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买酒
“鲁大师啊,那个包袱皮儿能不能先拿来一下。”车富莱把鲁天恩请到了赌坊里的一间小茶室,笑着对他说道。
鲁天恩见是廖清扬的弟子抓到自己的现形了,也不好抵赖,笑嘻嘻地把自己装银子的包袱递了过去,说道:“我看你那个荷官一天忙的太无聊了,调解一下气氛,没打算拿走。”
车富莱当然不好批评这个年纪和名号都和自己师父相当的人了,心想:“都传说鲁大师是个极其嗜赌成性的人,为人有时候又有点泼皮无赖。看来传言一点没错。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还一副嬉皮笑脸的样,真是为老不尊。”
鲁天恩看着车富莱把包袱皮儿的银子全拿走了时,脸上还挂着笑容,可是内心却无比愁苦,心想:“我辛辛苦苦做了十几个骰子,本来想一本万利,一天回本,把我那些在当铺的押的传家宝们都拿回来。没想到第一次用就被抓包了。老天爷不开眼啊!苦也命也!”
鲁天恩,山东烟台人,武术世家,在光绪元年考中武举人,曾在广东任过知县,但是由于自己不懂为官之道,不会左右逢源。每日尽遭遭同僚排挤,终被上级革职。好在他本身家境不错,,后来又在广州城靠拳脚打出了点名堂。人送外号“鲁大师”,日子过得就算不错。
可是后来,他沾上了酒和赌,变得嗜酒又嗜赌。嗜酒还好,不太费钱,关键嗜赌就惨了,多少钱也不够花的。
鲁天恩赌场战绩那叫做一个辉煌,他家境本还不错,有数块肥田,数所宅院,经过几年的奋斗下,成功的把宅院与肥田变现还了赌债。最后发妻带着孩子跟外乡人跑掉了。自己也沦落到无家可归,只能住店的情境。
这几天,由于欠了鸿运客栈一屁股的店钱,已经被酒保给赶了出来。他自己又不收徒弟教拳,没有生计来源,好不容易想到了这一招回本,否则只能去街边演胸口碎大石了。
车富莱心想也别全拿走,但是如果自己施舍太多又怕这鲁大师三天两头的找自己要钱花,就掏出了二两银子递给了鲁天恩,笑着说道:“您老拿着,不够了再找世侄我要。我怎么能看您在这儿受罪呢?”
“小兔崽子真当打发叫花子呢?”鲁天恩心中微微有气。不过自己确实是揭不开锅了,一手接过去,说道:“到时候还你哈。”鲁天恩一把接过银子,又说道:“替我给你师父带个好哈。”扭头就要走。
“哎,鲁大师,还有个事儿。”车富莱想起一件事情,赶紧叫住了他,“咱们这儿的两广总督李瀚章李大人的十一公子李经淦刚从西洋回来,马上要成亲了,他要迎娶叶芝贞师傅的千金,大喜的日子就定在了下个月初八,黄道吉日。到时候大师您一定要来啊。”
鲁天恩回头奇道:“老叶要嫁闺女了?上次我看她闺女还是个小娃娃,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啊。”
“是呀是呀,岁月飞逝嘛,到时候您老一定得来哦,李大人特意嘱咐了我们说看到您告诉您一声。”
“李大人还能想着我啊,哎,一晃多少年不见了都。”鲁天恩有些感慨道。
“李大人说了,您和他同僚一场,虽然相处的时间短,但是李大人总是挂念着你,希望能在见见您。我说鲁大师,很多人想见李大人一面都难,这李大人可是盼着您去啊,您就别等下月初八了,干脆直接去总督府找李大人吧,您二位也叙叙旧,这不挺好吗?”
“你知道什么啊?李瀚章这个人没有求我办事的时候能想得起来我吗?”鲁天恩心想。他口头答应着,走出了赌坊,心里还在想着:“叶芝贞那个老混蛋真有他的,土都埋到他眉毛了还不忘了巴结当官的,这要是当时我的知县让他当了,没准现在都升官调到京里了呢。”想想自己的为官生涯,不禁又摇了摇头。
其实,车富莱也不算是铁公鸡般的那样小气,那时候的二两银子可够一个几口之家两三个月的开销了,可是钱要是到了鲁天恩手里,就不是那个花法了。
“先去搞点酒吧,好几天没沾酒了,我都快忘了酒是啥味儿了。”鲁天恩想着便快步向离这儿最近的酒馆飞奔。
等他跑到了一家酒馆时,见酒馆店铺竟没有伙计,酒都摆在店铺门口的桌子上,他闻着酒香实在受不了了,一把抓起一大坛酒,也不管是黄酒还是白酒,便对着嘴灌了起来。
这一大坛美酒足有十多斤,谁料鲁天恩竟一口气不停,将一大坛酒喝去了半坛。这时,听旁边有人喊道:“嗨,嗨,你个糟老头,你当这酒是白给的,我就在里面整理东西一小会儿,你就在这儿对坛子吹了?”
