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 一缕长髯
霍太医叹息一声，心中却是暗暗想道：“太子殿下心肠纯良，重情重义，未来定然是我东宫之幸，可惜生不逢时啊……”
摇了摇头，霍太医对着东宫烁说道：“殿下对李公公的情谊感天动地，老臣心中颇感啊。”
话锋一转，霍太医老迈的面容上刻上了一抹坚定，说道：“殿下放心，老臣颇谙毒理，对于各种奇毒略有精通。”
“刚刚查看李公公尸体时发现其中毒迹象与寻常毒药不同，，且表情祥和，应该是睡梦中而死，不似鹤顶红一类的剧毒，想来是某种慢性毒药。”
霍太医思索了一下说：“老臣心中已经有了初步计较。”
“这投毒的必然是皇宫中人，而老臣掌管太医院，何人何时取了何种药都有详细记载，只要回去细细查看，必能找出蛛丝马迹。”
“最后抓到毒害李公公的凶手！”
“一定不会让李公公白白死去！”
一直闭着眼睛的东宫烁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一点点看向了霍太医，嘴角忽然一咧，轻声问道：“哦？霍太医当真有办法断出是何种毒药，又是何人所取？”
霍太医立刻颔首道：“定当竭尽全力！”
“呵呵……”东宫烁忽然邪魅一笑。
霍太医微微一愣，不明白东宫烁笑什么，只听得东宫烁说：“好，那就麻烦霍太医了。”
“分内之事。”霍太医道。
就在这时，东宫翩翩忽然赶来，惊问道：“皇兄怎么了，我听说李公公身亡，赶紧过来看看。”
东宫烁淡淡点头。
东宫翩翩咬牙道：“李公公从小跟着皇兄，谁这么大胆子敢谋害李公公？定要将其找出！”
东宫烁却是淡淡地说：“也许是自杀呢？”
“自杀？”东宫翩翩摇头道：“断然不会的，没有理由啊！”
东宫烁轻笑一声，不知何意，然后说：“这世界上有时候死的理由比活着的理由还充分。”
忽然，两个身穿铠甲的禁卫从李公公房间中走出，拿着一个包裹，放到了地上说：“回殿下，我们在李公公的遗物中找到了些可疑的东西。”
东宫翩翩厉声喝大：“混蛋！李公公已经身死，谁允许你们翻他的遗物，死者为大都不知道吗？”
东宫烁却出手阻拦说：“等一下，妹妹，看看也无妨。”
东宫翩翩一愣，东宫烁却是已经翻开了包裹的一角，一个玉匣露了出来。
“嗯？这是什么？”东宫烁打开玉匣，顿时香气四溢，半颗形状奇特的果子放在其中。
一旁的霍太医立刻惊呼出声：“是回生果！”
东宫烁眉毛一挑问道：“回生果？你没看错？”
霍太医立刻保证道：“绝对不会有错！老臣敢以性命担保！这就是回生果！”
“想不到这回生果竟然是被李公公偷来了！”霍太医咬牙切齿地说：“可惜啊，被咬去一半，一夜时间药力恐怕散去五六了！”
霍太医突然又疑惑道：“可是他为何要吃回生果啊？又是谁告诉他关于回生果的事？他如何进入那禁地偷的呢？”
东宫烁的脸色渐渐阴沉下来，握着玉匣的手上青筋暴露。
一旁的东宫翩翩看得真切，东宫烁脸颊上的肌肉已经高高耸起。
“来人——”东宫烁骤然断喝一声，吓得所有人都是一惊。
“在——”几个禁卫领命。
东宫烁眼神阴沉地看向了霍太医，霍太医忍不住后退了一步。
东宫烁怒道：“真相已经一目了然了，李公公就是因为吃了回生果才会中毒身亡！霍太医你竟然说这回生果是救命的宝贝，竟然还想给我父皇用！”
“你居心何在？你想弑君吗？”
霍太医整个人都傻了，直到听到这句弑君才砰得跪在地上，慌张地哭喊道：“殿下，老臣冤枉啊！李公公绝不是吃了回生果才中毒……”
“闭嘴——”东宫烁大手一挥喝道：“来人啊！将这个意图谋反弑君的佞臣贼子拿下！”
“皇兄！这里面一定有误会，霍太医在宫中多年，一向……”东宫翩翩还想说什么，却被东宫烁一眼瞪了回去，后面的话生生憋住。
“斩了——”东宫烁大喊一声，眼中尽是狠辣，吓得东宫翩翩都忍不住后退一步。
“是——”几个禁卫立刻将霍太医架了起来。
而霍太医在听到那声“斩了”之后已经一口老血喷出，昏迷不醒，雪白的胡子上都是血迹，白胡子变成了红胡子。
说起霍太医的胡子还有一段故事，他的胡子很长很长，算是东宫皇宫中的一道风景线，那把雪白的胡子已经垂到了脚踝。
据说原本霍太医是从来不留胡子的。
东宫烁十六岁那一年突然感染了天花。
天花，那是会死人的，得上天花的人多半一只脚已经埋进了鬼门关，最主要的是那病传染啊。
当时已经年过古稀的霍太医毅然决然地选择在东宫烁身边照顾护理。
按他自己的话说：“我已经这个年纪，阎王爷早就看我不顺眼了，还在乎什么天花，生死早就置之度外，若是能换回殿下一命，也不枉我霍家承受东宫恩惠这么多年。”
“食君俸禄，理当为君分忧。”
他这一照顾就是大半个月的时间，有一日东宫烁晚间发烧几乎昏迷，神志不清间一把抓住了霍太医的山羊胡子。
一抓就是一夜。
那种痛恐怕只有留过胡子的才能懂得。
说来奇怪，第二天开始东宫烁的病情就好转了过来，捡回了一命。
霍太医从那之后便开始续留胡子。
他常常与人说：“这缕胡须救过太子殿下的命，既然殿下喜欢，我怎么舍得剪呢？”
这胡子一留就是将近二十载。
时光匆匆催人老，霍太医的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深，可是腰板却不曾弯下去，他怕胡子沾染上地面的灰尘。
如今雪白的胡子即将彻底跌落向尘埃，或许这缕胡须来的时候便是自尘埃而来，也该因为尘埃而去……
跪在一旁的一个年轻的小太医身体瑟瑟发抖，眼中尽是伤感，却不敢出声。
因为东宫烁又补充了一句：“敢求情的，一并斩了……”
看着霍太医被人如拖死狗一般拖拉下去，小太医的眼中尽是茫然。
不多时一个禁卫回来，身上有一抹血迹，回禀道：“禀报殿下，霍太医已经归去……”
东宫烁点头道：“好！”
说完便转身离开，那个玉匣却被他不动声色地收在了袖子中。
东宫翩翩怔怔地看着东宫烁的背影，眼中一阵茫然，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
一众禁卫跟随东宫烁而去，一个禁卫不小心踢碰了一下李公公遗物的包裹。
一声脆响响起，东宫翩翩下意识看去，却是眼中惊芒大放，她看见了一个纯金的酒杯。
弯下腰，东宫翩翩不动声色地收起李公公的遗物，并将酒杯放进袖子中。
突然东宫翩翩看见还跪在地上的小太医说：“你……我认得。”
小太医将身体又低了几分，泪水流下已经将地面打湿一片。
东宫翩翩叹息一声说：“霍太医是你师父吧？”
小太医身体颤抖地点了点头。
东宫翩翩嘴唇颤抖了两下说：“去吧，去将他的尸体入土为安吧，如有人阻拦就说是我让的。”
小太医依然只是点头。
东宫翩翩看了一眼李公公的房间说：“另外帮我一个忙，将李公公也一并葬下吧，都葬在皇宫外，宫里不适合他们……”
第五百七十三章 回头无岸
小太医身体轻轻颤抖，然后点了点头。
东宫翩翩抬起头，目光从深宫高墙之上扫过，眼中露出了一丝迷茫，一丝凄然。
叹息一声说：“他们将一辈子都留在了这高墙之内，以为可以焐热这四面冰冷的墙，却不知道石头永远是焐不热的。”
“只要稍微有片刻的疏漏，那石头就会重新变得冰冷，冷进骨子里……”
“把他们埋在皇宫外，生时身体被拘禁于此，死后灵魂该回归自由，这里配不上他们……”
东宫翩翩留下这句话便抬脚离去。
小太医缓缓抬起头，清秀的面容之上蒙上一层莫名的情绪。
东宫烁一路快步走向自己的寝宫，越来越快，最后竟然小跑起来，身后的禁卫也只能跟着跑。
“停下——”东宫烁猛地转身怒吼。
“你们给我停下！别跟着我！”再次怒吼一声，东宫烁留下了噤若寒蝉的禁卫，独自向着太子寝宫而去。
历朝历代，太子居住的寝宫都被称为东宫，东宫烁居住的地方便是东宫中的东宫了。
就像是一个大圈套着一个小圈。
只有回到小圈子中心，东宫烁才会觉得安心。
推开了寝宫的大门，一众宫女立刻跪倒在地。
“滚——都给本殿下滚出去！”东宫烁喊道。
片刻之后，整个偌大的寝宫之中就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东宫烁双目通红，如同发疯一般，不断喘着粗气。
地上正有一个水盆，是刚刚一个宫女用力洗抹布擦拭桌案的，刚刚慌乱之间落在了地上。
东宫烁却如同找到了宣泄口一般，跑过去毫无形象地跪在地上，将盆中的脏水泼在自己脸上。
冰凉的水使得东宫烁的情绪渐渐安静下来。
水中的倒影不断波动，最后平静下来。
东宫烁看着自己的倒影，喘息了几声说：“别怪我，我也是迫不得已，一切为了东宫的千年基业！”
“唉——”
一声悠远的叹息响起。
“谁？”东宫烁猛地转身暴喝，打翻了地上的水盆。
空旷的大殿之中不见一个人，只要东宫烁剧烈的喘息声。
良久之后，东宫烁安静下来，瘫坐在地上，取出了玉匣，里面还有半颗回生果。
“呵呵呵呵……”东宫烁的笑声仿佛是从嗓子里挤出来的一般艰涩。
“回生果？若是你真的能起死回生，就让我重活一次吧！”说完话，东宫烁将半个回生果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嘴里塞得满满的，甚至没有突出核。
用力咽下，东宫烁长出了一口气，似乎得到了满足一般，就那么仰面躺在了地上。
东宫宰相府，西门恣的书房中，东方樾坐在太师椅上正津津有味地翻看着一本史书，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说：“有趣，世人就是喜欢猜测历史，却不知古人所想岂是他们能懂的？”
而身为东宫文臣之首的西门恣就如同一个下人一般，恭恭敬敬地垂首立在东方樾身后。
房门外敲门声响起，书生模样的北山青走了进来。
东方樾头也没抬，问道：“怎么样？”
北山青摇头叹息道：“唉，没救了，依我看就算我们不介入，东宫烁也是难堪大任，东宫早晚亡在他手里。”
东方樾低头看着书说：“你不觉得他有枭雄的潜质吗？”
北山青摇了摇头说：“枭雄之辈不屑于耍那些见不得人的小伎俩，做人该有底线，没有底线的人就是疯子。”
“在一个疯子的统治中，人命便是草芥。”
东方樾点头说：“嗯，我们其实并不是介入东宫内政，只不过帮我们主上大人看清楚东宫的面目。”
“唉，从他迈出那一步开始，便已经回头无岸了。”
北山青沉默了一下，忽然问道：“大先生，您确定他就是主上吗？”
东方樾看向北山青说：“带着铃铛来的，不是也是。”
“另外飞蝴说得假不了。”
北山青点头。
东方樾放下书忽然问道：“一千年了，当年那位东宫开国皇帝执意留下的枪头煞也该应验了吧？”
北山青似乎在计算什么，然后道：“没有了我们保护，怕是快了。”
另一边，杨府之中，穆萧萧的房间，此刻穆萧萧一行人都在房间之中。
“枪头煞？那是什么东西？”孟良忍不住问道。
穆萧萧等人也疑惑地看向了东方莫问。
东方莫问环视众人说：“所谓枪头煞乃是风水之中的一个大凶之兆。”
“不知道小姐与主上是否发现了一个问题，东宫国皇宫的布置有些不同。”
穆萧萧想了一下，然后轻轻点头。
东方莫问接着说：“风水讲究坐北朝南，一般的房屋也都是这么建的，但是因为东宫国处在世界最东方，所以当年东宫皇宫的正门便建在了西方。”
“乃是坐东朝西之象，与华龙城的布局一般，就如华龙城的正门乃是西门一般。”
东方莫问又说：“当年东宫国的开国皇帝为了显示他爱民如子，所以从华龙城西门到皇宫正门见修了一条笔直的苍龙大街。”
“当年那位陛下的意思是，一旦有一天有敌人攻入华龙城，便可以顺着苍龙大街直接杀进皇宫，免去了铁蹄践踏百姓。”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壮举，这千年来一直被人所谈及称赞。”
“但是大门攻入，敌人的长枪便可以直取皇宫，本来倒是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加之皇宫坐东朝西，格局不对，因此这不吉便被放大了。”
“最主要的一点是，华龙城与皇宫这条笔直的线上，一直延伸至城外正好有一条山脉，形似长枪！”
“这便是枪头煞。”
穆萧萧问道：“有什么不妥吗？”
东方莫问犹豫了一下说：“皇宫乃是一国之根本，如此不吉便有灭国之相啊。”
孟良开口说：“可是这东宫已经存世千年，若是不吉利早就灭国了。”
东方莫问淡淡一笑说：“那是因为我们鬼市先祖凭借着奇门遁甲中的风水秘术，用大人力在那山脉之前开了一条河。”
“河名东兴。”
“河水截断了枪头煞，也怪皇室荒唐。”
东方莫问摇了摇头冷笑说：“皇帝陛下为了促成东方城的商业繁荣，竟然不惜牺牲千万百姓，在东方城中修建了一条大运河！”
“运河水与东兴河乃是同源之水，但是近些年雨水少，运河拓建，改变了水势，使得东兴河干涸了。”
穆萧萧皱起了眉头。
东方莫问说：“所以说从那条东方城的大运河修建开始，便已经表明东宫国开始逐渐走向灭亡了。”
“所以我们才说，东宫皇室气数已尽。”
扎木忽然道：“那这什么枪头煞威力也不行啊，这大运河都修了多少年了，到现在东宫不也没灭亡吗？”
东方轻语开口道：“千年东宫，华龙城乃是龙气聚集所在，总要消磨一段时间。”
穆萧萧忽然问道：“既然曾经你们改变过一次风水，自然可以再来一次的。”
