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绝世
“总感觉哪块不对劲,但是说不上来。”玉山信元拿着《金瓶梅》边走边说,“好像跟我了解到的那种古典名著不太一样。”
“爷们,你这就外行了吧。”沈落松道,“在明朝时候,《三国演义》、《水浒传》、《西游记》,还有这个《金瓶梅》并称四大名著,后来大清乾隆年间,一本千古奇书《红楼梦》横空出世,才把这《金瓶梅》顶下去。好东西,我能亏了你了吗?”沈落松这话倒不是骗他,《金瓶梅》确实有这样一个辉煌的历史。
叶秋梦红着脸一旁不住地怼着沈落松,“你这干的啥事儿啊,我还没走了,真是的。”沈落松只是一脸坏笑,也不作答。
“这个点也结束了该,我大哥应该的事儿应该成了。可惜我不能第一时间去给他庆贺了。”沈落松心道。
玉山信元说道:“没想到,我今天还能交上两位......两位中华大陆上的好朋友,实在是开心,开心。”
“哈哈,怎么,你们交个这儿的朋友这么难吗?”叶秋梦问道。
“是,我在这儿这些日子就觉得吧,你们大清的人对我们大日本的人有偏见,而且很深。”
“这话怎么讲啊?”
“我这一路上来,你们这儿很多人都对我有敌视,甚至在外有指着鼻子骂我的,说我是日本人,日本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这想往外四处走走看看还各种碰壁,今天可算是遇到好人了。”信元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沈落松听他这么说,反倒觉得自己耍了他挺对不住他的,他还拿自己当好人了。沈落松个人挺受不了这样的,内心有愧,说道:“下一步你准备去做什么?”
“不知道啊,我也是漫无目的地瞎溜达,想下一步去你们卖兵器的地方看看去,上次我和这位......”他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叶秋梦,“这位叶小姐的尊父比试较量了一下,叶师傅家里兵器实在是比我们日本的多多了,我想这次细致地端详一下子你们大清的兵器,能带我去看看兵器店什么的吗?”
“这怎么不要文的就要来武的呢?”沈落松心道,“看来我只有二次对不住你了,这些东西也不能让你好好看了,而且这个武器可是有明令禁止不许平民购买的,随便带你走走看看,要是看不到了你也就死心了。”
正想着呢,突然,听身后有人说道:“哪个是沈落松?”声音气势如虹,犹如铜铃一般。三人同时回头,只见身后站立着两个人看着他们,两人皆是身体精壮,面露凶悍之相。一位面如红枣,目光如炬;一位面色发青,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疤。
叶秋梦有些害怕,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突然出现来吓人啊!”
“您就是叶师傅的千金,叶秋梦小姐吧。”赤面的人面不改色地看着叶秋梦,开口询问。
叶秋梦点了点头。刀疤人道:“叶小姐,这时候你不应该和其它男人一起在街上行走,让百姓看到不成体统。”叶秋梦嘟嘴道:“要你们管,你们到底是谁啊?”
沈落松见这二位虽然身着便服,但是语行举止看着绝非一般之人,马上抱拳道:“在下便是沈落松,敢问二位莫非是衙门府的上差来公干的?”
“有点眼力,不过衙门口吃饭的是什么东西?也配和我们比吗?”刀疤人不屑道,“你承认你就是沈落松,那妥了,爷们就不用费劲了。你知道叶小姐现在是什么身份吗?”
一股恐惧之感瞬间笼罩了沈落松的全身,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答道:“知......知道。”他一边说脑海中一边想道:“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局面了,这二人哪怕是衙门口的都好说,可现在看来......这件事终究是让李大人知道了。”
赤面人说道:“听说你是这儿的秀才是吧?虽然不是待职的人员,也算是有点功名。我叫周永,这位面上有刀疤的叫段寻。我二人都是总督李大人的部下,今天找你来做什么,你应该知道吧?”
沈落松立刻跪倒在地,道:“草民知道,不过这件事是有误会的,请二位大人转告李大人,说草民可是万万不敢做那种事啊。”
段寻一旁道:“你还有有什么不敢的,现在不就被我们抓了个现形吗?我看你是胆大包天啊!叶小姐和李公子的事儿尽人皆知,你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想瞎了心了。我们今天来就是奉了李大人的命令,告诉告诉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学点规矩。”
沈落松不敢搭话,跪在地上双手伏地。叶秋梦虽然平时私底下没少说过李瀚章的坏话,但是此时见李府的人也是不敢再有一丝一毫言语上的不敬,只攥着拳头,眼泪在眼角徘徊,“看来这一切终究是来了,躲不掉的。”
“你是个什么东西!区区一个秀才,不入流的功名,居然敢攀上李府的准夫人,真是活腻了!我看你也不用在这儿跪我们了,不如我们现在回去上报李大人,和他老人家说这个沈秀才是个什么德行的人,让李大人看看怎么安排你吧!”段寻不依不饶道。
沈落松只得不住地磕头,头已经被地戗破了,血一滴一滴的留在了地上,不住口地道:“上差饶命,上差饶命!”
周永和段寻笑嘻嘻地看着他,还想说道恐吓的话语,突然一旁有人道:“你们别太过分了!”二人一看,就是刚才和沈落松叶秋梦同行的这个奇装异服的人。
玉山信元一旁看了半天,只见沈落松见了这二人突然就下跪了,貌似是很害怕他俩,叶秋梦也在一旁不敢说话,从他们的话语中也听出来了个大概,沈落松是他们的下级,被他二人训斥着。本来玉山信元不应该管这件事,但看这二人竟咄咄逼人起来,便忍不住出口喝止。
周永对信元道:“哼,早就看见你了,你小子是日本人吧。怎么跟他在一起?”大清当官的大都对日本人没什么好感,周永和段寻均官居五品,也包括在其中,“你算个什么东西,大清上差当官,还用得着你这个蛮夷之地的人来管?滚到一边去!”周永一把推在了信元身上。
玉山信元左手一把握住周永的推来的手,反向一掰,周永手臂瞬间被钳制,被对方反向一扭,身体直接别了过来,他本来也是一身的功夫,只是刚才太过轻敌,被突如其来袭击了一下。沈落松在旁赶忙叫道:“信元兄,不可啊!这二位是上差!”说话间已然不及。
段寻见周永吃亏,一脚踢向信元钳制周永的左手,信元松开闪身。周永挣脱后握了握被拿住的手,面露凶相,一脸阴笑地说道:“段兄,依我大清律法,平民百姓,袭击在职官员,该当何罪?”
段寻大声道:“凡是刁民出手伤大清在职人员者,杖五十,情节严重者,格杀勿论!”
周永道:“没有非大清子民什么的限制吧?”
段寻道:“没有,凡是大清土地上,凡此罪者,无论是否是大清的子民,皆从重办理!”
周永笑道:“好,我最近还想找个人练练筋骨呢!倭寇,这是你自找的!段兄,就地将其拿下!”
段寻不由分说,一招重拳,向信元面门袭来,沈落松和叶秋梦同时道:“小心啊!”玉山信元看也不看,伸右手反抓段寻腋窝,段寻见状喝道:“倭寇好本事!”硬生生将拳收回,另一只手一探,如钢钳一样抓住信元抓过来的手臂。信元手一往回抽,竟然抽不动,大惊之余,使出八成力气,手臂硬往回一拉,左手顺势用肘部往前一顶,直朝段寻右脑而去。段寻立刻低头避过,钢钳一样的手立刻松开。借这身体一低的势头,左手单手撑地,身体抬起,下腿一记重踢,踢向了信元,信元赶忙双手在前交叉一挡,身体被这股重踢的力道冲击,向后连退五步,才化解了对方的力道。
段寻还想上前进攻,周永一旁道:“段兄稍等,吾来会会他!”说着他一个箭步杀到信元面前右手一记铁肘,右腿一记飞膝,分别向信元上路和下路袭来,口中喝道:“贼倭寇,看招!”
信元大喝道:“不要叫我倭寇!”他分别抬右手右腿格挡住对方的攻击,还没等周永有下一步的动作,信元便以极快的速度,右脚刚一落地,左脚便在电光火石只见踢出,周永躲闪不及,被正中小腹。信元恨他叫自己倭寇,这一踢几乎用出了十成的功力,周永只感觉小腹像是被一块大铁块重重的撞了一下一样,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疼得几乎说不出话来。
“怎么了?”段寻赶紧上来询问。
“这家伙本领非凡,拿下他,不能让他走了!”周永痛苦地喊道。
段寻此时见跟他本领差不多的周永都败下阵来,当即丝毫不敢大意,只见他全身劲力一使,身上的衣服竟然直接“呲”的一声被震破,露出满是伤痕黄铜色一般的身躯。对着信元大喝道:“小子,命留下来!”说着他似猛虎下山一样,一顿飞拳劲腿向信元袭来,信元边挡边退,对方一拳一脚毫无间歇,门户竟又守得极严,信元竟然只能招架。心道:“这人一身外家功夫,竟比廖清扬叶芝贞有过之而无不及,着实费力,不用些杀手锏看来是过不了关了!”
但是,在地方如暴雨梨花一样的攻势下找缝隙反击谈何容易,只见二人已经拆了四十多招了,玉山信元终于发现了空挡,段寻可能也是大意了,一拳下去用力过猛,身体有些前倾,玉山信元赶紧抓住这一空挡,大喝一声,飞起一脚,使出十成功力,正中段寻侧脑,段寻突然像一头蛮牛被人挖出了脊椎一样,虽然没有失去意识,但是神志有些恍惚,瞬间直接瘫软在地。
玉山信元好不容易一转攻势,哪能收招,又是使出全力,一拳带着旋风,击向段寻面门,周永一旁喊叫,但段寻已经做不出反应了,眼见这一拳下去就要要了他的命,只听“砰”的一声,一只手在旁硬生生地拉住了信元的挥出去的手臂。
信元回头一看,竟是额头带血的沈落松!还没等他来得及惊骇,听他镇定地说道:“信元兄弟,到此为止吧,你的好意在下心领了。”
而信元已经打得发起狠来,控住不住,哪管旁边有没有人阻挠,也不管这阻挠之人是谁,又是身体一转,一记回旋踢飞向段寻的脑袋而去,谁料还没有击中对方,又被沈落松抬起一脚踢了回去。马上信元又挣脱了沈落松握住他的手臂,双手一抬,往段寻的双肩劈落下去,沈落松单臂一伸,在下落的中途一挡,竟硬生生地给他隔了回去。
此时信元惊骇异常,正常情况下两人比武,你出招我格挡,那是并不稀奇。可他这三招都是用了全力攻击别人,奔着人命去的,但这沈落松确是一旁阻挠,他每一招都是后发先至,力道竟又不小,均是将他地招数一一隔开,这可真是耸人听闻的事情。他心道:“我踏遍大清国南部沿海一带,就为了找一名绝世高手,没想到这高手竟然就在身边!这一柔弱的书生功力竟已臻化境,似乎还在我之上!”
信元一边想着,一边不做停留,左腿高高抬起,举过头顶,重重地照着跪倒在地的段寻的脑门往下一踏,心道:“我看你怎么拦!”谁料沈落松不作停留,身体轻轻一跃,右膝一抬,正中信元的膝关节,信元一吃疼,身体向后一跃,这一“马踏飞燕”又没使出来。
信元落地后,心中涌出了情绪,不是恐惧,也不是愤怒,竟是一阵狂喜:“没想到啊没想到,我要找的这绝世高手就在眼前!”
可还没等他这个武痴笑出声呢,一旁的周永可算从刚才那一记飞踢中缓了过来,他站起身,一把将腰中配刀抽出,只见他手中大刀刀身穿着金环,上雕一只银龙,甚是威武。周永喝道:“小倭寇!我这九叶大环刀上个月被锻炼出来还没杀过人,今天就拿你来祭刀!”说着一步踏来,一刀向信元劈下。沈落松一旁喊道:“周大人,刀下留人!”
玉山信元见对方使了家伙,面不改色,右手在腰下一探,抽出随身携带的太刀,口中念道:“名刀真无双,出刀必饮血!”挥刀向九叶大环刀劈去,只听一声脆响,周永的九叶大环刀断成了两截,刀身一截飞出好远,直插到了街道的地面上,而周永握着刀把一头,呆着了当场。
九叶大环刀,由广东锻刀名家所制,寿命,不到一个月。
周永傻在了那儿,还没明白这把三千两银子买来的刀为何如此不堪一击的时候,信元的“真无双”已经向他刺来,他身体已经动弹不得,只得闭目待死。
可他闭上眼睛半天也不见对方刺来,又听见旁边叶秋梦尖叫的声音,便睁开双眼。之前是沈落松一把握住了太刀“外无双”的刀身,鲜血从他的手上流了下来,瞬间把太刀刀身化红。
玉山信元很是惊恐地看着沈落松,不了解他宁可自己流血,也不让他杀掉周永的原因,沈落松面部被地戗破的血已经留了满面,他一改刚开始和善亲切的眼神,用冰冷凶恶的眼神看着他,并说道:“信元兄,我再说最后一次,到此为止吧!”
第四十七章 现实
“这么简单就完了吗?他没替自己辩解一下吗?”李瀚章听周永和段寻回来复命后有点疑惑。
“那可不,我俩都没搬出你老人家出来,就跟他说‘我俩是李府的人,犯了什么事儿你知道吧’,他就跪下不停地磕头,如捣蒜一般。半天后,还在那儿跪着,我们看他实在可怜,就跟他说‘只要你以后不再骚扰准夫人,就放过他’,他连忙称是,然后扭着头就跑了,哈哈。”周永说的那叫个绘声绘色。
李瀚章道:“我这儿媳妇性格可是拗得很,我还以为她看上的会是什么人中之龙,至少得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没想到你们几句话就把他吓到了。”
“嗨,大人,他虽是个秀才功名,但您是朝廷一品大员,按级别您是他的太祖宗了,太祖宗发话了,那他还有啥好说的啊。”段寻赶忙一旁搭腔。
周永道:“是呀,是呀。再者说了,都是这姓沈的勾引咱们准夫人,准夫人哪看得上他呀,我们一吓唬,这事儿就摆平了不是?”
李瀚章摆了摆手,让他们安静,两人顿时住了口,听他道:“那这事儿你们做的不错,比我想的要顺利。不过你们脸上怎么都青一块白一块的,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可有点不太好编,因为他们脸上的伤是让玉山信元给打的,这个在李瀚章面前要是如实说了绝对会被他看低,没准之后就不会再得到重用了。周永赶忙道:“这个呀,这是上午我老哥俩接到任务以后太着急了,出门没注意,被门坎绊了一下,磕出来的,大人您见笑了。”段寻一旁连忙点了点头。
“之前给你们多大的事儿也没见你们急的把脸磕破啊,什么门坎子那么高啊。行了,我还有公务要办,你们退下吧。”
“是,大人!”
二人如释重负的退了下来,走出了李府大院,段寻说道:“老哥,真有你的,还真把李大人蒙过去了。”
“嗨,不蒙过去咋办,难道告诉大人说咱俩被一个倭寇的给揍了?”
“妈的,没想到那个小日本的那么厉害,居然连败你我二人。要不是沈落松,咱们可就......”
二人想想刚才从鬼门关逃出来的画面,都有点打怵,周永道:“没想到,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纪,功夫居然如此之高,怪不得能挑胜广东武师。而我更惊讶的,是那个沈落松,一副书生样子,武功貌似还在那个日本人之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没事儿,周大哥,反正这差事咱算是交代完了。”
“这就是瞒上不瞒下,咱们都按沈落松教的说完了,过关了就行。我看那个沈落松武功虽高,但是确实是畏惧大人的官位,他刚开始一头碰地的事咱也没有编瞎话。”
“不过真是吓人啊,沈落松拦住那个日本人以后跟变了一个人一样,那日本人都被他吓到了。他给了咱们十两银子,让咱们不要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其实不用他给,让咱们说这丢人的事儿也说不出口啊。”
“他算是识时务,知道民不与官斗,咱们也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况且他还救了咱们的性命。算是还他的了。”
“我看这沈落松确实不是一般人,这么高的本领不说,还懂得隐忍不发。他怕日本人当着他的面杀了我们他跟着担干系,这才显露身手。真是深不可测。”
“周大哥,你说他和叶秋梦算是完了吧?”
周永一听这话顿时有点被点醒的感觉,“是呀,这事儿不一定完啊,你看他俩那个劲头!如果之后他二人再继续来往,让大人知道了,沈落松是啥下场咱不管,大人可要追究咱俩的失职欺瞒之罪啊!”
