一下继续说：“有些事我必须要说，今生若是不说，朕恐怕会一辈子活在自责之中。” “恐怕百年之后，地狱的恶鬼都会唾弃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去见我东宫的列祖列宗！” “你在说什么？”陆芊芊不解。 东宫殇接着道：“我身为一国之君，当敢作敢为，昨日犯下的错，我不想再让它继续错下去，今日当着世界的面，一切后果我来承受！” 也许是东宫殇的精神还有些混乱，所以就连说出来的话竟然也有些语无伦次。 “你到底想说……”陆芊芊的话还没有说完，惊呼之声已经响彻整个大殿。 砰—— 东宫殇当着所有人的面，竟然就那么向着陆芊芊跪了下去。 一国之君！当众下跪？ 陆芊芊赶紧站了起来，惊道：“你做什么？” “对不起，我害死了自己的亲儿子……” 东宫殇语出惊人，众人先是一愣，随及震惊之声此起彼伏。 陆芊芊整个人已经呆滞在了原地。 东宫殇眼泪忍不住地流下来，然后看着陆芊芊道：“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这又是哪门子的话？ “我第一次见你，是那次在陈留城，你和陈将军喝醉回来，我便对你一见倾心。” 此时已经没有一个人敢说话了，因为就连陈飞在内，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只听得东宫殇继续说：“对不起……也许……也许是我被猪油蒙了心，那晚你们喝了女儿香，其实，其实……不是陈将军，那个人是我……” 其他人还是一头雾水。 只有知道内情的彩雀和秦柯满脸震惊。 陆芊芊像是丢了魂一样瘫倒在地，颤抖着问：“你……你说什么？” 东宫殇看着陆芊芊说：“是我，不是陈将军，是我这个混蛋，这个小人趁着你喝醉，玷污了你……” 此言一出，如同是晴天霹雳一般！ 在场众人，哪一个不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可是此刻却一个个呆若木鸡。 如乐羊璟聪明之人已经反应过来。 东宫殇继续说着。 原来那一日在陈留城，秦柯与穆萧萧订婚，同命相怜的陈惜命与陆芊芊在酒馆喝了“女儿香”，醉得不省人事。 回到驿馆之后，是东宫殇扶着两人回房休息的。 可是东宫殇对陆芊芊一见钟情。 不知是哪里犯了混，使得东宫殇鬼使神差地趁着陆芊芊酒醉玷污了陆芊芊。 后来被穆萧萧撞见陈惜命与陆芊芊，便产生了误会。 东宫殇事后心惊胆战，害怕陈惜命会一气之下杀了他，便一直隐瞒至今，将这个酒后失德乱性的黑锅甩给了陈惜命。 如此多年。 而想想与香香便根本不是陈惜命的孩子，而是他东宫殇的！ 直到今日想想身死，东宫殇才终于幡然醒悟，他想为当初犯下的错负责，他想余生不再活在亏欠自责之中。 他想补偿陆芊芊和香香，他想名正言顺地迎娶陆芊芊，让陆芊芊做东宫的皇后，让香香做一国的长公主。 只是他似乎从来没有想过，那“女儿香”从此便再也不会香了……
第七百二十六章 芊落
秦国彻底覆灭的第二个夜晚。 所有人都像是做了一场大梦一样，只是那残破的城墙，那已经化为焦土的皇宫，那被鲜血染红的揽月河，还有那些消散不尽的亡魂……都在提醒着世人…… 辉煌两百余年的大秦帝国，亡了！ 秦国的人不愿接受事实，其他各国的人也还处在震惊之中…… 或者说是惴惴不安，尤其是东宫国的人。 白日里，东宫殇说出的真相实在是太过惊人，以至于所有人都不敢相信。 陈惜命和穆萧萧还没有回来，他们能否活着回来对于众人都是未知的，但是他们知道，只要陈惜命活着回来。 东宫便会迎接西北雪狼群的怒火。 白日里，陆芊芊最终接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再一次昏倒了过去。 随着秦国覆灭，无论是历史底蕴，还是综合实力，东宫国无疑已经是天下第一国。 而东宫殇作为东宫君主，俨然已经是天下最有权势的人物。 可是就是这样一位会被写入史册的君主，竟然会有那般惊天不堪的丑闻。 东宫殇在陆芊芊门口跪了很久，直到傍晚时分，才被杨赞拉走。 城墙之上，杨赞与东宫殇并肩而立。 “陛下，您看到了什么？”杨赞问道。 东宫殇满脸憔悴，说道：“满目疮痍。” 杨赞摇头说：“不，是万里河山，只要陛下愿意，臣敢保证用不了十年，这些都是您的，您将成为东宫国的明君，千古流芳。” “您终于可以拿回属于东宫的西方土地，可是……可是现在恐怕不行了。” 东宫殇苦笑一声。 杨赞接着说：“以我对陈惜命的了解，陆芊芊，不皇后这件事，他绝对不会善罢甘休，有他在，这片土地便不可能属于东宫。” “而且……” 杨赞没有继续说下去，东宫殇接着说：“而且这件事会给诸侯留下把柄是不是？” “东宫各个势力刚刚归心，还不牢固，一定会有人借机生事，说朕德不配位是不是？” 杨赞叹息一声还是点了点头说：“恐怕东宫又要乱起来了。” 东宫殇淡然一笑，然后说：“爱卿不用忧心，这件事我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法。” “嗯？”杨赞疑惑。 接下来便看见东宫殇从怀中取出了一卷烫金竹简，上面画着一条五爪金龙。 杨赞接过东宫殇递来的竹简，满心疑惑地打开，只不过看了两眼便震惊地想要惊呼出声。 却被东宫殇抬手拦住。 “不用说了，朕意已决，这是圣旨，明日便由你替朕昭告天下。” “陛下您三思啊！”杨赞急道。 东宫殇摇了摇头说：“不用说了，我了解我自己，这个位置我坐不了，其实你细细想来，当初我一步步坐上东宫的皇位，似乎是有一只手推了我一把。” 杨赞低头沉思，随后惊道：“穆萧萧！” 东宫殇点头说：“穆姑娘真乃神人啊！我们打生打死，看似称霸一方，实则你发现了吗？” “各国都是穆姑娘的棋子……” “秦国的覆灭从秦弘开始杀死穆威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不可避免的了，也许有些人真的是天命之人。” 杨赞也叹息道：“如此看来果然如此，不过陛下臣还是要劝您……” “不用说了。”东宫殇打断道：“这是我欠我皇兄的，该还的，而且我也是为了保住一命。” 杨赞问道：“陛下何处此言啊？” 东宫殇摇头苦笑道：“至少陈将军知道我这个决定，一定会放我一马。” 杨赞恍然道：“陛下说的是。” 东宫殇的圣旨内容很简短，但却很惊人。 “东宫殇暂摄东宫皇位，待东宫洛洛年满十六，东宫皇位由东宫洛洛继承！” 东宫洛洛，大皇子东宫烁的儿子，当年被东宫殇从其死去母亲的腹中剖出，才得以见到这个世界的太阳。 如此一来，诸侯便无法再以东宫殇起事了…… “陛下，今日的事……恕臣直言，有些……” 东宫殇看出杨赞的为难，接着说：“有些莽撞是不是，如你所说我本可以青史留名，却偏偏要遗臭万年。” 杨赞点头。 东宫殇道：“杨赞，我虽然比你年纪小。” 杨赞赶紧说：“不敢。” 东宫殇摆手说：“无妨，有些事我比你看得还是透彻一些，生时的遗憾便在生时了，死后的世界还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人终究是要长眠于地下的，活着的时候就被世人的言语左右，为什么死了之后还要去在意后人的议论，岂不是……” 东宫殇的话还没说完，一声尖叫传来，惊得两人同时回头望去。 这一看顿时吓得东宫殇魂飞魄散。 “芊芊——” 只见陆芊芊站在城墙的高楼之上，身后是一轮惨白的明月，映得陆芊芊脸色也一片苍白。 “东宫殇，你当我是什么？” 问完这句话，陆芊芊便毫不犹豫地终身一跃，从昊京城头最高的高楼之上跳了下去。 “芊芊——不——” …… 陆芊芊最终没有活下来，她去意已决，所以在死的时候是向着地面上的石头跳的。 鲜血染红了整张脸，将那乌黑的秀发也同样染成了红色。 是那般的刺眼。 陆芊芊留下了一张纸条，上面只写着：“自古皇室亲情薄，求陈将军将两个孩子抚养成人。” 求？陈将军？恐怕陆芊芊觉得她实在没有面目再去见陈惜命了吧。 但是她最终还是将孩子留给了陈惜命而不是东宫殇…… 这一夜过得十分漫长，却很少有人能够入睡。 黎明时分。 扎木与孟良站在城门处，望着西方。 “扎木，想好了吗？下一步怎么办？”孟良问道。 扎木点头说：“想好了，战争结束了，彩雀去哪我就去哪。” 孟良淡淡一笑说：“那就西北吧，那里离草原近，你还能回去看看。” 扎木摸着自己的大脑袋，皱眉说：“军师和并肩王怎么还不回来，已经快两天了，他们神仙打架这么慢吗？” 孟良也是深深皱眉说：“会没事的。” “哼！”扎木怒道：“娘的，我听到有些王八蛋说军师和并肩王不会活着回来了，要不是彩雀拦着，我一定劈了他！” “谁？”孟良问。 “杨袤那个白眼狼呗！” “哦，你打不过他……” “我……” 扎木又问：“说来，从攻打昊京城到现在，好像都没有见到临舒那个妮子。” 孟良也点头说：“临舒，不简单啊。” 话音刚落，远处空气突然一阵扭曲，在孟良与扎木震惊的注视下，两道人影缓缓浮现。 “穆昰！穆玥！” 正是一直跟在穆萧萧身边的穆氏兄妹。 只不过此刻的二人极为狼狈，穆昰原本英俊的脸庞上已经多了一道恐怖的伤痕，穆玥也浑身鲜血。 两人怀中各自抱着一个人。 离得太远，看不清他们抱着的是谁。 孟良与扎木心惊，赶紧迎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不是陈惜命与穆萧萧。 其中一个正是飞蝴。 而另一个则是一个老妪，半边身子已经残破不堪。 “这……”看着眼神绝望空洞的两人，孟良试探着问。 穆昰咬了咬说：“死了。” 扎木则是比较直接，问：“这老太太是谁啊？” 穆玥哭着道：“我祖奶奶……”
第七百二十七章 萧萧