东方莫问淡然一笑说：“小姐，这个……我们的承诺尽了，没有无缘无故的馈赠。”
穆萧萧微微皱眉。
忽然，门外突然传出一声惊喜的喊声：“陈将军，穆姑娘！”
众人看去，发现一个年轻男子正抱着一个孩子，那孩子好奇地睁着大眼睛看着周围。
穆萧萧同样惊喜道：“东宫公子！”
来人正是东宫烁的七第，东宫殇，他怀里抱着的孩子便是东宫烁的儿子了，至今就只有一个小名，叫洛洛。
因为当年他降生的时候，那里有一条河叫做洛河。
第五百七十四章 东宫龙冢
东宫殇见到众人显然是很激动，如当初宁桐与杨袤所言，杨家并没有虐待东宫殇和这个孩子。
东宫殇刚刚走进房间，身后随着又走进两人。
“将军——”进来的高呼，陈惜命看去顿时心中松了一口气。
除了东宫殇和洛洛被抓到了华龙城以外，当时东宫殇寄居的梁家夫妇也一并被抓了过来。
他们不单单是陈惜命的旧识，更是春雪的养父母啊。
两人见到陈惜命也是很激动，陈惜命点了点头，说道：“受苦了，春雪的消息你们知道了吗？”
“她怀了龙种……”
随后陈惜命与梁氏夫妇坐在一起交谈了许久。
而东宫殇刚刚放下小洛洛，洛洛便蹒跚着跑向了小陈陈，显然在孩子眼中，永远都是孩子更亲近。
何况小陈陈与洛洛在一起两年之久。
杨赞站在门口对着穆萧萧笑道：“穆姑娘，答应你的我都办到了，接下来便是劳烦姑娘与将军进宫一趟了。”
“务必向陛下和太子殿下转达杨某的诚意。”
穆萧萧笑着回道：“将军放心，将军可放下昔日仇怨芥蒂，为东宫繁荣做贡献，我想陛下与太子殿下必然会表功将军的。”
……
第二天上午，穆萧萧便与陈惜命带着东宫殇和小洛洛向着东宫皇宫而去，除此之外，还有一人随行，便是孟良了。
穆萧萧去皇宫之前派人提前给东宫烁和东宫翩翩去了信。
等他们走到皇宫的正门的时候，已经有大队的禁卫军出城迎接，皇宫城楼之上，鸣鼓吹号。
阵势之大，绝对堪称是顶级待遇了。
东宫烁站在一众禁卫之前，胸口不断起伏。
陈惜命一马当先，身后马车之中穆萧萧探出头来，提想道：“二叔，毕竟是皇宫，我们还是走过去吧。”
陈惜命迟疑了一下后点头下马，牵着霜月走上了汉白玉的拱桥。
东宫烁已经激动地迎了上来，来到陈惜命身边，抓着陈惜命的手说：“将军，我等你们多时了！”
随后看向霜月惊叹道：“这便是那匹照夜玉狮子吗？越发雄俊了，想当年我与将军之情缘便是因此马而起啊！”
陈惜命淡淡一笑，看着东宫烁那心不在焉的样子，笑道：“行了，别在这寒暄了，想看儿子就去吧。”
“这……这多失礼啊……”东宫烁满脸尴尬。
就在这时马车门掀开，东宫殇已经抱着洛洛冲了出来。
“皇兄——”东宫殇直接抱着洛洛双膝跪地，满脸泪痕。
东宫烁迎上东宫殇，眼眶泛红，嘴唇颤抖道：“七弟……受苦了……”
东宫殇摇头道：“皇兄才是受苦，每日伴随着虎狼之臣啊！这是……这是皇嫂诞下的孩儿，陈将军给他取名洛洛……”
东宫烁颤抖着抱过洛洛，喘息了许久才哭着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洛洛也许是受到了惊吓，哇得哭了出来，向着东宫殇怀里而去。
东宫殇哭着说：“洛洛乖，他是你爹爹啊！”
东宫翩翩也迎了上来，看着洛洛眼眶发红。
东宫殇咬了咬牙说：“皇兄，七弟无能，皇嫂她……”
东宫烁咬了咬头说：“我都知道了，怪不得你，你做得很好，小雨在天有灵，也会感谢你让这个孩子来到世上的。”
穆萧萧与陈惜命站在一处，陈惜命忽然想起了什么，小声问道：“萧萧，我记得你说过，古来剖腹而生者少之又少，凡剖腹而生者便有帝王之相，是否？”
穆萧萧淡淡一笑说：“都是民间传说，你真信啊？”
陈惜命道：“你说洛洛是不是有帝王之相呢？”
穆萧萧先是一愣，随即恍然，严格说来，洛洛也是剖腹而生啊！
这是巧合吗？
穆萧萧想起了她在东方城救过的那个孕妇，和那个小姑娘。
东宫烁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思绪，将两人拉回了现实。
“将军，穆姑娘，请随我进宫吧。”
东宫国的皇宫不像乐羊国那般地势奇特，也不如秦国皇宫那般极尽恢弘，但是东宫皇宫却透着一股厚重之感。
那是历史留下的厚重感。
这座皇宫与东宫一样，有着千年历史，虽然历经数次修缮，但是这里根基依然是千年前的那座东宫皇宫。
东宫国当年称霸天下，像如今的秦国之地原本都是东宫的地界，后来因为战争，东宫国最后归于东方。
但是即便当初雄霸天下，唯我独尊的时候，东宫国的皇宫也是在华龙城。
这座皇宫还有一段野史。
野史记载，当年修建东宫皇宫的时候，翻挖地基开始之后，天空之中忽然雷雨大作，隐隐有苍龙自云中穿梭。
吓得当时的人都跪地拜见龙王。
有得道的老道士称，这是真龙之地，乃是龙气聚集所在，天道显灵，此地便是东宫皇宫。
后来雷雨停歇，修建皇宫的人在地下挖出一段骨骼，那骨骼龙气缭绕，仙人说是龙骨！
既然已经挖开了真龙的埋骨地，便想离开也不行了，只能为真龙修建殿宇，当做龙冢。
后来便有了东宫皇宫。
当然这都是野史，有人说这不吉利，会触怒真龙，但是东宫延续千年，兴盛之时天下共主，所以这龙冢之地是凶是吉还真说不好。
走在恢弘的皇宫之中，陈惜命好奇地问东宫烁：“太子殿下，这地下真的埋着龙骨吗？”
东宫烁一愣，随即笑道：“将军也信那些坊间传说吗？”
“好奇而已。”
东宫烁凑近了陈惜命小声问道：“将军相信世上有龙？”
陈惜命瞥了东宫烁一眼，毫不忌讳地摇头说：“我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
东宫烁哈哈大笑，然后道：“所以野史不可信啊。”
陈惜命嘴角带去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众人继续向着太子寝宫而去，穆萧萧疑惑地皱着眉头跟在陈惜命身边。
这一路上她总觉得有人在看着他们。
终于来到太子寝宫，众人坐定，东宫烁立刻屏退了所有无关紧要的人，急着问：“穆姑娘，你不是说要治好杨佑的吗？”
穆萧萧叹息一声说：“殿下，人力有时穷啊，杨大将军的病我实在我可奈何。”
东宫烁叹息一声说：“罢了，人都死了，不过穆姑娘，如今杨赞三十万大军就在华龙城外啊，我又当如何，还请姑娘赐教！”
东宫烁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责备。
听得一旁的陈惜命眼中冷光不断闪烁，东宫翩翩与东宫殇也是皱眉不已。
穆萧萧想了一下说：“殿下勿忧，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杨大将军的死使得一切计划出现了意外，但是……”
没等穆萧萧说完，东宫烁就骤然打断道：“什么杨大将军？他是杨贼——”
这句话的语气就重了些，陈惜命双眼一瞪，刚要说什么便被穆萧萧及时按住了。
穆萧萧淡淡一笑说：“殿下，死者为大，人都死了，是不是贼还那么重要吗？”
“他死了也是乱臣贼子，本殿下恨不得将他拆骨鞭尸！”
东宫烁咬着牙说道，话音落后似乎也觉得自己的言语有些过激了，一眼看去，正好看到陈惜命向他望了一眼。
东宫烁之觉得浑身一寒，然后说道：“对不起，我有些过激，实在是想到了小雨的死，请姑娘不要介意。”
穆萧萧摇头轻笑说：“殿下放心，萧萧可以理解的。”
东宫烁调整情绪问：“姑娘所说的塞翁失马是何意啊？”
第五百七十五章 东宫疑云
“什么——”
东宫烁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满脸的不可置信，随即眼中露出了一丝怀疑，又缓缓坐下，问道：“穆姑娘说的可是真的？杨赞要归降？”
穆萧萧摇头说：“殿下此言差矣，他从不是反叛，一直就是东宫之人，何为归降啊？他只是说愿意纠正过去他父亲的过错。”
“以后会尽心竭力地辅佐东宫的。”
东宫翩翩也激动地问道：“此言当真吗？若是如此，我东宫中兴指日可待啊！”
东宫殇也点头说：“没错，这话是我亲耳听到杨赞说的。”
东宫翩翩立刻激动地对着东宫烁道：“皇兄，若是如此的话，我东宫岂不是终于可以一统了！”
东宫烁立刻瞪了东宫翩翩一眼，东宫翩翩神色一变，觉得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穆萧萧眼神微动，她感觉到东宫烁这一次似乎有些不同了。
东宫烁眼珠轻转看向穆萧萧说：“这其中莫不是有诈吧？”
穆萧萧反问：“殿下觉得我在骗你？”
东宫烁立刻摇头说：“不，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杨赞在骗姑娘，他并不是要真的效忠于我……我的意思是我们皇室。”
他又补充了一句，可是在穆萧萧听来这句话着实有些画蛇添足的意思。
穆萧萧问道：“殿下为什么这么想？”
东宫烁说道：“姑娘你细想，他杨赞如今手握大权，甚至是东宫国的半壁江山，会有人不爱江山吗？他为什么舍弃呢？”
穆萧萧皱眉问道：“若是殿下是杨赞，殿下会如何？”
东宫烁一愣，哈哈一笑，答非所问地道：“可惜我不是他，永远不会是他。”
穆萧萧已经知道了答案。
东宫烁是认为杨赞一定会造反。
穆萧萧淡淡一笑，说道：“殿下，恕我直言，若是杨赞真的想造反，城外有他三十万大军，他顷刻间就能杀进城了。”
“若是他想的话，东宫早就改朝换代了，他又何必让我来与殿下说呢？”
东宫烁反问道：“这便是疑点所在了，他完全可以攻进皇宫当皇帝，他为什么按兵不动，非要归降呢？”
穆萧萧叹息一声说：“殿下，恕我冒昧，我还要纠正一下，城外的三十万大军向来都是东宫人，他们效忠于东宫理所应当，并不是归降。”
东宫烁轻哼一声说：“有什么分别吗？他们或许是东宫人，但是却并不是本殿下的东宫人，而是杨家的东宫人！”
穆萧萧还要说什么，东宫烁忽然打断道：“穆姑娘为何从进来开始就帮着杨赞说话，莫不是姑娘如此聪明睿智的人也被杨赞蛊惑？”
“如此看来，杨赞要远远比他那个贼子的爹要危险得多啊！”
“殿下！我……”穆萧萧刚要说话，陈惜命却是一把拉住了她，制止了她的话，轻轻摇了摇头。
东宫翩翩一直在观察全场，当看见陈惜命拉住穆萧萧的时候，东宫翩翩就知道这位让草原人闻风丧胆的雪狼将军已经怒不可遏了。
若是再继续这个话题下去，说不定会直接在大殿里打起来。
这里可没有一个人能拦住陈惜命发疯啊。
或许那个自称大先生的神秘的少年可以……
东宫翩翩赶紧适时转移话题说：“算了，穆姑娘与陈将军刚刚来到皇宫，先不说这些烦心的事，皇兄，你不是为他们准备了宴席吗？”
东宫烁皱纹道：“翩翩，你是糊涂了吗？此刻还不到中午，宴会要等到晚上。”
东宫翩翩有些尴尬地一笑，心想自己的哥哥可真是不明人心啊，给台阶都不下，吃个饭是中午还是晚上又能怎样？
想了一下，东宫翩翩忽然眼中一亮，急道：“对了，还有一件大事要求穆姑娘！”
穆萧萧疑惑地看向东宫翩翩。
东宫翩翩道：“我父皇原本身体就有些顽疾，几天前病情突然加重，此刻每况愈下，还希望姑娘能够妙手回春啊！”
东宫烁闻听此言，眼神中立刻多出了一丝惊慌，但是随即隐去，说道：“妹妹，穆姑娘与陈将军刚刚到，总要休息一下，我让御膳房准备些我们东宫的特色美食，也让他们尝尝。”
东宫翩翩疑惑道：“皇兄，你刚刚不是说要等到晚上吗？”
东宫烁笑道：“宴会不能少了，但总不能一直等到晚上吧，中午也要吃些东西的。”
东宫殇却是惊道：“皇兄，怎么刚刚你没说父皇病重啊，我要立刻去见父皇。”
然后又对着穆萧萧说：“烦请姑娘随我同去！若是姑娘能够治好我父皇的病，东宫殇这条命以后便是姑娘的！”
穆萧萧立刻摆手说：“七殿下不用如此，若是能救，我自然会全力以赴。”
言尽于此，东宫烁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答应去看一看当今皇帝陛下了。
一个时辰后。
穆萧萧与东宫家兄妹从皇帝寝宫之中走出，穆萧萧满脸沉凝。
陈惜命与孟良就等在外殿，见穆萧萧出来，孟良立刻询问：“军师，如何？”
穆萧萧叹息一声，然后意味深长地看了东宫烁一眼说：“还要再想想。”
东宫殇却已经是满脸泪痕了。
穆萧萧对着东宫兄妹行礼说：“殿下，公主，我确实有些累了，还希望殿下准许我去休息片刻。”
东宫烁立刻派人将穆萧萧三人领到了住处。
一进屋子，刚一关上门，陈惜命便问道：“说说吧，怎么样？”
穆萧萧眼神看向门外，陈惜命恍然道：“等我一下。”
不过片刻，陈惜命重新回来，冲着穆萧萧点了点头。
这么一会儿功夫陈惜命已经将四周查探清楚，确认隔墙无耳。
穆萧萧叹息一声说：“陛下的病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得多，说句难听的，似乎已经是到了无力回天的地步。”
“但是表象看来，似乎只是因为自然衰老，而使得人寿终正寝。”
孟良不解问：“这怎么可能，满打满算，东宫皇帝陛下不过六十岁啊，甚至更年轻些，不该自然衰老而死啊！”
穆萧萧也点头说：“这才是我疑惑的地方。”
“你们没见到皇帝陛下的样子，当时真的将我吓了一跳，瘦的已经皮包骨了……”