沈落松头上和手上的鲜血还在不停的流淌着,一滴一滴地滑落在地上,在地下留下一道道鲜红的印记。街上的行人都像看鬼神一样的看着他,惊恐地四散躲避,所有人自动给他让出了一条道来。
沈落松感觉身体非常疲惫,但他知道并不是因为受伤流血导致的,而是有一副沉重的枷锁拷在了他的身上。这个枷锁,叫做无奈、叫做世道,也叫做命运。
他小的时候也憧憬着美好的未来,憧憬着自己长大以后每天和自己的父母幸福快乐的生活着,并且能够找到一位自己心爱的姑娘,一家人其乐融融,不被那些功名与富贵缠身,这就是他梦想。
可是梦想很多时候终究是梦想,虽然它有时候是很朴实无华。自从几年前他母亲突然得了伤寒后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最终下床都下不了了,家里为了治他母亲花去了大半的费用却也不见起色,终于,他的父亲有一天痛下“决心”,变卖了家里的田地,偷偷地带着家里仅剩的积蓄和他的小情人跑出了广东省,只留下了带不走的房子。一夜之间,十岁刚刚出头的沈落松几乎沦落为了一个孤儿,不过还好,还有母亲陪伴着他。他也没有哭,也没有在心里恨过他的父亲,只是从那一天起,他知道他不再是孩子了。
后来,他每天都和曹龙莽还有其他的朋友一起打零工赚钱,努力练字读书,三年以后,终于在广州城的文学界打出了一点名气,他靠卖字画等生活稍微变得好了一些,也把被他爹卖出的祖上的田地买了回来。再后来,他认识了陈清玉,三人拜了把子,每天无话不谈,切磋文学武艺,好不快活。沈落松感觉之后的人生已经回到正轨了,他觉得,他的人生正按照他希望的轨迹运行着。
但是,在今天,虽然他一开始就没有怎么心存幻想,不过还是觉得怅然若失。他之前觉得自己和叶秋梦不可能在一起,但是每每和她说话聊天,心里还是愉悦异常。可是今天他见到总督府的看门狗的时候,他的大脑终于完全地回到了现实。在他眼前看到的不只是周永段寻两个人,而是他俩背后若隐若现的大山,名为地位的大山。在这座大山面前,无论他沈落松是孙悟空还是二郎神,都如同这个国家的万千只蚂蚁一样卑微。
所以,最后他不得不亲手把自己拉出幻想,不得不跟跪祖宗一样地跪在他们的面前,最后也不得不跟一条狗一样忠心不二地救这两个刚刚羞辱过他的人。
他现在脑子里还回荡着叶秋梦刚才对他说的话,那时叶秋梦眼睛已经哭红了,拉着他已经被血印红的手,说道:“对不起,都是我害的,没有我你不会这样,对不起......”沈落松望着她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样的滋味,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去去安慰她,过了一会儿,叶秋梦才想起来要给他治疗,她让沈落松在这里等着她,火急火燎地跑去了药房去买包扎布和止血药,沈落松望着她逐渐远去的背影,心中惆怅万千,打发了周永和段寻后,跟玉山信元告了个别,让他转告叶秋梦不用再等他了,便向反方向走开了。
他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象叶秋梦从药房回来看不到他的话她会是多么的伤心难过,他只知道现在他应该做一个决断了,不能藕断丝连,不能拖泥带水,是真正的决断。
他终于到了,“哒哒哒”,李镜缘在院内听到三声敲门,出去开门一看,瞬间大惊失色,只见额头满是鲜血的沈落松站在了门前,听他道:“嫂子,抱歉吓到你了,大哥和三弟回来了吧?我现在这个样子只能往大哥家这里来了。”
曹龙莽和陈清玉同时冲了出来,曹龙莽怒发冲冠地大喊道:“我操他妈!二哥,是谁把你搞成这样的,我现在就去把他脑袋拧下来!”
沈落松摆了摆手,“三弟啊,你还不知道我吗?能伤我的人还没出生呢,这些是我自己搞的。”
陈清玉一旁赶忙把沈落松搀进了屋子,道:“先别说这些了,镜缘,家里有止血布,快帮二弟止一下血。”
李镜缘慌慌张张地取出了草药和止血布,过来要给沈落松包扎,沈落松苦笑着道:“不用了,劳烦嫂子弄点清水来清洗一下吧。我伤的有一会儿了,血已经干了。”
第四十八章 妒火
曹龙莽等人听沈落松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完完整整地说完了以后,曹龙莽捋了捋自己的辫子,说道:“等会儿啊,我捋一捋,信息量有点大。你这一晌午的功夫碰这么多事儿啊。”
“也就是三件事,我今天先碰到了大哥之后的对手,又救了李大人手底下的当差的,又和叶秋梦一刀两断。”
曹龙莽一摆手道:“唉!剩下两件事儿都不是重点。我说二哥,你咋就这么怂呢?你咋就不敢和他老李的人干一架呢?”
“什么老李啊,那是两广总督李瀚章李大人,你说得跟哥俩似的。三弟,不是那么简单的,我收拾这两个捕头分分钟的事情,可是收拾完了以后呢?难道你二哥我厉害到了能扳倒一品大员的地步?没用,再说了,今天如果打了这两个当差的,得罪了李大人,以后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他要是弄我真是一个命令的事情。”
“怎么讲啊,二哥?咱奉公守法他能怎么样?我就不信了。”
“三弟,你练武是好手,这块官场的水太深了,你不懂。太细的我就不说了,我问你,哪天李大人的手下抓到了个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那个江洋大盗在公堂之上吐出他的同伙,里面就有我的名字,你说我咋办。”
曹龙莽听后想了半天,沉默不语,一旁的陈清玉却说道:“二弟,为什么江洋大盗会说你是他的同伙呢?”
曹龙莽恍然大悟:“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大哥,你还没反应过来吗?这同伙那是李大人说谁是谁就是啊。随便给二哥安个杀头的罪名,辩解都没地儿辩解去。”
沈落松道:“李瀚章平时名声倒也还可以,也不知道直接一步把我弄死,不过随便找个理由挤兑我一下,我也受不了。退一万步讲,我就算死了也无所谓,我老母卧病在床可折腾不起啊。”
众人半天也没人搭话,都在想着各自的心事,过了一会儿听见茶壶水烧开的声音,李镜缘才想起来还烧着水,便起身去把柴火熄灭。
陈清玉有些奇怪对她道:“镜缘,怎么感觉你从总督府回来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呢,有什么事情吗?”
“没有没有,你多心了。”李镜缘摇了摇头,不过仍能看出来,她两眼无神,在想着心事。
沈落松也没太在意,接着道:“大哥,这个叫玉山信元的,我也算是试过他了,确实不是浪得虚名,我要是和他对战的话,要胜过他也是不易。他的武技主要是走外家的刚猛路子,大哥日后与他比试,接他的招式的时候可是要小心。”
曹龙莽不屑道:“那没点本事敢这么嚣张吗?就干他丫的,我大哥拳脚上难道还胜不了他吗?”
“倒不是说大哥不如他。我和他的武功半斤八两吧,那么大哥胜他就不是难事。不过拳脚上只是一方面,让我在意的是他带的佩刀,他的佩刀是一把日本刀,像切青菜一样的就把周永的大环刀切断了,锋利程度我是生平未见。都说日本的锻炼工艺已经远在大清之上了,看来此言非虚。大哥,如果你们拳脚之后,又比起了兵刃,那你手里有没有能够与他相媲美的武器呢?”
陈清玉摇了摇头道:“我平时也没有个兵刃在身,到时候难道还有兵刃上的较量吗?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
“很有可能,日本人有这个大便宜是不会不占的。”
李镜缘在一旁看到三人还在聊着比武的事情,也没有人提起叶秋梦来。因为陈清玉心思不是如何细腻,不会主动想到这件事;曹龙莽又只关心大哥比武之事;沈落松自然也不愿意提起她自己再伤悲,只是把话题往比武这里引。一旁的李镜缘也没有插话,心中只是想着:“也不知叶秋梦现在得是多么的伤心啊。哎,那个可怜的姑娘。都是苦命的人啊!”
而此时叶秋梦的伤心哭泣暂且不表,此时还有一个人心中的悲伤程度不亚于沈叶二人多少。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心情如此的沉重,对什么突然都有点提不起兴致来。”玉山信元努力地摇了摇自己的头,自言自语地在街道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我这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吗?为什么脑袋不受控制地胡乱思考。”他胡乱地摸了摸自己的脉搏,感觉脉象平稳,和平时无异,“没有中毒吗?但是为什么我的思绪会如此的失控。”
玉山信元不知道,他确实中了毒,他中的毒,比世上最毒的毒药还要致命,而且没有解药可以解。
这毒,自打他第一眼看见叶秋梦的那一刻便已侵入骨髓,但是他却浑然不知,只是觉得每每想到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他的脸就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他只得将头扭过去,不让自己的七师兄或者其他人看见,但是之后心脏却又不由自己地上跳下窜起来。他怕他师兄取笑,也不敢和他说,只得默默地像珍宝一样的把这份思绪藏起来。
过了一段时间,他终于明白了,自己的这个情感很像是他在练武闲暇之余看到的一些课余小说中所描写的。每每想到那个人的时候内心时而欢喜、时而惆怅、时而伤感。这个让人又爱又恨的事物有个名词,叫做情爱。
信元被情爱这个东西这么的够久了,而今天,他发现自己终于不用被它所左右思想了,因为刚才他看到了叶秋梦的样子,见她跪倒在地上,拿过来的止血布和草药掉落了一地,那种无比悲伤,无比心痛样子,只见她捂着自己的脸,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都是因为我,都是我的错。”
玉山信元只能在一旁看着,什么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来,直至叶秋梦哭够了,起身看都没看他一眼便抽泣地走开了。那一刻,他之前的幻想与憧憬似乎被人用百十来斤重的铁锤砸成了泡影。他仿佛感觉身边有数百个人对他指指点点,嘲笑着他自作多情,嘲笑着他独芳自赏。因为他明白,叶秋梦不是为了他哭泣,而是为了那个人,那个言谈举止、风姿气度都胜于自己的人,甚至连武功貌似自己都不如他的人,沈落松。在他面前,自己没有一点机会。
而现在,虽然毒没有解,但是他终于不用被情爱所左右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心理,在这种心理的控制下,他一想到沈落松这个人,心里就莫名其妙的对他有着一种很深的反感,甚至可以说是厌恶,好像他与自己有什么血海深仇一样。这个心理叫做嫉妒,只是他还浑然不觉。
而正在玉山信元胡思乱想之时,迎面走过来了一个人,那人认出来了他,马上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笑着对他道:“恩人,没想到在这儿居然能碰见您,可想死我了!”
信元抬眼一看,只见一个身着锦绣绸缎,脸色黝黑的男子站在他面前,他仔细地观瞧了一翻,觉得此人面熟,但是忘记了在哪里见过他。他问道:“你到底是谁?我没印象了?”
那人笑道:“嗨,您是贵人多忘事啊。你想想您刚来广州城的第一天,谁给您领的路去的聚英馆啊?”
“哦,我想起来了,你不是那个脚夫吗?”信元恍然大悟,“还磕着你的福寿膏的吗?”
那人正是那天从码头给信元带路的脚夫,他道:“想起来了不是,我正努力戒呢。您看我跟上次和您分别时候比,有啥区别不?”
“你要这么说,穿的好多了,怎么了,你个烟鬼突然阔起来了?”信元笑道。
“这不是上次认识了恩人您,沾了您不少的光,在‘天香阁’吃了一回我平生都没敢想吃过的东西,我就想啊,我这小半辈子算白活了,不能再干脚夫这伤筋动骨的活了,也不能再抽那个杀人不见血的贼烟膏了。后来车富莱车少爷不是还赏了我十两银子吗?这可够我搬麻袋搬好几年的呢,我就索性不干那个苦力活了,加上您之前赏我的钱,也有本钱了,我也整了点布衣绸缎啥的做起了生意,没想到一做就做起来了,你别看这前后就一个多月,我就......”
信元的脑子还是挺乱的,后面就没怎么听清楚,反正脚夫的话的中心思想是他现在混得还挺好。
“......到了现在,我都穿上长袍马褂呢子服1了,这得谢谁啊,都得谢您啊,恩人!”
“那我求你点事儿吧。”信元道。
“别呀,什么求啊?什么事儿恩人您尽管吩咐。”
“给我找艘船,我现在要回日本。”这是信元现在唯一能想到要干的事情。
“妥了,还是咱上次见面那个码头,我现在有几个之前当脚夫时候认识哥们都跟着我干呢,那块我说的上话,咱就找一艘去日本运货的船给您送回去。什么时候走啊,恩人?”
“现在,这个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多呆了。”
注:1呢子服:用厚的兽毛织出的大衣。
第四十九章 群众
乌飞兔走,一个月的时间眨眼即逝。广州城现在已是八月份了,北方这个时候天气已经开始由暖转凉了,可是广州的天气确是越来越热,实在令街上的行人苦不堪言。这个时候一般白天大家都是足不出户了。
可是,今天的城里却是异常的热闹,街上人头攒动,大家也不管烈日当头,汗流如雨。纷纷在城中最大最宽的街道两旁站着并相互拥挤着。街道中有官兵霸着道,谁也不敢往前凑,只得你推我我顶你的,人越久越多,很多人身子骨不行的人只能高兴而来,扫兴而归,毕竟命还是比热闹重要的。
在人群中,有好事儿的外地人也跟着挤了进来,他们被四周的人挤得往前看不着,往后也出不去,苦不堪言,其中一个外地来的路人甲,问旁边的白发老人道:“大爷,您今年高寿得有五六十岁了吧?”
那挤得正欢的大爷路人乙说道:“哈哈,今年七十一。”
路人甲道:“呵,古稀之年了呀,您这岁数不在家里呆着,上这儿来跟着我们这帮年轻人挤着,别把你身子骨挤坏了啊!”
“那不叫没事儿,在家呆着才会呆出病来呢,趁还有力气就得多出去走走,你告诉你,你别看着你年轻力壮,这样是比挤的功力,你未必能胜的过我们。再者说了,两广总督大人的小公子娶亲,这可不是一般人能碰见的。”
“啥,总督的儿子娶老婆!”四周的几个年轻人瞬间来了精神,团团围在了老人的身边,“原来今天是这么大的日子啊,来着了我们!”
路人乙很奇怪“你们连干啥都不知道,还在这儿凑热闹啊!”
几个人笑道:“这有热闹不凑一凑活着还有啥意义呢?我们就是看着人都往这里聚就放下手里的活跟过来了呗。”
路人乙笑道:“哈哈,要不说咱这大清国地大物博,什么都不缺,不过要说最不缺的是看热闹的百姓啊。”
路人丙问道:“我听说咱们这位李瀚章李大人已经是个七八十岁的高寿之人了,按理说应该是他孙子曾孙子娶媳妇,怎么还是他的公子娶媳妇呢?”
路人乙道:“后生,你这可是外行了,李大人有十一个儿子,长子李经畲,四十多岁的人了,现在也是朝廷二品顶戴了;次子李经楚,现任江苏后补道,那也是三品的官职了。其余的李大人还有九个儿子,今天娶妻的是他最小的儿子,叫李经淦。今年二十岁左右,李大人这也是老来又得一子了,这位十一公子别看岁数小,那也是留过洋的人了。”
“这李大人家真是名门望族啊,各个都是有能耐的。但不知道哪家这么好运,能攀上李家的婚事啊。”
“那自然是咱们城中最大武馆的馆主,叶芝贞叶师傅的女儿了。他的女儿听说可是咱们城中最漂亮的女子。和李大人的公子可是门当户对啊。”
路人丁:“什么门当户对啊,就算这个叶师傅武馆开到了全国又能怎么样?他终究只是一介百姓而已。李大人可是朝廷一品大员,看上他的闺女那是瞧的上他。这一家不得乐不得的啊。”
老头儿路人乙被人这么一怼有点受不了了,说道:“那也未必,叶芝贞可是挺高兴的,不过她女儿并不同意这门婚事。”
众人听后立马来了兴趣,都道:“什么?总督的面子都不要,这姑娘到底要干什么啊?老大爷,这其中有什么秘密您跟咱说一下子呗。”
路人乙瞬间就得意了,道:“孤陋寡闻啊,不过这你们是问对人了,我给你们编......给你们讲一下这个事儿哈。叶芝贞师傅的女儿叫做叶秋梦,那是咱们广州城的大美人,不过啊,听说脾气可是不好,经常蛮横无理,人称女魔头,她也是仗着自己的爹有势力。不过他爹的势力从哪儿来的啊?因为李大人。叶芝贞从来了广州城开始以后就靠上了李大人这棵大树,那真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后来两家关系越来越好,李大人干脆把自己的小儿子,就是今天的新郎官,李经淦公子送到了叶芝贞的通武馆学拳去了,要是这么看,那他应该和他这位新娘叶秋梦青梅竹马了。”
路人卯道:“那不是很好吗?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又为什么会拒绝这门婚事呢?”