“你祖奶奶？”扎木惊呼。 孟良赶紧问道：“将军和军师呢？” 不问还好，一问之下穆玥已经泣不成声。 扎木一下就慌了神，问道：“说啊，人呢？” 穆昰长叹一声，失魂落魄地说道：“军师……军师……” 话没说完，远处天空一道刺目的光芒闪过，一道道身影浮现其中，为首一人正是陈惜命。 陈惜命的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披头散发，双目血红，如同是自地狱走出来的杀神。 陈惜命的身后跟着十几个人，每一人都伤痕累累，有些人的怀中还抱着人，或者说是尸体…… 这其中包括陈惜命，他的怀中也抱着一个人，一袭长裙却不见了往日的光彩。 孟良与扎木愣在了原地，痴痴地看着走过来的几人，因为他们这一次清晰地看见，陈惜命怀中抱着的正是…… 穆萧萧！ “小姐——”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从城门内传来。 彩雀拼命般地冲出了城门，却一下摔倒在地。 再次站起，再次跌倒…… 踉踉跄跄，就如同彩雀的心一样…… 城门中越来越多的人冲了出来，这边的光芒已经吸引了太多的人。 这段时间，几乎没有一个人可以睡得安稳，所有人都在等待着陈惜命那一边的战斗结果。 因为那将决定未来世界的格局。 不过片刻，各国的高层已经围到了城门口。 “彩雀，来看看你家小姐吧，她至死都在念着你的名字……”陈惜命很平常地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彩雀的身体都在颤抖，全场众人，没有一个人敢发出一点声音。 所有人都将目光落在了陈惜命的怀中，落在了生机全无的穆萧萧身上。 “小……小姐……”彩雀声音颤抖，一点点挪动着步子来到陈惜命身边。 陈惜命看着怀中静静躺着的穆萧萧，轻声说：“萧萧说，很遗憾看不到你和扎木成婚了……” “啊——”彩雀终于忍不住，凄厉的哭声在这个清晨叫醒了装睡的世人。 时间回到两天前的下午。 陈惜命与穆萧萧随着天极山和浩渺湖众人飞向了西方茫茫大山。 西方茫茫大山，自古便有，没有人知道这片大山存在了多久的岁月，更没有人知道这片茫茫大山的尽头在什么地方。 世人只知道在这片茫茫大山的极远处有一座传说可以连接天地的山峰，名叫天极山。 天极山自古便是世人朝圣的地方。 那座山还有另一个称呼，最接近神的地方。 那是世人认为的仙境，自古以来，世人便对天极山充满了崇敬，甚至一度认为天极山上的人是神的使者。 普渡世人，却又掌控世人。 天极山存在岁月之久，已经使人忘记了它过去的历史。 天极山历史上一共出现过三次重大的变故。 这是鬼医有一次喝多了顺口说给穆萧萧的。 第一次变故，天极山内部发生争执，一些人认为天极山高高在上，是神使，该有权力享受世人的朝拜，统领人间。 一部分人认为修仙问道乃是超脱红尘之事，既然已经超脱红尘便该与红尘划清界限。 红尘有红尘的轨迹，神使终究是自封的，连神都没有权力左右世人的命运，何况是一些多活了几年的人。 最后后者中的一些佼佼者脱离天极山，去了距离天极山最远的东方。 便是后世的浩渺湖。 第二次变故发生在两千年前，那一次人间突然出现了一些反对天极山的声音。 那些本不被天极山放在眼中的小人物，悄然掀起了一场席卷天下的大乱。 也就是那一次，一个叫做华年的年轻人出现在了史书中。 最后一场变故是发生在一千年前，明月皇后与华年皇帝联手将天极山重创。 天地间仿佛是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推动着历史的车轮，是这辆满载着辉煌与颓败，崇高与阴暗的大车来到了今天。 千年仿佛是一个轮回，忘川河盘，奈何桥下，那些不愿过河的魂魄终于可以再次回到他们眷恋的人间。 此刻，这片神秘的西方茫茫大山之中，山石崩裂，林摧峰毁！ 角木蛟静静地坐在一座石台之上，那里原本是一座险峻的山峰，只不过此刻已经被角木蛟用**力削平。 天极山的众人环绕漂浮在角木蛟四周。 浩渺湖的众人高高地漂浮在另一个方向，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陈惜命拉着穆萧萧的手站在地面之上，周围是鬼市九位先生。 只不过此刻所有人都脸色凝重，实力差距太过悬殊了！ 就连一向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东方樾都紧紧捏着拳头。 蝉鸣八日，向死而生，这一方除了陈惜命之外，便是他实力最强，可是就在刚才昊京城外的交手中，他深深体会到天极山底蕴的恐怖。 陈惜命眼神平静，看着角木蛟身下的山石，在那里有一个人，一具尸体，被五柄长剑钉在了峭壁之上。 “二叔……”穆萧萧眼中泪光闪动。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我尊重他，他……没给我丢人。”陈惜命咬着牙说道。 被钉在峭壁上的尸体是飞蝴的。 华年皇帝的徒弟，陈惜命的徒弟，大秦太后身后的金甲护卫，鹤一白的亲生父亲。 飞蝴挑战角木蛟，终究还是败了…… 陈惜命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说：“他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我……对不起他们。” 穆萧萧紧紧握住陈惜命的手说：“二叔，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人各有命吧……” “可惜我不信命。”陈惜命目光如电地看着角木蛟。 角木蛟身边的心月狐看了看天色，然后急道：“老大，动手吧，等天黑了，华年的红尘功大成，我们会麻烦！” 角木蛟的声音如同是腐朽的木头在摩擦一般：“等，给浩渺湖一个面子。” 所有人都在等，等另外两个人的决斗。 终于，天空之上一声嘹亮的龙吟想起，云层骤然散开，一道金光如同是流星一般坠落而下。 烟尘散去，白发苍苍的亢金龙艰难地从地上爬起。 亢金龙大口吐着鲜血，身体剧烈地摇晃。 心月狐就要冲上去，却被角木蛟直接拦住。 “老大——”心月狐焦急。 角木蛟寒声说：“路是他自己选的，别给浩渺湖有借口搅和进来。” 一道湛然紫光从天而降。 “亢金龙，老家伙，去死吧——” 紫光从亢金龙身上一透而过，下一刻东宫傲龙已经手执长剑出现了亢金龙身后，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只是此刻他衣衫整齐，头上皇冠依然金光闪闪。 轰的一声。 亢金龙身体已经化为了碎片。 天极山众人大怒。 “站住——”角木蛟大吼一声，制止住了所有人。 东宫傲龙回身看着已经呆滞在原地的紫叶，嘴角处带起了一抹笑容，道：“小叶子，你父亲的仇，我报了……” 话音未落，东宫傲龙已经倒向地面。 紫光一闪，紫叶已经接住了东宫傲龙，这一抱之下，紫叶顿时满脸惊骇。 东宫傲龙的紫色龙袍迅速被鲜血侵透，大股大股的鲜血奔涌而出，不知伤口在何处，却是止不住地流着血。 “二哥——”紫叶痛哭出声。 “老四，抱回来。”天涯海角开口出声。 微微诊察，天涯海角叹道：“死不了，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紫叶急问。 天涯海角叹息道：“费了些修为，恐怕不下五百年……” 紫叶大惊失色，低头看去，发现东宫傲龙原本乌黑的秀发已经渐渐变得花白，一缕缕皱纹也悄然攀上了东宫傲龙的眼角。 “不知浩渺湖可满意了？”角木蛟的声音突然传来。
第七百二十八章 师门
角木蛟看着浩渺湖众人冷声说：“如今我天极山与你们浩渺湖的恩怨算是了结了吧？” 天涯海角坐在轮椅之上，淡淡地道：“你是说几千年前的恩怨？” “天涯海角，你什么意思？”角木蛟终于大怒，站了起来。 天涯海角摇头轻笑，然后说：“别急，我们自然说话算话，既然答应过你们，自然不会食言，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心月狐冷声问。 天涯海角将目光转向了穆萧萧说：“这个女娃娃是我家老十的唯一徒弟，按理说算是我浩渺湖传人，该护着。” 穆萧萧心中一阵温暖。 角木蛟怒道：“天涯海角，你别不识抬举！你我清楚，这女子留不得！” 陈惜命眼神一冷，寒声说：“那我便先杀了你！” 说完便要提剑冲出去。 天涯海角却是直接一摆手说：“别急，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反而越来越像一个少年了？稳重些。” 陈惜命虽然此刻思绪混乱，但是也隐隐看出，浩渺湖是在有意帮着他们。 便停下了脚步。 天涯海角满意地一笑，然后看着角木蛟说：“一个凡人的女娃娃罢了，何必非要赶尽杀绝。” 角木蛟冷笑说：“你别和我装傻，你当真不知道这个姓穆的姑娘是谁？” 天涯海角轻轻一笑说：“你倒是提醒了我，我确实知道一些，据说她是真命凰女，否则也不会让我家老十收为徒弟了。” “还是有些天赋的。” 角木蛟怒道：“我管她什么凰女龙女，她是那个人转世而来——” 穆萧萧与陈惜命同时变色。 鬼市九位先生也都是满脸惊骇地看着穆萧萧，东方樾惊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难怪她会带着饕餮铃而来，没错了，一切都是千年前安排好的！” 陈惜命抓着穆萧萧的手，缓缓转过头看着穆萧萧，同样满脸惊骇。 “你是……” 穆萧萧脸上的惊讶已经快速敛去，抬起另一只手握住了陈惜命的手笑着说：“二叔，我是萧萧啊。” 陈惜命精神随之恍惚，然后也跟着笑道：“没错，你谁也不是，你是穆萧萧。” 角木蛟则是冷声道：“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份上，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穆萧萧？哼！你可知道你前世是什么人？” 穆萧萧丝毫不惧怕角木蛟，反而迈出一步道：“老木头，我倒是也想问问你，你活了这么多年，你可知道自己的前世是什么人啊？” 角木蛟不由得一愣，道：“我不必知道。” 