穆萧萧接着说：“一时之间我也看不出陛下到底是什么病症，需要再进行进一步的诊断，但是……”
穆萧萧欲言又止。
陈惜命喝了一口水接道：“但是东宫烁似乎不想让你诊治是不是？”
穆萧萧皱了皱眉，最后还是点头问道：“二叔，你觉得不觉得太子殿下这一次似乎有所不同啊？”
陈惜命冷哼一声说：“简直是判若两人。”
孟良疑惑道：“为什么会如此呢？刚刚在大殿之上我看太子殿下似乎对于军师并不是很……很尊重。”
“按理说此刻东宫内忧外患，皇室的统治已经岌岌可危，殿下应给很倚重军师与将军才是啊。”
穆萧萧沉吟道：“除非他有了其他的依仗。”
孟良疑惑道：“其他的？这华龙城里没有第三方势力了。”
陈惜命道：“如今东宫皇帝病重垂危，东宫烁暂摄朝政，一切都是东宫烁说了算，想要他接纳杨赞似乎并不容易。”
穆萧萧叹息道：“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杨家当初对东宫皇室迫害太深所致。”
孟良沉吟了一下抬头说：“也许有一个人可以成为突破口。”
穆萧萧看向孟良，两人相视一笑，异口同声说：“杨迎！”
第五百七十六章 念冬
东宫烁为穆萧萧与陈惜命准备的宴会开始得很早。
临近黄昏，残阳如血，所谓晚宴便已经拉开了序幕。
也许是因为东宫皇室积弱已久的缘故，也许是因为穆萧萧与陈惜命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所以这场精心准备的宴会与其说是国宴，不如说是家宴。
到场的除了穆萧萧三个外人之外，便只是东宫皇室之人，其中自然也包括了东宫烁如今的太子妃杨迎。
杨迎在宴会之上多次与穆萧萧对视，但始终只是点头轻笑，并没有多说什么。
宴会尚且没有结束，杨迎便因为身体原因提前离场，毕竟她还怀着身孕。
这场宴会在繁星漫天之时悄然结束。
穆萧萧三人走在路上，身旁跟着几个禁卫。
穆萧萧回头笑道：“几位，我们认得路，可以自己回去的，几位便去休息吧。”
禁卫通灵露出了为难之色。
陈惜命似乎很理解这些当差的，说道：“算了，他们也是奉命行事，这里毕竟是皇宫，不是一般所在。”
“可不是每一座皇宫都可以任你随意走动的。”
穆萧萧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说来倒也值得夸赞，穆萧萧几乎进过这世界上所有的皇宫，就连草原王庭的金帐他也是随意出入。
若是非要说没进过哪一个王者居所，便是骏马王庭的王帐了。
秦国皇宫自然不必多说，因为穆威和秦非玉的关系，穆萧萧从小没少在皇宫里玩耍，还和秦非玉一起烧过秦国皇宫的御花园。
已经灭亡的陈国皇宫，便是如今的陈留王府。
她差一点就成了陈留王妃啊！
至于乐羊皇宫，有竹落雨与乐羊璟在，凭借着乐羊璟的金牌，谁敢拦她？
这样被人跟着看着，穆萧萧一时之间还真不习惯。
终于到了休息的寝殿门口，禁卫这才离去。
穆萧萧刚准备迈步进去，陈惜命却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然后对着黑暗中说道：“出来吧，跟了一路难为你了。”
穆萧萧与孟良疑惑地望向了黑暗之中。
下一刻，在两人惊讶的注视下，一道纤细的身影出现在了三人的视线之中。
那人黑夜中看不清容貌，只是能够看到穿着一身深色的宫中装束，衣袖宽大，头发梳拢得整齐，在头上梳成一个发髻，用一根木簪子别住。
就像一个小道童。
他似乎很害怕，来到三人跟前的过程中一直低着头，随后跪在地上，颤声说：“请大人恕罪，我……我只是路过。”
这是个男子的声音，只不过声音清悦，很细腻。
穆萧萧皱着眉头，陈惜命却说：“说谎话办不成你想要办的事，另外，我们不是宫中的什么大人，你该知道的，也不用跪。”
“是……是。”他依然很害怕。
陈惜命冷声问：“有事找我们是不是？”
“不……不……”他说话吞吞吐吐。
“最后问你一遍，你若是不说便没有机会说了，有事求我们？”陈惜命冷声问道。
男子犹豫了一下，似乎心中在挣扎着。
穆萧萧忽然道：“我知道了，白天里就是你在暗中观察我们是不是？难怪我总觉得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们。”
男子轻轻点头，然后仿佛是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带着哭腔说：“请大人帮帮我！”
穆萧萧与陈惜命对视了一眼，然后道：“随我来吧。”
年轻男子随着穆萧萧与陈惜命进入屋子里，孟良很自觉地拿出一本书坐在了门外，扮演着望风者的角色。
陈惜命临关门之前调侃了一句：“大晚上不在灯下看书，仅仅凭借月光，你想瞎吗？”
孟良莞尔一笑。
走进屋子里，陈惜命与穆萧萧才看清了男子的容貌。
男子生得眉清目秀，面白无须，标准的瓜子脸，皮肤白皙透亮，嫩得仿佛如一个小姑娘一般，一双眸子澄澈如水，里面还泛着淡淡的泪花。
如水的眸子里透着惊惧与凄然。
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穆萧萧看到这个男子的容貌也不由得眼中一亮，他生得太过精致，不像是个男子，倒像是个女孩子。
穆萧萧看着这个比自己小两三岁的男子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男子有些怯懦地说：“念冬。”
穆萧萧眉毛一挑，问道：“东宫的东？”
念冬摇头说：“冬天的冬。”
陈惜命问道：“姓什么？”
念头摇头说：“没有姓氏。”
陈惜命淡淡一笑说：“是人就有姓氏，你难不成从石头中而来？”
念冬眼中露出一丝凄然说：“不是，我自小进宫，打记事儿开始便在宫中，不知父母是谁。”
女孩子就是心软，一听也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便不由得心生怜意，叹息了一声。
陈惜命上下打量了念冬几眼，看得念冬一阵不好意思。
陈惜命看了看念冬白皙纤细的手指，又看了看念冬的身材，然后说：“抬头，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样子，别总低着头，这头低惯了就抬不起来了。”
念冬缓缓抬头，陈惜命一眼便看见，念冬没有喉结！
看着念冬那有些羞怯的模样，陈惜命忽然想起了前些日子女扮男装的荀薷，于是惊问道：“你是女的？”
念冬立刻摇头，咬了咬嘴唇后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自小便净了身的。”
陈惜命与穆萧萧恍然，对视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陈惜命淡淡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
念冬摇头。
穆萧萧忽然问道：“那你是宫中的男官了？”
她说得委婉，但是念冬却直接说：“算是太监吧。”
穆萧萧惊问道：“太医院也需要太监吗？不都是后宫的吗？”
这次轮到念冬惊讶，睁大了眼睛问道：“大人你怎么知道我是太医院的？”
穆萧萧笑着说：“我是医生，你身上有股掩饰不住的味道。”
念冬低下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对不起，我……”
穆萧萧知道他是误会了，立刻说：“不是的，你别多想，是药材的味道，作为一个医者，我反倒是觉得那味道很好闻的。”
念冬闻言露出了笑容说：“真的吗大人？您人真好。”
陈惜命问道：“那你为何会在太医院啊？”
念冬说道：“宫中的太监公公们都是从小进宫，身世清明，大多都是孤儿，注定一辈子在宫中生活。”
“我进宫的时候还是个小孩子，净身的时候出了岔子，差一点死掉，是太医院的院长霍太医救了我。”
“院长与陛下说我与他有缘，所以便将我破例留在了太医院，我也拜了霍太医为师。”
陈惜命与穆萧萧恍然大悟，但是随后陈惜命也是心中叹息。
这自古宫中便有太监，也不知道是哪一个缺德丧良心的残忍帝王发明了太监。
据说是因为宫中的杂活有些女人干不了，招男人在宫中整日与妃嫔在一起相处，帝王家怕后宫出乱子，太监宦官便应运而生。
但是陈惜命与穆萧萧都知道，这小太监在净身的时候由于各种医疗原因，能挺过那道鬼门关活下来的，少之又少啊。
念冬算是幸运的，遇到了霍太医。
穆萧萧突然想到了什么，惊道：“霍太医，可是长须垂地的东宫医圣啊？”
念冬眼中露出一丝诧异说：“大人认得我师父？”
陈惜命也疑惑地看向了穆萧萧。
穆萧萧点头说：“虽然不相识，但是久仰大名……”
第五百七十七章 无常笑，梦空散
穆萧萧接着说：“我曾听我师父说过，说当年医仙在世的时候，凡尘医者只有三人还可与其相提并论。”
“一个是陈国境内的韩芗，一个便是东宫皇宫中的太医院院长，名叫霍欣郎。”
陈惜命重复了一遍：“新郎？”
穆萧萧知道陈惜命是误会了，笑着说：“是欣喜的欣，当年可是有着医圣的称号，只是后来久居深宫，便久而久之不被世人所知了。”
“师父常说，霍太医乃是当世最正统的医者，体系正统，但也是局限，正是因为少了创新大胆，所以始终与韩芗差上一步。”
“与医仙也自然有所差距。”
穆萧萧忽然对着念冬歉然道：“对不起，我只是随便说说，无意冒犯令师。”
念冬摇头轻笑说：“能得大人褒奖，我想师父一定很开心的。”
陈惜命又问：“不是说有三个，那还有一个呢？”
穆萧萧说道：“还有一个并没有在中原大地显露过身份……”
听到这里，陈惜命已经有了计较，说道：“荒神九部中的医部？”
穆萧萧点头说：“可惜，原本我只是知道有这么一位荒人前辈，却不知有医部的存在。”
“上次去医部本想拜访一下，没想到他已经过世了。”
穆萧萧叹息一声说：“师父曾说荒人医者巅峰之人比之医仙，不输半筹。”
陈惜命也是叹息道：“实在是可惜了。”
穆萧萧看向念冬问道：“霍太医可还好，明日我定要去拜访。”
念冬眼眶忽然红了，穆萧萧顿时心中暗叹一声不好。
果然念冬说道：“师父死了……”
“什么——”穆萧萧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昨天……”
砰——
念冬狠狠地跪在了地上，喊道：“请大人帮帮我，我师父死得太冤枉了！”
穆萧萧立刻扶起念冬说：“你先冷静一下，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陛下正病情危急，乃是急需霍太医的时候，他怎么会身亡呢？”
念冬起身，抹净了眼泪缓缓说道：“师父一直为陛下诊病，知道陛下已经……已经时日无多，世上唯有一法可以我陛下续命三载……”
半个时辰后，穆萧萧念冬轻轻擦着眼泪坐在一旁，陈惜命一脸阴沉地转动着酒杯。
穆萧萧则是深深蹙着眉头。
终于陈惜命问道：“萧萧，你可听过回生果？到底是起死回生的神药，还是杀人无形的毒药啊？”
穆萧萧沉吟了一下说：“关于回生果我是知道的，乃是天下间的至宝，可遇不可求。”
“师父也曾经说过，此回生果乃是一种天材地宝。”
“回生果，顾名思义，起死回生！但是这世上仅仅靠一株药材便想起死回生简直是天方夜谭，痴人说梦。”
“除非王母娘娘吃剩下的蟠桃核遗落人间。”
穆萧萧又道：“所以那些民间记载的所谓可以生死人肉白骨的神药，都是扯淡。”
“大多不过是夹在了凡人的美好愿景，总要给濒死之人留一丝希望。”
陈惜命问道：“所以霍太医说的是假话了？”
念冬立刻摇头说：“不，一定不是的！我师父不会说假话！”
穆萧萧安抚念冬说：“你先别激动，回生果虽然不能令死人起死回生，但是确实有着续命的作用。”
“这一点霍太医说得没错，甚至霍太医还有所保留。”
“回生果百年开花结果，岂是凡物，若是配以辅助药材，至少可以为垂死之人续命五年到七年。”
穆萧萧停顿了一下又说：“不过这回生果还有另一个名字。”
“无常笑。”
陈惜命惊问：“无常？勾魂无常鬼的无常吗？”
穆萧萧点了点头说：“这药虽然能救垂死之人，但是副作用极大，真正的垂死之人服用后没什么，但是若是正常健康的人吃了，便危险了。”
“会怎样？”念冬极为紧张，生怕李公公真的是吃了回生果才死的。
穆萧萧安慰道：“放心，不会致死，但是会使人变得疯狂易怒起来，产生幻觉并最后疯魔，另外……”
说道此处穆萧萧有些不好意思看了念冬一眼，这才委婉地道：“若是正常男子吃了，便不能……咳咳。”
穆萧萧脸上一红，陈惜命与念冬已经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便也没有追问。
穆萧萧道：“李公公已经是净身之人，药效无处……咳咳，无处可去，还真不好说是不是死于此回生果。”
陈惜命叹息一声说：“不管怎么说，东宫烁直接下令杀人便是他的不对，对于救过自己命的人都如此心狠手辣，不分青红皂白！怎么能爱民如子呢？”
“咳咳。”穆萧萧咳嗽了一声，提醒陈惜命。
陈惜命却是不管不顾地说：“就算东宫烁在这里我也敢说！他若是如此残暴，这东宫亡了也罢！”