“青梅竹马不代表能相亲相爱,两小无猜也不代表谈婚论嫁。我听说那个李经淦少爷身子骨不行,不是练武的材料,后来在武馆呆了几年就留洋去了。那叶秋梦是个女魔头,估计是没看上李经淦那个身板吧。而且,她没看上人家不要紧,人家也没看上她,而且两人私底下都互有相好的。”
众人听后真是十分惊讶,“这么刺激吗?都有相好的?”
路人乙更是得意了,道:“那是,这是你们问着我了,我就大方地告诉你们。先说这叶秋梦吧,不喜欢堂堂一品命官的儿子,偏偏喜欢上一个穷酸的秀才,那个秀才听说是姓沈还是姓陈,用了什么诡计勾引上了叶秋梦,听说还骗了她的身子呢。”
众人惊呼:“真的假的,这女孩都**了那可是大事情啊,李大人知道了还能同意这门亲事吗?”
“这有钱有势人的想法跟咱平民老百姓那能一样吗?可能是李大人忙于公务,不知道这件事;也可能是叶芝贞为了维护他自己的脸面,给了李大人不少好处,就算是为妾也得让她女儿过门,否则自己女儿被李府退婚了,那她这辈子哪还能嫁的出去啊。”
“这就叫做贼人起了飞志了,色胆包天。听说好像是李大人知道了这小子勾引叶秋梦,但是不知道他二人生米煮成熟饭了,就叫了两个捕头去教训教训他,我衙门口有亲戚,我那个亲戚听那两个捕头说,那秀才还会点功夫,居然还不服气跟他俩比划了一下,结果关公面前耍大刀,被这俩捕头好好的收拾了一顿,打断了他的两条腿,不过还好是李大人菩萨心肠,没要了他的命,这才断了他俩这段孽缘。”
众人皆道:“今天真是长见识了,这比听书有意思啊。那老人家,这个李经淦公子,他的相好又是谁啊?”
“李公子这个相好的就厉害了,是个金发碧眼的洋人,好像是从什么小不列颠还是什么大不列颠过来的。”
众人听后一阵惊呼,“竟然是外国人,真有手段啊。”
“那可不,这就是李公子留洋时候认识的。听说会什么西方的妖法,就把李公子给迷住了。前一阵那个妖女居然还闹到了总督府的衙门,跟李大人吵了起来,最后还是李大人给她降服了,但是碍于她是洋人,就给她送回去了。还是李大人宰相城府,要不这一男一女的妖人早就尸骨无存了。”
路人丁:“那可不,这就叫做大人有大量,不跟这帮下作的人计较,要不人能当上总督呢。不过这李公子也算是迷途知返吧,一个堂堂的朝廷大员的公子,能娶一个西方的洋婆子吗?那不能够。”
“这也是那个姓叶的女的命好,这样的都能嫁出去,上辈子积德了就是。”
突然四周一阵喧闹,远处有人喊道:“快看啊!李府新娘的花轿来了!”
众人只听得街道中锣鼓声震天动地,远远看见一支极高大华丽的花轿由远及近被抬了过来,四周都有官兵护卫,众人想上前凑热闹,都被拦了下来。众人喊道:“不行啊,不能白来了,咱得往前挤啊,这气派的婚礼多少年能碰见一次啊?”各位看客们纷纷拿出自己的看见本领,往花轿那里拥了过去。
第五十章 大婚
叶芝贞这一段时间比较焦虑,常常心不在焉,通武馆的众弟子和他的家丁院奴都知道是因为叶秋梦的婚事。
不过倒不是因为叶秋梦还跟着自己的老爹闹,自从上次叶芝贞从李府和李瀚章汇报了比武人选回来之后,就看着眼睛已经哭肿了的叶秋梦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和他说她同意嫁给李经淦,叶芝贞顿时喜出望外,心想自己的女儿可算是长大懂事了。
可是当叶芝贞高兴了三天以后,发现这个事情好像不太正常,以自己女儿的性格怎么会又突然同意了这门婚事了呢?而这几天叶秋梦一直把自己锁在闺房里不出来,这就更不像她了。哪怕每天和自己吵吵也好啊。自己的女儿不跟他闹别扭了,叶芝贞反倒自己和自己闹起了别扭。
他有好几次主动去找叶秋梦,跟她说话,劝她开心一点,“马上大喜的日子应该开心一点”、“你以后就知道爹是不会坑你的”这类话说了不计其数,可每次叶秋梦都是抬着一双空洞的眼睛看着叶芝贞,有气无力地道:“爹,我知道了。”然后便又低着头,好像反反复复地在想着一些事情。
“这不是我的女儿的办事儿风格啊,哪怕她天天跟我闹也行啊。”叶芝贞时常在想。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的,往往有个天天和自己顶嘴吵架的人,自己烦他烦的都不行了,突然有一天那个人不理他了,自己反倒会觉得很不适应,恨不得立刻回到往常斗嘴的模式中去。朋友之间是如此,父女家人之间就更不用说了。叶芝贞现在就陷入了这个烦恼之中。
“行了,这么招吧,都有这个过程,反正她现在一日三餐,吃好睡好就行,过了门没准就好了。我也不用老是这么惦记了。”叶芝贞常常这样地劝着自己,但是每天还是偷偷地问服侍叶秋梦的小丫鬟小姐心情有没有好起来。
日子终于到了今天了,要嫁闺女了。叶芝贞心里每每想到能和朝廷的一品大员攀上亲戚心里就别提多开心了,心想自己这一辈子也算是登峰造极了。可是越临近大婚的当天,心中却有一种不安正在逐渐地扩散。
他们所生活的广州这座城因为背靠大海,经常会刮台风,每次台风一来,都是卷着漫天的风雨呼啸而过,留下一片狼藉,当地人都是苦不堪言。后来大家总结经验,每次台风一来前,都在几天前有明显的前兆,而这个前兆并不是乌云密布,寒鸦群舞,像是诗里说的“山雨欲来风满楼”。相反的却是万里晴天,海面比平常的时候还要平稳,一望大海看到的会比平常更远,无风无云,而且人会感觉到更加的燥热难耐。往往遇到这种情况,就表示不是要来台风了,就是要来暴风雨了。大家就要收拾小院,预备几天的食物,做好抵御大风大雨的准备了。这也就是人们常说的“暴风雨前的宁静”。宁静有时候过度了,就是要出事儿了,物极必反。
叶秋梦可能会在大婚当天爆发,叶芝贞是这么认为的。
“我今天得打十二分的精神,不是为了看我女儿嫁人,是为了防止我女儿不闹事儿。”
第一步先从上花轿开始,这个姑娘可别闹着不穿嫁衣啊。叶芝贞在上马去李府之前特意去看了一下叶秋梦,看着叶秋梦身着红色嫁衣,头戴玉钗凤钿后,叶芝贞不禁松了口气。
叶秋梦本来就是个大美人,这下穿上嫁衣,抹上红粉以后,更是美的沉鱼落雁,跟着叶芝贞进来的通武馆众弟子们都看呆了。
叶秋梦见爹和一帮人急匆匆地跑了进来,疑惑地看着叶芝贞,“爹,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爹看你准备的怎么样了,别错过了时辰,花轿就在外面等着呢。”
叶秋梦点了点头,突然见她眼含热泪,抱住了叶芝贞,哭道:“爹,女儿今天要走了,以前有顶撞你的地方对不起你了,女儿不懂事,以后不会让你再烦心了。”
叶芝贞此时也是眼眶含泪,抚摸着女儿的头,道:“没事儿,爹喜欢你跟爹闹,你这一阵子没跟我闹我都不适应呢。以后过门了爹也能时常看见你,不用搞得这么伤心。”叶芝贞心里的疑虑打消了,心想女儿确实是懂事了。
“爹,以后我会自己走我自己选择的路,不用您再操心了......”叶秋梦还想说什么,旁边的婆子打断道:“哎呦,二位,大喜的日子不能哭了,妆都要花了,快走吧,时辰要错过了。”
两位负责梳妆打扮的婆子拿出用绣着金丝凤凰的红布头给叶秋梦戴上之后,两人一边一个,搀着叶秋梦就出去了,另一边安心下来的叶芝贞也在众弟子的簇拥下上了马。
叶芝贞等人先出了门,叶秋梦因为头上盖着红布,只能在婆子的搀扶下行走,走的很慢,落在了最后,快要出叶府的时候,叶秋梦突然站住脚,对搀扶她的婆子说道:“麻烦再等一等,本姑娘要出恭1。”
两位婆子一脸嫌弃,道:“哎,这小姑娘家家的嫁人就这一次,怎么提前这点事儿不弄好啊。再忍一会儿,一会儿等各个流程走完就好了。”
“不行不行,你说的一会儿还得好几个时辰呢。本姑娘可等不了了,快点,我马上就完事儿。”叶秋梦不耐烦道。
两位婆子也知道大名鼎鼎的“女魔头”是啥脾气,就道:“好好,那你去吧,你现在盖着盖头。用不用我们搀你进茅房啊?”
“不用,我自己能行。”
“可要小心了,大婚当天盖上盖头只能新郎官揭开,要是之前被揭开了可不得了。你一会儿进去就揭一点能看见东西就行,可不能完全揭开啊。”
叶秋梦点了点头,便匆匆进了旁边的茅房。两个婆子和一堆等着的人聊道:“这孩子,肯定是紧张了,人一紧张啊,就好上厕所。”
另一个婆子接口道:“可不是嘛,你别看这叶姑娘平时凶的很,到这个时候也是害羞着呢。过了今天就不是大姑娘了,那做什么事儿说什么话就得稳重了。”
旁边拿捧花的丫鬟赶忙道:“婆婆,得快点了,你们看,老爷都上马等着了,接亲的乐队也到了。得催一下小姐了。”
“对对,听这鼓声看来是马上就到了,快点......”婆子一扭头,见叶秋梦盖着红布已经颤颤巍巍地走出来了“哎,出来了,还挺快的。”两人不由分说,赶紧上前搀扶,送上了花轿。
李经淦这一阵子被彻底关了禁闭,每天在一个不见阳光的小屋子里,可比之前在阁楼上的待遇可差远了。他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每天又不能出去晒阳光,只呆了一个下午,便有些受不了了。李瀚章也真是心狠,他命令奴仆们不许给他送饭,饿着他直到回心转意为止。
他被这么地关在了不见天日的小黑屋里,不吃不喝,过了两天,身体便已经虚弱的不行了。不过他每每饥渴的时候,手便从怀里摸出一枚宝石项链出来,那是玛丽送给她的,他看着这个项链,便能想起他二人的甜蜜难忘过往,玛丽美丽的脸庞便能浮现在他的面前,他在心中默念道:“玛丽,等着我,我一定能撑过去的。”
但是信念有时候确实很难战胜身体的需求,他不吃不喝三天之后,身体彻底受不了了,腹中饥渴难耐,他大声喊叫,门口的官兵守卫也对他不理不睬的,好像真的把他将要被处刑的犯人一样对待了,李经淦最后连喊叫的力气也没有了,最后心想不如我就这么饿死算了,他窝在黑房的角落里,精神上支撑不住了,一下失去了意识,沉沉地睡了过去。
李经淦感觉自己时而在一处世外桃源,最爱的玛丽就在自己的身边,梦中的她实在是美极了,李经淦亲吻着她的红唇,两人谈情说爱无拘无束的,好不快活;时而发现自己在一处阴森恐怖的城堡里,自己穿着一身黑色的新郎服饰,旁边是要和他拜堂的新娘,他刚从仙境出来,一度以为这个新娘就是他的玛丽,但是当自己满心欢喜地把新娘的盖头被揭了下来以后,发现红盖头下竟是女魔头叶秋梦,他对叶秋梦的记忆有点模糊了,不过他知道这个人肯定就是她,只见叶秋梦眼睛血红地看着他,张开了一嘴獠牙,伸出长长的舌头,阴笑着对他说道:“快来啊,我的好新郎官,我要好好尝一尝你身上的鲜肉!”
“有鬼呀!”李经淦一声惨叫,醒了过来,直喘着粗气,一身冷汗的他心有余悸的,半天后才发现自己是南柯一梦,“这婚谁爱结谁结,我要和玛丽在一起,可不能跟那个女魔头一起过日子啊。”他在心里默念着。
突然,他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此时也是半夜了,他又惊又喜,心道:“是不是玛丽来看我来了,她说会想办法的,一定是她,这个点家里没有人敢反抗我爹的命令过来的。上次我在阁楼里玛丽都爬上来了,这次绝对是给我送吃的来了,我好想她啊。”
李经淦迫不及待地从床上一跃而起,跑过去将门打开,他兴奋道:“玛丽,可想死我了。”
谁道一开门后李经淦望着门外站着的人脸瞬间化激动为失望,门外的这位提着一小篮干粮的是他的赵管家。
赵管家道:“少爷,这反差可忒大了点吧。你有这么不乐意看我吗?我可算把护卫支走了,偷偷给你送吃的来了!”
注:1出恭:上厕所。
第五十一章 求情
李经淦狼吞虎咽地吃着剩菜剩饭,几口就咽住了,牛肉和烤饼在嘴里出不来下不去。
“喝点水,少爷,饭够,也没有人和你抢。”赵管家倒了杯茶递了过来,李经淦从小到大就没这么吃过东西,一把接过来两口就灌下去了。
“老赵,这么多年了还是你最疼我啊。估计你要是不来我饿死了都没有人管。”李经淦边吃边道。
“哎呀,老爷这次可真是生气了,他的脾气我知道,这回一下命令谁也不敢管你了。我这几天去后厨找吃的,厨子看是都知道我是要给你去送吃的去,连肉菜都不给我留。这是我这几天打扫剩出来的菜,再加上我出去买的大饼。您先凑活吃,明天我从外面给你带好肉好鱼回来。”
“我门口不都有把守的吗?你是咋进来的?他们不在吗现在?”
“我前天就想给你送进来了,少爷。但是这些看守你的卫兵都是老爷的人,我实在打点不了,他们也不敢收。今天估计半夜他们也打盹了,我看四周都没有人,我就赶紧进来了,你快吃,吃完了我赶紧走。”
“你说我爹还能关我多久啊?”
赵管家两手一摊,“难说,老爷是说一不二的人。让你和叶小姐成婚估计你是没跑了。”
“不行,我就算饿死了也不会和她成亲的,她就是个女魔头,我跟她过不了好日子,我要和玛丽在一起。”
“你可拉倒吧,少爷。你快把你在大不列颠学的东西忘了吧,这套在这儿用不上的。你说的那个玛丽上次顶撞了咱们老爷,这几天天天来咱们府上,老爷都不让进门。”
李经淦激动道:“玛丽来了吗?我就知道她得想着我。”
“这几天天天都来呢,刚开始她自己来,后来看不让她进去今天就带了好几个洋人来的,估计是她那个教会的。可老爷下了死命令,李府外面都是官兵把手,那帮洋人也不敢闹事,最后也不了了之了。”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赵管家听门外有点动静,赶忙道:“少爷,你吃好了我可得就得走了,不能让他们发现了。”赵管家慌慌张张地收拾完东西,就出门了。
李经淦吃饱喝足,躺着床上,心中满意道:“这回有老赵给我送吃的,那我就更能跟我爹耗下去了。反正我和玛丽坚持到底,我们总能在一起的。”
可还没等他的美梦做完呢,只听见门外数个人大喊大叫了起来,瞬间院内灯火通明,听声音好像是有院内的官兵抓到了什么人,正要往内院带呢。
李经淦趴在窗沿上一看,被两个官兵架着的竟然是管家老赵,只见他似乎被人正面打了一拳,脸青了一块,嘴角流着血,双腿拖着地,这喊着:“我不是来偷东西的,放开我!”
老赵被拖到了院子的正当中,可能是因为官兵拖他拖得太快了,老赵直接摔倒在地,正好摔在了关李经淦的屋子之前。旁边的官兵不由分说拉起赵管家,上去给了他一个大嘴巴,骂道:“都半夜了,老爷规定,子时以后前院和后院的人除了巡逻的谁也不许出来。你身为府上管家,怎么能不知道这条规矩?分明是出来偷东西的!”
老赵申辩道:“你们冤枉好人!我要是偷我什么时候不能偷啊!白天我有的是机会,非得晚上出来惹人看见!”
官兵骂道:“你看,你承认了吧!啥时候偷都想好了,快去通报老爷!咱们拿着家贼了!”说着两个官兵跑进了后院去叫醒李瀚章。
过了不一会儿,就有几个家丁护卫着李瀚章风风火火地走了出来,李瀚章披着一件单衣,一看跪在院内的是管家老赵,道:“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把老赵抓起来了。”
官兵将认定赵管家晚上出来偷东西的事情一说,李瀚章当是火冒三丈,瞪着白眉喝道:“好啊!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我就觉得这两天院子里得出点事儿,果然出事儿了吧!你说说,你都偷了什么?”