鲁天恩闻言放下坛子低头一看,只见一个身高不足四尺半的矮人对他大吼大叫,看来是这家的酒保了。他说道:“我刚才看了,没人啊。里面我也瞅了,都没有人,你从哪儿窜出来的?”
酒保这个气啊,骂道:“你们他妈都拿我身高开玩笑,我就在那儿站着呢,仔细看都能看见。不管,喝完了吧?给钱,一两银子!”
鲁天恩听后差点没把刚才喝的全吐出来,他说道:“你放屁,这一坛酒最多二钱银子,你敢要一两?”
“就一两!这个是泸州老窖,四十年的陈酿了,一两银子还少要你了许多,拿钱来!”
“四十年的老窖你会放到外面吗,少来,你这就是讹诈!”
“对,就是讹你了!咋地吧!谁让你没买酒就喝酒,最重要的是你还说我矮!我堂堂七尺男儿啊!”
鲁天恩一听,憋不住笑一声,然后控制不住捧腹大笑道:“就你这比哈巴狗高出不多点的身材也叫七尺男儿,哈哈哈哈!你是看本大爷喝酒多了没意思,给我助兴呢!”他喝了半坛酒,有点上头了,再加上一乐,瞬间酒红上脸。
那酒家酒保顿时气的不行,他四处一翻翻出了一把菜刀,冲着鲁天恩大吼道:“你他娘的再说一遍,你个糟老头子,老子活劈了你!”
鲁天恩越想越好笑,还要继续嘲讽他为什么酒馆店里能翻出一把菜刀来,突然听到身后有人气喘吁吁地说道:“哎.......我姓沈的要是今天还能再让你出来买酒我就跟你姓......唉呀妈呀,这路小跑累死我了。”
鲁天恩回头看是一个身着白衣的俊朗男子在身后直喘着粗气,看来也是来买酒的。只听他又自言自语说道:“廖师傅家陈年老绍兴都不喝,非得要自己出来买酒,昨天就等你几个时辰了,今天要是再让你出来买酒,大家都得饿死在酒席上。”
这人便是沈落松,是刚才与曹龙莽比拼谁出来买酒的胜利者。
大部分人好酒是什么酒就都行,只要能醉倒在梦境之中就可以。可偏偏有些人,就是每次喝酒就要挑酒喝,一定要喝自己想要的那一种,否则决不罢休。曹龙莽就是这种人。按沈落松的评价,这人就是穷讲究,穷装蛋。
今天的难题又出来了,这黑货居然要喝葡萄酒。给的理由居然是好酒都没喝了,今天有大喜的事情,突然想喝,纪念一下。大家问是什么大喜的事,这货居然说碰到神仙了,难道不是大喜事吗?还好沈落松动作快,抢先于这个妄想狂一步跑了出来。
“对呀,我可以麻烦廖师傅的那帮下人出来买啊?我跑出来干嘛?”沈落松这才回过神来。当时一慌就直接莽出来了。找了半天,这才找到这一家卖酒的。
可是,沈落松又抬眼一看,这家店铺上牌子写着“百年白酒老店”。不用问了,肯定不卖葡萄酒!
葡萄酒虽然在中国历史也很悠久,却毕竟不是主流酒类,沈落松不太了解,冒蒙的出来了等一下不知道还要跑多久。
鲁天恩看着这个很失望无助的年轻人,说道:“小伙子,什么事儿这么愁眉不展啊?说出来让我高兴......不是,让我给你出出办法。”他喝的有点大了,差点把真心话说出来了。
沈落松沮丧之时,见眼前老人摇摇晃晃,颇不正经,看来是个酒蒙子。问问他也好,就客气的问道:“老人家,您知道哪有买葡萄酒的吗?”