念冬赶紧低下头不敢多说一句话，生怕沾染上是非。
穆萧萧看向念冬问道：“念冬，你觉得呢？你师父检查李公公尸体的时候你就在场，你觉得李公公是如何死的？”
念冬犹豫了一下说：“是中毒没错，但是绝对不是吃了回生果。”
穆萧萧问道：“你为什么敢确定？”
念冬看着穆萧萧说：“因为我师父当时已经查出了个大概，只是还不能确定到底是不是中了那种毒。”
“哦？什么毒？”穆萧萧好奇地问道。
念冬看着穆萧萧说：“梦空散。”
穆萧萧一惊，随即道：“梦空散？醉知酒浓，醒知梦空，竟然是此毒吗？”
穆萧萧知道陈惜命不了解这种毒，所以解释道：“梦空散是当年一位毒师配置出的奇毒，据说那位毒师乃是西疆后裔。”
西疆后裔擅长用毒，相传曾经留世一本毒经，不过后来失传了。
只有极少数的毒药还流传在世上。
不就之前在荒原，蒙根曾经使用过其中一种毒，名叫赶尸铃。
穆萧萧接着说：“这梦空散本身无色无味，最诡异的是也没有毒，但是一旦遇到酒，变成了剧毒之物。”
“哪怕一滴酒也不行。”
“中毒的人不会立即发作，而是会变得昏昏欲睡，若是不睡还好，只要睡着便会死在梦中。”
穆萧萧叹道：“可是谁能不睡觉呢？”
“中了梦空散的人据说会在梦中梦到一生最美好的画面，带着笑容不知不觉地死去。”
“所以每一个中毒身亡的人脸上都带着笑容。”
念冬立刻道：“没错，就是这样，李公公脸上便带着笑容，只不过……只不过师父检查过之后帮着抹去了笑容。”
穆萧萧疑惑不解地问道：“为何？难道霍太医在帮着谁在掩盖真相？”
念冬摇头表示不知道。
陈惜命想了一下说：“宫中管理森严，所有的药材应该都会记录在册，像这种毒药更是管理严格，按说不该被人有机可乘啊。”
“就算是宫外来的杀手，谁会为了杀一个小公公而用到这种奇毒呢？”
念冬皱了皱眉说：“我回去之后特意查了一下太医院中的药材和成药，两位知道的，毒药这东西在宫中是禁忌。”
“所以宫中的毒药本来就很少，我仔细查过了，太医院里竟然并没有梦空散这种毒。”
陈惜命疑惑道：“这便奇怪了，这宫中除了太医院之外，可还有其它药库啊？”
念冬摇头说：“东宫皇宫对于药物管理极为严格，给各位娘娘和殿下治病的专门医生也都是太医院的，没别的地儿了。”
穆萧萧双眼微眯，却是已经想到了什么，不过却似乎不方便说出来，轻轻叹息一声。
第五百七十八章 昭雪难
陈惜命感觉到穆萧萧的反常表现，但是却并没有细问。
他知道若是穆萧萧想说，定然会直言，此刻欲言又止，显然是事关重大。
陈惜命看向念冬问道：“念冬，那你想我们为你做些什么呢？”
念冬就要再次跪下，陈惜命却是一眼瞪了过去，寒声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别让自己的尊严那么廉价！我想你师父在天之灵也不愿看到你继续跪着活下去。”
念冬抿了抿嘴唇，没有再下跪，而是拱手说：“念冬听宫中的宫女姐姐们说，穆姑娘乃是绝顶聪明之人，被称之为白泽圣女。”
“念冬想请穆姑娘与陈将军两位大人为我师父昭雪！”
“他是冤枉的，他也没有故意要谋害皇帝陛下，他老人家将一辈子都献给了这个深宫大院。”
“临了怎么会晚节不保谋害陛下呢？他赤胆忠心，就连杨佑亲自请他去府中诊病都被师父严词拒绝！”
念冬越说越激动：“师父他老人家一辈子鞠躬尽瘁！早就将一条命和东宫绑在了一处了，可是……可是这谋逆的罪名太过不明不白了……”
陈惜命也是深深叹息一声，他也不相信霍太医会故意谋害东宫皇帝。
霍欣郎一直照顾东宫皇帝，他若是真想谋反，有一万个机会能无声无息地杀了东宫的老皇帝。
又何必非要多此一举呢？
神医可以有千百种方法救人，同样也有千百种方法杀人，他何必呢？
就在这时，穆萧萧忽然开口，声音很淡漠。
“对不起念冬，让你失望了，我不是什么白泽圣女，也不是破案的捕快，我只是一个医生，治病救人我可以，沉冤昭雪不是我能办到的。”
念冬表情呆滞，再也不顾陈惜命的阻拦，砰得跪在地上哭喊道：“大人，我求您了，这皇宫之中只有您能帮我。”
念冬声泪俱下。
穆萧萧嘴唇颤抖了一下，忽然咬紧牙狠心说：“念冬，就算昭雪又能如何？你想过吗？下令杀人的是当朝摄政王，太子殿下，你们未来的皇帝！”
“你想一个帝王承认他的错误？别说你办不到，我这一辈子想做的都是这件事！”
穆萧萧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然后接着说：“我连自己家的冤屈都还昭雪不了，有什么本是帮别人啊？”
念冬的眼泪簌簌而下。
穆萧萧深吸了一口气说：“念冬，你听我的，找个机会离开皇宫吧，这是个是非之地。”
“霍前辈一世忠良……”说到此处，穆萧萧不由得哽咽起来，她爹穆威，孟琅全家，哪一个不是忠良之辈，可是最后还不是忠心喂了狗吗？
平复了一下心情，穆萧萧才说“霍前辈一世忠良，就当……就当他最后尽了一次忠，所谓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
闻听此言，念冬失魂落魄地跌坐在地上，满眼的失望落寞。
陈惜命紧紧蹙着眉头，若不是因为说这句话的是穆萧萧，他一定一巴掌扇上去。
穆萧萧没有去管陈惜命的疑惑，而是深吸了一口气说：“念冬，我同情你，若是你想离开皇宫，我可以帮你远走高飞，你也可以选择跟着我们。”
“也算是有个归宿。”
话锋一转，穆萧萧挣扎了良久，终于还是说：“但是若你执意要找出一个真相，恕我爱莫能助。”
“呵呵呵……”念冬缓缓爬起身，惨笑了几声。
那声音如同刀子一般扎进穆萧萧的心里。
念冬看向穆萧萧，精致如女孩的脸孔展颜一笑，然后说:“大人是好人，念冬明白的，念冬知道大人的苦衷……”
“就不麻烦大人了，我一个小太监，出了宫又能去哪里呢？世俗眼中哪里能容得下我呢？”
这几句话说得穆萧萧心里一阵疼痛。
陈惜命险些就要答应下来帮助念冬，但是陈惜命见惯了生死，虽不是无情之人，但也不会轻易被情绪左右判断。
他知道穆萧萧一定有所缘由。
念冬微微拱手说：“大人，夜深了，念冬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就在这时候，一直守在门外的孟良忽然高声喊道：“小人参见公主殿下。”
屋子里的人都是眼神一变，念冬更是慌张起来。
“随我来。”陈惜命拉起念冬就走进了内室。
穆萧萧整理了一下情绪，亲自打开了房门迎接东宫翩翩。
“公主殿下，这么晚了可是有什么急事？”穆萧萧笑着问道。
东宫翩翩却是极为亲昵地拉起了穆萧萧的手说：“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姐姐吗？再说此刻还好，不是很晚，没打扰姐姐与将军休息吧？”
东宫翩翩脸上露出了戏谑之色。
穆萧萧脸色一红说：“殿下莫要开玩笑了，快请进。”
刚一走进房间，便看见陈惜命从内室之中走出，东宫翩翩一愣，有些不还意思地说：“我好像确实是打扰将军与姐姐了。”
陈惜命则是毫不委婉地直接说：“你知道就好。”
也许是因为上次在东羊城的事，陈惜命一直对于东宫翩翩的印象不是很好。
东宫翩翩苦笑了一声，问道：“将军这是下了逐客令吗？这是我家。”
“那我们走。”陈惜命冷声说。
东宫翩翩立刻服软说：“别，将军，算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是有事找两位的。”
“白天时间多的是，非要晚上来？”陈惜命这句哈一出，穆萧萧与东宫翩翩的脸色都是一变，这话怎么听起来都有些暧昧。
东宫翩翩硬着头皮说：“白天人多眼杂，有些话白天说不方便。”
与此同时，皇宫中一队正在巡逻的禁卫忽然惊讶地发现，原本已经被贴了封条的房间这中竟然亮起一点灯光。
那个房间是已经死去的李公公的。
禁卫统领举手示意所有人停下，然后问身边一个禁卫问：“你们昨晚巡逻的时候，可看见里面有灯光。”
那个被询问的禁卫年纪很轻，显然是个新人，此刻有些惊惧地说：“没有啊？不会……不会是李公公回来吧？”
“他舍不得皇宫或是落了什么东西……”
禁卫统领没好气地训斥道：“糊涂！你见过鬼点灯的吗？”
那个年轻的禁卫委屈道：“关键我也没见过鬼啊，我哪知道他们阴曹地府点不点灯啊？”
禁卫统领无言以对，最后一摆手说：“怕什么，我们十几个大老爷们，就算是个鬼也给他撕碎了，走！”
说着大步向前，十几个禁卫走到门前直接就撞开了房门，禁卫统领大喝道：“何人装神弄鬼……”
可是他的后半句话却生生憋了回去，因为他看见他们如今的摄政王，太子殿下东宫烁正坐在地上看着他们，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是被他们吓着了。
“混蛋——”东宫烁怒喝一声，猛地起身。
禁卫统领想要扶东宫烁，却被东宫烁甩开，东宫烁本来还想骂什么，但是随即强忍着怒火说：“我……我过于思念李公公，所以来看看。”
禁卫统领立刻说：“殿下之重情重义，令我等感动不已啊！”
东宫烁一甩袖子，没好气地说：“别说这些废话了，把这间房封住，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是——”
东宫烁说完消失在黑夜里，一边走一边暗暗念叨：“怎么会没有了呢？”
年轻的禁卫看着凌乱不堪的房间说：“我怎么觉得殿下是来找东西的呢？”
啪——
禁卫统领直接甩了一个耳光给那个年轻的禁卫，怒道：“管好你的嘴！也管好你的眼睛！不想活了吗？”
“走，今夜之事，任何之人不得外露一个字！违者军法处置！”
第五百七十九章 真相（上）
穆萧萧房间中。
穆萧萧与陈惜命对视了一眼，最后同时望向了东宫翩翩，问道：“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东宫翩翩之前从怀中拿出了一个下盒子，盒子里是一个纯金雕琢的酒杯。
那酒杯之上环绕着一条龙，龙目龙鳞无不栩栩如生，雕琢工艺之精湛令穆萧萧都忍不住赞叹。
东宫翩翩淡淡一笑说：“这便是我想请姐姐帮的忙。”
穆萧萧不解。
东宫翩翩说道：“我知道姐姐艺术超凡，师承前辈高人，所以想必姐姐一定有办法帮我查一查这酒杯里装过什么？”
陈惜命疑惑地说：“酒杯不是用来的装酒的吗？”
东宫翩翩只是轻笑不语。
穆萧萧已经明白了过来，陈惜命也在下一刻神色一惊。
穆萧萧没有去拿酒杯，而是笑着问了没头没脑的一句：“殿下，我该不该知道这酒杯里之前装过什么吗？”
东宫翩翩也是个聪明人，立刻会意说：“今夜的事我绝对不会说出半分。”
穆萧萧点了点头说：“好，我相信殿下。”
这才拿起那个酒杯，说道：“一般时间过了，气味和残余的液体消散在空气中，就算是曾经这杯子里装过不该装的东西，也无处可查了。”
话锋一转，穆萧萧又道：“可是我师父曾经传给了我一个独门绝技，可以窥探这杯中酒本来的样子。”
说着话穆萧萧走回了内室，不多时取出了她的医箱。
然后取出了一个小瓶子，从里面倒出了一些无色透明的液体到酒杯之中，然后笑着说：“稍等一下便好。”
就连陈惜命都好奇地问道：“这里面是什么？”
穆萧萧展演一笑说：“水啊。”
“水？”东宫翩翩忍不住惊问。
穆萧萧点头说：“不是一般的水，是浩渺湖中心泉眼的水。”
陈惜命疑惑地问道：“湖里还有泉眼吗？”
穆萧萧理所当然地说：“要不然湖里的水从哪里来，不过此泉眼非彼泉眼。”
“我听我师父说，外界传言浩渺湖一共有十座小岛，世称浩渺阁，可是实际上严格说来应给是有十一座小岛才是。”
“在十阁中间还有一个极小的岛屿，或者说是石柱也不为过，那柱子就在浩渺湖正中心，乃是灵气聚集所在。”
“石柱之上有一口泉眼，或者说是水井。”
“其中的水喝了延年益寿，而且同化药物的作用极强，这瓶子里的便是那种水，遇酒成酒，遇药成药。”
“只需要稍等片刻，不论这酒杯中之前装过什么，只要还有一丝药性……我是说原本的物质在，这水就会变成原本的样子。”
东宫翩翩忍不住惊叹，陈惜命也是惊奇不已，没想到浩渺湖还有这种好东西，忍不住说：“这泉水既然可以延年益寿，就该分给天下人凡人，给那些已经活了几百年的老怪物喝简直是浪费。”
穆萧萧苦笑不已。
忽然一阵酒香传来，穆萧萧惊奇地说：“咦？这杯子里原本装的就是酒啊？”
此刻杯中的水竟然真的变成了美酒，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东宫翩翩疑惑道：“难道是我想错了？”
穆萧萧故意问道：“殿下原本以为里面装的是什么？”
东宫翩翩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能不能麻烦姐姐再仔细看看这酒液？”
穆萧萧点点头，从医箱之中取出了鬼医冥针，又拿出了一个个瓶瓶罐罐，不断摆弄起来。
至于东宫翩翩与陈惜命只能在一旁干瞪眼了，他们是什么也帮不上。
不过片刻，穆萧萧便重新收回了自己的东西，然后叹息一声问道：“殿下真的想知道吗？”
东宫翩翩用力点了点头。
穆萧萧犹豫了一下说：“这酒里有别的东西，是药。”
东宫翩翩虽然早就有了准备，但还是忍不住脸色震惊，问道：“什么药？”