“冤枉啊老爷。”老赵跪在地上止不住地哀求,“我忠心耿耿地跟着您这么多年了,您什么好东西没赏过我啊?我怎么会馋府里的东西呢?我要是真偷了,就让老天爷拿雷劈了我吧!”
“好,那我也不冤枉好人,那我问你,你半夜违反我定的规矩随意在院中游走,意欲何为?”
“他这个......”赵管家这个还当真不好作答,跪在地上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来一个字。
“分明就是跟我狡辩!赵兴华,你虽然在我家干了十余年了,但是身为管家,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我也不能袒护你,虽然没有找到你偷东西的证据,不过晚上在院内出入,已违反我的规定,一律杖三十,逐出李府!”
赵管家眼含热泪,点了点头,道:“谢老爷赏!”
众官兵将赵管家架到一个长凳上,让他背朝下趴在凳子上,脱下他的裤子,两个家丁拿出水火棍上来,照着赵管家的屁股便打,这实木的红棍一拍三下,顿时赵管家的屁股就开了花,鲜血直流。赵管家疼的哇哇大叫,惨叫声顿时响彻了寂静的夜空。
李经淦在一旁的黑屋里看的实在忍不住了,一脚踹开了牢门,飞奔了过去,扑到赵管家的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水火棍,喊道:“别打他,要打打我吧!”
家丁们一看少爷跑出来了吓得退到一边,李瀚章高坐在台阶上,看了一眼李经淦,对旁边人说道:“谁管着李经淦牢房的锁的,他怎么自己就跑出来了?”
一旁的家丁说道:“是后院的刘三管得。”
李瀚章道:“一个锁都锁不好,让他明天收拾东西滚蛋!”
李经淦这时候脱下衣服来照在赵管家的屁股上,对李瀚章说道:“爹,你太狠了吧!老赵在我们家也干了十多年了,况且岁数也不小了,你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他呢!”
李瀚章面不改色道:“我刚才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他违反我的规定,在院内游走,问他他又说不出来为什么,就要按规矩办他。”他又对左右使棍的家丁说道,“把少爷支开,继续打!”
李经淦此时哭的脸上已经分不清是眼泪还是鼻涕了,他趴在赵管家的身上就是不起来,喊道:“你们要打就连我一起打了吧!”两个家丁见少爷在下面,哪敢再下棍子,呆呆地杵在那里。
“他妈的,你俩聋了!赶紧把少爷架开,继续打!”李瀚章喝道。
死命令下来了,赶紧跑过来几个家丁,把李经淦硬拉了下去,李经淦看还要对赵管家动棍子,喊道:“别打了,他是因为给我送饭,才半夜出来的!都是我的错,你们别打他!”
李瀚章听后喊道:“你们退下!”家丁们赶紧闪到一旁。
“我说的嘛,原来是给你送饭啊!好,好的很!你赵兴华胆子够大啊,竟然还敢给李经淦送饭,我的命令是饿到他同意婚事为止,你倒是观音转世啊,心这么好!”李瀚章站起身来怒目横眉地道。
赵管家用头不断地磕着凳子,哭着道:“我错了!老爷您饶过我吧!我错了!”
李瀚章叹气道:“哎,这我也留不住你了。我不惩罚你的话以后谁都敢公然的违反我的命令,再加五十棍吧。”
“得令!”左右家丁拉开李经淦,就要继续用棍子往赵管家的身上招呼。
李经淦见自己拦不住了,跑过去跪在了李瀚章的面前,哭道:“爹,求你了,你别打他了!这五十棍打在年轻人身上都要去半条命,别提老赵了,你看在他这么多年为咱们家操劳的份儿上,放过他吧!”
“不是我放不放过他的事情,他既然都知道规矩,为什么还要破坏?因为你拒绝我给你的婚事所以我罚你,但是他竟然仗着自己是管家就公然和你站在一起,无视我的命令,那就必须要罚!”
此时赵管家又被水火棍拍了几下,已经是皮开肉绽了,他已经连求饶的力气也没有了,在那里疼的直哼哼。李经淦哭着在李瀚章面前磕头,道:“爹,是因为我老赵才犯得错误,你就惩罚我吧,别罚他了!”李经淦头都快要磕出血来了。
李瀚章也不理他,道:“我给你找的好姑娘你看不上,折我的面子,我又不能打你,正好这个老赵犯到我手里了,我不拿他出气就得憋死,继续打!”
看着快要被打的奄奄一息的赵管家,李经淦心一狠,哭喊道:“我同意和叶家成亲还不行吗?!你放过老赵吧!”
“停!”李瀚章立刻将用刑者何止,问李经淦,“你刚才说什么?你同意婚事了?这可是你说的。”
“我同意,我同意还不行吗?我不能因为我自己的私欲害死为我好的人啊!”李经淦喊叫声可以说是撕心裂肺,震得院内的鸡狗都跟着叫喊了起来。
那天晚上的事情此时还历历在目,李经淦麻木地骑着白马在街上行走着,后面婚礼队的震天动地的锣鼓声还正在敲打着,但是他却充耳不闻,心中还是在想着自己为了救老赵而答应成亲的事情。而现在这个时候,有些事情却在他的心中打了几个大大的疑问。
为什么当天晚上管他的门没有上锁?为什么老赵给他送饭的时候守卫会不在?为什么老赵被抓的时候睡觉的李瀚章马上就走了出来?感觉那晚发生的事情按理来说是合理的,但是自己这么细细地复盘一下,又有很多不合理的地方。
难道说的是?我爹故意让老赵给我送饭再抓他个正着,就是为了通过惩罚老赵来让我服软,让我同意这门婚事?可是如果我真铁了心不同意的话,就直接假戏真做地把老赵打死了?李经淦想到这里就不敢往下想了,不敢想象自己的爹用心竟有这么的深,心肠这么的狠。
他也不用再去想了,因为一切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他心如死灰,他不断地告诉着自己:“就这么过一辈就完了吧,玛丽,欠你的我只能下辈子还你了。”
当看着自己的新娘子在众婆子的搀扶下跨过自己家设的火盆宣告从此以后便是李家人的时候,李经淦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一切都结束了。”
第五十二章 逃婚
李府占地面积极大,内院更是像几个花园拼在一起一样,可以说是非常舒适大气,不过今日也是人满为患,来送贺礼的人络绎不绝,院内的酒席摆的都不够了,源源不断来的客人直把这座大院挤得满满当当。
“钱钟钱大人贺礼五百两!”“李峰李大人贺礼八百两!”“王升王掌柜贺礼一千两!”“何谦何掌柜一千二百两!”“诸位大人掌柜里面上座!”李府门口来送贺礼的官员和财主络绎不绝,门口负责查点贺礼的人喊叫声也是此起彼伏,一般是贺礼越重,嗓门越高。
廖清扬和尹华和王慧新挤在一个边缘的酒桌上,看着报贺礼数的家丁喊得这个欢心中愤愤不平,“妈的,这个娶媳妇啊还是竞拍豪宅啊!整的这个热闹!”
尹华接口道:“可不是嘛,我真都不愿意过来,咱聚英馆的从来都是和通武馆的势不两立的。今天要不是卖李总督的面子谁爱来谁来。”
王慧新道:“那个,老三呢?车富莱上哪儿去了?”
尹华道:“他今天不来了。”
“怎么就不来了?李总督办的大婚他居然还敢不来?”
“今天一早本来要跟咱们一起来的,后来说他的富来赌坊出事了,实在没办法了,他去平事儿去了就。”
“出事儿,出什么事儿啊?”
“说有个黑汉闹在赌坊里闹,说骰子里面有铅,赌坊出老千坑了他的钱。今天一早把赌坊的打手们全都打趴下来,车富莱是不去不行了。”
王慧新想了想,道:“你说的这个黑汉不会是曹龙莽吧?就是清日比武代表陈清玉的弟弟,那个小张飞。我之前听老三说过,曹龙莽经常在他的赌坊里面闹事,他又打不过他,找官府报官,官府都不干派人来制止曹龙莽,赌坊因为这个黑鬼都快要开不下去了。”
“老二,你要这么说,那好像还真是他,不过具体的我就不清楚了。”
廖清扬看了看四周,道:“怎么没看到翁筹剑馆的人呢?余名剑怎么都没有过来?”
王慧新道:“师傅,您这几天闭关修行,不知道这个事儿。翁筹剑馆现在都闹得顶朝天了。”
廖清扬很是吃惊,“怎么回事?余名剑又整啥幺蛾子了?”
“他们的镇馆之宝,醉龙剑前几日被盗了!现在正满大街找呢正。”
“什么,这可是大事儿啊!余名剑可是把醉龙剑看的比他的命还重要的,从来都是藏在最安全的地方,怎么说被偷就被偷了?”
“是呀,师父。余名剑怀疑是他的弟子们偷得,已经审问了好几个了,最后都报到官府那里了,也没个头绪,现在还在找呢,实在没时间过来了今天。”
廖清扬点点头道:“嗯,这醉龙剑听说是宋代时候就传下来的神剑,余名剑是应该焦头烂额一点了。不来就不来吧,不过这个礼金是不是得送过来啊?他给了多少?”
王慧新道:“师父,我刚才特意瞄了一眼礼单,他给了七百两。”
“什么,七百两,够有钱的啊!我才给了二百两!大爷的,这帮犊子除了开武馆赚钱以外,是不是晚上去山上砍柴卖柴火去了?”
尹华笑道:“哎呀,师父,算了吧,咱给的本来就少,你再嚷嚷的让别人听见。这是余名剑的礼金,你知道咱老三随了多少吗?”
廖清扬道:“尹华,你甭阴阳怪气地挤兑你三弟,我知道,两千两,昨天车富莱特意跟我汇报的,这钱是他一家子出的,不代表他个人,算是他爹孝敬李大人的。我说你平常的时间多用在练武上,别老放在和你三师弟争面子上,你也争不过他。你说你要是每天勤于练武,这次没准武林大会还能算你一个名额,也给你师父我争光不是?”
尹华自讨没趣,连忙道:“哦,徒儿知道了。”
王慧新一旁说道:“快看,新娘和新郎官来了,要拜天地了!”
李经淦颤颤微微地挽着叶秋梦的手,两人并肩往前走着,李经淦心中对那天的噩梦还耿耿于怀,偷眼看了看蒙着红布的叶秋梦:“她不会真要吃我吧!”
不过现在她是恶魔还是天使自己都要娶了,李经淦二人跪在坐在高堂上的满脸笑意的李瀚章和叶芝贞的面前,两人拜起了天地,当夫妻对拜的时候李经淦和新娘头碰头,他听到“呜呜”的哭泣的声音,明显是叶秋梦好像在红布里面流了泪。李经淦心道:“哎,虽然以前我在通武馆的时候你没少欺负过我,不过我也不往心里去,现在咱俩都是苦命的人,真是难为你了。”
在众人的叫好声中,拜天地礼成,主婚人高喊:“送入洞房!”叶秋梦在婆子的搀扶下送进去了洞房,李经淦还要留在这儿给各位客人敬酒,答谢。
“以后咱们就是亲家了,叶师傅,要多多照应啊。”李瀚章对叶芝贞笑道。
叶芝贞赶忙道:“是是,以后还请亲家公多多帮衬。我这个女儿啊脾气不小,性格古怪。从今以后您就当她是自己的女儿,要打要罚都听李大人的。”
李瀚章笑道:“你看,亲家这不又外道了不是,以后在您这儿就没有总督了,只有亲家公。有什么吩咐您就尽管说。秋梦我是很喜欢的,姑娘有点特立独行也没什么不好的,以后成了妇道人家就好了,亲家让我打她罚她,我可舍不得,我舍得打,我这个宝贝儿子还不得跟我翻脸啊!”两人点头大笑。
这次来参加大婚的客人有广州城的富商、地主、馆主等等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最引人注目的是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头戴乌沙,身着蟒袍的官员。他们一是为了来巴结庆贺的,一部分是来与李瀚章汇报公事的。成亲的流程走完了,李瀚章便与众官员商议事务。
叶芝贞见离晚上洞房还有一段时间,自己便去了李府的后院去看望叶秋梦,他一进门,见几个丫鬟在这儿屋子里面伺候着叶秋梦,见她仍是将红布盖在头上,坐在婚床上默不作声。
叶芝贞将丫鬟支了下去,自己搬了把凳子坐在床边,看着叶秋梦,笑了笑,道:“女儿啊,你成李家人之前爹再来最后和你说一会儿话。是不是现在还在怨恨你爹啊?”
叶秋梦身子微微一晃,没有说话,看得出来情绪很是激动。
叶芝贞续道:“你不想说话没关系,你听着爹说就行了,爹岁数大了,就好磨叽磨叽。你娘死的早,你从记事儿开始就没见过你娘了,爹一手把你带大,因为你爹花甲之年才有了你这么一个宝贝闺女,疼你爱你犹如掌上明珠一般,什么都由着你向着你。这次你嫁给李公子,是爹唯一一个违背了你意愿强行安排你的事。你心中怨恨我,我知道。”
“刚才看在馆里抱着我和我哭的时候爹心里也是在揪心啊!不过爹还是要和你说,以前你在我这儿有我看着,谁都对你好,谁都不敢得罪你。现在嫁人了,尤其是官宦人家,言行举止一定要注意,多跟你官人你公公说些客气话,他们都不是刻薄的人,都会对你好的。以后别老是耍性子,让人家看的笑话,对你也不好,知道吗?以后想回家,也不要总回来,要不李大人该说你心思没在他们李府,想爹的话派人给你爹捎个信,爹过来看你,好不好?”
叶芝贞又说了好久,从叶秋梦一岁开始的事情一直说到十八岁,叶秋梦身体只是不住地颤抖,也没有吭气。
说道最后,叶芝贞终于忍不住情绪了,老泪纵横,泣不成声道:“哎,女儿走了,从此以后我又是一个人了,没人陪着我,孤零零的一个人了我又是!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说到最后叶芝贞竟嚎啕大哭了起来。
叶秋梦好像终于感觉忍不住了,身体晃悠的更厉害了,也哭了出来,“呜呜”的声音从红盖头中传出,声音越来越大。叶芝贞还没等着感动呢,突然觉得不对劲,感觉这个声音不像是叶秋梦的生音。他说道:“女儿,你......”
红盖头里的声音传了出来,“老爷,我,我......”竟完全不是叶秋梦的声音。
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向叶芝贞飞袭而来,他上前一把把盖在新娘头上的红布扯下,一看红布下的女子大惊失声,喊道:“柳杏!怎么是你!”今日的新娘却不是叶秋梦,而是她的贴身丫鬟柳杏。
柳杏一脸惊慌地道:“老爷,你别骂我,小姐求我好几天,后来都要给我跪下了,说我要是这次不帮她她就找个没人的地方一头撞死。小姐一直以来对我都很好,我心疼她,所以,所以......”
叶芝贞此时都疯了,喊道:“你们怎么换的?我刚才还看见她了呢?!”
“小姐提前打听到了新娘服的样子,找人又做了一件给我穿上了,刚才从馆里出来的时候我们在茅房换了的!老爷,这不是我的本意啊!刚才我从来了这儿以后就很害怕,身体一直在发抖,刚才拜天地时候我吓得都快要哭出来了。您打我骂我都行,别把我送回老家就行,求您了!”
“这个死丫头现在在哪儿?!”
还没等柳杏回答,外面的丫鬟推门而入,边推还边说,“老爷,大喜的日子别又哭又喊的,不好呀。”还没等她们说完,就都看见了掀了盖头的新娘子,叶秋梦她们都认识,一看这位竟然不是她,都大惊失色,叶芝贞还没来得及拦着,就都喊道:“不得了了!新娘不见了!”
不一会儿,整个李府都知道了,叶秋梦没上花轿,来了的是个顶包的,整个府内瞬间乱成一团。叶芝贞一边抱怨府里的丫鬟嘴实在太快,一边跑出去码人,找他的弟子们散出去一定要把叶秋梦带回来,绑也要绑回来。
在院内众人乱作一团的时候,李大人的儿媳妇逃婚了,这还得了了!而此时还在那儿要和众客人答谢敬酒的李经淦听到这个消息,手一滑,手中的酒杯掉落在地,摔了个粉碎。众人也不敢上去劝,只道是新郎官受到了打击,心中震惊过度造成的。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震惊是有的,不过对他而言来的不是打击,而是狂喜。通常以往的小说中讲到新娘在大婚的当天跑了的话,新郎官这个时候内心应该感觉到难过,愤怒,没脸见人,然后立刻码四五十个人,杀出去要抓回新娘,然后把那个撬他媳妇的人打个半死。不过咱们这位新郎官却不是,此时他的内心想的是:“太好了,这样婚就结不成了,我又自由了!叶秋梦,干的漂亮了!歪瑞固得!”