穆萧萧笑道：“我看你是不知道吧？你连自己上辈子是谁都不知道，哪有那么多闲心去管别人？” “我上辈子是谁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怎么知道？你和阎王爷有亲戚啊？看你长得奇形怪状的，牛头马面是你二大爷啊？” 全场寂静，这恐怕是几千年间第一个敢和角木蛟这么说话的人。 如此严肃的场合，穆萧萧的话仿佛是在冰面上浇了一盆开水一般。 化不开冰，但总能留下一个……大坑！ 角木蛟在短暂的愣神之后勃然大怒，手中墨绿色光芒一闪，一道剑气已经朝着穆萧萧胸口斩去。 陈惜命一步迈出，可是却有人比他更快一分。 墨绿色的剑气消失于无形，天涯海角缓缓收回了手。 “天涯海角，你到底要做什么？”这一次心月狐忍不住质问。 天涯海角冷冷地瞥了心月狐一眼，修为在天极山排在前三的心月狐顿时胸口一阵憋闷，眼神大变。 “聒噪！我的名讳也配你来说？没规矩的丫头！”天涯海角一改刚刚儒雅的模样，面沉似水。 心月狐心中大惊，她终于知道为什么角木蛟这么忌惮浩渺湖了。 强心压下心中的惊惧，心月狐再次问道：“我们天极山于你浩渺湖可是还有什么恩怨？” 这一次天涯海角冷笑了一声，看向了角木蛟，下一刻天涯海角掀开了自己的袍子前摆，空空荡荡…… 穆萧萧震惊地捂紧了自己的嘴。 天涯海角不是腿上有旧疾，而是没有腿。 角木蛟眯着眼睛道：“这么多年了，你还对这件事耿耿于怀。” 天涯海角突然仰天大笑，然后看着角木蛟说：“怎么会？不过是两条腿罢了。” 不过是两条腿罢了？ 然后他看着角木蛟说：“我耿耿于怀的不是当年你斩掉我双腿，而是即便如此，你还是拆散了我和灵儿，害灵儿死在了天极山！” 心月狐大惊，看向了角木蛟。 灵儿这个名字在天极山是晋级，因为据说那是角木蛟入红尘之前的女儿。 已经是久远岁月之前的人了。 角木蛟恨声说：“你们不合适。” “随便你怎么说，反正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岳父大人！”天涯海角冷声道。 岳父大人，果然每一个人都有故事啊。 天涯海角双手将袍子盖在腿上，然后霸气地说：“当年就算是我糊涂，爱上了自己的女徒弟，但是我不后悔！” “我这辈子就灵儿一个徒弟，我家老十这辈子也就穆萧萧一个徒弟，所以今天你们天极山就算屠尽天下生灵我都可以置之不理，唯独穆萧萧你动不得！” 天涯海角说完这句话，浩渺湖众人同时迈出一步。 深深吸了一口气，天涯海角叹道：“这是老十委托我的最后一件事，我这个做老大的必须帮他护着这个宝贝徒弟！”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穆萧萧何等聪明，立刻听出来天涯海角话里的意思，赶紧追问道：“大师伯你说什么？我师父是不是出事了？” 眼泪已经在穆萧萧眼眶之中打转。 天涯海角沉声道：“别哭，他去做了他想做的，你该替他高兴，他等这一天两百多年了！” “还有活着回去给你师父立块碑，他本名百里一书！也叫百一书！” “什么——”陈惜命与穆萧萧同时大惊。 天涯海角没有过多解释。 角木蛟寒声问：“所以今天你是打算食言了？” 天涯海角摇头说：“不会！陈惜命，你们想杀随便！穆萧萧必须活着！我管她上辈子是谁！这辈子她是我师侄！” 浩渺湖众人同时高呼：“这辈子她是我师侄！” 陈惜命身边，穆萧萧的眼泪已经忍不住簌簌而下，泪水模糊了她的双眼。 透过泪水，她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正在手舞足蹈地向她走来，然后说：“宝贝徒弟，以后师父罩着你！” “师父……”穆萧萧缓缓蹲在地上，身体轻轻颤抖，最后泣不成声。 那个骑着毛驴啃着羊腿的鬼医，从此再也不会出现在穆萧萧身边了。 紫叶抱着东宫傲龙，看着穆萧萧说：“别哭，你不能死，你师父的鬼医冥针还要靠你传下去。” 天涯海角突然高声喝道：“穆萧萧，跪下——” 穆萧萧一愣，但是随即反应过来，冲着浩渺湖众人跪下。 天涯海角朗声说：“你师父就是喜欢胡来，没有拜过师门，怎么算是浩渺湖的人呢？” “叩头——” 穆萧萧一边哭着一边规规矩矩地向着天涯海角叩了九个头。 “起——” 天涯海角再次喊道：“自今天起你穆萧萧便是我浩渺湖的正式弟子！你师父只有你一个徒弟！” “他走的时候留下了嘱咐，自今日起你便代替你师父成为浩渺阁第十阁阁主！” “弟子……遵命！”穆萧萧含泪答道。 天涯海角大手一挥道：“我倒要看看谁敢动你一根头发！”
第七百二十九章 红尘功成红尘劫
陈惜命嘴角带起一抹笑容，上前一步将穆萧萧搂紧怀里，说道：“你师父，不错。” 穆萧萧用力点着头。 角木蛟强压心中的怒火，沉声说：“天涯海角，你这是在置天下人于不顾！” “我且问你，一个人和亿万人性命相比，孰轻孰重？你自恃心系天下，到头来难道也要犯糊涂吗？” “若是如此灵儿看错了你！” 轰—— 巨大的光芒从天涯海角身上爆发而出，霎时间电闪雷鸣，天地色变，日月神光交替闪烁，一个巨大的虚影在天涯海角身后一闪而没。 天涯海角怒喝一声：“别和我提灵儿，你不配！” 在场众人无不大惊。 角木蛟睁大了眼睛看着天涯海角，惊道：“你……你得到了夔牛传承？原来浩渺湖真的是夔牛的东海之滨！” 天涯海角身上的气势渐渐敛去，天地又恢复了平静。 “这和你没关系！” 吐出一口气，天涯海角道：“亿万人的性命固然重要，可是你确定你是对的吗？你确定那个所谓的预言没有错？” “还是说你还在惧怕当年明月皇后留下的诅咒？亦或是你们怕的不是明月皇后，而是明月皇后想要告诉世人的真相！” “住口——”角木蛟再也忍不住怒道：“你当真我怕你不成，夔牛就算叫夔龙，它也不是龙！” 夔牛，生活在东海之滨的神兽，又叫夔龙！ 天涯海角淡淡地说：“我不想和你纠缠，只要你不动穆萧萧。” 角木蛟大喝：“我再说一遍，她不是穆萧萧，她是那个祸乱天下的明月皇后！” 终于，角木蛟还是说了出来。 实际上所有人都已经猜到了，可是却没有一个人捅破这一切，此刻终于完完全全地呈现给了世人。 陈惜命的手不由得一颤，脑海中一阵剧痛，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破裂一般。 穆萧萧赶紧拉住陈惜命的手。 “你是……明月皇后？”陈惜命喃喃地问道：“我是华年？我们几千年前……” 穆萧萧突然打断道：“二叔，我不是，我只是穆萧萧！” 陈惜命的眼神变得迷茫起来。 就在这时许久没有出声的心月狐突然惊呼道：“不好，浩渺湖你们好阴险！老大，他们在拖延时间！” 角木蛟微微一愣。 然后角木蛟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空。 天色未晚，陈惜命的红尘功尚未圆满，他还处于虚弱期，何来拖延时间？ 浩渺湖若是真的想拖延到几个时辰后的夜晚，未免是个无稽之谈。 天涯海角却是淡淡一笑说：“狐狸果然是狐狸，角木蛟你老了，还不如一个女后生。” 角木蛟眉头大皱。 天涯海角挥了挥手说：“我说了，只要你们肯来此决战，浩渺湖绝对不会参与战斗，不过我却总觉得你们实力差太多，这不公平。” 角木蛟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天涯海角继续说着：“另外，我也真的是想报复你一下，呵呵。” “时间差不多了，该来的总该来了。” 浩渺湖众人缓缓退到了一边。 角木蛟暗道不好，却始终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终于就在这个时候，一声惊天鸣叫响起，震得天地色变。 天涯海角看着远方笑道：“好大的威风。” 陈惜命则是忍不住迈出一步，然后不由自主地说了一句：“老伙计，你来了……” 角木蛟大怒道：“天涯海角，老夫和你没完！” 接下来的事更加令角木蛟震惊，原本晴朗的天空竟然在刹那间变成了黑夜，空中明月高悬，繁星闪烁！ “这……”角木蛟目眦欲裂！ 鬼市六先生突然看着东方樾问道：“老大，这是你搞的奇门遁甲之术？” 在他们看来，这和东方家族的奇门遁甲之术格外相似，说白了就是幻术！ 东方樾却满脸震惊地摇着头。 角木蛟咬着牙道：“斗转星移！南海逆贼！” 远处的天空之中，一个沧桑却有力的声音响彻寰宇：“天极山，角木蛟，欠下的血债总归要还的！鲛人的血不会白流——” 穆萧萧震惊地看着发生的一切，又看向自己身边的陈惜命。 此刻的陈惜命也紧紧注释着天空中的明月，一股股无形的气势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一圈圈金色的符号凭空出现，围绕着陈惜命不断旋转，神秘而瑰丽。 斗转星移，南海的秘法，可以在短时间改变时间，白昼化黑夜。 黑夜到来，意味着陈惜命的红尘功圆满！ 红尘功成红尘劫，红尘劫圆红尘功！ “二……二叔……”穆萧萧想要伸手去拉住陈惜命，却被东方樾拦住。 “小姐，离远些，你身子弱，会被伤到。” 远处角木蛟咬牙喊道：“不能等了，趁着华年尚且没有突破，全力击杀——” 话音刚落，一道道光芒便向着陈惜命轰击而来，如同流星逐月一般。 东方樾一步迈出，蝉鸣之声响彻天地：“保护主上——六道轮回——” 鬼市九位先生同时迈出一步，各自催动法力，一张巨大的阵图在九人中间瞬间成型，氤氲混沌之气闪烁，将陈惜命笼罩在内！ 这是鬼市最大的依仗，乃是集合九族千年之力创造的阵法，名曰六道轮回！ 霎时间两股力量撞击在一起，巨大的能量波动几乎在几个呼吸间便已经将周围的几座高山化为了尘埃！ 毁天灭地，移山填海！ 天空之中天极山的众人不断有人口吐鲜血。 下方的鬼市九位先生也同时口喷鲜血倒飞而出，六道轮回阵法也随着散去。 以九人之力硬抗天极山百人联手一击，已经是一项足以自豪的壮举了。 远处的天涯海角也惊叹道：“好阵法，没想到当年华年皇帝不过留下三两传承，便造就了这样了不起的九个家族。” 陈惜命和穆萧萧被保护其中，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角木蛟大喝一声：“死——” 天极山众人再次准备攻击。 鬼市九先生此刻都是受了不清的伤，但还是赶紧站了起来，东方樾强提一口气，大喝一声：“向死而生——” 一股巨大的金光从他身上直冲天际。 南宫恨凄厉地喊道：“大先生，不——” 东方樾冷眼瞪了其余鬼市之人一眼，喊道：“我们九族等了千年就是为了这一天，事到临头，不可功亏一篑！” “老朽先走一步，莫问，轻语，东方家的传承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后东方樾毅然决然地向着角木蛟冲了过去。 “老祖——”一直躲在远处的东方莫问，东方轻语两兄妹哭喊着。 浩渺湖一方，紫叶忍不住问道：“大哥，这是？” 天涯海角叹息一声说：“唉，他们显然是受伤太重，用不出那六道轮回了，蝉鸣八日，向死而生！” “夏蝉等在底下数年，就是为了那几日的绽放，这最后一声鸣叫会用尽夏蝉的一生啊，一声一生！” “这是拼命的招数，一辈子只能用一次，是个了不起的人。” 远处的角木蛟也是脸色大变道：“一群疯子。” 就在这时两道金光自地面直射而出，射向高空，仿佛要将黑夜撕裂一般。 陈惜命双目如电，一步迈出竟然已经后发先至，冲到了东方樾身前，一掌按出，将东方樾击落而下。 “留着你的命！”