穆萧萧想了一下，没有回答东宫翩翩的问题，而是说道：“殿下，若是我告诉你这酒中的东西，也请殿下告诉我这酒杯从何而来。”
东宫翩翩犹豫了一下说：“宫里昨天早上死了一个公公，他从小就跟着我哥哥……”
于是东宫翩翩又将关于李公公与霍太医的事说了一遍给两人听，两人还得装作第一次听这个故事的样子。
东宫翩翩最后说：“这杯子是我从李公公遗物之中找到的。”
穆萧萧问道：“殿下觉得李公公是喝了这杯中酒而死，而不是死于回生果？”
东宫翩翩闻言一滞，若是承认了岂不是相当于说东宫烁残害忠良，滥杀无辜了。
于是东宫翩翩淡淡一笑说：“我只是好奇。”
穆萧萧也没有继续追问，说道：“这酒里面的药性大部分已经散了，但是有一种药的成分还比较明显，那是一种花的种子。”
“名叫无忧花，只有秦国西方的茫茫大山之中才偶尔出现，这种花会令人产生幻觉。”
穆萧萧接着说：“若是单独服食没有什么，可是这无忧花乃是一种奇毒不可或缺的成分，梦空散。”
梦空散是配制而成的毒药，并不是天然就存在的。
东宫翩翩又了解了一下梦空散后便找了一个借口匆匆离开了。
直到东宫翩翩的身影完全消失，穆萧萧才长叹了一声。
“念冬，出来吧。”穆萧萧轻轻喊道。
念冬这才从内室出来，一出来便激动地说：“大人，这回没错了，李公公是喝了毒酒才死的，不是死于回生果，我师父是冤枉的。”
穆萧萧叹息一声说：“念冬，听我说，这件事一定不要再追查下去了，否则你会没命的。”
“大人，我不明白，真相难道还能杀人不成？”念冬道。
穆萧萧摇头叹息道：“真相比你想象的要可怕得多，好了，忘了一切回去吧，我也有些累了。”
念冬无奈，只好告辞离开。
念冬离开之后，孟良才走进来，穆萧萧叹息着对陈惜命说道：“二叔，没什么大事，我们尽早离开东宫吧，这块是非之地，不值得我们留在这。”
陈惜命看向穆萧萧问：“你是不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穆萧萧反问：“二叔，刚刚你可仔细看过那酒杯？”
陈惜命回忆道：“应该是宫中皇室的东西，一个小太监就算再得宠，也不会有雕琢着金龙的黄金酒杯。”
穆萧萧点头说：“最主要的是，那杯子上的龙雕琢得实在是太清晰了，以至于每一个龙爪都分得清，那是四爪金龙！”
陈惜命顿时恍然大悟。
孟良也说道：“四爪？自古只有皇帝能用五爪金龙，其余王爷等人最多只能是四爪，这皇宫之中没听说有如此地位的亲王啊？”
陈惜命沉声说道：“还有一个人够资格。”
孟良猛然醒悟道：“太子殿下！”
穆萧萧点头说：“其实刚刚念冬叙述的时候我便有所猜测了。”
“据东宫烁所言，是他无意之前在李公公面前说起了回生果，使得李公公偷进御花园，吃了回生果。”
“可是一个小太监，给他几个胆子他也不会去偷皇帝的救命药啊？”
“就算有命吃，也没命活啊！除非他本就不想活了，可是这说不通。”
穆萧萧叹息一声接着说：“紧接着东宫烁不分青红皂白就杀了皇帝陛下的太医霍太医，这也有些太莽撞了。”
“很可能是霍太医知道了什么真相……”
第五百八十章 真相（下）
陈惜命听着穆萧萧的话不断蹙眉，深深叹息一声说：“不会是这样的，那一年我见到东宫烁的时候，他还是个满怀抱负的皇子。”
“他怎么会？”陈惜命显然是也想到了什么。
穆萧萧看向窗外夜空中稀疏的星辰，然后道：“二叔，人都是会变得，人性本善，这说得或许没有错。”
“但是人的本性拗不过时间与环境。”
穆萧萧嘴角带起了一抹惨笑说：“我当初何尝不是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呢？”
“遥想当年昊京城的日子有多潇洒，有二哥在，昊京城没有一个人敢对我如何？还有父亲在……”
穆萧萧哽咽了一下接着说：“如今物是人非，醉花涧前的花或许已经彻底败了吧？”
“若是有可能，谁又愿意活得这么累呢？”
“说到底是老天爷改变了我们，我们终究无法改变老天爷……”
陈惜命轻轻搂过穆萧萧，安慰地在她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孟良也叹息道：“是啊，东宫烁在杨佑的欺凌下度过这么多年，再多的豪气，再多的壮志凌云，也终究归于本质了。”
陈惜命皱眉问：“本质是什么？”
穆萧萧回身说：“有权才有权，皇权在手，人权才在手，这世界上就没有人不想做人上人，只不过大部分人没有机会。”
“所以这人上人的梦也就只有酒后梦里才有。”
穆萧萧继续道：“但是东宫烁不同，现在就有一个机会摆在他眼前，唾手可得，只看他心中到底站在上风的是人性，还是**了。”
陈惜命叹息一声问：“你真的觉得一切都是东宫烁做的？”
穆萧萧道：“我也只是推测，，一切的真相还不能断定，不过东宫烁的嫌疑如今看来是最大了。”
穆萧萧接着分析道：“若是如念冬所说，霍太医只是将回生果能为陛下续命的是告诉了东宫烁。”
“而东宫烁则说，是他在李公公面前说漏了嘴。”
“这才使得李公公去偷果子，这其实有很多疑点，而且很荒谬。”
“李公公为什么偷果子，为了治病？他没有病，他应该明白偷了那果子便是相当于杀了皇帝，他定然活不下去，那为什么还去做呢？”
“凭借着他与东宫烁的关系，未来东宫烁继位，李公公必然一朝跃升为皇宫内臣第一人，到时候就算是个将军也要对他毕恭毕敬。”
“他为什么要自断根基呢？”
穆萧萧接着说：“这便是疑点了，除非是有人指使他这么做的，而知道回生果的只有那么两三个人，不会是霍太医与念冬，便只能是……”
陈惜命接话说：“东宫烁。”
陈惜命的眼中寒光闪烁说：“他让李公公去偷回生果是为了什么？为了让自己的父亲死吗？”
穆萧萧沉默不语，只是抿着嘴唇。
孟良惊道：“若真是如此，一切便说得通了，酒杯里有梦空散，而酒杯在李公公那，李公公又正是中了梦空散而死。”
“那就说明是有人赐酒李公公，便是酒杯的主人了。”
陈惜命眼中的寒光更盛，说道：“做了亏心事，还要杀人灭口吗？他就那么等不及要做那个皇帝吗？不惜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吗？”
穆萧萧挣扎了一下接着说道：“至于霍太医的死恐怕有两个原因，一是他已经发现了李公公死于梦空散。”
“东宫烁要杀人灭口，另一个便是东宫烁想绝了皇帝陛下的最后生路。”
此言一出，就连穆萧萧都是惊得汗毛孔倒竖啊。
陈惜命砰得摔碎了茶壶，怒道：“他是个畜生吗？”
孟良也道：“难怪今天东宫烁极力阻止军事去给皇帝陛下诊病。”
穆萧萧叹息道：“其实之前我便有所怀疑了，东宫皇宫之中所有的药都归太医院管，一切药物都会登记在册，但是却没有梦空散。”
“最近这些日子也没有关于梦空散的药材被支出，这说明梦空散不是出自太医院。”
穆萧萧接着说：“而皇宫之中除了太医院，其实还有另外一个地方有药，便是太子府了！”
陈惜命与孟良不解。
穆萧萧说道：“二叔你还记得你和东宫烁是怎么认识的吗？”
陈惜命恍然大悟。
穆萧萧继续说：“当年在深山之中，东宫烁曾经为二叔解过毒是吧，所以东宫烁深谙医术！”
“一个医者一定有自己的药材，他能解毒，就一定能下毒！”
陈惜命咬牙道：“那皇帝的病会不会也是……”
穆萧萧眼眸深邃，最后摇头说：“不知道，一切都是我们的猜测，希望是假的吧。”
“就算一切都是真的，说白了那也是东宫烁的家事，我们没权过问。”
穆萧萧知道陈惜命不甘，但还是说道：“二叔，这也是我为什么故意赶走念冬的原因，有些事我们管不了。”
“东宫的浑水我们已经蹚得够深了，这次来是为了救陈陈他们，等帮着杨赞促成了与皇室的和解，我们就能全身而退了。”
“我们已经得罪了秦国，不能再得罪东宫了，而且东宫也需要安定，否则民不聊生的惨剧顷刻便会发生。”
陈惜命却依然不甘心地说：“促成和解？我现在终于知道宁桐的那番话了，东宫烁并不像我们想象的那样。”
“当初或许是我瞎了眼吧！”
穆萧萧安慰道：“别这样二叔，一面之交又如何看出未来的一切呢？”
……
第二天一早，东宫烁上过早朝之后，再次邀请穆萧萧与陈惜命去聊天。
穆萧萧再次提起了杨赞希望与皇室和解的事。
东宫烁有些微微发怒说：“穆姑娘，如今杨赞大兵压境，已经兵临城下了，他们在威胁我，杨赞竟然连个早朝都不来，他哪里有半分要和解的意思？”
穆萧萧皱眉细声细语的说：“殿下，恕我直言，如今东宫内忧外患，与杨家和解是最好的结果，此刻若不是因为城外的三十万大军，想必那些居心叵测的诸侯早就发兵了。”
东宫烁也知道穆萧萧说得是对的，但是依然喊道：“想让我与杨赞和解？做梦都不要想！杨家与我有着血海深仇！”
“穆姑娘，你知道杨赞他爹杨佑是怎么羞辱我的吗？你知道这十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最爱的女人怀着身孕被杨佑逼死了，死后还要被剖腹产子？此等大仇大恨，我怎能和解？”
“我恨不得让杨家所有人都被凌迟处死！”
东宫烁气喘吁吁，眼中尽是疯狂。
穆萧萧立刻道：“殿下，万万不可啊！”
东宫烁吼道：“有什么不可？大不了玉石俱焚！”
穆萧萧急道：“殿下不能有这种想法，若是真的要与杨家开战，那东宫皇室占不到一丝便宜，一旦战事起，诸侯便有了理由与杨家开战。”
“到时候整个东宫都会血流成河的！”
东宫烁双目通红吼道：“本王宁愿山河碎！也绝对不会再做那笼中的鸟——”
陈惜命就要有所动作，穆萧萧连他都舍不得吼一声，就算你是个皇帝又怎样，何况你还只是个太子！
穆萧萧却是一下握住了陈惜命的手，阻止了陈惜命发怒。
也许是感受到了陈惜命的怒意，东宫烁叹息一声，沉声说：“早朝累了，我要休息片刻，姑娘与将军先回去吧。”
说完竟然不管不顾直接离开。
第五百八十一章 回生无望
穆萧萧看着东宫烁远去的背影，深深地叹息了一声。
陈惜命咬着牙，拉起穆萧萧说：“走吧，有些事管不了便不管了，东宫人的死活是他们自己的事。”
显然陈惜命是在说气话，穆萧萧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
东宫烁一路而去，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寝宫，立刻喝退了所有宫女太监，抱着头不断喘息。
太子妃杨迎从寝宫之中走出，见到东宫烁如此，赶紧来到了东宫烁身边急道：“烁，你怎么了？”
东宫烁抬头看向杨迎，杨迎顿时吓了一跳，东宫烁此刻竟然双眼通红。
如同是一头即将发疯的野兽一般。
一把推开杨迎，东宫烁怒吼道：“用不着你来假惺惺，你是来嘲笑我的是不是？我不行了，你也别想好！下辈子你只能守活寡！”
东宫烁昨夜里发现了一个令他极为惊惧的事，他好像是失去了男人的能力。
他固然医术了得，但是有些秘闻他显然是不知道。
否则也不会去吃那回生果了。
杨迎立刻道：“不，不会的，您一定是最近太过操劳，不妨事的。”
“不妨事？我连个男人都不是，还不妨事？口是心非！”东宫烁怒吼出声，然后又忽然仰天大笑道：“你们……你们都在嘲笑我！笑吧，笑吧，总有一天老子要与你们同归于尽——”
“我不好，谁也别想好。”
杨迎哭着抓住东宫烁的手臂说：“烁，你这是怎么了？过去你不是这样的！”
东宫烁状若疯狂地喊道：“过去的东宫烁已经死了，过去就是我太懦弱，才会被你们杨家欺凌！以后再也不会了！”
“你爹，你哥，你们杨家欠我的，我都要讨回来！”
东宫烁说着一把拉住了杨迎的衣领，竟然将杨迎直接从地面提了起来，也不知他哪里来的力气。
杨迎脸色涨红，双脚不断蹬着。
东宫烁看着杨迎的脸，仿佛看到了杨佑一样！
怒火攻心，直接将杨迎摔在地上，就是一顿毒打。
杨迎的叫喊声引来了她从杨府带来的贴身丫鬟。
丫鬟跪在地上保住东宫烁的腿喊道：“殿下您这是做什么啊？太子妃可是怀了您的孩子啊！”
此言倒是提醒了东宫烁，东宫烁看向杨迎的腹部，突然又哭又笑，吓得满脸淤青的杨迎与丫鬟同时后退。
“哈哈哈——孩子——”
东宫烁突然哭喊着望天喊道：“小雨，我对不起你，做了负你的事了，也许老天爷再惩罚我做的错事吧，受了我做男人的……”
说到后面东宫烁说不出口，猛然如一头野兽一般看向杨迎恶狠狠地说：“都是你爹和你设下圈套，逼我喝下放了药的酒，才会犯下大错！”
杨迎梨花带雨地哭道：“不是的，不是的，殿下您深谙医术，酒里有没有药你还不知道吗？你何必骗自己呢？”
东宫烁疯狂地喊道：“不，就是因为你，都是你害我辜负了小雨，我今天就来个了结。”
丫鬟立刻挡在了东宫烁身前，张开手臂喊道：“殿下您要做什么？”
“滚开——”东宫烁一脚踢开了丫鬟，随后在杨迎惊恐地注视下，一脚狠狠地踢在了杨迎的小腹补。
杨迎惨叫一声，弓着身子倒在地上。
“小姐——”那丫鬟被踢开后，头正好撞在柱子上，此刻已经流了血，但还是冲到了杨迎身边。
见到血光，东宫烁似乎冷静了下来，愣了片刻后冷声说：“是你咎由自取！反正我会杀了你哥，我们早晚都要撕破脸皮，哼！长痛不如短痛吧！”
东宫烁说完便拂袖而去，在大门外高声喊道：“来人，去宰相府！”
宰相府西门恣的书房中，东方樾放下一本兵法，说道：“所以说一切自有天意，该来的总会来的。”