这下也把鲁天恩考住了,他想想,“这附近可没有,说实话,那酒难喝的要命,谁会去特意买这个酒喝呢?”心想这小伙不知道怎么想的,说完也不去理他了。
谁想鲁天恩又听沈落松自言自语道:“曹黑厮啊。廖师傅家的酒有啥不好的?都是陈年的,非要出来买。”鲁天恩登时眼前一亮,道:“你说的是廖清扬吗?”
沈落松回答道:“是呀,就是‘聚英馆’馆主廖清扬廖师傅啊。”
“哦,他要请你们吃饭喝酒,拿给他省钱干什么玩意儿啊?他家那么多好酒!你们还要自己来买酒,给他省钱干嘛啊?”
鲁天恩本来就对廖清扬家的酒垂涎三尺,但是廖清扬老是嫌他为老不尊,老是不找他喝,再加上今天他徒弟车富莱居然拿二两银子羞臊他。眼见这小子居然给那个土财主省钱,加上他现在已经是极醉了,也不管这人能喝几斤几两的酒,眼前已经貌似已经看到廖清扬在院子里抱着自己家所有的空酒坛哭的场景了。
不过要让这小子就一头莽回去还得想想办法,他便问了一下沈落松要买葡萄酒的原因。沈落松也没有不耐烦,跟他大致说了一下他兄弟见了神仙想喝葡萄酒的急切心情。
鲁天恩一听也觉得简直是不可理喻啊,便道:“你这兄弟脑子不好,肯定是碰见哪个混子招摇撞骗了。我最恨的就是这种骗子,说自己是什么神呀鬼呀的,四处骗财骗色,都不得好死。”他自然不知道那个“神仙”就是他自己。
不过,想要找个理由回去让曹龙莽喝廖清扬的酒,还有点困难。鲁天恩脑子一转,计上心头。
他道:“你那兄弟喝葡萄酒,那我问你,他要用什么碗喝呢?普通的碗能喝吗?你见过谁拿个酒碗就喝葡萄酒的啊?”
沈落松本来看这酒馆没有葡萄酒卖,自己跑到下一个卖酒的地方还要好远,也不知道那块有没有葡萄酒卖。正愁着呢,听这老头一说,眼前一亮,“老人家,您说是葡萄美酒得配夜光杯喝吗?”
“对对,”鲁天恩笑道:“你这小子反应可太快了!唐朝诗人王涵的凉州词里写道‘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要知道葡萄美酒作艳色之红,盛入夜光杯后,酒色便与鲜血无异,饮酒有如饮血,‘渴饮匈奴血’的意思了。你就回去这么跟他说,老廖家没有夜光杯,这个我知道,对碗喝那肯定是不行的。”
说实话,这个理由有点扯淡,这就不是一个正常人能想出来的理由。
沈落松也觉得有点牵强,一时也拿不定,后来心想:“回去不妨试一下吧,反正我三弟铁憨憨,好糊弄一点。就说不这么喝酒神仙就会很不开心。”
一旁鲁天恩心想:“廖清扬,让你不请我喝酒,你就等着抱坛子哭吧,这白脸小子一脸精明想,怎么他弟弟这么傻呢?简直有病啊,肯定是碰着哪个缺心眼的老头假扮神仙骗钱!哈哈,笑死我了!”鲁天恩肯定不知道,他是把自己给骂了。
第十七章 婚事
就这么定了,回去就跟曹龙莽这么说,看看他能不能被唬住,不行再想办法。
这老人家也算是有水平吧,沈落松才想起来请教深鞠一躬,问道:“请问老人家高姓大名?”
鲁天恩好久没被人这么客气的问名字了,他身体一挺,正色道:“本人乃是光绪元年武举人,前广州知县,鲁天恩,人称鲁大师便是我了!”
沈落松真是大吃一惊,没想到眼前这个身着邋遢,满脸酒红的糟老头子就是前几年广州城极其出名的鲁天恩。这时他心里想着:“这老头儿不会是骗我的吧,现在教拳开馆生意都这么好,怎么落魄到这样了?”