第七百三十章 年华不负，华年不晴（一）
“留着你的命！” 此刻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全场目光都聚焦在了天空之上。 轰—— 东方樾自天空被陈惜命一掌击下，狠狠地撞击在了地面之上，顿时烟尘四起。 刹那间，东方樾身上的金光已经尽数收敛，只不过此刻的东方樾十分狼狈，嘴角还在不停流着鲜血。 可是东方樾的眼神却是格外的明亮，满脸的激动兴奋。 砰—— 东方樾直接跪在地上，老泪纵横地喊道：“东方后裔见过主上！” 其余鬼市众人也都跪在地上，对着陈惜命高呼。 陈惜命此刻人凭空而立，满头长发无风自动，双目之中金光若隐若现。 心月狐与紫叶同时脸色变得激动起来。 紫叶怀里一直昏迷的东宫傲龙正巧在此刻悠悠醒来，看着紫叶的神情不由得叹息一声。 紫叶立刻发现了东宫傲龙的反应，看着东宫傲龙什么也没说，而是直接向着东宫傲龙吻了上去。 辉煌不可一世的东宫傲龙竟然刹那间红了眼眶。 只不过此刻已经没有人在意这里的旖旎风光，众人都在注视着空中的陈惜命。 角木蛟咽了一口吐沫，随后道：“你……你终归是回来了。” 陈惜命冷冷地瞥了天极山众人一眼，随即道：“我回来了，那些债这一次便一并算清！” 然后陈惜命抬头看了一眼满天繁星道：“还不现身！” 一声嘹亮的鸟鸣震耳欲聋。 天空中陡然多了十八颗血红色的星星！ 下一刻一个恐怖又神武的庞然大物出现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天极山众人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角木蛟也不例外。 浩渺湖第八阁阁主环环身下的巨大野猪惊慌地匍匐在地上，环环惊讶地问道：“这……这是什么？” 天涯海角则是惊叹道：“鬼车鸟！它竟然真的还活着！” 鬼车鸟！又名九头鸟！ 穆萧萧已经看得呆住了，蓝光一闪，两道人影出现在穆萧萧身边，正是一直隐藏在暗处保护穆萧萧的穆昰与穆玥。 两人激动地跪在地上喊道：“拜见长老！” 鬼车鸟之上站着五个老人，正是当年南海古楼的五位长老。 穆萧萧惊讶地看着一切，看着那如同是神话中走出的恐怖神兽，看着鬼车鸟脖子上的铃铛，不由得一惊。 “它……它是活的？” 穆萧萧清晰地记得那个铃铛，与她的饕餮铃本是一对，当初那铃铛就挂在南海古楼中那座九头鸟雕像的脖子上。 鬼车鸟缓缓下降，来到了陈惜命身边，五位鲛人长老就要向着陈惜命下跪。 “免了！” 陈惜命冷冷地道：“来得不算晚，一会儿别忘了带走飞蝴的尸体，就葬在蝶梦花海吧……他属于大海，在外漂泊了这么久，该回家了。” 鲛人五位长老看着飞蝴的尸体，不由得同时叹息一声。 陈惜命没有再去管鲛人长老和那惊世骇俗的鬼车鸟，更没有去在意虎视眈眈的天极山众人，而是光芒一闪，直接到了穆萧萧身前。 “二……不，华年陛下……”穆萧萧的声音有些颤抖。 没想到一向不苟言笑的陈惜命竟然噗嗤一笑，然后伸手捏了捏穆萧萧的脸蛋说：“傻丫头，我是你二叔陈惜命。” “就如同你这辈子是穆萧萧而不是晴儿一样。” 穆萧萧的心猛得一颤，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捏了一把。 痛得穆萧萧连呼吸都觉得多余…… 晴儿？那是明月皇后的名字吗？ “怎么了？”陈惜命问道。 穆萧萧的嘴唇在不断地颤抖。 “别怕，这辈子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不管你是谁……”陈惜命淡淡地道。 然后陈惜命轻轻地将头抵在了穆萧萧的额头之上。 “二叔，我是萧萧，我是萧萧啊！”穆萧萧突然重复起来。 陈惜命微微一愣，然后笑道：“我知道你是萧萧，怎么了？记不起来以前的事？没关系，你是我的萧萧，永远都是。” 穆萧萧眼眶泛红。 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待着这两人，就连天极山都没有打扰。 陈惜命抬起头看了看浩渺湖的方向，天涯海角立刻对着陈惜命微微躬身道：“前辈，恕晚辈行动不便，不能起身施礼。” 前辈？晚辈？若是按照年级来说，天涯海角叫上陈惜命一声前辈也理所应当。 陈惜命淡淡点头说：“你不错，可惜了这双腿，否则不止今日的成就，遗憾了。” 天涯海角轻轻摇头说：“前辈，晚辈斗胆多说一句。” “说。”陈惜命全程都拉着穆萧萧的手。 天涯海角叹道：“晚辈虽然不如前辈道行高深，但是愚见觉得，这世界本就是个婆娑世界，缺憾自成，本就没有绝对的完美。” “我想不完美就是世界的完美吧。” 陈惜命闻言轻笑一声，然后道：“你倒是看得透彻。” 看了一眼穆萧萧，陈惜命又对着天涯海角说：“一会儿打起来，萧萧便交给诸位帮忙保护一下，陈某人铭记于心。” 天涯海角立刻点头说：“应该的，任何人想要伤害我师侄一根头发，都要问问我。” “好！” 陈惜命转头又轻轻吻了一下穆萧萧，然后就要用法力将穆萧萧送过去。 穆萧萧却反手抓住了陈惜命，盯着陈惜命的眼睛，泪眼婆娑。 “怎么了？”陈惜命察觉出一丝不对。 穆萧萧深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中带着哭腔问道：“二……二叔，你到底是爱着晴儿，还是穆萧萧？” 陈惜命眉头紧皱，问道：“这有区别吗？” “有区别，对我很重要！”穆萧萧斩钉截铁。 陈惜命不由得一愣，然后笑道：“我爱着你啊。” 穆萧萧还是摇头说：“我要二叔说，你是爱着晴儿，还是穆萧萧？” 陈惜命眉头皱得更深了，然后看着穆萧萧的眼睛说：“此刻我是陈惜命，而不是华年，陈惜命自然爱着的也是穆萧萧，而不是雪月晴。” 雪月晴，那就是明月皇后的本名。 穆萧萧终于笑了出来，只不过笑中带着泪，泪水不停地流下，然后她抓着陈惜命的手深深吻了上去。 “活着回来！”穆萧萧说完这句话便转身向着浩渺湖而去，没有一丝犹豫。 穆萧萧智冠天下，仅仅凭借一己之力便搅动天下，她怎么会不明白自己留下只会拖累陈惜命呢？ 望着穆萧萧的背影，陈惜命突然觉得心里一阵扭曲的疼。 疼从何来？ 他不知道，也不明白…… 穆萧萧一步步走向了浩渺湖，在经过鲛人长老的时候轻轻点了点头。 而鲛人长老们则与第一次见面完全不同，每一人都躬身行礼，十分敬畏尊重穆萧萧。 “师伯，萧萧要给大家谈麻烦了。”穆萧萧对着浩渺湖众人行礼道。 天涯海角看着穆萧萧，脸上露出了慈父般的笑容说：“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到师伯身后来。” 穆萧萧乖巧地点头走了过去。 随后天涯海角看着众人大声道：“如今双方实力似乎还算公平，开始吧各位，浩渺湖绝对不插手。” 角木蛟恨声道：“天涯海角，你这是助纣为虐，你会害死天下人的！那女娃娃必须要死！” 这一次天涯海角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然后一副看戏的模样，单手向着陈惜命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意思：有什么话你和他说，打得过再说。
第七百三十一章 年华不负，华年不晴（二）