“天作孽犹可存，自作孽不可活……”
“回生果……呵呵，怕是回生无望了……”
随后东方樾将目光望向了一旁的一个少女问道：“南宫，消息都发出去了？”
那少女穿着金红的衣袍，上面绣着一只九头鸟，正是南宫恨。
虽然南宫恨看上去年少，如十七八少女一般，但是却是鬼市的二先生，地位仅次于东方樾。
南宫恨点头说：“已经传出消息，如今各路诸侯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华龙城外就会被大军包围。”
东方樾满意地点了点头说：“传令，在快些，有些人怕是等不及了，再等下去他就真的变成疯子了。”
南宫恨点头，犹豫了一下又问：“我们真的要推翻东宫吗？各路诸侯集结，不是小数目。”
东方樾说道：“是保东宫还是反东宫，一切都要看主上的意思。”
南宫恨道：“可是主上似乎格外听那个穆姑娘的。”
东方樾笑道：“那我们就听穆姑娘，南宫，你年纪小，经历的稍，有些事你看不透。”
“我曾经听说前世的五百次回眸才能换来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你真觉得什么人都能配得上主上吗？”
“一切姻缘都是命中注定的。”
南宫恨道：“这个我知道，那个穆姑娘好像是真凤转世？”
东方樾淡淡一笑说：“什么凤凰？凤凰与龙一样是人臆想出来的神物，哪有凤凰存在，不过这位穆姑娘绝对不一般。”
很奇怪，既然世上千年前明月皇后有饕餮，华年皇帝有九头鸟，那为什么东方樾认为没有龙与凤凰呢？
不得而知。
皇宫之中，穆萧萧与陈惜命正走在回去的路上，忽然看见东宫翩翩急匆匆地迎面而来，身旁还跟着一个满脸鲜血的宫女。
“穆姐姐，我可找到你了。”东宫翩翩急道。
穆萧萧一下拦住那个宫女问：“这怎么弄的？快些止血啊！”
东宫翩翩急道：“快救救我皇嫂，她……”
皇嫂？杨迎？杨迎出了意外？那杨赞的三十万大军恐怕按不住了！华龙城顷刻间就会哀嚎遍野的！
穆萧萧不敢耽搁，急忙与东宫翩翩向着太子府而去。
原来东宫翩翩手里握着金酒杯，终于还是下定决心去质问东宫烁，可是没遇到东宫烁，却直接遇到了出来求救的杨迎的丫鬟。
东宫翩翩哪里敢耽搁，一边叫太医，一边急忙来喊穆萧萧。
东宫翩翩知道，如今霍太医身死，皇宫之中能救下杨迎恐怕只有穆萧萧了。
等穆萧萧四人来到太子寝宫的时候，着实被眼前的一切吓傻了，地上一滩鲜血，杨迎已经被几个年轻的太医抬进来内殿。
东宫翩翩急问道：“怎么样了？”
一个年轻的太医为难地说：“这个……情况不妙啊，宫里的女医师正好都不在，我们几个对于太子妃的身子不好直接治疗啊……这男女有别啊……”
东宫翩翩立刻怒道：“混蛋！什么时候，人都要死了，你们还在乎那些？”
穆萧萧拉着东宫翩翩说：“没时间了，先看看太子妃，麻烦殿下派人去我的住处找孟良将我的医箱带来。”
东宫翩翩赶紧安排人去办。
内殿已经传出了杨迎的惨叫声，显然很痛苦。
穆萧萧直接冲了进去。
陈惜命作为男子自然不便进去，冷眼看着那些噤若寒蝉地太医道：“不敢改太子妃治病，给小姑娘头上止血总会吧？”
立刻有太医过来给那丫鬟包扎。
陈惜命看着那丫鬟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那丫鬟抽泣了一下，吞吞吐吐地说：“是太子殿下……”
陈惜命的脸色瞬间就冷了下来，淡淡地说道：“好，我知道了。”心里却在暗暗地问道：“东宫烁，你到底怎么了？”
第五百八十二章 千家炭火
宰相府中，东宫烁眼球充血，看着面前云淡风轻的东方樾，东宫烁咬牙问道：“你真的能整合天下诸侯？”
东方樾淡淡一笑，抬手在东宫烁眼前一挥，东宫烁立刻觉得一阵清风拂过，脑中顿时一阵清凉。
“殿下，可好受些了？”东方樾淡淡地问道。
东宫烁眼中的血红渐渐褪去，点头道：“多谢先生，敢问先生所说的一切可是真的？”
东方樾笑道：“千真万确，殿下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看看，如今各路诸侯都在向着华龙城而来，最多五日，便可以兵临城下！”
东宫烁一惊问道：“多少人？能否击败杨家？”
东方樾说道：“殿下，这打仗不是过家家，不是说的锅碗瓢盆多，谁就能笑到最后。”
东宫烁皱眉问道：“先生什么意思？难道人不多？”
东方樾伸出了一只手说：“不下五十万！”
“但是殿下要明白，诸侯平时不和，临时组成的大军没有一个服众的主帅，就是一盘散沙。”
“而杨家，杨赞一呼百应，他那三十万人都是能征善战的精兵强将啊！我甚至听闻杨赞通晓奇门八卦之法。”
“若是真的打起来……”东方樾停顿了一下。
东宫烁急着问道：“会怎样？”
东方樾呵呵一笑说：“两败俱伤！血流成河！唯一的优势便是华龙城南是平原，两军交战，人数上我们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平原之上硬碰硬，杨赞就算机关算尽，也没有办法抹去人数的差距。”
东宫烁的神志已经清明了许多，忽然问道：“可是我听闻当年秦国与乐羊大战，魏无极便是在平原之上以多胜少啊！屠杀了穆威的二十万大军啊！”
东方樾摇头轻笑说：“殿下要清楚，魏无极只才不下杨佑，这世界有几个魏无极啊？若不是遇到了那个被称为白泽圣女的穆萧萧，说不定如今乐羊已经改朝换代了！”
东宫烁这才放下心来。
东方樾眼含深意道：“殿下，你真想决一死战？此战过后就算我们胜了，一定也元气大伤，这千年古城便会被血气萦绕。”
“怕是华龙百姓也会流离失所啊，不知会死多少无辜之人，殿下就算得到了东宫的一切，也是一个残废的东宫。”
“秦国秦弘野心勃勃，路人皆知，一旦东宫兵力内耗尽了，那秦国的铁骑一旦冲进东宫，殿下拿什么抵挡？”
东宫烁闻言大惊，立刻恭敬地问道：“先生，可有什么妙计啊？”
东方樾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说：“殿下，这办法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
东宫烁眼珠一转，惊喜地问道：“难道先生会出手帮我们？”
东方樾笑着摇头说：“不，我们修行界有不成文的规定，修行者不得扰乱凡尘。”
“那？”东宫烁不解。
东方樾道：“如今殿下不缺兵力，缺的就是一个运筹帷幄的军事，一个决胜千里的将军！”
东宫烁陷入了思考，下一刻猛得惊醒说：“穆萧萧和陈惜命！”
东方樾微笑不语，缓缓拿起了面前的书看了起来。
东宫烁鞠躬行礼后快步离去。
南宫恨从后堂走出，看着东宫烁的背影问：“大先生，他真的会醒悟过来吗？”
东方樾眼中冷光闪烁，说道：“哼，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他抓不住，东宫亡国也怪不得我们。”
“你猜他抓得住吗？”南宫恨问道。
东方樾嘴角荡起了一抹笑容说：“朽木尔……”
却说太子寝宫之中。
一众人等都等在外殿之中，陈惜命静静地喝着茶，从穆萧萧进去，他就一直在捧着那杯茶，只是茶水的波动显示着陈惜命此刻的愤怒。
东宫翩翩不断在殿中踱着步子，向着内殿不时张望。
孟良为穆萧萧送来医箱，此刻就等在另一侧，安慰道：“公主殿下，相信我家军师，若是连军师都救不了太子妃，只能请神仙了。”
东宫翩翩点了点头。
但是眼中的焦急之色还是掩饰不住，之前内殿之中还偶尔能听到杨迎痛苦的哭喊声，可是此刻哭喊声戛然而止，令众人都忍不住心惊。
一个年轻的小太医突然抽泣了一下，他虽然年轻，但是在太医院中也是有名的医生。
他心中了然，太子妃刚刚的样子他看得真切，流血太多了，怕是免不了一尸两命了。
腹部中的那一脚踢得太重了。
而若是杨迎死了，他们这些第一时间赶到的太医定然也会死在东宫烁的暴怒之下。
他还不知道这出惨剧就是东宫烁自导自演的。
东宫翩翩何等耳力，一下就听到了小太医的抽泣声，扭头怒喝道：“你哭什么？人还没死呢！”
小太医立刻跪在地上，喊道：“殿下恕罪，实在是……实在是太子妃她伤得太重了。”
东宫翩翩眼眶泛红，她何尝不知道呢？
终于陈惜命手里的茶水洒了出来，因为穆萧萧终于从内殿走出，满身都是鲜血，手上都在滴着血。
“怎么样了？”众人同时问。
穆萧萧抿着嘴唇，眼中露出了一抹凄然。
东宫翩翩脑中仿佛被巨锤砸了一下一般，嗡得一声整个人就要晕倒，幸亏孟良眼疾手快，推过去一把椅子。
“东宫完了……”东宫翩翩长叹一声。
东宫完了？是的，杨迎是杨赞的亲妹妹，从宁桐死之前还为杨迎寻得一个太子妃的身份便能看出，杨家多么看中杨迎。
而众所周知的是，虽然杨赞与杨迎表面上似乎很冷淡，可是杨迎乃是杨赞心中除了落鸢之外的唯一禁地啊。
杨迎小时候救国杨赞的命啊！
这件事几乎整个华龙城都知道。
说起来这件事还是一段佳话。
那时候杨家便已经是东宫国的顶级家族了，杨赞十二岁那一年不知是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重病不起，水米不进，卧病在床数月有余，整个人已然皮包骨了。
如恶鬼一般。
民间议论纷纷，有传言说是杨佑从军多年，杀人太多，冤魂索命，报应到了他儿子身上。
杨赞的母亲挂念杨赞，最后没有办法，只能寻找旁门左道，找了一个修行的道士。
不知道那民间传闻是不是就是那个道士传的，总之与道士的说法如出一辙，那道士给出破解之法，是要有近亲跪求千家炭！
方可化解杨赞身上的冤孽！
杨佑征战一生，他们这些见惯生死的将军都不信什么鬼神，尤其是关系到自己的儿子，一气之下便将那道士赶了出去。
并命令全家人不得再提此事。
那时候只有九岁的杨迎不知怎么知道了这件事，大晚上偷偷溜出了府门。
寒冬腊月，月明星稀，杨迎捧着一个簸萁，挨家挨户跪着敲门，硬是在太阳升起之前，为杨赞寻得了千家炭火！
重病的杨赞得知此事哭得险些背过气去，咬着牙，强忍着呕吐，拼命地吃东西，他要活下去，为了杨迎也要活下去。
不知到底是因为那神妙的千家炭火，还是因为杨赞吃下去供给身体的食物，又或许真的是杨迎感动了上天。
两个月后，杨赞便生龙活虎了。
但是据说杨迎大婚嫁给东宫烁之前，杨赞曾经连夜率领大军冲回了华龙城，并在杨迎房中和杨迎大吵了一架。
之后气冲冲地离开，连杨迎的婚礼都没有参加，那之后两人见面或多或少都有着一丝隔阂。
没人知道他们吵了什么？
但是东宫翩翩心中明白，杨迎若是身死，那么消息传出的下一刻，杨赞便会率领三十万大军屠尽东宫氏啊！
第五百八十三章 打草惊蛇
就在众人一阵哀伤的时候，杨迎的小丫鬟突然从内殿之中跑了出来。
扑通一声。
那小丫鬟就那么跪在了穆萧萧面前，叩头哭喊道：“多谢神医救了我家小姐！”
东宫翩翩闻言神色一震，问道：“你说什么？你说皇嫂她没事？”
穆萧萧赶紧扶起那小丫鬟，说道：“快起来，这是我该做的。”
然后扭头看向众人说：“太子妃的命已经保住了，但是……但是孩子不足月，没……没能留下来。”
穆萧萧说到后来几度哽咽。
那些小太医看向穆萧萧的眼神都变得不同了，他们谁也没想到穆萧萧医术竟然这么高超，将一个必死之人硬生生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东宫翩翩长出了一口气，双目通红，也不知道是伤感自己那未出世便离世的侄儿，还是因为吓的。
东宫翩翩道：“大人没事就好，大人没事就好。”
那小丫鬟也突然喊道：“只要我家小姐没事，那孩子没就没了吧，可怜的孩子要怪就怪他狠心的爹！”
“若是化成了厉鬼，去找他爹好了！”
东宫翩翩一愣，随即怒喊道：“大胆，你竟然敢口出狂言，就不怕被诛九族吗？”
那小丫鬟一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样子，对着东宫翩翩吼道：“公主殿下，我自小便在杨家长大，早就没有血亲了。”
“还不是看我家老爷去世了，你们就这么对我家小姐！我要带小姐回府，我要告诉大少爷，你们杀人，这是谋杀——”
小丫鬟显然极为愤怒。
“大胆——”东宫翩翩扬手就要给那小丫鬟一个耳光。
可是手刚刚抬起，手腕却已经被死死抓住，陈惜命冷着脸看着东宫翩翩，说道：“我觉得她说得没错，这是谋杀。”
“将军……”东宫翩翩无言以对。
可是下一刻出乎所有人的预料，陈惜命反手就给了那小丫鬟一个耳光。
小丫鬟被这一下打得有些发懵，捂着脸惊恐地看着陈惜命。
陈惜命冷声道：“东宫烁有错不假，但不是你该说的，这不是为人臣子之道，这一耳光换你一条命，值得。”
“萧萧，用最好的消肿药给这姑娘之伤。”
小丫鬟愣了许久，忽然深深拜下去喊道：“多谢将军。”
陈惜命松开了东宫翩翩的手说：“这算是惩戒了吧？”
东宫翩翩哪里敢说一个不字，她怎么会看不出陈惜命此刻压抑的怒火呢？当初在天乐城，陈惜命一夫当关的神勇表现，她还历历在目。
若是此刻陈惜命发了疯，在皇宫不管不顾起来，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拦住他。
“哟，这么多人都在啊，好热闹啊。”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