其实,这老人到底是不是鲁天恩对沈落松来说也不是很重要,这老头骗没骗他也没多大关系,反正一会儿走了就再也见不了面了,谁是谁都无所谓,不用求问到底。
他深鞠一躬,道:“原来是鲁大师,久仰久仰。在下沈落松,广州本地人士。今日一见鲁大师,真是三生有幸。”反正说的客气点也不花钱,沈落松又是及其随性的人,反正看着老人听着挺高兴的,索性就多说一些场面话好了。
果然,鲁天恩极其受用,他自从房子田地变卖以后几乎就没几个人正眼瞧他了,他在几天之间从万人追捧到人见人嫌的地步。以前和叶芝贞、廖清扬他们关系都还不错,谁想到后来连他们自己的寿宴酒席什么的都不找他了,看来是怕他来了掉他们自己的脸面吧,说实话这两年,鲁天恩自己都有些习惯了。而今天沈落松这样一个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的小生跟自己如此的客气,实在是有点受宠若惊,受用非常。
他捋了捋好久没有洗过粘在一块的胡须,说道:“好好,沈落松公子的大名我也是久仰啊!”这句话当然是假的。
沈落松心想可别耽误了,赶紧回去,要不大哥三弟和廖师傅还等着自己开席呢。突然听身后有人说碎碎念的声音,声音是个姑娘的,很好听,:“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要嫁你去嫁!”
他回头一看,身后是一个身着粉衣的妙龄女子,见此女子容貌秀丽,面带泪痕,看来是刚刚哭过。
他倒是没有为此女子的容颜所倾倒,只是看她很是伤心难过,便上前关切地问道:“姑娘,你出什么事了吗?”说着他从怀了掏出一张布帕递了过去。
那女子看有人和她说话,一抬头,看是一个相貌极其英俊的青年男子,听他是在关心自己,又见他递过来了一张手帕,脸一红,说了声“谢谢”接了过去,实际上她眼泪刚才已经有点哭干了,但是还是象征性地拿手帕在脸上擦了擦。
沈落松见此女子站在那儿亭亭玉立,气质又是英姿飒爽,再加上穿着十分华丽讲究,并不像寻常人家的大家闺秀。寻思会不会是哪个地主官员或者武师家的闺女呢,又抬眼看了一眼那女子,只见那女子正眉目呼动,楚楚可怜的看着自己。沈落松不由得心跳加速了一下,那女子发现对方看着自己,却也羞涩的低下了头。
沈落松平时口才极佳,妙语生花。可是此时却不知道怎么却开不了口,那女子也不说话,只是低着头,一只脚在地上疯狂的画圈。
感觉过了好久,鲁天恩走了过来,惊奇道:“小女娃,你是叶老头的闺女吧?”
那女子抬头疑惑的看着鲁天恩,说道:“家父是姓叶,是通武馆的馆主。不知道和老人家您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鲁天恩听后哈哈大笑道:“哈哈,我就说嘛,看你就像,你是叶秋梦,对吧?”
这女子正是叶芝贞的爱女叶秋梦,她虽然在广州城有很多人都认识她,但是眼前这么一个乞丐模样的老人不光认识自己不说,好像还和自己的父亲很熟的样子。便说道:“是,我就是叶秋梦,老人家认识我的父亲吗?”
“岂止是认识,那是相当熟了。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着的?你记得不?”鲁天恩笑道。
叶秋梦一下子想了起来,高兴道:“哈哈,你是鲁大师,我想起来了。”她认出鲁天恩,却也并不因他身着破烂而嫌弃他,只是记忆中鲁天恩小时候对她很好,还背着爹教过自己一些功夫。今天能偶遇旧人,倒是很是高兴。
鲁天恩又捋捋胡子,笑道:“好好,你小姑娘人品也不赖,往常认识我的巴结我的人现在都躲我躲得老远,你还能笑声笑语的和我说话。不错不错。一转眼都是大姑娘了,要嫁人了,恭喜恭喜啊。”
谁知道叶秋梦本来脸上还挂着笑容,听了鲁天恩后半句的话脸突然沉下去了,正色道:“哼,有什么好恭喜的,我是不会嫁的。我爹要是真铁了心要巴结李瀚章,就让他再认个闺女吧,到时候把这个干女儿嫁给他!”