“你……”角木蛟恨得牙根痒痒。 陈惜命缓缓上前，他的动作立刻让所有人都紧张了起来。 陈惜命轻轻拍了拍鬼车鸟的脖子，然后冷眼斜视着角木蛟问：“角木蛟，你想如何？” 角木蛟一愣，然后毫无畏惧地道：“华年，我念你千年之前对天下多少有些功劳，感念你心存善念，可以既往不咎！” “但是这个女娃娃必须死！” 陈惜命冷笑一声看着角木蛟说：“女娃娃，你一个活了一千多年的老家伙，让一个女娃娃去死，你还真说得出口。” 角木蛟呛声道：“她到底是谁，你我都清楚，她是明月皇后转世！” 陈惜命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问道：“这么说，你认为我的皇后该死了？” “难道不该死吗？”角木蛟反问。 随后角木蛟继续说：“千年之前，明月皇后用邪法复活之后做了什么？带领荒人屠戮天下，带着那些邪修散修，山精野怪，将人间变成了一副人间炼狱！” “当年你曾经和我们一起阻挡荒人，是非对错你比我清楚！” “够了——”陈惜命怒吼一声，山林都在跟着震动。 眼中金红色的光芒闪耀，那是怒火在燃烧。 陈惜命一步步上前，怒道：“可是当年你们也说过要放过晴儿的！可是你们食言了！” “这一千年间我一直在问自己，当年我做的到底是对是错？我为了所谓的天下苍生将剑指向了自己的爱人！” “那一刻她该多么心碎？” 说到这里陈惜命看了一眼穆萧萧，然后才接着说：“我想了一千年，一千年，这一千年我恨自己，恨这个荒唐的世界！” 角木蛟问道：“一千年你可曾想明白了？” 陈惜命冷眼看着天极山众人道：“我当然想明白了！” “我错了，当年我错了，我就该让荒人的铁蹄踏破这片丑恶的山河，不破不立，晴儿也许是对的，世人不值得可怜！” “天下苍生与我何干？与我何干？与我何干——”陈惜命仰天怒吼。 “我为了天下苍生！可是天下苍生却负了我！” 角木蛟喊道：“你错了！苍生不曾负你，明月皇后就该死，她不死，天下难以太平，会有更多的人因为她而死！” “放屁——”陈惜命怒斥，然后冷笑一声道：“角木蛟，晴儿当年为什么会带着荒人杀进中原，你我心知肚明！” “你……”角木蛟闻言色变。 “怎么？你害怕我扯下你们天极山的遮羞布？”陈惜命冷笑了两声，然后道：“放心，真相早晚大白天下！” “闭嘴！”角木蛟就要出手。 天涯海角再次“不合时宜”地开口道：“那个……我也想听听当年的事，不如等会儿再打？” “天涯海角，你说话是放屁吗？出尔反尔？”就连角木蛟都忍不住了。 天涯海角却道：“挺大个年纪，怎么说话这么粗鲁，我是说绝对不在你们打斗的时候插手，可是现在还没打啊！何况插嘴还不让吗？” “你……”角木蛟气道：“不要脸！幸亏当年没有将灵儿嫁给你！” 天涯海角的脸一下就冷了下来，道：“你若是再提灵儿，我便要插手了！” 角木蛟面沉似水。 “呵呵呵呵，怕了？”陈惜命冷笑着问。 角木蛟怒道：“我天极山正大光明，一心为了天下人，何来惧怕？” “真的只是一心为了天下？”陈惜命扫视一周天极山众人，然后说：“两千年前……” 天极山存在的岁月极为久远，久远到世人已经忘记了天极山从何而来，久远到连天极山自己的人都忘记了是谁开创了天极山。 又是为什么开创天极山。 他们只知道，天极山代表了人间的天，如果没有神仙，那么天极山就是神仙。 天极山存在的岁月里，一直受到世人的敬仰供奉，红尘中的皇帝都要对天极山俯首称臣。 哪怕是开创一代王朝的千古帝君，也不敢忤逆天极山。 人力毕竟有时穷。 这世界上有很多人力不可抗的因素，地震，海啸，火山…… 还有那些无法解释的神术仙法，也就是天极山了。 所以在很长的一段岁月里，世人尊天极山为神明，天极山传出的旨意就是神的法旨。 所有人都要信奉天极山，将天极山当做心中的信仰。 可是天极山对世人思想的封锁垄断在两千年前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 两千年前，极北冰原深处的一个极为古老的国家出现在了世人的眼中。 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将世界分割成两个部分，也或许是多个部分…… 人们已经忘记了第一个来到中原大地的极北之人是谁了，只记得那个国家叫明月古国。 那里的人信奉月神。 那里的普通人也可以修行，掌握与天极山相似的神术仙法。 明月古国迈入史书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天下将要大乱。 被天极山统治思想千万年的世人开始怀疑…… 怀疑天极山到底是不是所谓的神，他们信奉的到底是和他们一样的人，还是山精野怪…… 而与此同时，另一个种族也第一次被发现。 南海鲛人。 鲛人，对于陆地上的人类是未知的，是充满恐惧的，也是充满极大诱惑的…… 沧海月明珠有泪！ 鲛人的眼泪可以化成价值千金的珍珠，鲛人的油脂可以用来做千年不灭的长明灯，鲛人的女子美丽多娇，鲛人的龙绡纱是避水的至宝！ 鲛人神秘又充满了诱惑，最为吸引人的还是鲛人的宝藏…… 相传鲛人族有海底龙宫遗留下来的金银珠宝，相传鲛人族的血肉可以延年益寿，相传墓穴点起鲛人油脂做的长明灯，可以使肉身不腐，魂魄重生在帝王家！ 一切都是相传，没人会怀疑这些相传的真假，因为未知，所以假的也是真的！ 还因为天极山的一句话：鲛人族吗？异类！ 异类？ 没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于人类而言，鲛人族是异类，天极山传出鲛人会威胁到人类的生活还有那些或真或假的相传…… 于天极山而言，明月古国的人是异类。 巧合的是，明月古国与南海鲛人有着极为密切的关系，甚至产生了感情。 这是天极山不允许的。 因为明月古国的思想会打破天极山对人们思想信仰的垄断，天极山不允许这个世界上有天极山之外的神，不允许有天极山之外的声音！ 因为不允许，所以他们认为不该存在…… 而鲛人与明月古国之间的关系，反而成为了天极山手中的利剑！ 他们利用人们的贪婪，再一次掌控了世人。 最终，天极山带着当时中原的军队和民间自发的武装组织，杀去了南海…… 他们骗取了鲛人的信任。 单纯的鲛人以为这些人类和明月古国的人一样…… 可是最终他们眼中的“朋友”却对他们挥舞起了屠刀…… 一场腥风血雨之后鲛人从此远遁深海，南海的古楼也由鲛人的乐园变成了鲛人的坟墓！ 而见证这一切的便是当时还是太子的华年，还有他深爱着的姑娘，雪月晴……
第七百三十二章 年华不负，华年不晴（三）
明月古国自古便信奉月神，他们一直安静地生活在极北冰原之后。 与世无争。 那里自成一体，却又有着不俗的人口，和璀璨的文明。 中原人不会想到，在冰原雪山之后并不是人间的尽头，而是另外一片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 明月古国由两大家族统治守护着。 分别是代表了皇权的华家和代表了神权的第五家族。 除此之外才是其他姓氏。 这两大家族虽然表面上和气，实际上暗地里也在争斗不休。 天上虚无缥缈的神，和地上实实在在的皇的争斗，说来可笑。 但是两大家族却又一直处在一个微妙的平衡之中。 一直到华年的出生，这个平衡被打破了。 天之骄子，似乎华年便是那种神话传说中的天选之人。 他天赋惊人，不仅治世有道，而且在修行一途之上前无古人。 华年在很早便被认定是下一任明月古国的储君。 为了使得神权和皇权之间有所制衡，关系有所缓解，按照家族的商议决定，华年将会迎娶第五家族的一位女子为妻。 从而彻底使明月古国稳固，万古长存。 一切如果如此顺利，那么明月古国必然会强大无比，长治久安。 可是偏偏华年是一个不受约束的人，他信奉月神，却不敬畏，更别说去敬畏那些第五家族的所谓神使了。 华年始终觉得，一个国家没有必要出现两种至高无上的声音，所以他想将神的旨意掌握在皇的手中。 统一皇权与神权，这个建议一提出来便引起了极大的震动。 华年不屑于与之争论，外出游历，遇到了他这辈子的最爱的女人，雪月晴。 雪月晴，既不是皇族，也不是神族，她的父亲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农户。 或许是老天爷有意的安排，让两个同样思想超前，同样天赋异禀的人相遇相爱。 雪月晴的修行天赋令华年都感到惊讶，可是雪月晴却更热衷于那些神秘的机关术。 两人一见钟情。 华年便带着雪月晴回到了皇宫，这令整个皇族和神族都感到极大的不满。 第五家族的人认为这是华年在亵渎月神。 而华家也认为这是华年不顾大局。 几乎两大家族的所有人都将雪月晴视为了眼中钉。 因为明月古国的传统，男子是不可以娶多个妻子的，明月古国的人从来都是专情专一，不可三妻四妾。 否则会遭到月神的抛弃。 华年若是娶了雪月晴，便不会与第五家族联姻，整个明月古国都会发生变故。 可惜他们没办法令华年屈服半分，最终，华年还是“一意孤行”地立了雪月晴为太子妃。 因为那个时候，整个明月古国已经没有人可以单打独斗赢过华年了！ 华年不屑于权力争斗，与雪月晴通过琉璃井来到了南海，并与鲛人一起建立了那座古楼！ 明月古国与鲛人之间的联系也就彻底建立了起来。 雪月晴虽然没有与华年成亲，但是却一直被尊为太子妃。 那时候无论是鲛人族，还是明月古国都在华年的带领下一片繁荣。 可惜好景不长，明月古国的人开始迈步中原。 人们不知道第一个进入中原的明月古国人是谁，只记得那个如花儿般灿烂的太子妃。 她的思想和言论给整个中原带去了极大的冲击，也给整个天极山带去了极大的冲击。 凭借她一个女子的一番言论自然无法动摇整个天极山几千年的统治，但是却实实在在地让天极山感到了危机。 当雪月晴开始促成中原人与明月古国人之间的文化交流的时候，天极山终于坐不住了。 明月古国传承久远，也有着一些强大的修士，但是与天极山相比还是相差甚远的。 天极山派人造访了明月古国。 他们的强大使得本就与世无争的明月古国产生了畏惧。 而怀恨在心的第五家族也借机生事，将给明月古国带来灾祸的罪名放在了雪月晴的身上。 雪月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回到了明月古国，被第五家族以不祥之人，灾祸之女，月神的亵渎者等一系列罪名为由抓住，并在华年不在的时候使其香消玉殒。 那时候的华年正在南海收拾残局。 鲛人被大肆屠戮，连他也险些丢了性命。 等他回到明月古国的时候，雪月晴已经不在人世，带着无限的怨念离开了整个世界。 华年在那一时彻底对这个国家失去了信心。 他恨…… 恨这个国家的人，恨这个世界的人…… 可是该死的是，他还仍旧保留一份善良。 他只是安葬了雪月晴，将恨埋在了心底。 不久之后，华年即位，所有人都认为他认命了，可是他当上皇帝的第一件事便震动了整个明月古国。 他立了已经死去的雪月晴为皇后。 第二件事便是带着军队毫不留情地覆灭了第五家族，粉碎了第五家族对神权的掌控…… 第五家族之中除了一些孩子之外，那些参与过迫害雪月晴的人都被他活生生地冻死在了雪月晴的坟墓之中。 他要让这些人世世代代地跪在雪月晴的面前忏悔，连灵魂都得不到安息！ 第五家族的覆灭牵动了明月古国的根基。 多年之后，明月古国渐渐消亡。 