第五十三章 相拥
“江畔寒树阴雨浓,鹈鹕游历过江东”沈落松抬眼望着屋外天上的乌云,低头看着在院内低飞而过的燕子,口中吟道。
头顶乌云密布,种种迹象表明快要下雨了,不过为什么阴云只在城西这里堆积呢?对了,今天是她的大婚的日子,老天爷得给她让路了,城中万里无云,都上我这儿来了。果然阴雨天都是留给失意之人。
也不知道她这些日子是怎么度过的,是不是已经把我给忘记了?哎,沈落松你在想什么呢,忘了你还不好吗?一个穷小子,怎么跟人家比啊?她只是一时走眼,看上了你,真以为自己是金子打了,玉琢出来了的啊?没准现在她上花轿正开心着没和你在一起呢。
沈落松胡乱地在脑子里想来想去,不知过了多久,天上“轰隆隆”的打雷声传了下来。屋子里面有人喊道:“小松,快进来,要下雨了!”
“知道了,娘!”沈落松答道,然后关上院门,进了屋子。
沈落松的母亲身子不好,卧床在家多年,这时,大雷将她吓了一跳,赶紧招呼儿子回屋。
“娘,变天了,你的腿一到雨天就疼,我给你揉一下吧。”沈落松坐在床边,双手使劲自下而上地捋着他母亲早已萎缩的小腿,母亲这几年老的很快,四十岁不到的年纪脸上已满是皱纹,头发也花白的一半,沈落松边按着腿,边和母亲说说笑话,让她开心。
母亲看着沈落松,露出慈爱地微笑着说道:“小松,你是不是有心事啊?感觉你有点心不在焉的。”
“没有,娘,我挺好。你儿子不是一直好这样吗?老好心里想事儿,有时候就会感觉我神游了一样,哈哈哈。”沈落松笑道。
“哎,这几年真是难为你了。我这身子骨不好,本来要伺候你的岁数,却要被伺候。每天帮着家里的丫鬟给我做饭打扫,给我按摩,跟我说所见所闻。要是没有你,娘真不知道这几年要怎么过来.....这几年你从来没有过无忧无虑的生活,办什么事情都为了你娘考虑。就连有什么心事回来也不和我说,怕我知道了担心。什么苦什么罪都自己受着......”
沈落松一边微笑一边摆摆手,“娘,瞧你说的。伺候你这个也不叫事儿,你生我养我吃多少苦,儿子伺候娘这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再说我每天过得挺有意思的,和大哥三弟出去侃侃大山,看看书写写字画些画,又能消遣又能赚钱,还有啥想做的没做的啊?”
“可是为什么你这一阵子时长叹气又闷闷不乐的?往常你伺候完我三天两头就出去找清玉和龙莽去,现在反而天天窝在家里,还得人俩大老远过来找你。”
“......”
“别看你娘天天在屋子里躺着,最近传的事儿我也多少知道一点。你是不是很喜欢叶家的那位姑娘啊?”
“看来你还真知道啊,娘。什么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啊?区别不大,喜欢能怎么样?我只是现在只是觉得很郁闷,很难受,我感觉从小到大都没有这个感觉,就像觉得自己视若珍宝的东西被人硬生生地抢走了一样,我难过,但是我现在内心最起伏不定的想法确是愤怒,就感觉心窝子烧火。”
“你可别这么上火,小松?对身体不好,你是不是在恨那些阻挠你俩的人?”
“应该是吧,我觉得我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事情,为什么和我互相中意的人不能在一起呢?我本以为我早就看透了,甚至我会伸手将这些宝物往外推,还给那帮强盗们装笑脸,说好话。可是,真正经历了这些之后,才发现自己并没有超脱至此,不光没有超脱,反而像一个小人一样,耿耿于怀。我讨厌我现在这个样子,我从来没有这样过,就连当年爹......”
沈落松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赶紧止住了嘴。母亲听着却微笑着道:“没关系,你是不是想说,当年你爹抛弃了我们娘俩的时候你都没有这么恨过他。”
“是.....娘,对不起,我不应该提他,让你生气了。”
母亲微笑着道:“傻孩子,我要是那么大气性,天天窝在床上生气,那早就死了。”
“您难道不恨我爹吗?我爹看你重病不起就直接抛弃了咱们,带了所有钱细软和人跑了,要是没有邻居帮忙,我怕咱们都活不过那一年的冬天。”
“当年是恨,每天晚上想这件事都睡不着觉,好几次啊,都想自己了解了一了百了。”
“娘......”沈落松急道。
“还没说完,后来就想通了,你爹还是干了件好事儿的,把你留给了我。没有真正让我这么孤零零地呆着,你又懂事,会照顾我。你爹错了是他自己的错,犯不着用他的错误来惩罚我自己。”
“对,你这么说就对了。”沈落松欢喜道。
“咱们娘俩这不是活的挺好嘛,天天都有来我这儿串门的,有说有笑的。龙莽和清玉又经常来看我,来送来的鱼肉啊,白菜啊都吃不完。你有这些好兄弟,每天快快乐乐的多好啊!”
“是,你说的是,娘。”沈落松擦了擦眼泪,道,“我的错,我不应该这么想着这些事情,现在生活多好,非要去胡乱喜欢别人,真是不应该。”
母亲手稍微用了点力敲了一下沈落松的手,“小松,你没听明白根本!你没错!”
沈落松茫然无措,“我怎么......”
“喜欢上一个人,是多么美好的事啊,怎么会是错误呢?”
这句话听得沈落松只感觉一道闪光从脑中呼啸而过,瞬间心结似乎就被用利斧切开了切碎了一样,荡然无存。他这一段时间总是苦苦思考着,为什么自己要喜欢叶秋梦,为什么这般不懂道理要喜欢一个不可能在一起的人,自己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折磨。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生而为人,就会受到**、幻想的困扰,无助、懊恼的折磨。终日摆脱不掉,郁郁不得其解。可要知道这世上欲即是理,理即是欲。只要有喜欢的东西,就是理,有烦恼的东西,也是理。都是必然会存在的。要想办法去化解,而不要想办法去逃避。
沈落松脸上终于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望着母亲,“娘,谢谢你。”
母亲微笑着对他道:“儿子,有什么不懂得困惑的就和我说,毕竟你娘比你多活了二十多年呢。”
这时,听外面院门传来“砰砰”的敲门声,混杂在下雨的声音中,沈落松奇道:“这天已经下起了大雨了,怎么还有人来串门呢?”他撑着把伞,跑了出去,打开院门,眼前的景象让他目瞪口呆。
门外叶秋梦,身着一身红嫁衣,此时已经被雨水沁透了,脸上的红妆已经全化为水花,在面颊上流淌,叶秋梦目不转睛的看着沈落松,两人四目相对,半天无人说话。
“你的手好了吗?”这是叶秋梦的第一句话。
“好多了,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你不是......”沈落松已经分不出脸上的是雨水还是泪花,说道。
“我只想再来看看你。”
此情此景,已无需多言,沈落松将伞一扔,一把抱住叶秋梦,叶秋梦双手高高一身,搂住了沈落松的肩膀,二人的嘴唇碰在了一起,身体紧紧地相互靠拢,此时的景象注定成了这二人生命中最难忘的瞬间。大雨也在此时似是终于烘托完气氛一样,瞬间戛然而止,朝阳从云朵中映射出来,映在淌满雨水的大地上,在二人的正上方,一只好像七仙女编织出来的彩虹挂在了当空,此时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在为这二人甘当配角。
第五十四章 教堂
“冲动是魔鬼啊,我怎么就这么不冷静呢。”沈落松口中喃喃道。
“怎么了,我听你那个意思挺后悔呗?”叶秋梦一旁嘟嘴说道。
“不是,不是后悔。我刚才看你楚楚可怜的,就没忍住,属于真情流露,隐藏不住。”
叶秋梦脸上微微一红,道:“哼,还算你有点良心,不枉我这么多天苦苦地撑着。”
沈落松摸着叶秋梦的脸颊,深情道:“秋梦,我看你这一阵子都瘦了。”
“能不瘦嘛。”叶秋梦挽着沈落松的手道,“上次我都急疯了,你也不等我就走了,你说我能不天天惦记着吗?还好你呀不算良心泯灭,还能知道心疼我。”
“我怎么能不心疼你呢?”
“那你还什么冲动是魔鬼,干什么啊,我长得那么像鬼吗?”
“不是呀,我是想把你捧在手上疼爱,还怕捂化了你的。你是我的宝贝,就算是魔鬼也是那种专偷人心的魔鬼呀。”沈落松深情道。
叶秋梦喜上眉梢,脸上有点不好意思,轻骂道:“就属你油嘴滑舌,好,那你说说,刚才怎么就叹气了?”
沈落松愁苦起来,“还不是想到之后要在李瀚章李大人那边,我一个小秀才,怎么跟李大人赔罪啊!”
“这倒是,估计现在我爹和李大人正雷霆大怒呢,我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们。不过我跟你讲啊,咱俩虽然说不算是生米煮成熟饭,但你也得负责,反正我死活都是你的人了,刚才我管你娘也喊了一声娘,咱娘也答应了。现在说好,我是你的内人,这种对外的事情我插不上嘴,我最多和我爹赔罪流眼泪去,李大人那里你自己想办法,反正你想出来的我都依你。这就叫做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哎呀,真是的,好,你官人想想办法。你爹......不是,咱爹那边都好说,主要是李大人那里怎么说。一品大员啊,现在估计满城追杀我呢,我还得去跟他求情去。”
“他派人你也能应付,主要是他会被咱们的真情打动吗?”
“肯定不能啊!他儿子都未必能打动他的。”
“那你就当孙子吧。”
“孙子也行,一般都是隔辈亲......不是,我说正经的呢,秋梦,别老打岔。”
“好,你想吧,大官人。”叶秋梦哈哈大笑。
沈落松想了片刻,拍腿道:“如今只能拼一下了。”
叶秋梦被吓了一跳,“怎么拼,你跟他动刀子,武力说服啊?”
“不是,硬的不行,软的也够呛,那就来个半软不硬的,咱们得走一招险棋,捅李大人一记软刀子。”
总督府旁的石室圣心大教堂内,玛丽正在对着被钉在十字架上的耶稣祈祷许愿着。
今天是西方洋人规定的礼拜三,是不需要对上帝做礼拜的,所以,今日并没有教徒会来。教堂内除了玛丽外空无一人,但是宁静的环境,并不能丝毫的平息玛丽心中如湖面被狂风吹拂的波动。
主,为何你的孩子生来就要经历这些苦难?为何你要让你的孩子如此痛苦?为什么我明明知道他不爱我,我还对他念念不忘?
玛丽从李经淦被李瀚章关起来之后多次想去救他,但是每次李瀚章都是连门都不让她进,逼得她最后带一些朋友要硬闯进去,可还是不行,虽然广州对英国开放码头,但是英国人还是不敢在城内太过分的造次,更别说是在总督府了。玛丽一直没有放弃,她一直找多放渠道想去再李经淦。直到几天后,李府的人传出来消息,李经淦同意婚事了。
玛丽像被霜打的茄子,呆在了当场。她不明白为什么李经淦会抛弃她,不明白为什么会置那些海誓山盟于不顾,不明白李瀚章用了什么方法让他又同意了。是的,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她做的,只能是祷告。
今天是他结婚的日子了,我刚刚看到他骑着白马在外面走,搀着她的新娘进了屋子。我看他好像消瘦了许多,很伤心。但是我却再也不能跟他说话了,和他分担痛苦了,哎,我也很痛苦,我的朋友们也不支持我,说我和一个东方人没有未来,我没有人可以倾诉。我只能和你说,主啊,您一定听见了吧。
他们都说我单纯,说我傻,但是不知道我不傻。因为我喜欢他,他也喜欢我,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他们说我傻,我觉得他们才傻呢。不过呀,这清国的规矩我不理解,为什么儿女的婚姻要父母决定,我们是独立的人,我们可以自己选择自己的喜欢的人,我不知道这哪有问题。
主啊,你教导我们男女之间在一起的前提是互相喜欢,只要互相喜欢,就可以在一起了,可是......我却不能,不能和他在一起,这是为什么?这是神的旨意,可我却还是寸步难行。你说众生平等,那无论我喜欢白人还是黄人你都是可以同意的呀。我很困惑,我真的很困惑,但是最多的还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伤心。
主啊,我的爸爸妈妈都是你虔诚的孩子,我也是你虔诚的孩子,从小爸爸妈妈教育我,只要跟着你的指示走,前途就会一片光明。可是我跟着你的指示了,却感觉到遍体鳞伤,痛苦不已。主,如果你真的可怜你的孩子,你的子民,请你给我一点回应好不好?
玛丽一边在内心祈祷,一边抬头看着十字架后面巨大的雕刻着圣母的花窗1,看到的圣母仍在那里抱着襁褓中的孩子,目光未从孩子身上移开,似乎对她的哭诉毫无反应。
玛丽哭诉道:“主,求求你了,我真的感觉到自己在无边无尽的苦海中挣扎着,哪怕你不能助我脱离苦海,让我少受一罪也好,可以吗?”
就在玛丽泣不成声之时,只见眼前圣母雕窗的玻璃上映射进来了一缕阳光,洒在了玛丽满脸泪水的脸上。阳光的光线瞬间将春种一样,透过五彩斑斓的玻璃花窗将五颜六色的光线播撒在了阴暗的教堂。
没等玛丽再说些什么,此时,只听得身后的大门被人推开,有人喊道:“玛丽,我在这里!”
玛丽对这个声音实在太熟悉了,她回头一看,只见是身着红衣的李经淦在闪烁着黄金色的太阳光的大门的门口,喊着她的名字。
两人只在一瞬间朝着彼此的方向飞奔而来,虽然只是几秒钟的时间,但是在二人看来,确是一眼万年的光景,两人在教堂的中间,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
玛丽眼含热泪,“你怎么来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不用结婚了,真的。我不用再娶我爹强行让我娶的人了!我可以永远和你在一起了!”李经淦哭红着眼道。看得出来,这一段时间,他真的也受了很多苦。
两人互相紧紧相拥,互相诉说衷肠。过了一会儿,玛丽看了看圣母像,此时,彩窗上的圣母,在被阳光的映射下,脸上似乎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玛丽指着花窗欢喜道:“我的祈祷真的管用,主是万能的。你看,主都为我们的重逢而感到开心了。
注:1雕刻着圣母的花窗:教堂玻璃彩色花窗,为西方教堂独有的建筑装饰,彩绘玻璃图案丰富亮丽。一般会雕刻圣母或者圣经上的故事。
第五十五章 胁迫
“李大人!”叶芝贞跪在李瀚章的面前,以头杵地,“我姑娘真是一时糊涂,都是那个沈落松的书生勾引的,您可千万别生气啊!”
李瀚章都没正眼瞅他:“别别,你是我大人,我这么一个受大家耻笑的总督,怎么能受你这个第一武师‘通天狮子’的拜呢?受不起!”
叶芝贞满脸愁苦:“您千万别这么折煞我了!我的名号是怎么来的,还不是您老人家给我帮出来的,捧出来的啊,没有您我就是个屁啊!”
“拉倒吧,我会捧谁啊?不行,我这个人看人不行,你可千万别说是我捧的你,我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这么说吧,咱俩现在就好有一比。”
“比从何来啊?”
“你看,咱俩就好比是农夫与蛇、苏东坡与狼、丁原和吕布......”
“老爷,我教女无方啊,你打我骂我都行,是我的错,您怎么处罚我都行!”叶芝贞一听李瀚章的话已经无地自容了。
“骂你,把你骂死了有什么用啊?你女儿到底跑哪儿去了?你找到了吗?”
“找到了,在城西......和......和那个姓沈的在一起。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果然,我就觉得周永和段寻当时灰头土脸的回来还跟我说把那个沈落松给教训了,我就觉得不对劲。看来是让人家给教训了。好,好得很!来人!”
瞬间跑进来了几个官兵,李瀚章道:“把那个沈落松给我找到,找到以后也不用经过我了,直接关到衙门大牢里,罪名就是勾引良家妇女,之后得着功夫我再慢慢地审他!”
“额,不用我们去抓他了!”官兵们道。
“怎么了?”
“他自己来了!就在府门外面,老爷。”
“送上门来了!那感情好。”李瀚章二人喊道,“他在哪儿呢?”
“在大门口外跪着呢,我们不让他进来,现在外面一帮人围着他看的呢!”