鲁天恩听后先是有点诧异,随后就明白了,看来这段婚事叶秋梦对自己这段婚事很不满意,估计还跟叶芝贞生了点小气,看她刚才哭的样子就知道了。
不过鲁天恩小看了叶秋梦,他哪里知道,这气生的可不是用小了点就能形容的了的。
时间转到一个时辰前,叶芝贞的通武馆内。
通武馆是广州城最大的武馆,坐落在广州城城北,武馆占地竟达五十多亩。武馆装修也是极其奢华考究,建筑的石料木材都是从云南运过来的,馆内还画了几多的壁画,山水走兽,瀑布云霄,一入馆内,壁画与建筑融合,馆内树木植被也极多,人在其中似在高峰山林之中,极有大气磅礴之感。
此外,通武馆所招的学武的学生达三千人之多,也是广州城之最。也是拜叶芝贞精通十八般武器,每样都可以教一部分学生所赐,当然收的学费也多了不少。叶芝贞六旬之后有时候看着自己亲手创立的武馆做大了广州最大,也是颇感自豪。
当然靠他自己一个人办武馆肯定办不了这么大的,主要是他在很适合的机缘下结交了当时还是漕运总督的李瀚章,并收了李瀚章十一公子李经淦做了徒弟。所以,有总督大人在背后撑腰,自己扩建武馆广招徒弟什么的,自然是畅通无阻。
恰逢其时,李瀚章之弟李鸿章可谓是大清几大重臣之一,大兴全国的洋务运动在他的带领下进行的如火如荼,而李鸿章一手操办起的北洋水师也号称亚洲最强。当然是不是最强那是后话了。
借着自己弟弟的名望,再加上自己高深的为官之道,后来就被朝廷委派为两广总督,官越做越大,也越坐越稳。
跟这种朝廷命官肯定是亲上加亲最好喽,当李瀚章一个月前和叶芝贞提出想要把叶秋梦嫁给自己的十一公子李经淦的时候,叶芝贞的心里别提有多美了。虽然他收了李经淦为徒,但是这孩子确是不是练武的材料,体质太柔弱了。过了几年就被李瀚章送到了西洋留学,好像叫什么大不列颠。
这次李经淦学成回来了,李瀚章就直接来提亲了,叶芝贞便满口答应了下来,两家私下都聘了彩礼,但是,叶芝贞私底下却没有告诉他女儿,他知道他女儿的喜好,就是喜欢文武双全的人,跟她说她八成不会太高兴,说不准还会大闹一场。不过没关系的,叶芝贞心想,都是小事儿,到时候我在大婚提前十几天告诉她,她闹闹就没事了。小的事情上她耍耍脾气我都由她了,到了成亲这种大事的时候,自然是父母之命,她不敢不从。
但是,叶芝贞似乎是岁数有点大了,这次可是把自己的掌上明珠想得太简单了。
首先,两广总督要为儿子聘闺女,女方又是广州城数一数二的武术大家的千金,虽然叶芝贞极力封锁这个消息,但是百姓们看热闹、传闲话的心永远不会停止。不几天,这场婚事早就街知巷闻了。只是大家在街上见到叶秋梦的话,就不能说了,到时候要是叶武师知道是自己泄露出去的消息可不得了。
不过,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时,叶芝贞正在武馆的内堂休息,正在喝自己泡的极品铁观音,听着外面徒弟练拳练兵器的声音,哼着小曲怡然自得呢。
突然,内堂的大门被人一脚踹开,叶芝贞大惊,自己内堂就是夫人进来也要通秉,怎么有人敢直接闯进来呢?他定睛一看,原来是叶秋梦,只见她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
叶芝贞这时十有**猜到怎么回事儿了,他微笑道:“梦儿,怎么进来不提前说一声呢?”
谁料那叶秋梦立刻对他大喊道:“你还知道我是你女儿?你还知道管我叫梦儿?你赶紧交代一下你的罪行!”
叶芝贞听了这气啊,心想:“你嫁到李府可以说是一步登天,怎么还成我的罪行了。真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他白眉一皱,说道:“爹有什么罪行啊,你说说。”
“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就把我许配给那个李经淦了,是不是就是为了巴结李大人啊?我今天要不是在外面无意间听见神风堂的几个小毛弟子议论我还不知道呢。合着都一个月了,整个广州城就我不知道我要嫁人了?我每天走在街上大家都用看白痴的眼光看着我!气死我了!你还说你没罪行吗!”
叶芝贞眼一抬,道:“自古儿女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还用我跟你商量?我养你这么大了,还能坑你不成?我让你嫁谁就嫁谁,你没资格跟我在这儿争竞。”
叶秋梦一听就控制不住了,一颗颗眼泪由一双妙目掉落下来,她哭泣道:“你让我嫁街头乞丐,嫁十恶不赦的囚犯,我也嫁吗?”