众人看去，发现说话的人正是衣冠楚楚的东宫烁。
“皇兄快跑——”东宫翩翩下意识脱口而出，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喊这句话，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吧。
“晚了！”陈惜命怒喝一声，已经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冲了出去，一拳就打在了东宫烁肚子上。
东宫烁惨呼一声，已经毫无形象地倒在地上，像一个大虾一样。
“二叔——”穆萧萧出声阻止。
陈惜命却是喊道：“萧萧，这事你别管，我要看是不是我眼瞎了！”
下一刻陈惜命就那么提起了东宫烁。
东宫烁脸色惨白，惊恐地喘息着，面容因为疼痛已经扭曲，喊道：“将军，你……你做什么？”
陈惜命眼中的冷光吓得东宫烁身后的侍卫没有一个敢上前。
陈惜命问道：“疼吗？你就是这么将自己孩子打死的？”
东宫烁闻听孩子没了，也是脸色一阵惊慌，急忙道：“我……我没想到……孩子会……”
“呵呵，你打一个孕妇的腹部，你真是一个男人！”陈惜命咬着牙。
东宫烁有些怕了，急着道：“将军，我是太子，是未来的皇帝，你不能这么对我！”
“少和我说什么太子爷！”
陈惜命怒喝一声后，接着说：“我今天打你，是还将你当朋友，而不是一个太子爷，东宫烁你让我太失望了！”
说完话陈惜命扔下了东宫烁，回身喊道：“那小姑娘，照顾好你家小姐，醒了喊我，我带她回去。”
东宫烁落在地上不断喘息，眼中却是露出一股怨毒之色。
这些都被穆萧萧看在了眼中。
东宫翩翩已经冲到了东宫烁旁边，将东宫烁扶起。
就在这时，一声惊呼突然从远处响起，是一个老太监，老太监头发雪白，扯着嗓子喊道：“殿下，殿下，快去看看吧，陛下恐怕……”
他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应该是有所避讳，但是众人已经明白过来。
“什么——”东宫翩翩惊呼出声。
穆萧萧一步迈出，喊道：“带我去看看。”
东宫翩翩赶紧领着穆萧萧他们离去，东宫烁回头瞪了那丫鬟一眼，这才跟着离去。
孟良走在最后，他自然没有资格去见东宫皇帝，东宫烁看向小丫鬟的眼神，孟良都看在眼中。
略微一沉吟，孟良走向了那小丫鬟，然后在丫鬟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小丫鬟一愣，看向孟良，然后感激地点了点头。
穆萧萧他们几乎是一路跑向了皇帝陛下的寝宫，路上的人看到穆萧萧浑身是血的样子，都忍不住侧目。
一个时辰后，穆萧萧终于从皇帝的寝宫之中走出来，满脸的疲惫不堪。
陈惜命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穆萧萧，问道：“怎么样？”
其他人也是满脸关心。
穆萧萧点头说：“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而且我已经有了治疗陛下病的方法，只不过还不成熟。”
东宫翩翩惊喜道：“真的？穆姐姐，你若是救好了我父皇，你便是我们东宫的大恩人！”
东宫烁的袖管却是隐隐颤抖。
但也喜道：“真是太好了。”
陈惜命冷哼一声说：“东宫烁殿下，你妻子腹中的孩子刚死，你还笑得出来？”
东宫烁眼中露出一丝尴尬。
穆萧萧碰了陈惜命一下，然后让人拿来纸笔，就要开方子。
就在这个时候，东宫烁忽然喊道：“等一下——”
所有人都看向了东宫烁。
东宫烁意识到自己的语失，急忙道：“没……没事，只是穆姑娘这么辛苦，我想让她先休息一下的。”
穆萧萧意味深长地笑道：“不必了，多下殿下好意，还是先为陛下开方子吧。”
穆萧萧提笔犹豫了一下忽然问道：“宫中太医院可有无忧花？”
一旁的太医都露出了疑惑的目光，而东宫烁几乎是下意识脱口而出道：“没有，太医院怎么会有无忧花呢？”
穆萧萧立刻追问：“殿下知道无忧花？这花可是极为稀有啊！”
东宫烁瞬间反应过来，讪笑了两下说：“书中看过，看过。怎么穆姑娘，这方子里需要无忧花吗？只要能救我父皇，我一定找来！”
穆萧萧淡淡一笑说：“那倒不是，只是我开的方子千万不可以与无忧花一同服用，否则会出现相反的作用，很危险，没有最好不过。”
“这里面有一味药与无忧花长得很像，我是怕拿错所以嘱咐一句。”
开了方子，穆萧萧便告累离开，陈惜命自然与穆萧萧一起离开。
走在路上，穆萧萧神色紧张，说道：“二叔，我做错了一件事。”
“什么事？”陈惜命疑惑地问道。
穆萧萧无奈地叹息一声说：“打草惊蛇了。”
陈惜命停下脚步，看着穆萧萧问：“谁是蛇？东宫烁吗？”
穆萧萧点了点头说：“无忧花就算是一些名医也不见得知道，东宫烁对于无忧花这么熟悉，那便证明他对梦空散同样熟悉！”
第五百八十四章 戏终人散场
陈惜命皱眉不语。
一切的真相似乎已经不需要再去细究，东宫烁便是那操纵棋局的人。
只不过这盘棋实在下得不怎么样，将阴谋玩得像阳谋一样。
穆萧萧与陈惜命心思沉重地回到了房间中。
坐在椅子上，穆萧萧叹息了一声忽然问道：“二叔，你还想帮东宫烁吗？”
陈惜命眼中的光芒闪烁了片刻后沉声说道：“这世界上错易改难，所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但是有些错犯下便再也改不了了。”
穆萧萧知道陈惜命此刻心中很痛。
陈惜命是个性情中人，也许是因为他高强的实力，所以一向做事只凭心情，大多时候感性大于理性。
陈惜命这二十载岁月一直在追寻自己的到底是什么人，以至于他很少有交心的朋友。
也许是因为他沉默寡言吧。
身边的人大多对他都是敬畏与惧怕，三千雪狼卫则是尊重，似乎所有人都和陈惜命隔着一个世界那么远。
有时候穆萧萧真的觉得陈惜命很悲凉，很孤单，英雄不该末路，也不该陌路。
过去的岁月中，陈惜命最亲近的的朋友便是他的马，照夜玉狮子霜月。
也许是爱屋及乌，霜月是东宫烁所赠，所以穆萧萧知道，虽然陈惜命与东宫烁只见过几面，但已经将东宫烁当成了朋友。
如今这个朋友就要离他而去，他如何不心痛呢？
叹息一声，陈惜命起身说：“我出去转转。”
穆萧萧点了点头，没有问陈惜命去哪，因为她知道陈惜命一定是去找霜月了。
女人不能时刻粘着男人，这一点穆萧萧很清楚。
有些话男人也永远不会与身边的女人说，哪怕那是自己要度过余生的女人。
因为在女人面前，男人要保有一份尊严，尽管有些幼稚。
陈惜命走出去后，孟良走进来，对着穆萧萧躬身道：“军师，一切都安排好了。”
穆萧萧点了点头问：“人呢？”
孟良犹豫了一下，有些尴尬地说：“那个，请军师恕罪。”
穆萧萧不解地看着孟良问：“犯什么错了？”
孟良道：“我思前想后，觉得唯有一处最为安全，没有人敢去搜……”孟良脸上的尴尬之色更浓。
穆萧萧脑中微微一转就明白了过来，惊问道：“你不会把她藏到我二叔房间了吧？”
孟良尴尬一笑，然后点了点头。
穆萧萧半天没说出话，最后无奈地叹息一声说：“好地方，亏你想得出来。”
孟良只是干笑了一声。
却说陈惜命没有直接去找霜月，而是先回房间换衣服，刚刚他沾染了穆萧萧身上的血，在那一身白衣上像是一朵朵梅花一般。
可是陈惜命刚刚迈进房间便眼中冷光一闪，所谓艺高人胆大，他毫不遮掩地问道：“什么人？”
“将军，是我。”一个柔柔糯糯，有气无力的声音响起。
陈惜命一愣，女人？
“出来！”陈惜命沉声喝道。
那女人虚弱地说：“将军，我不是很方便，请将军进来吧。”
不方便？还让进去？
陈惜命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进了房间内间，一眼便看见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杨迎。
“怎么是你？怎么在我床……上。”陈惜命惊问。
陈惜命一阵恍惚，看了一眼房间，确认是自己的房间没错啊，长剑还放在桌案上。
杨迎有气无力地说：“是孟良先生带我来的。”
“孟良？”陈惜命咬牙嘀咕了一声说：“这个臭小子，看来得练练了……”
杨迎立刻道：“将军若是觉得不妥，我这就离开。”
“不用——”陈惜命赶紧阻止，然后说：“你好好躺着吧，在我这保你安全，没人敢来。”
陈惜命转身就走，杨迎却忽然喊道：“将军！”
陈惜命回头问道：“什么事？”
杨迎眼中露出一丝凄然之色说：“将军，能不能帮帮他，他过去不是这样子的。”
陈惜命眼中露出挣扎之色，然后说：“我知道，但是他现在是这个样子。”
杨迎急道：“所以我想请将军帮帮他，求你。”
陈惜命完全回转身体，看着一脸祈求的杨迎说：“他杀了你的孩子，也差一点杀了你！”
杨迎凄然一笑，但是眼角却是留下一行泪水说道：“我知道，可是我……我……”
哽咽了良久，杨迎也没有说出一句话，陈惜命叹息一声说：“杨迎，也许从一开始你们的婚姻就是个错误。”
杨迎梨花带雨地看着陈惜命。
陈惜命沉着脸说：“也许从始至终东宫烁都是逢场作戏，只有你全情投入，何必呢？这场戏终归要散场，没有人可以一辈子活在戏里。”
杨迎身体不断颤抖，最后点头说：“我知道，但是……但是我爱他……”
但是我爱他……
陈惜命沉默了，沉默了良久，这世界到底谁对说错呢？
因为杨迎，一个叫做小雨的姑娘没能见到自己的孩子一眼，因果循环，杨迎也没有见到自己孩子一眼。
难道杨迎错了？可是世人不是说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吗？
东宫烁错了？他从来就没有爱过，那他所做的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已故的妻子报仇罢了。
长叹一声，陈惜命说道：“事到如今，能帮东宫烁的只有他自己，是继续错下去，还是苦海回头，全在他自己一念之间了。”
杨迎又说：“那请将军务必不要将我的事告诉我哥哥好吗？”
陈惜命皱了皱眉说：“就算我不告诉他，你哥也会知道的。”
杨迎挪动了一下身体，恳求道：“那请将军务必拦住我哥好吗？至少不要让烁死在我哥手里……”
陈惜命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看向杨迎点了点头。
杨迎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随即毫无预兆地昏了过去，她太虚弱了，陈惜命知道她只是需要休息。
上前轻轻替杨迎盖好被子，陈惜命暗叹一声：“宁桐啊宁桐，你这步棋下错了。”
随后走出房间，叹道：“我能拦住杨赞一人，又怎能拦住三十万大军呢？”
一出门就看见孟良低眉顺眼地站在门口，陈惜命的不由得笑了一下，吓得孟良出了一身冷汗。
陈惜命轻轻拍了拍孟良的肩膀一下说：“你小子，机灵啊，就是身子骨太弱，缺练啊！”
孟良心中一颤，呵呵傻笑道：“久疏战阵，身体虚了，这辈子我认了，不练了。”
陈惜命摇头道：“别，改明儿让萧萧给你开两副药，年纪轻轻的，不能认命，别不好意思。”
孟良傻笑说：“不麻烦了军师了。”
陈惜命哼了一声说：“哼，臭小子！看好你带回来的女人！”
说完就走，留下孟良一个人在风中凌乱，嘀咕道：“还不是你媳妇儿吩咐的。”
“我不聋——”陈惜命的声音远远出来，吓得孟良暗道：“什么耳朵啊这么灵？”
……
东宫烁从皇帝的寝宫回来之后便一直心不在焉，他没有回到自己的寝宫，而是直接去了早朝议事的大雄宝殿。
屏退了擦拭大殿的宫女太监，也屏退了侍卫，偌大的殿宇之中就只有他一人。
东宫烁一步步走上了高台，走到了那张龙椅之前。
他此刻面无表情，手指从龙椅扶手上轻轻滑过，摸着龙头上的每一个纹路，东宫烁缓缓闭上了眼睛，像是在享受世间最美好的事一般。
“你说我错了吗？”东宫烁闭着眼睛问。
空荡荡的大殿没有人回答他。
第五百八十五章 将计就计
东宫烁霍然间睁开了双眼，眼中神色坚定，吼道：“我这些还不是为了千年东宫！”
“我绝不做那亡国之君！东宫就算要灭亡，也绝对不能毁在我东宫烁手里！”
一声幽幽的叹息在大殿之中响起。
东宫烁平复了一下心情，问道：“影子，你自小在宫中长大，当年陪着我父皇，如今伴着我。你说，我错了吗？”
空荡荡的大殿还是没有回应。
东宫烁道：“我准你说话。”
若是有人见到这一幕，一定会惊讶地喊出来，就在东宫烁身边的柱子上一阵扭曲，一个白发老者缓缓现身。
老者腰板笔直，浑身笼罩在一张奇怪的袍子里，袍子上画着一只大鱼，只是那鱼长着翅膀。
老者开口道：“影子不知道，影子只知道如今我只听您一个人的话，您的话都是对的。”
东宫烁忽然仰天大笑，道：“老家伙，你太圆滑了！”
东宫烁对于这个老者似乎一点也不尊敬。
东宫烁猛地转身坐在了龙椅之上，看着空旷的大殿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影子回答道：“风，出过人间的风。”