“什么?有人围观,你们怎么不把围观的轰走。”李瀚章隐隐觉得有点不妙,二人快步走了出去,趴在李府大门门缝里往外偷看。
只见大门外沈落松跪在门缝的正中间,他一身素衣,双手高抬举起一块大匾,大匾上书“认罪伏法”。只见沈落松跪在那里哭的那叫一个泣不成声,面前的地上都被泪水淋了一大片,正在那里念着求饶的话。
“李大人,我今天也不想说什么道歉之类的话给您听了。我本来要和叶秋梦一走了之,直接跑掉,但是想起一来家中还有年迈的老母,离不开我,二来李大人如此仁慈博爱,我不忍心这样做,所以我回来了。我知道您为人宽厚,爱民如子,我也知道我自己做的事十恶不赦,我回来只是希望您念在我家老母重病在床可怜的份上,饶了他们吧。”
“我爹从小狠心抛下了我和我母亲,我母亲把我拉扯到大不容易,我还为了我一己私欲,做下这种蠢事,得罪了李大人,我真是万死也不能赎罪的。我恨不得自己了断了自己,可是我今天来,只是想跟李大人说,希望李大人重重地惩罚我,能让李大人好受一点。我娘经常和我说,李大人虽然是当朝一品大员,与我们的身份差了十万八千里,但是他这人最是通情达理了,有什么话都可以和他说,就算自己真的做错了,只要不是危害其他人的事情,李大人都能谅解,从宽处置。我打小就信我娘的话,我就跪着这里,希望您能见见我,无论是将我五马分尸、凌迟处死,我都愿意!”
沈落松又说了好多,话中无非就是自己多么不容易,对自己做的事多么的痛心疾首,多么对不起李瀚章,鼻涕一把泪一把,活像是哭神转世。李瀚章在门内不动声色,冷笑道:“哼,给我来软刀子,以为这样我就能放过你吗?太儿戏了吧!”
可还没等李瀚章笑完,突然看到旁边有看热闹的百姓说道:“你真是太可怜了,自己好不容易熬出头来,还不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这真是受罪啊!”
旁边又有几个百姓接口道:“对呀,不过没关系,你是熬出头来了,李大人可是咱们的父母官啊!他老人家德高望重,心地善良,要不皇帝爷能把他派到咱们这儿当咱们的青天嘛!”“就是就是,咱大人那可是大好人,你又没犯什么重罪,只是和别人两情相悦。李大人会成全你的!”“什么五马分尸、凌迟处死。你可别吓我们了,李大人这般受人尊敬,你这不是打他的脸吗?”“你不知道,咱们李大人可好了呢,帮着咱们百姓伸张正义,又帮着咱们百姓提升收入。就是咱们的守护神。你这点小事儿,李大人就当个屁,放了就完了。不会为难你的。乡亲们,你们说对不对啊!”
这事儿就怕有人挑头,这你一言我一语的瞬间百姓们就闲不住了,连声喊道:“对,谁的没错!李大人就是菩萨转世!放心,肯定没事儿的你。”“年纪轻轻怎么这么不经事儿呢!李大人那么仁慈,放心吧!”“你把把心放在肚子里,有什么事儿我们替你向李大人求情,还不行吗?说的那些丧气话让人听不进去。”
更有甚者壮着胆子对着大门喊起来:“李大人,开门出来看看吧,这年轻人太可怜了,说的我们都流泪了,您就行行好,放过他吧!”瞬间,一大堆人跟着响应了起来,竟隔空向李瀚章求起了情。
门口变成了菜市场,李瀚章在门内气的快要翻白眼了,他一口气没上来,就要瘫坐在地上,叶芝贞眼疾手快,一把把他搀了起来,几个人跑过来直接把李瀚章架了回去。
李瀚章摊在太师椅上浑身发抖,口中念道:“好啊,发动百姓来闹事,来逼我!好小子啊,挺能耐啊!把我捧得比天还高,让我拿你没什么办法了还!”
“李大人,咱就派人抓他不行吗?还弄不了他一个小秀才了!”叶芝贞一旁直着急。
“怎么抓?软糖都快给你喂化了我还抓他,那我不就是无耻小人了吗?那我不就是不是父母官了嘛!那我就不是通情达理了嘛!老叶啊,你不懂,高帽戴久了就摘不下来了!”李瀚章无奈道。
叶芝贞也不敢多说话了,“那怎么办啊?”
“怎么办,你说怎么办,我能怎么办,这是来求饶还是来逼宫的啊!”李瀚章一边骂道,一边随手抓身边的瓷器古器往外扔,“大爷的,这日子是过不了了!”
叶芝贞是一最见不得别人欺负他女儿,二最见不得别人摔古器瓷器,他这回可是在屋里跑出花来了,左手一接,右脚一抬的,一个个的把名贵的瓷器都接住了。仗着是他练过,身子骨好啊,半天没累着。
李瀚章先扔累了,主要是身边没东西扔了,他气喘吁吁道:“行了,你歇会吧,你这么上蹿下跳我看着比你还累。”
叶芝贞道:“大人,您犯不着为这小子生闷气啊,你这一屋子的东西最新的也是南宋时候的,摔一个我都得心疼死。算了算了。”
“我跟他生闷气,我犯不着!来人,去广州县衙门口那儿把九品县令周海府,让他带人把沈落松提溜走。你来软刀子,我就来借刀杀人,告诉老周,带回县衙后直接伺候他五十大板,他不是精明吗,我看他这么精明还敢还手不!臭小子,居然跟我在这儿耍小聪明。”
这时,突然听到头顶上有人说道:“李大人啊,怎么这么多年没见,还这么大的气性啊!”
李府大堂的屋子本来就很高,上面都是木梁,正常谁也不会抬头往上看,谁想到居然有个人在头顶上。两人同时傻了,叶芝贞心中大骇:“怎么有个人在房梁上自己竟然毫无察觉,此人武功该是何等深厚?”还没等两人抬头,只见上面的房梁蹦下来一个人,正落在二人的面前。李瀚章还没等喊救命,便认出来了这位不速之客。
此人六十多岁的年纪,满脸皱纹,头发胡须尽白,一身的破烂乞丐服,手中正拿着一个酒葫芦往嘴里灌酒,笑嘻嘻地看着他俩。
两人同时喊道:“鲁天恩,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第五十六章 当官
鲁天恩像一个街边卖艺的老大爷一样,从裤子里掏出一只大鸡腿,当着李瀚章叶芝贞的面若无其事地啃了起来。
李翰章叶芝贞闻着这肉掺杂着鸡肉的香味儿和鲁天恩的汗臭味儿都要吐了,但看他吃的倒是挺香的。鲁天恩问他们要不要吃,两人同时摇了摇头。
叶芝贞捂着鼻子说道:“鲁大师,你还真拿自己不当外人啊!”
鲁天恩一边嚼着鸡腿一边道:“嗨,我跟李大人哪是外人啊。李大人除了媳妇不跟我共享剩下啥不跟我共享啊?”
叶芝贞都吓傻了:“你敢这么跟总督说话,你不想活了你!”
李翰章脸色很难看,但是他却并没有发作。摆手把冲进来要抓鲁天恩的侍卫支了下去,说道:“鲁大师身体看着还是听康健的啊,我有时候还老是担心的身子骨呢。”
“嗨嗨。”鲁天恩摆摆手,“彼此彼此,咱三年纪加一块都二百多岁了,仗着心态好点,混到现在,不错了。”
叶芝贞问道:“前一阵子武林大会,你躺在担架上,被抬来抬去的,之后就一直都没见着你。你去哪儿了?”
“哈哈哈,秘密,秘密。”鲁天恩哈哈大笑,把叶芝贞脸憋得通红。
李瀚章见他也没个正型,问道:“鲁大师今天不会借我府上的地盘光吃鸡腿玩吧?”
“本来吧,你这块地方宽敞,吃喝一边吃鸡一边看风景,不过我来了还真有点事儿。”
“你不会为了沈落松和叶秋梦的事儿来的吧?你还认识他们吗?”李翰章想也没想,说道。
“对,就是这件事,不愧是李大人,我当年脑子要是有你的一个零头,也不至于没官做啊。我和沈落松算是有点交情,今日算是做和事佬来了。怎么样,李大人,谈谈不?”
李翰章是两广总督,在整个大清出了慈禧太后和光绪皇帝,那是谁也不放在眼里,不过此时,他想了想,道:“你要我放过沈落松。”
鲁天恩点点头,“这孩子很是伶俐,很聪明,但是他实在是不了解你,自以为来这儿以退为进你就能放过他了,但是他不知道你李大人肯定不吃这套,沈落松之后死的会有多惨我就大概能想象的到。他是个武学奇才,因此事废掉实在可惜,我想收他为徒,看在他是我徒儿的份上放过他吧。”
李瀚章和叶芝贞同时大惊:“你可是从来不收徒的,现在要收这个小子!”
“是,我觉得他武功底子和头脑都很不错,主要是人品可以,比那些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强得多了。只要他同意拜我为师,我就收他。”
这个信息实在对李叶实在有点爆炸,李瀚章道:“我当年就差求你了收我儿子了,你都不收,很好。那这小子是你的徒弟,但是我为什么要放过他,你面子真的那么大吗?”
这时,听鲁天恩道:“如果你放过他了,你我的恩怨,就算了解了吧。”
也不知道他二人到底有什么恩怨,此时李瀚章听鲁天恩这么一说,心中似乎有一块大石头被人搬走了一样,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道:“我等了这话我等了好多年了,算是沈落松的命好吧,叶师傅,你怎么说?”
叶芝贞一旁缓了好久,他无法相信刚才还要弄死沈落松的气急败坏的李瀚章在听到鲁天恩要跟他解开恩怨后竟然要放了沈落松,他好不容易镇定了下来,听李瀚章问他,连忙答道:“总督大人都开金口了,我还有啥说的?不过我女儿也请李大人......”
李瀚章知道他要说啥,便道:“叶秋梦的事儿我就不追究了,不过她不可能再嫁入李家了,这一点你要知道。其他的我就不管了,反正我儿子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也不会再娶叶秋梦了。”
鲁天恩看事情成了,一旁嬉皮笑脸地道:“哈哈,叶大师,我来都来了干脆给保个媒吧,叶秋梦侄女天香国色,沈落松书生才高八斗,他俩成其一段佳话,岂不美哉?”
“姓鲁的,你不要太过分啊!”叶芝贞气的差点背过气去,“姓沈的勾引我女儿,李大人大人大量放过他了,我可没打算放过他,你还要说媒,做你的清秋大梦去吧!”
李瀚章看了看叶芝贞,对手下的护卫说道:“把沈落松叫进来把,别在外面跪着,丢人现眼的。”
过了一会儿,沈落松进了内堂,跪倒在李瀚章和叶芝贞的面前,此时,鲁天恩已经溜到后院了。沈落松摸了摸哭红的双眼,给李瀚章二人磕了几个响头,道:“罪名沈落松,叩见李大人,见过叶师傅。”
“小子,你有手段啊,看来我都不得不为你网开一面啊。你这办法是怎么想的,看你不光有勇,还有谋啊。”
“大人您误会了,草民就是愧对李大人和叶师傅,特来道歉的,李大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沈落松不是贪生怕死之辈,我认罚。”
“好,有种!我刚才审了我那两个办事不利的手下,周永段寻,你都见过了,他们这次说实话了,还是你从那个日本人手里救得的他们性命,武功很高啊!听说你为了救他们,流了不少血是吧?”
“是周大人和段大人不屑于与那蛮夷之地来的人斗,我才贸然出手,请大人见谅。”
李瀚章满意地点点头,“好,会说话,要是那日本人真杀了他俩,我还当真不好办事。你也算帮了我一个忙。昨天下属跟我汇报,说日本在朝鲜已经是蠢蠢欲动地要抢夺我们属国的领地了,他们的水师也日渐壮大,看来这几年不免会有一场大战。现在国家是用人之际,我不能只顾着我李某的个人恩怨。你是秀才,武功文笔都不差,想做官吗?”
沈落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叶芝贞一旁也不相信,只听沈落松道:“大人,小人的履历不够,年纪太轻,无法胜任大清官职。”
叶芝贞一旁以为李瀚章已经糊涂了,要出言劝阻,李瀚章摆手道:“年轻不要紧,自古英雄出少年,你是秀才,按理来说是不行的,不过现在我弟弟李鸿章提议卖官,太后准许,我现在就可以自掏腰包送你一个官......”
沈落松连忙道:“大人,这使不得啊。”
李瀚章摆摆手:“还没说完,我送的官是云南大理布政使司库大使1,正八品官,不过在那儿当官可不好做啊。现在那儿闹了匪患,原布政使被土匪杀害,现在我派你去,看是你的人头跟你的上任一样被送回来,还是能荡平匪患,还大理太平,你做的到吗?”
“草民做的到!”给脸不能不要脸啊,沈落松觉得这事情来的很是突兀,不知道为什么李瀚章突然会派他去那个地方,但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了。
“公文我明日派人给你送过去,三天后就走吧。带着你的母亲一起去大理,我听说你母亲瘫在床上好几年了,难为你这么孝顺了,大理气候适合调养身体,对你母亲的病会有帮助我可以容你比正常到职时间晚一个月,路上慢点走吧。”
沈落松简直不敢相信李瀚章这如观音转世的操作,激动地又磕了几个头,声泪俱下道:“李大人您真是我的再造父母,多谢李大人恩典!草民......下官答应李大人,必除大理匪患,决不罢休。”改口改的贼快。
叶芝贞一旁脑子成浆糊了,心道这鲁天恩面子太大了,沈落松这么大罪居然没有罚他还给他官做,虽然这差事凶险了一点,但是这比挨板子进大狱可好得太多了。可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李瀚章扭头对他道:“叶师傅,你觉得大清正八品的官陪你女儿的话你是不是也不太吃亏?你女儿虽然不是我儿媳妇,但是昨天那么一闹,也没法再嫁出去了,就干脆许给沈大人吧,你看如何?”
沈落松听后更是开心到无以复加,看着叶芝贞希望他点头同意,叶芝贞此时像天空下来一个大耳光扇的他云里雾里,也没法反驳了,心道:“鲁天恩啊鲁大师,你到底和李大人有什么交情,他居然能这么帮你。”只得咬咬牙说道:“都依李大人的吧。”
注:1布政使司库大使:大清官职,之后为了读者方便阅读,简化为布政使。
第五十七章 盗剑
当日下午,在陈清玉的家里。众人听着沈落松把刚才那段娓娓道来。
“我做梦也没想到我二哥这个德行的有一天居然会去当官,这李大人看上你哪儿了?”曹龙莽一脸怀疑地道。
沈落松不服气道:“你二哥怎么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啥我也不差啊,你就是眼馋知道吧。”
李镜缘端过一杯茶来给沈落松喝,笑着道:“哈哈,我二叔一表人才,给个巡抚都绰绰有余的,这次二叔是可以了,咱们也跟着沾光。”
陈清玉看着沈落松,叹道:“哎,云南的土匪我听说可不好对付,贤弟万事小心啊。”
“谢谢大哥关心,只是今天虽然我以退为进的冒犯了李大人,但是此招确实很是凶险。但是最后李大人不光饶恕了我还给我官做,这就有点匪夷所思了。我总觉得好像身后有什么人在帮助我渡过了这个难关。”沈落松道。
“李大人也许是看你是个人才,想锻炼你一下,别太往心里去,你干不干的好还不一定呢!”鲁天恩一旁说道。
四人看了一眼鲁天恩,数秒过后,才反应过来,都大惊失色,均往后退了几步,喊道:“卧槽!这怎么还有个人呢!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鲁天恩看众人吓成这样,哈哈大笑,“我都来了一会儿了,怎么了,刚过多久你们就不认识我了?”
曹龙莽揉了揉眼睛,“哎呀,这不是活神仙吗?你这个仙法真是可以啊。”
沈落松才缓过神来,从陈清玉家中找个凳子坐了过来,“鲁大师,你功夫气息可以啊,我居然都没有察觉你进来了。”
陈清玉武功已是登峰造极,连他都没有察觉到鲁天恩的气息,直接让他溜进了家里,实在有些惊恐,他听鲁天恩道:“嗨,我都消失了这么些天了,陈清玉和潘辰龙在总督府那里打的时候我都没出现,你们就没人在意我吗?”
众人同时点了点头。
鲁天恩气得一指众人,“你都得不了好死!居然没人注意我消失了,你们应该说‘鲁大师,这些天您去哪儿研究修习盖世武功去了啊?’没有人问吗?”
“好吧,听你的。”沈落松一脸不关心地问道:“鲁大师,这些天您去哪儿研究修习盖世武功去了啊?”