叶芝贞一看自己宝贝女儿哭了,心马上就软了,和和气气地起身近前说道:“乖女儿啊,怎么能这么说你爹啊?爹哪能让你嫁乞丐囚犯呢?这李家十一公子可是留洋回来的大才之人,为父早几年时候还教过他武功。那时候你俩不是常在一起玩吗?你俩算是青梅竹马呀。他又是总督的儿子,前途无量,跟了他你怎么会委屈呢?”
叶秋梦听了哭的更厉害了,她抽泣道:“我为什么跟他玩?一个男的武功学不好非要跟我玩翻绳儿、插花。这儿学拳的都是男生,除了他这个娘娘腔还有谁陪我玩啊?后来李大人不也是看他实在学不了武才把他送到西洋上学的吗?你就是巴结李瀚章,你明知道我喜欢文武双全的人,偏要把我嫁给他,说多的没用,你就是存心的!”
叶芝贞一口气要发作,强行忍住道:“我存心?我一心一意,费尽周折是为了什么,就是为了你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平时就是太纵容你了,搞的现在蹬鼻子上脸的。李公子有啥不好的?生性温和,老实持重,武功差一点没关系。你怎么不想想,要是真把你嫁到哪个大户人家去,你官人娶了你又娶一个,到时候三妻四妾挤兑都能把你挤兑死。这李公子的性格断然不会,我看人向来不会看错的,你就.......”
没等叶芝贞说完,叶秋梦喊道:“要是真挤兑我我就跳河死了算了,说白了就是那我当牲口卖!换得通武馆生意兴隆!我不嫁!死也不嫁!”
叶芝贞终于憋不住了,他气沉丹田,喝道:“有种你再喊三遍‘不嫁’试试!”声音简直如雷贯耳,传的极远。内堂外练武的弟子听了以后竟纷纷心神不宁,功都练不下去了。
可叶秋梦竟丝毫不被他父亲气势所镇,大声说道:“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不嫁......”说了差不多三十多遍“不嫁”。
叶芝贞心想:“好家伙,不愧是我的女儿,让她说三遍她白饶我这么多。”又说道:“不嫁也得嫁,你要是不嫁,到时候李大人来要谁,谁去嫁啊?”
叶秋梦哭着喊道:“你去呗,你这么喜欢李府,那你去披盖头嫁去吧!你和那个姓李的钻一被窝吧!”
这句话说得实在太过,不过叶秋梦也顾不上了。外面趴门听吵架的弟子们都一个个憋得笑都不行了。
叶芝贞今年六十八了,哪能被这般侮辱,抄起手中的茶碗重重往地下一摔,骂道:“你这白眼狼!到时候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到时候你不去就绑你去!”
叶秋梦嘴上讨得了便宜后就有点为刚才说的话后悔了,但是此时也不能认怂,说道:“我看你们谁能绑的了我!我不嫁就是不嫁!”说着,她转身一个箭步跑了出去,一把推到了几个偷听的弟子,骂道:“听什么听,不练拳!到时候我一个个的教训你们!”众弟子可不敢惹这个通武馆的“头号女魔头”纷纷让出一条路,目送她跑了出去。
叶芝贞还在内堂喘着粗气,喘了一会儿,感觉刚好点,低头一看,不由得脑子一机灵:“我今天就应该拿个普通的瓷碗喝茶,这摔得茶碗可是我收藏的前明永乐年间的古董官窑啊!我的天!”这时他终于控制不住,翻了一个白眼,晕了过去。
众弟子赶紧跑进屋,将师父搀起,为首的弟子喊道:“别这么瞅着啊,快去拿师父的速效救心丸!”