所以华年于明月古国而言也许并不是一个明君，而是暴君，他开启了明月古国衰败的序幕。 之后他甚至放任不管明月古国，带着心腹去了南海古楼，那座雪月晴建造的古楼。 爱美人不爱江山。 江山因为美人而美，美人却也因江山而死，在华年眼中，没有了美人的江山不要也罢。 最终明月古国只剩下了如今的不知渊。 但是华年心知肚明，明月古国的衰亡，不仅仅在他华年，这里面天极山发挥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只不过后期华年心死，对于天极山的做法放任不管罢了。 雪月晴死后快一千年的时候，华年早就已经功参造化，他预测到雪月晴会重生归来。 他不是神，但是冥冥之中却总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雪月晴会回来，而且是带着怨恨，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归来。 一千年的时间早就消磨掉了华年心中那股冲动，他心中还存在的一丝善良无限放大。 千年前的中原人犯下的错不该由千年后的人来承担。 他不想雪月晴变成行走在世上的恶魔。 与其说华年是为了拯救天下，不如说是他想拯救雪月晴！ 他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他提前到了中原，帮助当时还是小国家的东宫国迅速崛起，来应对那未知的危险。 果然雪月晴复活之后满腔怨毒，招募天下散修邪修，山精野怪，带着荒人南下，一路拼杀，差一点便覆灭了中原。 后面的事便与东方樾在东方城鬼市之下说的一模一样了。 华年阻止了雪月晴，可是天极山和当时的中原的军队却出尔反尔。 不仅对荒人赶尽杀绝，还偷袭杀了雪月晴……
第七百三十三章 年华不负，华年不晴（四）
“不知这个真相你们天极山可愿意接受？”陈惜命冷冷地注视着角木蛟。 角木蛟脸色沉凝，哼了一声说：“一派胡言！过去的事谁能保证是真的？” 陈惜命仰天大笑道：“哈哈哈，角木蛟，我活了两千多年，这两千年的恩怨都在我的脑海之中，你想耍赖？” “两千年前你们屠戮鲛人，迫害明月古国！你可承认？” “一千年前你们出尔反尔，屠杀荒人，偷袭我的晴儿，你可承认？” 天涯海角突然叹息一声说：“唉，天极山既然自诩为红尘之上的神明，难道真的敢做不敢当吗？” 角木蛟咬着牙道：“就算一切是真的那又如何？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你承认就好！只要你承认，今日我们就来算算当年的债！” 陈惜命一步步向着天极山众人走去，身后鬼市九先生和鲛人族的五位长老紧随其后，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华年，你不要一错再错！”角木蛟怒吼。 “我已经错过一次，不会再错第二次了！当年我亲眼看着晴儿死在我面前，此仇不报，誓不为人！”陈惜命眼中金红色的光芒不断闪烁。 角木蛟也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吼道：“好，今日就算拼个鱼死网破，我也要杀了那个姑娘，也包括你！” 天涯海角冷声道：“角木蛟，你为什么非要盯着我师侄不放？” 角木蛟怒道：“你别和我装傻，一千年前明月皇后死的时候，天机显示千年之后她会卷土重来，到时候便是生灵涂炭！” “她会毁了整个天下，拉着天下苍生陪葬！” “放屁——”陈惜命一步登天，飞了起来，问道：“天机？呵呵，就因为你们天极山那个虚无缥缈的狗屁语言，你就要草菅人命吗？” 角木蛟也腾身而起，问道：“草菅人命？那我问你，如今天下这个局面你敢说与穆萧萧没有关系？” “她一人挑起了天下大战，这一战秦国固然灭亡，可是这一路死了多少人？血流漂橹！尸横遍野！难道不是预言成真？” 陈惜命大手一挥，一杆金色的能量长枪出现在手中，冷声道：“就算如此，就算天下因为她而亡，我也要让她活着！” 角木蛟怒喝：“天下苍生与一个穆萧萧孰轻孰重，你难道还分不清？” “穆萧萧重！”陈惜命斩钉截铁！ 天地陡然间狂风大起，飞沙走石，雷鸣滚滚，一副世界末日的景象。 天涯海角眉头一皱，对着穆萧萧说：“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一定要在我身后躲好。” 穆萧萧轻轻点头，满眼泪水。 陈惜命长枪指着天涯海角喝道：“天下苍生与穆萧萧相比，不值一提！” “角木蛟，你们天极山口口声声要拯救苍生，我且问你，难道萧萧不是苍生之一，你可以救天下，为什么非要萧萧死？” 角木蛟也喊道：“舍小护大，用她穆萧萧一人的性命来换取天下太平有什么不对？” “大错特错，没有人的性命是轻贱的，生命不分大小，一群人的命是命，一个人的命就不是命吗？”陈惜命怒喝出声。 “荒谬！是谁规定了必须牺牲一个人去拯救其他人？这就是你们天极山的行事准则吗？” 陈惜命怒火中烧道：“更何况千年之前我已经为天下苍生牺牲了一次，可是结果呢？苍生还不是负了我？这一次我就要向天下苍生讨一个公道！” 陈惜命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一寒问道：“角木蛟，我且问你？当年秦陈边境之上那个小村子被屠杀可与你们天极山有关？” 刚刚还毫不示弱的角木蛟一下就眼神慌乱。 陈惜命冷笑道：“看来是了！呵呵呵，这就是你们天极山所谓的护佑苍生？” 一旁的天涯海角也是眉头一立，然后惊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好一个天极山啊！” 穆萧萧不解地问：“大师伯，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涯海角看着角木蛟冷哼了一声说：“哼！你二叔百年之前出关，踏海而来，就是去天极山讨要公道的！” “当时掀起了一场修行界的腥风血雨。最后关头你二叔舍弃金身，选择修炼红尘功！” “此功法共计百年，每二十五年为一个轮回，记忆会全部消失，天极山担心你二叔功法大成，会威胁到他们，便一直搜寻你二叔的下落。” “希望可以在你二叔功法未成之前铲除你二叔。” 角木蛟怒喝道：“你闭嘴！” 天涯海角却是不为所动，继续说：“茫茫人海，就算天极山想找人也没有那么容易，但是这红尘功每二十五年会有一次剧烈的波动。” “那时候也是最容易找到你二叔的时候。如果我猜的不错，上一次你二叔二十五年期满的时候应该就在秦陈边境的小村子里。” “结果天极山没有在村子里发现你二叔，本着宁可杀错一千，绝不放过一个的原则，他们屠了村！” 穆萧萧惊讶地捂紧了嘴，然后道：“那岂不是说当年的灭陈之战实际上是天极山引起的！” 天涯海角点头道：“可以这么认为！” “你们浩渺湖今日注定要与我们为敌吗？”角木蛟怒喝。 天涯海角则是道：“我只是实话实说！角木蛟，所谓失道寡助，你怪不得别人！” 角木蛟喊道：“好好好，你们当真我天极山怕了是不是？陈惜命，华年，你以为你红尘功大成就能天下无敌？” “你别忘了，你还有一座金身石人镇压在天极山，没有了那石人金身，鹿死谁手还不一定！” “那便试试好了！”陈惜命话音未落，已经再也不犹豫，长枪化为一道金龙向着角木蛟冲了过去。 身后众人包括鬼车鸟也一并冲杀了过去。 角木蛟大手一挥，天极山一百多名修士同时出击。 轰—— 两方势力终于碰撞在了一起！ 人数上，两方差了十倍有余！ 可是直到真正打起来，众人才明白陈惜命的恐怖之处，穆萧萧也是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陈惜命的本事。 陈惜命与鬼车鸟合在一处，几乎挡住了整个天极山包括角木蛟在内八成的攻击。 这一场战斗打得天地色变！ 整片茫茫大山都跟着震动起来，无数的山峰树木渐渐化为了齑粉。 地面之上，浩渺湖众人施展法力，撑开了一座屏障，将包括穆萧萧，穆昰穆玥，东方兄妹都笼罩其中。 看着天空之中如同战神一般的陈惜命，穆萧萧整个人都呆住了。 天涯海角也是惊叹道：“若是我对上华年皇帝，必死无疑！他比于千年之前强大多了，若是金身还在，这天下都会握在他的掌中！” 陈惜命出手毫不留情，即便顶着几十人的攻击，但是还能陡然击杀几个天极山的修士。 顷刻之间，天空之中已经爆发了几朵巨大的血花。 绚烂多彩，在漆黑的夜空之中留下了一抹挥之不去的血红色。 “老祖——” 穆玥痛快地嘶喊着。 终于，鲛人族的一位老祖从空中坠落，再也无法活着看到那片蔚蓝的大海……
第七百三十四章 年华不负，华年不晴（五）