“嗨,我都不想说,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告诉你。”鲁天恩一脸高兴,道:“我因为跟李瀚章有点过节,你们说去总督府比武我就没跟你们去。我在郊外树林喝酒,每日伶仃大醉,之后便练起了醉剑,见松柏树枝垂落,有所感悟,十天十夜终于悟出了一套举世无双的剑法,名字我都想好了,这套剑法就叫天恩剑法。”
沈落松道:“这样啊,我那天还想了,说鲁大师这一阵去哪儿了呢?不过我看你身体康健,那就挺好的。不过这剑法起什么破名啊?”
“我自己创的剑法,当然用我的名字起了。不过我早听说了,你小松是这一片有名的诗人,还兼给人起名,不如你给我这剑法起个名吧,好听点,我就全套传授给你怎么样?”
“不要,我现在要去云南走马上任了,哪有时间学啊?”沈落松生性好玩,他虽然知道鲁天恩武功不低,但是可不想再跟他学什么剑法了,便不答应。
鲁天恩叹气道:“哼哼,多少人求我收他做徒弟我都不收呢,给你机会你不中用,这老李也是,非得给你派云南去。我要是那啥也跟你去了,不过云南怪虫毒蛇最多,我可害怕那玩意,等你回来的再说吧,我这段时间再加工推敲一下。”
沈落松心中大喜,还好他不跟着过去,要不天天就得跟自己墨迹要传他剑法。
这时,陈清玉有点难过地说道:“哎,二弟这么一走,大哥心里空唠唠的,这么多年咱们也没有分开过,今天就要分别了。”
看着陈清玉很是落寞,沈落松不忍道:“大哥,当时李大人给我派任务的时候我光想保命了,也没想那么多,我是真不愿离开你们。不过咱们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等我云南的事情处理好了,我就会回来看你们的。”
曹龙莽摆摆手道:“比赛的日子定在了正月二十五,二哥,你得在云南快点搞你的剿匪计划了,早点回来兴许还能一起过个年。”
“看吧……”沈落松道,“年不是有的是嘛,慢慢来,我是想回来跟你们过得,只是我娘折腾不起。我只能偷偷回来看一下大哥比武。话说,大哥,我上次说的武器的那个事儿,你有谱了吗?”
陈清玉一拍大腿,“哎呀,我忘了,主要是我不知道拿什么啊?二弟你说的他的太刀那么厉害,我也没有地方找兵刃啊。”
曹龙莽一旁哈哈大笑:“你们问我啊,都没有人问的吗?”
众人看了看曹龙莽,鲁天恩问道:“你有谱?”
“我岂止是有谱啊?你们来看!”说着曹龙莽从椅子下面掏出一根裹着厚厚一层棉布的长棍之类的东西,手一扯直接把棉布拉下,露出里面的长棍。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亮,棍子通体发金,在屋子里借着射进来的阳光闪烁着灿烂的光芒,一看之下,就觉得是一把上好的兵刃。
鲁天恩大叫道:“开花!啊不是。你这长棍是从哪儿来的?”
曹龙莽递给了陈清玉,陈清玉将长棍接在手里,觉得手感极好,分量也是刚刚好,他轻轻将长棍直放在地上,没用什么力气,长棍居然在硬地上嗑出了一个小洞。众人无不骇然。
沈落松吃惊地问道:“三弟,你这搞来的兵器绝不是随便哪个刀匠能打出来的,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哈哈哈,跟你们说你们别出去说去,我当这兵刃的材料是从哪儿来的?”曹龙莽道。
“哪儿来的?”众人同时问道。
“翁筹剑馆的镇馆之宝醉龙剑丢了,你们觉得是谁偷的?”
“不会是你吧!”众人大惊,“这几天翁筹剑馆的弟子为了找这个都失心疯了,你偷那个干嘛?”
沈落松脑子最快,“你……三弟,你不会把它给熔了吧?”
曹龙莽一挑大拇指,“哈哈,不愧是二哥,一猜就猜到了,把必须是我偷的啊!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大哥要用什么武器应战,终于想到了,广州城第一神兵,醉龙剑啊!我就直接夜里潜入他们剑馆,找了半天,终于在余名剑的房间的床下找到了。不过我偷出来之后我想大哥要是直接用他们的醉龙剑比武,别抓到了也不好看,我想啊,就干脆用它这个好材料,熔了做个少林棍,大哥用的也顺手不是。”
沈落松也是玩闹的性格,他丝毫不在乎,拍手叫好,不过也道:“哈哈,有你的三弟,不过我早听说这醉龙剑是大清民间十大神兵,我还没看一眼呢,这么被毁去了,有点可惜。”
“哎,我看了,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根绑着红缨的长剑。不过材料是真好,我用了用,劈什么断什么,把我家那口花岗岩做的大缸都跟切豆腐一样切断了,真削铁如泥。但是留在手里还是有风险的,我就赶紧找人给熔了。”
当年,翁筹剑馆的馆主蔡东江凭借自己神乎其技的剑法和这把无双利刃赢得剑圣的美誉,而今这把利刃竟被这黑厮给莫名其妙的毁了,他九泉之下,不知道是何心情。
曹龙莽又续道:“只是我去找我一个认识的铸剑师,他非说这是神兵,毁之不详,而且这剑分量不够,还得加不少材料,要加钱,一口价就是二百两,气死我了。”
“所以你就去赌坊闹了?我听说了都,还没问你呢!”沈落松接口道。
“哈哈,二哥我真是服你了,好像你当时就在我旁边一样。不过我可不是去闹,是去赌的,想赶紧赢了钱给那个黑心商,不过他们那个骰子是有问题,我带的钱两把就输了,我这手子怎么可能?我就不干了,你们也能猜到他们的下场了吧,后来车富莱来了,就是廖清扬的三弟子,他说李大人公子大婚当天,不能出乱子,我就给他个面子跟他借了二百两银子,这才熔好了这把神兵。”
恶人,十足的恶人。
沈落松李镜缘鲁天恩三人拍手大笑,沈落松对陈清玉说道:“大哥,你试试吧,让我们也见识一下少林棍法,这也是三弟的一番心意啊!”
只见陈清玉直接把棍子放在一旁,道:“我不会用的,这是别人的至宝,剑馆的弟子找它都找疯了。我怎么能据为己有呢?”
沈落松心道:“又来了,我怎么把大哥这个性格给我忘了?”赶忙道:“大哥,这翁筹剑馆的弟子武艺都不行,你用他们的兵刃化的兵器,也算是他们为国家出了一份力了。你别纠结了。”
曹龙莽一旁更急了:“大哥,我这辛辛苦苦的,我这是为了谁啊?再说了,你现在要物归原主也不可能了,铸剑师都说了,熔了容易,熔回去可是绝不可能了!”
陈清玉这次异常坚决,摆手道:“别说了,你们要是认我这个大哥,就别说了,我是不会用的。”
沈曹两人也不敢说话了,李镜缘知道陈清玉脾气,一旁赶紧解围,“清玉,你用不用再说,这毕竟是三叔的心意,嫂子先替大哥收下了。”说着使个眼色,沈曹两人赶紧把长棍包了起来,放进了屋子里。
陈清玉还要说什么,一旁鲁天恩道:“嗨,我听你们说今天不是要给小松这臭小子送行吗,我都闻着烤鸡的味道了,快端上来,我今天正好蹭个饭。”
李镜缘立马去端上酒菜,众人早就饥肠辘辘了,瞬间就把刚才的事情忘了个干净,哈哈大笑,推杯换盏了起来,曹龙莽大口吃肉,问道:“二哥,我那新嫂子怎么么跟你一块来啊?”
沈落松今天高兴,也喝了几杯,道:“她去找叶师傅......我岳父道别了,一会儿会过来的,明早上我们就一起出发。”
李镜缘道:“你怎么不和她一起去啊,这么重要的日子不和岳父吃饭,这是大忌啊!”
沈落松摆摆手,“别提了,他是迫于李大人的压力才同意的,他恨不得一刀劈了我,别去找不痛快了。”
众人谈笑风生,直至第二日天明。谁成想到,这将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相聚,再见之时,他们中却有人羽化飞天,终与彼此阴阳两隔。而完全没有觉察到这些的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命运之神,双手正扶着古筝的琴弦,将刚才弹奏完的琴弦上的余音收起,她弹完了他这首古曲优美动人的前半章。命运之神缓了缓神,手翻过一页曲谱,开始弹奏起了这乐曲中惊心动魄、响遏行云的后半部分。
《长亭剑》第一卷完
陈清玉与玉山信元的比武将会以何种结果收场,沈落松和曹龙莽后续的故事又会如何,一场比武又将会引出怎样惊天动地的大事?
精彩尽在----《长亭剑》---第二卷---《飞雪卷》
三月六日更新,敬请期待
第一章 雪中送药的小女孩
光阴流转忽已晚,颜色凋残不如昨。雪花飘飞,点点落白,撒在这片宁静安和的土地上,万里寂静,不知所想,思绪也随着这场大雪消逝了起来。
已经是正月十五了,今年的新年跟往常一样,过得还是那么的平平无奇。大家迎接新年的热情貌似也没有那么高了,孩子们觉得今年好像家里大人都不怎么开心,老一辈的只得和他们说是因为新年年味儿没那么足了。可其实是因为县官在小年那一天宣布,因万岁出了圣旨,要备战,扩充大清水师,所以还要加税。广州是通商口岸,加税的任务首当其冲,今年的税收比去年足足高了一倍多,县太爷心想的是为了朝廷,不行我就少贪点吧。自然最后,羊毛都出在了羊身上。
不过今年也确实是不平常,已经要开春的,广州城居然下起了鹅毛大雪,这座城冬天都好多年没有下过雪了,很多大人甚至从小打到都没见过雪长什么样子。可真是稀奇,孩子们前几天还抱怨父母没有给他们买鞭炮,现在就欢天喜地的在雪地中玩耍了起来,好不快活。
望着院外奔走嬉戏的孩子们,叶芝贞捋了捋胡子,叹了口气,说道:“还是孩子好啊,一天天的真是无忧无虑的,给个雪地就能玩好几天。不过这雪落地竟然不化,真是稀奇。”
潘达一旁说道:“哈哈哈,你这个糟老头以前一天天的可没这么多感慨啊,是不是女儿跟人走了,想她了?”
叶芝贞被潘达一语点破,也不掩饰,叹气道:“哎,这一走都快半年了,能不想吗?你儿子当年被你送去少林寺,你怎么做到不想他们的?”
潘达一下就急了:“谁说我不想的,我写了多少信托人过去的,不过看他们在那儿挺好,慢慢就没那么想了。”
“他们上个月来了个信,之后就没消息了。我这天天等信,怎么没人来送呢?”
“嗯?”潘达,“信上说什么了吗?过得怎么样啊这二位。”
“说还不错,秋梦说那个兔崽子当官当的挺好,云南的知府都对他赞赏有加,说小的土匪已经平的差不多了,现在已经带兵包围了大理最大的土匪窝,不日就会将他们呢一网打尽。”叶芝贞还是对沈落松跟耿于怀,现在有时候还是觉得沈落松能做他的姑爷还是个天方夜谭,现在每每提到他,还是称呼他为兔崽子。
“行啊,可以啊,我早看出来这姓沈的不错。老叶,你也别老不拿人当回事儿,怎么说人家也是文武全才,你女儿嫁他不亏。你说他万一要没娶你女儿,之后做官高升了,你上哪儿买那个后悔药去啊?”
“拉倒吧你快,他做的官再大,能有李大人的公子身份显贵吗?”
“你看你看,又提不是!人家李经淦公子也没打算娶秋梦,只是迫于李大人的威严,后来秋梦逃婚了,李经淦跟那个叫玛丽的英国娘们跑了,李大人现在都没找着他呢。李大人他老人家没追究你的责任,已经够开恩了,别老天天惦记了成不成啊?”
“这个李经淦,哎,你说说,我女儿这么俊俏的他没看上,非得天天惦记个吃都吃不到一块的洋老外,为了她连一品大员的爹都不要了,真是不可理喻!”
“嗨,这就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了,你女儿在别人眼里是个宝,在李公子眼里就不是宝了呗。多正常点事儿啊!别老琢磨了成不成啊?”
“希望我女儿和兔崽子平安无事吧,也不知道现在他们怎么样了,不是一个月来一次信吗?真是个,过年也不知道来封信拜个年,都到了吃汤圆的日子了,一点动静没有。”
“这就对了嘛,他们吉人自有天相,叫做虎父生虎女,虎女配虎女婿,错不了!”
叶芝贞一脸嫌弃,道:“你这个都什么词儿啊?赶紧想想清日比武大会的事儿吧,过十天就是正日子了。”
“哈哈,我还想提呢,你倒先说了,马上就是正日子了。我儿子大公无私,把这个宝贵的机会让给了陈清玉,到时候陈清玉击败那个玉山信元之后,扬我国威,也替我出一口恶气,那个玉山信元踢我的那一脚我现在还记着呢。”
虽然潘辰龙和潘武虎输给了陈清玉和曹龙莽完全是因为实力不行,但是潘达还是到处和人说是自己的儿子成人之美,把这个荣誉送给陈清玉的,说玉山信元太弱了,自己儿子不屑于与他打。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潘达好意思说。
“陈清玉只要不来个头疼脑热的,打败玉山信元绝对有八成的胜算。这个我敢肯定,这几天来广州城的日本人特别多,都是为了看这场大赛的,到时候好好让他们看看,夜郎自大的下场是什么。”
“对对对,到时候我还得让我的儿子私底下找找这些天日本来的武士的麻烦,让他们不那么舒服的滚回他们的老家。”
正说到这时,见有个人进来了通秉,通秉的家奴道:“老爷,有个小孩要进来,说给您带......”
叶芝贞还没等他说完,激动道:“不会是信来了吧!快快快,请进来。”兴奋的不行。
家奴马上把那个小孩带了进来,叶芝贞一看不禁失望,转头对那个家奴道:“你下回嘴不能快点,我刚才问是不是送信的,你就直接说不是就完了呗,下去吧。”
家奴莫名其妙被数落了一顿,心中不忿,“明明是你自己没让我说完的。”也不敢吱声,灰溜溜地走掉了。
来的是个小姑娘,她提了个篮子,拿出一副药包来,说道:“叶爷爷,我爹让我给您送药来了,晚上吃完饭后熬了吃,别忘了千万。”
叶芝贞虽然有点失望,但是还是挺高兴,道:“哈哈,荃儿啊,有劳了,这么冷的天还得烦你亲自给我送药来。”
送药的这个小姑娘是广州第一神医李神医的女儿,她现在兼着给他爹送药的活。“没事的。”她笑着道,“我爹说越是冷的天越要出去跑跑,走走,要不呆着更容易被冻着。而且我爹还给我算工钱的,我出去送一天药,就能从我爹那儿拿五十文钱买糖葫芦的。”
叶潘二人哈哈大笑,潘达道:“荃儿真懂事儿,我要是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儿才舍不得让她大雪天的出来呢。你爹倒是豁的出去,拿你当短工用了,真是的。要糖葫芦,潘叔叔一会儿就给你买去。”潘达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所以他看小姑娘都特别喜欢。
“不用了,谢谢潘叔叔。叶爷爷你要记得吃药啊,我爹让我嘱咐你,叶姐姐走了以后就没人监督你吃药了,可不能就这么放任自己,说不吃就不吃了,每天鱼啊肉啊的就没够了,一定要吃药,否则咳嗽病很容易犯的。”
潘达一旁道:“不对啊,你叫我叔叔,叫他爷爷,我凭空比他矮了一辈,这不成啊!”说着哈哈大笑。
叶芝贞道:“好的,我记住了,按时吃药,不大鱼大肉的,荃儿,我让厨子熬一碗姜汤,你喝一下再走吧,这大冷天别把你冻着了。”
李荃摆摆手:“不了,谢谢叶爷爷,我还要赶去下家,已经有点晚了,我送完他们最后一家还要赶回家吃汤圆呢。”
二人问道:“最后一家,你还要去送啊,已经下午了,别太晚了。你送到哪儿啊?”
“城西的陈清玉家,他夫人已经怀胎八个月了,最近身体不太舒服,他请我爹开几副安胎的药,我得赶紧给人送过去。”
第二章 不速的客人
“哎呦,哎呦。”李镜缘小声地喘着粗气,一点点移动着身子,把茶壶下的柴木点燃。陈清玉一旁赶忙过来,道:“干嘛呀,镜缘,你不是答应我不干粗活了吗?”