第十八章 手帕
“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这三个字不知道叶秋梦一路上重复了多少遍。
她从小性格就跟一般女子不一样,不天天在自己的闺房待着,喜欢舞刀弄枪,经常能和通武馆的众师兄弟们打成一片,自己悟性又颇高武功学的颇快,又加上自己是馆主的女儿,经常欺负比自己小的师弟们,有时候联合自己家的女仆,连大自己十几岁的师兄也敢欺负一翻。师兄弟们一是畏惧师父;二是这个师姐(师妹)长得实在跟仙女下凡一样,对她的倾慕者极多,自然都处处让着她。有很多师兄弟明着被她欺负了,殴打了,暗地里竟还私自窃喜一番。这事情看起来匪夷所思,实则又合乎情理。
父亲的疼爱,加上师兄弟们的追捧,这位女孩渐渐变成了一个极其任性的“女魔头”,可以说,除了她爹,还有前两天欺负过自己的一身绿和一身蓝的那两个日本人,她谁也不怕,昨天又大发慈悲的救济了那两个日本人,今天又把自己亲爹怼的够呛。可以说,现在广州城她是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下个月出嫁。
“反正本姑娘就是不嫁,要嫁你们去嫁!男人什么的我都不放在眼里,我宁可以后出家当尼姑,也不嫁给任何人!以后我就老死在尼姑庵得了!”叶秋梦心想。
人有时候不把话说得太满,因为自己被打脸很可能就在下一秒便突然来临。
叶秋梦就是个例子。她此时的心扑通扑通地在跳,倒不是因为刚才生气生的,而是眼前这个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看着还非常和善亲切的年轻男子。也不知道自己为了什么,心就是跳个不停,又不敢再抬头去看他,看这个自己还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沈落松。
沈落松早就知道广州城第一美人是叶芝贞的掌上明珠叫叶秋梦,只是现在还不知道就是眼前的这一姑娘。此时他也是觉得不知所措,感觉说什么也不是了,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低下头的对方。
一旁的鲁天恩也是年轻过得,什么没见过,早已看穿了一切。刚才听叶秋梦又说自己不嫁,脑筋一转,赶紧说道:“对,这个叶老头啊,老古板。当年他还是小屁孩的时候被他老爹逼着娶媳妇那段,哭天抹泪的,就说不娶,结果因为自己不够坚决,没拧过他老爹,最后娶了一个自己根本没见过面的女子为妻。那几年都快抑郁了他。”
叶秋梦从来没听过自己父亲还有这段往事,很是好奇,问道:“我爹和我娘还有这样的往事呢吗?我怎么从没听我爹说过啊?”叶秋梦的母亲在她很小的时候便因病去世了,她对母亲的印象十分模糊朦胧,也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怎么样相爱过的。但是从自己的爹从未纳妾这么方面来看,应该是很爱她的母亲的。今天听鲁天恩说,实在没想到还有这段过往。
鲁天恩笑道:“哈哈,他当然不会和你说了,他和任何人都没有说过。这是他的黑历史,只有我这岁数的才知道点。乖侄女,你说他啊,从小就受了这终身大事完全由长辈决定的荼毒。居然还要毁掉自己的宝贝闺女。糟老头,愚不可及啊!”
叶秋梦此时最需要的就是一个能倾诉的人,能替她拿主意的人,听了以后立马点头表示赞同,说道:“他就是糊涂了,非要巴结李瀚章,现在李大人官做的是挺好,万一我真嫁过去了。过两年皇上给他调到云南,我还真跟着去骑大象去啊?调到黑龙江,我还真去不远万里跟去堆雪人去啊?本姑娘不带去的,我也不可能嫁的!”叶秋梦声音很大,突然想到旁边还有个沈落松,不由得为刚才自己暴躁的形象好生后悔,立马又沉闷了下来。
然后她又换了个语气说道:“我去我要好好问问家父,为什么要这么对我。”语气甚是温柔,与刚才判若两人。
“别,你可别问!老叶可不会承认的!他绝对会跟你说我是瞎掰的的!这个节骨眼他绝对不会松口的!”鲁天恩真的有点急了,为什么不让叶秋梦问,因为这个事儿当然都是他编的啊。
人有时候在下重大决定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一定要有一个人在旁边鼓动才能有下决心的勇气。叶秋梦本来就不是个柔弱的女子,加上鲁天恩一旁撺掇,不嫁的信心更加坚决了。
而沈落松一旁看二人在那儿说话,才回过神来。大哥三弟还等着我回去吃饭呢。他向二人说了一句,就准备要走。
叶秋梦心中有些别样的滋味,道:“这位大哥这就要走啊?”
沈落松其实此时也不想走,但是也不能让陈清玉和曹龙莽干等着,说道:“是,聚英馆馆主廖清扬师傅请我们兄弟三人吃饭,我真是不得不走啊。”
叶秋梦心里对自己说:“哎,你真是糊涂啊,叶秋梦。你不是要嫁文武双全的人吗?这人虽然长得挺英俊的,但是一看这样子就是个文弱书生。比李经淦强不到哪里去的?可是,廖清扬师傅会找他们吃饭呢?”