穆萧萧抬着头，仰望着星空，也仰望着空中如同神明一般的陈惜命。 不知不觉，一行眼泪划过脸颊，刻在了穆萧萧的唇瓣上，再也没有流淌而下。 眼泪模糊了双眼，可是却难以模糊陈惜命那道身影。 此刻天地之间雷鸣阵阵，各色法力在空中交织出一副巨大的末世图。 天空在哭泣，大地在颤抖。 这些本不该属于这个世界的力量正在试探着这个世界可以承受的极限。 可是这些在穆萧萧眼中都已经化为了虚浮的烟，因为此刻她眼中只有陈惜命，耳中只有陈惜命，心中只有陈惜命。 和陈惜命在一切的一幕幕不断从眼前飞过，最后和自己的心撞了个满怀。 紫叶作为女子，毕竟心思细腻，将东宫傲龙放在地上，然后拉住了穆萧萧的手叹息说：“他确实是一个旷古烁今的男子。” “师伯很羡慕你能够和这样一个男子相识相爱了三辈子。” “咳咳……”东宫傲龙剧烈地咳嗽了两声。 紫叶没好气地说：“一把年纪了还吃醋，别让师侄看笑话。” 随后便继续看着穆萧萧说：“放心吧，这个天下还没有谁能杀得了他，两千年前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一千年前没有人能杀得了他，一百年前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今天他红尘功大成，更无惧天下了，最不济带着你安全离开还是没问题的……” 可是紫叶说到此处突然发现穆萧萧越哭越厉害，顿时觉得不对劲，拉过穆萧萧问：“师侄，你怎么了？” 穆萧萧摇了摇头说：“没什么，只是舍不得。” “舍不得？为何？”紫叶一脸不解。 穆萧萧没有回答紫叶的问题，而是反问道：“师伯，你也觉得我是明月皇后吗？” 紫叶闻言一愣，皱眉看着穆萧萧久久不语。 穆萧萧擦了擦眼泪，然后又问道：“师伯，你知道不知渊的预言术吗？” 紫叶茫然地点了点头。 穆萧萧又问：“那你知道这预言术是谁传承下来的吗？” 紫叶犹豫了一下道：“不知渊传承自明月古国，是华年皇帝？” 穆萧萧苦笑了一下。 天涯海角叹息一声插言道：“传承自明月皇后，明月皇后的预言术已经是这个世界的顶峰了。” 穆萧萧点头。 随后向天涯海角问：“大师伯，所以明月皇后的预言一定不会有错是吗？” 天涯海角被穆萧萧问得愣了一下，然后问道：“孩子，发生了什么？和师伯说说。” 穆萧萧淡淡一笑摇了摇头，天涯海角还想问什么，可是空中陡然发出几声痛呼，众人看去发现鬼市的的六先生被击落而下，人在空中便已经断成了两截。 这场战斗异常惨烈！ 时间在这个时候似乎已经没有了意义，穆萧萧已经完全不在乎时间，她只想多看看陈惜命，一直看着陈惜命。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空中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光芒，光芒褪去，陈惜命如同战神一般立在空中，天极山众人将他围在中间，却不敢攻击。 因为此刻陈惜命的手中捏着角木蛟的喉咙。 “结束了！”陈惜命满眼血红，显然已经杀红了眼。 地面之上已经落了数具尸体，大部分都是天极山的，这一战天极山损失惨重。 陈惜命这一方，鬼市九位先生还剩下六位，鲛人族的长老还剩下三位。 有一位鲛人长老甚至已经尸骨无存。 都结束了，随着陈惜命制服角木蛟，天极山已经没有人可以阻挡他。 “慢着——”一声尖锐沧桑的喊声响起。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华年，不想这个娃娃死，就停手！”一个极为狼狈，佝偻着身子的男子喊道。 “混蛋——”陈惜命暴怒！ 穆萧萧也惊呼道：“想想——” 没错，这突然出现的人乃是天极山的修士，正是当初在昊京城城墙之上站在公羊蝶梦身边的人。 也是他在战斗开始之后带走了想想，带走了陈惜命的儿子。 按照秦国士兵所说，他们被陈惜命和角木蛟大战的能量波及已经没了性命。 实际上只说对了一半。 此人有一项独门功法，擅长防御，竟然真的在那场巨大的爆炸之中活了下来。 一直等到此刻，才带着想想冲了出来。 “爹爹——呜呜——”想想不过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哪里见过这种场面，顿时便被吓得大哭起来。 想想记得公羊蝶梦和他说过，天空之中那个王者一般的男子就是他的爹爹。 “你放了我儿子——”陈惜命目眦欲裂。 那人恨声说：“你先放了我们老大！” 陈惜命直接就那么捏着角木蛟的脖子来到了地面之上，那个天极山的修士也带着想想来到了地面之上。 两方再次对峙。 天涯海角怒斥道：“这就是你们天极山的正义吗？天极山历代先贤的脸都被尔等丢尽了！” 角木蛟听着天涯海角的话想反驳却又不能，因为此刻他正被陈惜命紧紧捏着脖子，命在旦夕。 “放了我们老大，否则今日就算我死也要带着你儿子一起死！” 陈惜命眼中杀机弥漫，看着那人道：“无耻！” “命都没了，脸面还有什么用？”那人面目狰狞。 角木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于他而言此刻的情景简直就是羞辱，被陈惜命如同捏着一只死鸡一样的拎在手中。 还不如死在战场之上。 “爹爹——”想想哭得撕心裂肺。 “好！”陈惜命咬牙道：“你放了我儿子，我放了这个老家伙！” “此话当真？”那人还问道。 “我没有你那么无耻！我又何必骗你？”陈惜命眼中冷意更甚。 那人犹豫了一下，最后将想想抛向了浩渺湖的方向，穆萧萧赶紧接住，将想想抱在了怀里。 陈惜命不屑地看了角木蛟一眼，然后道：“记住你这条命是怎么来的，这就是你们天极山，我见识到了。” 随即陈惜命将角木蛟推向了远方。 “老大！”心月狐等一众天极山众人立刻将角木蛟围住。 可是此刻角木蛟满脸铁青，脑海里都是刚才被陈惜命羞辱的一幕幕！ 他活了一千年多年，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屈辱！ 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而这个时候，陈惜命已经向着穆萧萧和想想走去。 “主上小心——”东方樾大喊一声。 陈惜命猛地转身，却发现一道刺目的金光从身边如同闪电一般划过！ “混蛋——”东方樾众人在鬼车鸟的带头下向着天极山发起了攻击。 刚刚恼羞成怒的角木蛟竟然偷袭了！ 可是此时此刻，陈惜命却没有去攻击天极山，而是呆呆地停在原地，然后慌张无措地转过了身子。 “啊——” 骤然间，陈惜命声嘶力竭地嘶吼出声，声音震得山石震动。 一旁打斗的众人也都停了下来。 浩渺湖众人也在看着不远处发愣。 “角木蛟——我要你命——”天涯海角背后骤然出现一只巨大的夔牛虚影，向着角木蛟毫不犹豫地轰了过去。 浩渺湖众人同时攻击了过去。 天空似乎都被撕裂了一般。 天极山众人拼命拦下一击，个个口吐鲜血。 就在这时，角木蛟猛地看向西方，脸色骤变道：“不好，有人偷袭天极山总峰！所有人，撤——回援总峰！” 话音刚落，角木蛟已经率先而去。 “想跑？”浩渺湖和东方樾等人就要追杀过去。 “让他们走！”陈惜命的声音将所有人都拦了下来……
第七百三十五章 年华不负，华年不晴（六）
陈惜命不断地颤抖，刚刚还睥睨天下的他，此刻却如同是一个胆怯的孩子。 不断地喘息着，颤抖着，脸色变得如死人骨头一般的苍白。 “二……叔……” 直到穆萧萧气若游丝的声音传来，陈惜命才猛然间如同被电光击中一般，冲到了穆萧萧身边。 此刻的穆萧萧怀里抱着已经被吓傻的想想，胸口正中一个巨大的血洞，狰狞恐怖。 陈惜命的眼泪如同决堤一般冲了出来，浑身光芒闪烁，哭着道：“萧萧，萧萧，你坚持住，二叔这就救你……” “斗转星移——” 天地色变，白日与黑夜刹那转换，陈惜命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时空似乎在这一刻变得错乱了起来。 “偷天换命——”陈惜命双目金光大放。 可是地面之上的穆萧萧却越来越虚弱。 “二叔，没用的……命中注定了的……” 陈惜命的动作被穆萧萧的声音打断，实际上强大如他，几乎站在了这个世界的顶点，他怎么会不明白，穆萧萧已经没救了呢？ 他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 偷天换命，本身就是逆天而行，可一不可二。 老天爷在第一次可以假装看不见，第二次又怎么可能放任不管呢？ 当初在乐羊国，星日马已经“杀”了穆萧萧一次，那一次便是陈惜命用了逆天的“偷天换命”救活了穆萧萧。 这偷天换命用不了第二次了…… 这一次，老天爷恐怖真的要收走穆萧萧了…… “二叔……”穆萧萧又喊了一声。 陈惜命赶紧将穆萧萧抱在怀中，泪水已经将这个神明一般的男子的视线彻底模糊。 “想想没事……”穆萧萧看着怀中的想想满足的笑了。 “没事……没事……啊——”陈惜命终于忍不住大哭出声，哭得像一个孩子。 三辈子，他看着这张脸在自己面前死了三次，他安葬了这张脸三次！ 纵然他陈惜命天下无敌又能如何呢？连自己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 大手一挥，陈惜命已经将想想用光芒包裹着送到了远方。 穆昰一个闪身，将想想接在怀中。 “爹爹——”想想大喊，却被穆昰捂住了嘴，穆昰颤声说：“孩子，留好你这条命，好好长大，别让你娘白白送了性命。” 刚刚角木蛟要杀的根本不是穆萧萧，而是想想，他恼羞成怒，犯了糊涂，所以想要杀了想想。 穆萧萧为了保护想想，才受了角木蛟的全力一击。 一个个光点从穆萧萧身上升起，那是当年星日马死的时候残存在穆萧萧身体内的法力，还没来得及吸收，已经要溃散了…… “萧萧，萧萧……”陈惜命用力将穆萧萧抱在怀里，将自己的脸贴在穆萧萧的脸上。 众人已经都围了上来，将两人围在中间。 天涯海角老泪纵横，咬着牙道：“小鬼，大哥对不起你，没能保护好你徒弟……” 穆萧萧根本没有在乎其他人，她满眼都是陈惜命，用尽全力抬起手抚摸着陈惜命的脸，忽然灿然一笑，如同春风一般。 “二叔……真好。” “哪里好？”陈惜命哭着问。 “你是真的真好……”穆萧萧也忍不住哭了出来，泪水和血水混成一体，滴落在地面上，化成了一朵凄美的花。 你是真的，真好。 穆萧萧颤声说：“我真怕这是一场梦。” 陈惜命抓着穆萧萧的手说：“我真想这是一场梦。” 穆萧萧摇头说：“傻瓜，能和你实实在在地经历过这一辈子……真好，至少这辈子……你是属于我的……” 陈惜命如遭雷击一般。 “二叔，这辈子你爱的是穆萧萧吧？不是雪月晴是不是？”这一刻穆萧萧如同回光返照一般，说话极为清晰。 陈惜命刹那明悟，看着穆萧萧说：“从今之后，这世上再没有华年与雪月晴，只有陈惜命与穆萧萧！” “嗯——”穆萧萧含泪点头。 两人说的是什么，只有两人明白，这一刻这两颗心才终于缠绕在了一起。 “二叔，我不想死，我还没有嫁给你，还没有给你生下一儿半女，还没有看着彩雀结婚，还没有医治好临舒……” 陈惜命用力抱着穆萧萧的头，然后道：“只要我活着，没人能欺负彩雀。” “嗯——”穆萧萧再次用力点头。 “二叔，我不想埋在葬花岭，那里不好，我怕爹爹会骂我……” 陈惜命双目浑浊，道：“不会，不会，大哥最疼你了，怎么会骂你呢？” “二叔，其实活着挺累的，死了以后我想……葬在一个与世无争的地方，再也不用勾心斗角，我喜欢桃花，你说过的……你说过的……” 陈惜命无声地点着头。 “二叔，我走了之后，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陈惜命没有出声。 “二叔，萧萧好爱你……好舍不得你啊……好舍不得啊……” “二叔，告诉彩雀要幸福啊……” “二叔……” …… 穆萧萧身上的光点悄然流逝，直到完全暗淡，天地在这一刻也暗淡了下来。 陈惜命就这么抱着穆萧萧一动不动地坐在地上。 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没有一个人会上前。 远处，穆玥扑在穆昰的怀中，压抑着自己的哭声，她不敢打扰陈惜命。 穆玥与穆萧萧关系很密切，从南海归来之后，她便一直守护在穆萧萧身边。 穆昰看着血泊中的穆萧萧，喃喃自语：“小姐，走好……” 忽然间，天空之上闪出一道巨大的光芒，似乎是出现了一道门户一般。 一行约二十人从门户中走出，为首一人正是不知渊的第五轻尘。 第五轻尘身边的是消失了许久的第五临舒。 身后十几人穿着月白色的袍子，身上满是血污，他们不是天极山的人，而是不知渊的人，是当年明月皇后留下的人。 第五临舒一眼就看到了陈惜命怀中的穆萧萧。 “啊——”这一刻，本来是哑巴的临舒竟然尖叫出声，然后踉踉跄跄地冲到了穆萧萧身边。 一向恬静的临舒此刻却是到了崩溃的边缘。 “临舒，你姐姐走的时候还想着你呢……”这一刻的陈惜命竟然镇定了下来。 临舒扑倒在穆萧萧身上大哭。 “主上，我们来晚了。”第五轻尘单膝跪地，身后众人也是如此。 陈惜命冷冷地瞥了第五轻尘一眼，然后道：“第五家的后裔？小丫头，你赢了，若不是看在临舒的份上……哼！” 第五轻尘身体一颤，然后低头说：“是，晚辈不自量力。” 众人不明所以。 陈惜命也似乎没有想要解释的意思。 用力抱起穆萧萧，陈惜命眼中的泪水被他生生忍住，张了半天嘴，才终于说出一句：“萧萧，二叔带你回家……” “我们走。” 随后便在众人的注视下抱着穆萧萧一步步向着远方走去，他每走一步，头发都会白上一片。 直到满头青丝化白雪，陈惜命终于喷出了一大口鲜血，轰然倒地。 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将穆萧萧用力抱在怀中，没有摔到穆萧萧的身体。 “主上——”一群人想要冲上来，却被天涯海角和第五轻尘同时拦住。 远处陈惜命抱着穆萧萧望着天，望着那一轮明月，望着那漫天繁星…… “啊——” 终于陈惜命的哭声传遍了一整片茫茫大山，久久不绝！ “萧萧——啊——”
第七百三十六章 帝王落
“小姐——”
昊京城城门口，彩雀抱着穆萧萧的尸体泣不成声。
扎木站在彩雀身后，此刻整个人都已经呆住了，没有人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她。”陈惜命依然抱着穆萧萧。
彩雀用力摇着头，颤声说：“二爷，是谁？是谁杀了小姐？”
陈惜命环视一周，随后道：“这不是你该关心的事，这些事我会处理，这个世界欠萧萧的都要还回来。”
所有人都是精神一振，他们知道陈惜命已经到了不顾一切的地步，恐怕一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停顿了一下，陈惜命又补充了一句：“包括我在内……”
一声马嘶陡然响起。
霜月自远处飞奔而来，一点点停下脚步，然后缓步来到陈惜命身边，低头看着陈惜命怀中的穆萧萧。
“老伙计，我真没用是不是？”陈惜命眼眶泛红。
霜月用自己的大头蹭了蹭穆萧萧的脸，随后竟然就那么跪了下来。
“好，她生时便喜欢你。”陈惜命小心翼翼地将穆萧萧的尸体放在了霜月后背上。
“陈飞！”陈惜命喊了一声。
雪狼卫立刻全体待命。
“将军！”
陈惜命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抚摸穆萧萧的头发，然后对着雪狼卫说：“去把穆府原来的地方收拾出来，找一口好棺椁，将萧萧的尸体收好。”
“等我处理完所有事，就带着萧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陈飞强忍着泪水领命道：“是，陈飞遵命！”
杨袤不合时宜地开口说：“陈将军，据我所知，穆府上次已经被您一把火烧了，怎么还分得清？”
杨赞立刻瞪了杨袤一眼斥责道：“多嘴！”
没想到陈惜命并没有恼怒，而是点头说：“嗯，是这样没错，陈飞，那就把整个昊京城都收拾出来，以后这里就归雪狼卫吧。”
“你……”杨赞这一次也忍不住了，昊京城可是一块肥肉。
陈惜命淡淡地看着他们说：“要么把穆府收拾出来，要么把昊京城划出来，你们自己选，总之我回来之后要看到萧萧躺在穆府。”
“好，我们答应，陈将军放心就是。”杨赞深吸了一口气点头道。
然后陈惜命从后方抱出了想想，看到想想的刹那所有人都惊在了原地，包括东宫殇在内。
“怎么了？”陈惜命察觉出不对，问道：“芊芊呢？”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陈惜命的声音刹那冷了下来，问道：“芊芊呢？”
彩雀忍住泪水，看向了东宫殇，然后道：“芊芊姐……被逼死了！”
“小娘们你别胡说，没人逼她……”杨袤的话没有说完，扎木的大斧子已经横在了杨袤身前，双目血红道：“小子，你把嘴放干净些！”
“你想如何？凭你也敢……”
轰——
陈惜命收回了手，而杨袤的身体已经被轰击到了城墙之上，生死未知。
“我答应过萧萧，没人能欺负彩雀，命大你便活下来，命短你咎由自取！”
包括杨赞在内，没有敢去查看杨袤的伤势。
东宫殇迈步而出，砰的跪在了陈惜命身前喊道：“将军，都是我的错……”
“带我去看芊芊。”
……
半个时辰后，陈惜命听完整个事情的全过程，然后看了看远处哭成泪人的一对“儿女”。
又看了看陆芊芊的尸首。
忽然，陈惜命笑了，笑中的情绪复杂又耐人寻味。
“呵呵呵……真是可笑。”
若是穆萧萧知道想想不是陈惜命的儿子，是否还会义无反顾地用命护住想想？
这个世界没有神！
陈惜命不过是个多活了几年的人，他没办法无欲无求，他也会有自私的想法。
这个孩子不是自己的儿子，而自己的女人却因他而死？
不过转瞬间陈惜命便释然了。
就算穆萧萧知道真相，也会毫不犹豫地救下想想吧，她那么善良……
她不会因为那是谁的儿子而去救，而是因为那个孩子该被救。
只是可惜，穆萧萧至死都还不知道当初陈惜命并没有背叛她，从来不曾，不管是精神清醒与否，陈惜命始终只爱着穆萧萧一个人。
也只有穆萧萧一个人。
“我……我想着如果不告诉芊芊，我余生都会自责愧疚，我想补偿他们母子三人……”
东宫殇的话没有说完，便被陈惜命的声音打断了。
“你混蛋！”
东宫殇怔在原地不敢出声。
陈惜命看着陈飞道：“带着想想和香香先出去。”
陈飞立刻领命。
杨赞忍不住道：“陈将军，这两个孩子现在是我们东宫国的皇子公主，您带走不太好吧？”
陈惜命冷冷地看着杨赞，问道：“你也想像你弟弟一样？”
“我……”杨赞作为东宫国如今的军方第一人，此刻只能硬着头皮说：“陈将军，您不能如此不讲……”
“不讲道理？”陈惜命冷眼看着杨赞说：“东宫国都是我的，何况两个孩子？”
“你……”杨赞也是有血性的男子，立刻就要反驳。
“住口——”东宫傲龙忽然艰难地走了进来，环视一周说：“他说得不错，东宫国都是他的！”
杨赞自然认得东宫傲龙，立刻脸色大惊。
随后东宫傲龙竟然对着陈惜命鞠躬道：“前辈，晚辈的子孙给您添麻烦了，若您此刻想要收会东宫国，晚辈无话可说。”
全场东宫国的人都是大惊。
东宫傲龙冷声说：“没什么可惊讶的，东宫国本来就是华……陈前辈建立的。”
全场皆惊。
陈惜命瞥了东宫傲龙一眼道：“你还算聪明，我便留他一命。”
“谢前辈。”
所有人都认为他们指的是杨赞，却不知道他们所指的是东宫殇。
陈飞刚刚带走想想与香香，陈惜命立刻一脚将东宫殇踢到在地，随后提着东宫殇的头发来到陆芊芊身前，怒道：“我不想让你在孩子面前太狼狈。”
“东宫殇，你混蛋！有些地方，你远不如你哥哥东宫烁！”
东宫殇此刻嘴角已经流下鲜血，一代帝王被如此对待，恐怕只有陈惜命敢如此吧。
陈惜命指着陆芊芊的尸体说：“你只顾自己不会愧疚自责，你想补偿他们，可是你忘了，她是一个女人！”
“她是一个女人——”陈惜命怒不可遏，嘶吼出声。
“你让她以后怎么活？你把她当什么？你说负责就负责，就因为你是皇帝吗？啊？”
陈惜命用力将失魂落魄的东宫殇摔在地上。
“如此自私，你不配做一个皇帝了！”陈惜命满眼怒火。
环视一周，最后将目光落在了杨赞身上，道：“回东宫之后，立刻传位东宫落落，杨赞担任将军辅佐！”
“东方樾！”陈惜命再次喊道。
“属下在！”东方樾躬身。
“命你任命东宫国国师，待落落成年之前，东宫国如果出现混乱，唯你是问。”
“是！”
杨赞犹豫了一下说：“陈将军，小皇子年纪尚幼，恐怕群臣诸侯不服啊。”
“你知道怎么做！”陈惜命看了一眼东方樾。
东方樾眼神肃杀道：“属下明白，凡有反对的声音，一律斩杀！”
杨赞大惊。
他知道陈惜命与东宫烁的关系，没想到竟然如此扶持落落，要知道东宫殇可是刚刚继位，并且灭了秦国啊。
此刻换了皇帝，于情于理说不通啊！
“按陈将军说得做。”东宫殇失魂落魄。
陈惜命看了一眼东宫殇说：“香香和想想我会照顾好，这是芊芊的遗愿，我会帮她完成，至于你，下辈子做个逍遥王爷吧……”
东宫殇一惊，陈惜命竟然没有杀他。
陈惜命留下一句：“余下的事，你们自己解决吧，我还有事……”
他们不知道的是，陈惜命之所以这么扶持落落，根本不是因为东宫烁，而是因为落落是穆萧萧救活的。
是穆萧萧给了落落一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