“哼呵呵呵呵——”东宫烁道：“肤浅，你没看到这龙椅下万里河山吗？这些我一定要握住，为了东宫不灭，死几个人又能怎样？”
“遗臭万年又能如何？等我成功了，黑的也是白的！留名的青史本就应该由胜利这书写！”
“我父皇在位这些年，东宫成了什么样子，以后不会了，他没有机会再统治这个古老的王朝了，东宫中兴便由我东宫烁来完成！”
影子只是垂手而立。
东宫烁忽然问道：“影子，是不是我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
影子点头说：“是。”
东宫烁嘴角带起一抹冷笑，然后说：“好，你去吧。”
一阵扭曲后，影子消失在了空气中。
东宫烁从龙椅上起身，大步向着大殿外走去，似乎已经下定了决心，走到大殿外对着远处的一个侍卫喊道：“去请宰相大人来！”
说完便重新回到了大殿之中。
时间走得很慢很慢，慢到整个世界都觉得压抑。
这个夏天却已然在短短几天的时间里远去，迎来了属于东宫的秋天。
自从东宫烁伤了杨迎之后已经是三天过去了，东宫烁再也没有回到他的太子寝宫。
而这些日子穆萧萧几次向东宫烁提出了关于杨赞的想法，都被东宫烁搪塞了过去，东宫烁也一改几天前的激动，反而很平静。
傍晚，残阳如血。
穆萧萧再次替东宫皇帝陛下诊过病后，与陈惜命一起从皇帝寝宫之中离去。
这三天来，东宫皇帝在穆萧萧的诊治下竟然真的逐渐好转，这令东宫皇室中人都十分惊喜，至少表面上这样。
这些日子以来，陈惜命与穆萧萧发现，东宫皇帝的这几个子女大多都是庸碌之辈，女子中唯有东宫翩翩较为突出。
而皇子之中，除了东宫烁这个太子之外，便是东宫殇了，他虽然只是一个妃嫔所生，且排名第七。
但是这些日子以来，只有东宫殇日夜不停地陪在老皇帝身边，老皇帝恢复神志也是东宫殇第一个发现的。
穆萧萧与陈惜命走在路上，陈惜命淡淡地说：“东宫殇还是不错的，若是未来东宫皇帝是他也好。”
穆萧萧笑道：“二叔，你这么快就喜新厌旧了？这话可别让东宫烁听见啊。”
就在这时候，一个小太监跑过来说：“穆神医，陈将军，我家摄政王殿下请两位过去。”
穆萧萧与陈惜命对视了一眼，随后与小太监一起去了东宫烁的临时房间。
东宫烁满脸笑意，甚至起身给两人扶了扶椅子说：“穆姑娘，我父皇如今身体有了康复的迹象，你可真是神医啊！哈哈哈。”
穆萧萧点头微笑道：“殿下过奖了。”
陈惜命突然问道：“说吧，什么事？”
东宫烁干笑一声说：“将军还是这么直接，我找二位确实有事，我错了。”
穆萧萧与陈惜命都是一愣，这又是唱得哪一出啊？
东宫烁摇头叹息道：“我错了，我那日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竟然会……会那么对迎儿，和……和我的孩子。”
东宫烁说到此处竟然泪眼朦胧。
陈惜命要说什么却被穆萧萧一把按住。
东宫烁哽咽了几下说：“这几日我都没有回去，我没脸见迎儿啊，也不知道怎么面对她。”
“将军那日打我的那一拳，彻底将我打醒了，将军打得好！”
陈惜命的眉头紧锁。
穆萧萧却是说：“殿下，直说吧，您今天找我们来是什么事？”
东宫烁叹息道：“我想通了，过去是我太固执，姑娘说得对，东宫想要繁盛下去，我们必须得与杨家联合起来，我也必须借助杨家的势力。”
“既然杨赞真心和解，我同意。”
陈惜命忍不住冷笑了一声，反问道：“你的想法转变得还真快啊！”
东宫烁尴尬一笑说：“没办法，怕死。”
“哦？何出此言啊？”陈惜命问道。
东宫烁露出了一副凄然懊悔之色，说道：“我那么对杨迎，恐怕杨赞不会善罢甘休，我不想因为我的一时冲动害了整个华龙城的百姓啊。”
“杨赞若是发兵，很多人会死，包括我。”
陈惜命就像是听到了世上最好听的笑话，忍不住哈哈大笑，只是笑声中满是嘲讽。
一时冲动就杀了自己的孩子吗？还真是一时冲动，虎毒不食子，人毒不为人啊！
东宫烁只是一脸尴尬，任由陈惜命的笑声刺进他的耳中。
穆萧萧轻轻扯了一下陈惜命的袖子，然后说：“殿下觉得如今的时机还合适吗？杨赞想必已经知道了宫中的事了。”
东宫烁立刻摇头说：“不会的，杨佑死的时候撤走了杨家所有人，我伤了杨迎的事一定还没有传出工。”
穆萧萧问道：“殿下怎么就确定太子妃不会与杨赞有特殊的联系方法呢？”
东宫烁摇头说：“那就更不会了，我知道杨迎爱着我，她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她哥的。”
陈惜命气得差点拔剑啊，怒问道：“你怎么说得出口这句话呢？”
穆萧萧死死抓着陈惜命的胳膊。
东宫烁摇头苦笑说：“我对不起杨迎，但是我只是说了一个事实，千错万错都是我一人的过错，希望将军与姑娘看着东宫百姓的面子上与我和杨赞说说。”
“就说我同意和解！”
穆萧萧按住要发作的陈惜命，问道：“好，殿下打算何时见一面杨将军？”
东宫烁说：“明晚，明晚我会邀请文武百官，摆下国宴的规格，与杨建军把酒言欢，饮尽杯中酒，冰释前嫌！”
穆萧萧点了点头说：“好，那我这就回去与杨将军说。”
东宫烁摇头说：“不用麻烦了，姑娘还要替我父皇治病不是，怎么能劳驾姑娘来回跑呢？我派人去吧，我七弟再合适不过了。”
东宫殇？穆萧萧倒是放心。
东宫烁却说：“只是我东宫氏与杨家积怨已久，想来杨赞未必会信任我七弟，所以请姑娘与将军赐下信物，证明我七弟说的是真的。”
穆萧萧犹豫了一下点头说：“好，殿下考虑得周到。”随后从怀中摸出了一个皮囊，皮囊小巧，展开之后里面是一排银针。
最前方的八根针却是玉质的。
穆萧萧手指划过，然后取出了一根玉针说：“殿下，这是鬼医冥针，你拿去给我的侍女彩雀看，她便明白了。”
东宫烁珍而重之地收好那根玉针，笑道：“多谢姑娘。”
穆萧萧也是点头微笑，只是两人的笑容中各有深意。
第五百八十六章 父与子
穆萧萧与陈惜命走在回去的路上，穆萧萧叹息了一声。
“怎么？”陈惜命问道。
穆萧萧摇头道：“他终究没有放过他自己，看来东宫烁的依仗就快到了。”
“小雪有消息传回来吗？”陈惜命问道。
穆萧萧点头说：“昨夜刚回，他们已经到了东方城了，估计用不到明晚就会大兵压境了。”
小雪是穆萧萧与陈惜命的那只雪鹰。
陈惜命嘴角带了一抹冷笑，然后说道：“唉，你说这是不是鬼市那群老家伙给他下的套啊？”
穆萧萧轻笑说：“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就算是个圈套，也是他心甘情愿的。”
陈惜命脸上露出了一丝哀伤，自言自语地问道：“为什么结果是这样呢？”
深吸了一口气，陈惜命道：“萧萧你知道吗，这些日子我常常想，如果最初我们没有掺和到这个漩涡里，不知该有多好。”
穆萧萧摇头说：“说什么都晚了，从我们来的那天起，就注定没办法明哲保身了，若是这件事没有个了结，你猜东宫烁会怎么对我们？”
陈惜命冷哼一声说：“他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还在乎我们吗？”
穆萧萧叹息道：“所以我们算是自保，逼不得已。”
忽然一笑，穆萧萧说道：“二叔你觉不觉得，东宫烁的演技真的很烂。”
“难为他了，这些年演得这么辛苦，也难为宁桐看他演戏了。”陈惜命感叹道。
却说东宫烁回到皇帝寝宫之中，找来了一直陪着皇帝的东宫殇，将那枚玉针交到了东宫殇的手中。
东宫殇不解问道：“皇兄真的打算与杨家和解？”
东宫烁无奈叹息道：“要不然又能怎样呢？三十万大军还在城外虎视眈眈啊，七弟，你要记得，若是没有实力，就只能像皇兄这样妥协一辈子。”
“为了东宫的未来，就算我负了小雨吧。”
东宫殇握着手中的玉针，紧皱着眉头，然后点头说：“好，我就替皇兄走一遭。”
东宫烁眼珠一转，忽然又说：“对了，洛洛这些日子总是吵着要陈陈哥哥，想来是与陈将军的儿子在一起久了。”
东宫殇笑道：“洛洛打记事起就是由小陈陈陪着玩的，自然想念。”
东宫烁脸上露出了一抹难得的温馨笑意，说道：“我已经与陈将军说过了，你带着这根针去杨府，与杨赞说明和解的意思后，将小陈陈带进宫来。”
东宫殇疑惑问道：“陈将军同意了？”
东宫烁笑着说：“怎么你还不信皇兄吗？这根针就是证明了，这可是穆姑娘的宝贝，陈将军与我是挚交，怎么会不同意呢？”
“虽然前些日子有些不愉快，但是男人之间的感情很纯粹的，去吧。”
东宫殇点头应诺。
东宫烁又补充了一句：“对了，天色已经晚了，估计等你到杨府都已经入夜了，你就在杨府住下吧，天色太黑，我怕吓到小陈陈，明日你们再回来。”
东宫殇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他父皇的房间，东宫烁拍了东宫殇一下说：“好了，你总是陪着父皇也累了，今夜换我来，你还不放心皇兄吗？”
东宫殇点头轻笑说：“那我这便去了。”
看着东宫殇消失的背影，东宫烁眼中露出了一丝凄然，随后又变得狠辣，喃喃自语说：“七弟，对不起了，皇兄没想过要利用你，但是我没办法。”
东宫潮月躺在龙床之上，这几天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意识也终于清明了起来。
东宫潮月这辈子做了很多大事，也做了很多错事，他在位这些年虽然看似功绩辉煌，但是无一不是劳民伤财。
最主要的是东宫潮月不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雄主，他这一辈子致力于富国，却不善征战，使得那些诸侯不断挑起争端。
若不是他结义兄弟杨佑这些年南征北战，他或许早就守不住这江山万里了。
前些日子听闻杨佑死了，东宫潮月一时热血上头，就那么直接昏死了过去。
人之将死，生时一切都会如走马灯一般从眼前飞掠而过。
东宫潮月想起了十年前，他赐给了杨佑一杯毒酒。
幽幽叹息一声说：“杨佑杨佑，怪寡人伤了你的心了，咳咳。”
说着话东宫潮月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沙哑着喊道：“水……水……”
可是接连几声，都没有人应答。
那些平日里无时无刻都围在自己身边的宫女太监此刻已经身在何处了。
东宫潮月觉得自己的嗓子里在冒火一样，燃烧着灼痛着，他不由得喊道：“殇儿，殇儿……”
自从东宫殇离开之后，东宫潮月越发觉得平日里这个不起眼的七儿子是那么重要，这次东宫殇重新回来，对东宫潮月无微不至的照顾使得东宫潮月越来越感动。
人之将死，陪在自己身边的儿子，竟然只有这个往日里自己从不待见的七儿子。
就在这时，脚步声响起，一个水杯递到了东宫潮月的面前。
东宫潮月艰难地想要起身喝水，可是却无论如何也够不到水杯。
终于，东宫潮月力不从心地倒在床上，说道：“喂给我。”
“您看看您，现在连喝水都要人喂了。”一个声音响起。
东宫潮月猛地抬头看去，看见的是自己的长子东宫烁。
“是你，殇儿呢？”东宫潮月问道。
“他今晚不会回来了，有我陪着你不好吗？父皇。”东宫烁的嘴角带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东宫潮月强行压制自己的咳嗽说：“你该去处理政事的。”
“政事？”东宫烁冷笑了一声说：“东宫这个国家已经让您给毁了，还谈什么政事？”
东宫潮月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儿子，惊问道：“你说什么？”
东宫烁道：“您耳朵也聋了吗？”
“你……”东宫潮月气得剧烈咳嗽，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东宫烁拿起手帕给东宫潮月擦了擦嘴，然后坐到东宫潮月身边说：“十年前我就劝过你，功高盖主，杨佑留不得，他手握兵权，总有一天会反。”
“可是您却偏偏不信，终究是酿下了苦果，如今自己落得如此田地，还要搭上一个国家，恕儿臣之言，您真的是个……昏君。”
“你……咳咳咳！”东宫潮月脸色涨红喊道：“你要气死我吗？”
东宫潮月剧烈地喘息起来，随后吼道：“十年前，给杨佑的毒酒已经送……送了过去，他没喝……我能怎样？”
东宫烁摇头冷笑道：“要不然怎么说您是个昏庸的君王呢？送毒酒，让人自己自杀吗？谁和傻子会自己死吗？”
“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杨佑若是真这么忠于你，我为什么还让你杀他？”东宫烁冷笑不已。
“你……你想说什么？”东宫潮月问道。
东宫烁淡淡一笑说：“我只是想要救这个国家，千年王朝不能毁在我手上。”
“怎么救？”东宫潮月强压着内心的怒火问道。
东宫烁看着自己的父亲说：“我当了皇帝自然有办法。”
东宫潮月竟然直接半起身怒道：“我还没死，你就想继位吗？”说完再也支持不住轰得倒在床上。
东宫烁笑道：“你看，你还是这么贪恋皇权，哪怕这个皇权已经名存实亡。”
“那张龙椅给您留着真是浪费了。”
东宫潮月剧烈地喘息着，剧烈地咳嗽着。
东宫烁举着杯子问：“想喝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