这一点活就已经把自己累得有点出汗的李镜缘笑了笑,“不干活感觉身体反倒更累,干点活心里踏实,清玉。”她边说边在陈清玉小心地搀扶下慢慢地坐在床上。此时,李镜缘已经怀孕八个月左右了,肚子圆鼓鼓的,陈清玉拿着手帕擦拭着她额头上的细汗。
“你都身怀六甲了,休息还休息不过来呢,我一个打盹你就干起活来了,下次不许这样,好吗,乖?”陈清玉关心着道。
“哈哈,你都还是学会这么跟我说话了,真拿你没办法,好吧,不干了,不干了。都你来做成吧?”李镜缘笑着道。
陈清玉摸着李镜缘的肚子,很是动情,说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生出来,让你平白无故地遭这些罪。”
李镜缘笑道:“儿女的生辰,母亲的受苦日,没什么平白无故地,你别这么说。十月怀胎,还有两个月呢,慢慢等吧,我现在有时候就感觉他在里面踢我,告诉我‘娘,我要出来看看你和爹’,我真希望能早点见到他呢。也不知道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陈清玉把头放在李镜缘的肚子上,开心的听着声音,“好像宝宝是这么说的,我还听见他叫我爹呢!”陈清玉自从被少林寺逐出以后,好像还是第一次多未来充满希望,第一次这么的活泼快乐。
李镜缘摸着陈清玉的头,非常欣慰地笑着,道:“清玉,能和你共度一生,是我李镜缘最快乐的事情。”
陈清玉也摸着李镜缘的手,深情道:“镜缘,我也一样。”
正在二人你侬我侬之时,听到外面的门响了起来,“开门啊,我是来送药的,陈清玉先生在家吗?我是李郎中的女儿李荃。”是个小女孩的声音。
“来了来了。”陈清玉笑道,推开了们,把送药的小女孩李荃迎了进来。“冻坏了吧,姑娘,对不起,应该我去拿药的,可是我夫人离不开人,只得有劳你们送过来了。”
李荃回答道:“没有,我爹说了,病人不能来取药,照顾的家人最好也不要来取,能送我们会尽量来送的。阿姨都快生孩子了,我更应该过来亲自送的。”
李镜缘很是喜欢李荃,道:“宝贝真会说话,快进来,屋子里有火烤烤火吧。外面太冷了。”
“不了,不了,我给你们送过来我就要回去了,我爹还等我过十五节呢。”
陈清玉道:“好,姑娘你等着,我把钱给你。”
李荃摇摇头,道:“我爹说了,给谁看病都可以要钱,唯独陈清玉的钱不能要。”
“为什么啊?”
“我爹说了,马上清日比武就要开始了,陈清玉代表咱们广州,乃至大清要和嚣张的日本人较量,是我们的骄傲,自豪。我们没有机会帮他什么,这次正好有机会可以帮助一下他,我们卖的药本来就比较贵,陈清玉家也不是很富裕,如果再拿了他的钱,那从今以后就没脸见人了。所以,陈叔叔,我不能要。”
“这.......”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姑娘能说出如此话语实在让陈清玉和李镜缘惊讶,李镜缘笑着道:“孩子实在太懂事了,不过回去和你爹说,我们都是街里街坊的,我们做什么都是应该的,要是真白吃你们的药,那你陈叔叔一天天的就得老想着这件事,到时候比武可比不好了呀。所以,宝宝,你一定拿着。”
“可是,我爹......”李荃有点为难,“我爹会骂我的。”
李镜缘道:“真乖,宝贝。好吧,为了让你不挨骂,清玉,你一会儿送送这孩子回去,一是她自己别出危险,二是你好好和李神医说说。”
陈清玉点头,又摇了摇头,“可是,镜缘,你自己在家......”
“嗨,你看你说的我都成废人了,自己在家都呆不了,你把门插好,送完她就回来,用不了多长时间的。”
“好吧......”
过了一会儿,陈清玉穿好大衣和李荃一起出了门,回头对李镜缘道:“镜缘,你别动身子,我马上回来。”
二人出去之后,把外面的院门插好。李镜缘坐在床上,笑着自言自语道:“这姑娘真可爱,当爹的怎么舍得大冷天让她自己这么出来来回跑,多危险啊!”
突然这时,听窗外有人道:“难道你就不担心自己危不危险吗?”
李镜缘大惊失色,还没等喊叫只听窗外刮来一阵怪风,屋子里的蜡烛瞬间被吹熄灭了。“嗖嗖嗖”,从窗户飞进来了三个黑影,站立在李镜缘的面前。李镜缘惊慌地看着这三人,黑灯之下看不太清楚,她刚要开口喊叫,其中一人上来就用手捂住了她的嘴,只听他用生硬的汉语说道:“别动,我们不是来伤害你的。”
李镜缘凑近了一看,终于认出了这个人,眼睛逐渐睁大,等到他的手放下来的那一刻,李镜缘终于吐出几个字:“原来是你。”
这时,另两个人打开了院门,从院外走进来了一个西装革履,大腹便便的男人。虽然屋子里一片漆黑,但是李镜缘光凭身形就猜出了这个男子便是半年前那天在总督府外见到的那个日本外交官,佐佐木山田!
佐佐木山田找了个小板凳,坐在李镜缘的面前,那三人规规矩矩地站在了他的身后,佐佐山田冲着李镜缘笑嘻嘻地道:“李镜缘,几年没见了,你还是这么的美丽啊。”
李镜缘冷眼看着他,“这么多年没见,你还是那么的令人恶心。”
佐佐木脸一沉,喊道:“掌嘴!”身后的一人上前,直接扇了李镜缘一个耳光,不过用力倒不是很重,只是让她感觉到疼痛,李镜缘知道是怕一会儿陈清玉回来,看到她脸上的伤。
“不对啊,不是多年不见了。”佐佐木想想道,“半年前在李瀚章那个老不死的府门前我可是看到你了。你当时不会真以为那天我没有留意你吗?你错了,像你这样迷人的女子,是个男人看到你后都不会不在意你的。”
李镜缘此时萎靡的不行,不知道是腹中胎儿夺走了她的精气神,还是眼前这个令人作呕的男人刺激到了她,她说道:“我早应该猜到的,这个时间段,你们是不会放过我这个棋子的。”
“聪明,我们日本人不喜欢浪费,每个人,尤其是每个女人,我们都会把她所有的价值都开发出来的。”佐佐木一脸淫笑着道,“不过你不用害怕,也不用往那方面想,你现在大着肚子,可是半点吸引力没有,而且你家那口子也要回来了。我们今天来,只是来和你谈谈的。”
人们喜欢做梦,因为梦会给人带来无边无尽的快乐,在梦中,人们会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没有道德的约束,没有法律的制裁。我门在梦中可以家财万贯,可以妻妾成群,可以称王称帝,而很多人最喜欢做的梦,是和自己心爱的却又得不到的人生活在一起。
每日上床入睡,都会祷告自己,要做一个好梦,希望梦里会梦到他(她)。有时候还真的会如愿,和他(她)在梦境中如胶似漆,相濡以沫,谈情说爱。“如果我和谁谁谁在一起相处一天,给个皇帝我都不换”,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确实是实话。但是很多人忽略了最为重要的一点,是梦就终究会醒,无论梦有多长,只要它是梦,就终究会有梦醒时分的那一天,而醒来后所带来的,是对那场梦的怀念,和对现实无尽的失落与惋惜。
而此时,李镜缘觉得属于自己的梦醒了,自己这几年来做的长梦终于醒了。冷酷的现实像是一个无情的恶霸,将睡在七彩蛋壳里的李镜缘拖了出来,而自己的另一只手用铁锤将那保护了李镜缘多年的蛋壳敲成了粉末。而李镜缘只能在一旁哭泣地看着,无能为力。
随着蛋壳的粉碎,那尘封多年冰封的记忆,此时正铺天盖地的向李镜缘飞袭而来。
第三章 忆往昔
时间轴拨到十年前,光绪五年,那个叫爱新觉罗·载湉的孩子此时才年仅八岁,他比清朝最伟大的皇帝康熙大帝还要早五年登基,众人期盼这位可爱的小皇帝能够像他伟大的先皇们一样,励精图治,在他的带领下,大清将再次繁荣昌盛,腾飞万里,成为世界第一等强国。而此时,他还是太小,只能由他的两位母亲慈安太后1与慈禧太后垂帘听政。慈安太后每天盼着这位小皇帝早日成才,成为一代圣主;而慈禧太后盼着这位小皇帝什么都不要学会,什么事情都听她的,同时她也盼着这位慈安皇后早点驾鹤西去,早点死,因为她明白一山不容二虎的道理。
光绪五年对应的国际年是一八七九年,在这一年中世界上发生了很多的事情,在这一年中,犹太物理学家爱因斯坦出生;美国大发明家爱迪生造出电灯,点亮了世界;日本国入侵占领了大清属国琉球国2,改名为冲绳,将琉球国王流放东京......
大清在这一年也发生了很多事情,大的不提,这一年康有为二十二岁,他刚刚开始接触西方文化,在其影响下,开始对传统封建统治有了深深的怀疑;袁世凯这年二十岁整,多次赶考不中的他被这些复杂的八股文搞的晕头转向,他下定决心弃文从文,发誓要干一番事业出来;这一年辽宁奉天3有一对父母,正对他们四岁的孩子规划着他的未来,考虑让他当一个木匠或是兽医,这个还不记事的小孩子,名叫张作霖。
这些日后惊天动地的盖世奇才此时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而我们现在要说的,也是位小人物。
河南省西部有一座中华名山名为嵩山,五岳中的中岳,《诗经》中对它的描写有“嵩高惟岳,峻极于天”的千古名句。天下第一寺少林寺便坐落嵩山腹地少室山茂密丛林之中,少林寺就不用多提了,中华武学武学发源之地,举世闻名。
此时已是傍晚,万籁俱静,是万物休眠只是,突然,少林寺外的森林被巨大的声音吵醒,百鸟被巨音吵得无法入睡,纷纷飞了出来,数以万计,景象相当壮观。
“当,当,......”寺中的钟声绵绵不绝地传了出来,极其深厚的响音好想代表着少林寺很厚的历史一样。
灭真敲完了寺中的大钟后,下了钟楼,见灭兴和灭法正在楼下等他。他们三个是寺中指派的敲钟人,轮流换点在每个时辰敲钟。灭真这次运气不好,抽到了在寅时4敲钟,不过他看这两人居然没睡觉在下面等他,很是诧异。
灭真问道:“你俩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儿当夜猫子干嘛?”
灭兴和灭法揉了揉眼睛,看着灭真道:“嗨,你敲的钟声山下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震耳欲聋的,我们咋睡觉啊?你说你这么卖力气干嘛,都寅时了,你不让大家好好休息啊。”
灭真摆了摆手,道:“你当我想啊?都是正苦师叔要求的。”正苦是寺内管着敲钟这块的僧人。
灭兴道:“哈哈,别说了,我看这钟声这么响,也没见谁醒了出来撒尿来。你当我们为什么来找你啊,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包袱,他打开包袱,里面竟然是半只烤鸭!
“我去,你们从哪儿弄来的啊?”灭真兴奋地问道。
灭法道:“,这是我们下午下山化缘的时候从一家施主那里化来的的,怎么样,有本事吧。”其实是他偷偷从山下的小池塘中抓来的家鸭。
灭真奇道:“谁疯了?给和尚吃鸭子?施主给你你也真敢要,不怕寺中正字辈的高僧发现啊!”
灭法摆摆手道:“嗨,你别管这个了,咱们天天吃斋的,我都好几个月没沾荤腥了,好不容易下山一趟,你管我咋弄来的呢。我们还没自己偷吃,这不过来给你分点。佛祖说了,有好东西,要善于与人分享,这样大家才都能修成正果。”
灭真笑道:“佛祖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佛祖还说不让你吃肉呢,你不也犯了吗?为什么只有半只了。是不是你吃过了?”
“冤枉我不是,我入寺时候被师兄看到了,他说如果我不给他一半他就跟我师父打小报告去,气死我了,我只能烤完给他掰了半只”
三人都是十四五岁的年纪,修行尚浅,也不管什么寺归戒律了,迫不及待地大快朵颐了起来。
“好吃好吃,灭兴,是你小子做的吧,味道真不错,要是再加点盐啊辣椒啊就更不错了。”灭真一边吃一边赞道。
“嗨,每个人每个月分到的盐,调料都是有数的,哪能再搞出来啊?”
“这鸭子本来就小,又让那帮缺了德的师兄拿走了一半,三个人确实没法分啊。”
正在这时,听身后有人道:“三个人不够分,四个人够不够分啊!”声音不大,但是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回头一看,只见一位三十多岁年纪的和尚站在他们的身后,正是他们的顶头和尚正苦。
三人吓得同时跪倒在地,求饶道:“正苦师叔,我们知道错了,您老人家行行好,别和我们师父说成不成啊,我们吧刚才吃的都吐出来。有道是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啊,您老人家就饶了我们吧。”
正苦看了看跪在地上的三人,又看了看掉在地上的鸭子,吞了吞口水,看了看四周没人,小声道:“鸭屁股有吗,给我吃,我吃完就不告诉你们师父了。”
三人一听大喜,“原来师叔也是同道中人啊,好说好说。”捡起掉在地上的鸭子一看,失望道:“师叔,鸭屁股让我师兄白天时候给抢走了,没得孝敬你了。”
正苦脸一沉,喝道:“这是哪个灭字辈的和尚这么不会来事儿,都知道我好的就是鸡屁股鸭屁股这口,还把它给抢了吃,回头我就抽他!”
灭法从鸭子身上撕下一大块肉,捧给正苦,笑嘻嘻道:“师叔,这鸭肉虽然没有鸭屁股香,但总比青菜豆腐好吃啊,您先吃,等我下次搞到了烧鸡的时候,第一时间孝敬您。”
正苦双手合十道:“罪过罪过,咱们是出家人,说话不许这么官僚,知道吗......你快给我,馋死我了。”一把抢过鸭腿,啃了起来。
半只鸭子四个人吃实在不叫事儿不一会儿,风卷残云,连骨头也没剩下。
灭真拍拍肚皮说道:“正苦师叔,今天要不是您吃了鸭肉,我做梦都没想到连您也会破解啊。”
正苦摆摆手,“嗨,咱们吃斋念佛的,我敢说,没几个没破过戒的,就是不能让别人看到就是了,我也是半年多没吃酒肉了,今天要不是方丈开讲经大会,高僧全在禅房听讲,我也不敢和你们这般鬼混。”
三人道:“对了,我听说这讲经大会可不好碰,方丈他老人家都多大岁数了,轻易可不开这大会。咱们是没有福气去听了。”
正苦笑道:“你们修行太浅,没资格去,就连我不是也没有让去听禅吗?咱们得从容易理解的心经背起,满满才能去领悟《大孔雀经》《宝藏经》《西天伦经》那些深奥的经书。”
“方丈已经讲了足足一整天了,再过一个时辰天都要亮了,得道高僧真是有定力啊。”灭真赞道。
灭法问道:“师叔,今天听经的都有谁啊,我看还是小部分能有资格去听。”
正苦道:“明字辈的高僧几乎全员出席了,明见、明苦、明圆这些高僧自然不必说了。然后是正字辈的高僧,有正音、正慈、正劫、正修、正难......”
“正难高僧!”三人听到这个名字同时激动地大叫,“他也去了呀!”
“对呀,你们也认识正难高僧?”
三人兴奋道:“能不认识嘛,正难高僧咱们少林寺除了方丈外的第一名人,听说他的少林武功可是堪称少林寺创寺千年来历史前十的人物,听说现在才二十岁刚刚出头,是下一任方丈的不二人选啊!”
“哼,还算你们有见识,这正难从小就在少林寺长大,当时他小时候我还没少照顾过他呢,他现在是寺中第一大红人,我脸上也有光不是。”正苦得意道。
“正苦师叔,您和正难高僧还有交情呢吗?真羡慕啊。”
“是,当时他六岁开始学经,八岁开始学武,那家伙,真是一个万中无一习武人才,什么武功,一学就会,一会就精。学到了十岁,他的师父便教不了他了,十二三岁的时候,全寺的高僧都教不了他了。后来方丈带他去了藏经楼,把他留在了里面让他自学武学经典,不出五年,竟然无师自通学会少林寺十多门绝技,连最难的金刚不坏体神功、一拍两散掌都融会贯通了,实在是无法形容。”
“哇,真想见见正难高僧本人,听说三位明字辈的高僧与他比武,都不一定能取胜于他。”
“说少了,六位高僧一齐都奈何不了他。我当年见过他展示过身手,一掌拍下,百年的老树,齐声折断,不费吹灰之力。不过你们要见他也不难,我吃了你们的鸭子,就告诉你们吧,留意着方丈禅房的大门,等他们讲完经出来以后赶紧趴在院外瞄一眼,不会有人在意你们的。从禅房走出来的最年轻的那个就是正难,别被发现了啊,发现别说是我说的!”
注:1慈安太后:咸丰帝第二任皇后,咸丰死后被尊为母后皇太后。
2琉球国:位于中国台湾岛和日本九州岛之间,蜿蜒一千公里,总面积三千六百平方公里。
3奉天:今沈阳。
4寅时:现凌晨三点至五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