叶秋梦思考后一抬头,见眼前的那个男子已不知去向,显然是已经走了。
这时听到身后有人说道:“老头儿,你他妈的不给我钱,又他妈的把我客人给劝跑了。安得什么心眼子啊!”她回头一看,见一个矮个子的人一手抓着一个酒勺,一手揪着鲁天恩的裤子。看样子那矮子是真的动了肝火了,誓要鲁天恩给个说法。眼见鲁天恩七尺的个子,被一个身高不到五尺的人整的无可奈何,场面看着甚是滑稽。
叶秋梦走过去说道:“别生气啊,这位大哥。他欠的钱我来给吧。”说着就要莫荷包掏银子,却发现在手里还攥着刚才那个男子给自己擦脸的手帕,一张开手帕,手帕是深蓝色的,上面用黑线绣着几只小蜻蜓,在手帕边角上写着“颂卿”二字。
沈落松回到了聚英馆,曹龙莽看见他两手空空的笑道:“哈哈,二哥,你平时老是嫌我打酒慢。今天你看看你,等了你这么久,结果呢,都没买回来。你都等着,还是我去吧。”
沈落松赶紧拦着,道:“拉倒吧你,我为什么回来,因为想到了一件事儿。”随后把夜光杯的事儿和曹龙莽絮叨了一遍,又部分夸大,说随便拿个碗和葡萄美酒是对神仙的大不敬,又说廖清扬这儿的陈年花雕这个好,那个好的,真是玉帝也喝,王母也尝啊。曹龙莽听了半天,很惊讶地说道:“原来如此啊,好好好,就听二哥的,不出去买什么葡萄酒了,就喝这儿的酒了。”
眼见沈落松长舒一口气,曹龙莽心想:“二哥,编这瞎话你累不累啊?我就是随口一说,给你忙活成这样,哈哈。”
晚上的家宴跟平时一样,曹龙莽那是一坛子一坛子的干酒,酒量极豪的廖清扬都自叹不如,装作喝醉,只得趴在桌子上假装睡着了。陈清玉一旁吃着素斋赔笑着,见廖清扬睡过去了便想起身告退,可是见曹龙莽还没尽兴,只得在旁边继续坐着。
沈落松两杯就不行,身体被酒一击,冒出很多汗来,他醉着拿手在怀中找手帕,一摸竟然摸了个空,这才想起来刚才已经把它借给了那个很漂亮的姑娘。
第十九章 总督
广州新城,坐落着一座极其气派庄严的教堂。此教堂高有将近六十米,占地极大,为全石结构。由法国设计师设计,中国匠人建造而成,其名为“石室圣心大教堂”。此教堂建造经费全部来自于第二次鸦片战争的战败国大清国提供。而此教堂的设立地点,正是前两广总督府的地点。鸠占鹊巢,两广总督不得不另选地点办公。而新的地点,便坐落在大教堂的不远处,大教堂便与这被自己强行赶出去的总督府衙门如此相望,已有几十年。
而这新的总督府,倒也很是气派。占地极大,好几进的大宅府。府衙正门上挂着“旗镇冀门”四个金字,往里一走要走好一会儿才能到得府内大堂,这里是总督老爷接待客人和其他官员的地方,再往里走的内堂,便是总督大爷办公的地方。
此时,时任两广总督李瀚章李大人,正在内堂接见一个重要客人。
李瀚章今年已七十有一了,但是身子骨还十分硬朗,广东这个地方又很适合养老,李瀚章在这个职位上干的还是很不错的。
他现在胡须花白,长长的留在脸上。精气神还极好,也是最近自己最小的儿子李经淦就要娶妻了,这样一来自己所有儿子都成家了,真是对一个老人来说最大的喜事。距离婚期还有一个月,但是最近来送礼贺喜的客人真是络绎不绝,有钱有势的都想及早来巴结一下这位朝廷的栋梁,自是不用多说。但是今天来的人,显然不是为了这件事来道喜的,而是有求于李大人。
李瀚章坐在内堂正座上,看着这个身着燕尾服,戴着大礼帽,两撇八字胡子的洋人。心中有点气恼,不过脸上挂着笑容,说道:“威廉先生,这龙井茶不知道您喝的合不合口啊?”
威廉喝了一口茶皱眉地撇了撇嘴,道:“大清的茶不如我们的咖啡。贵府没有咖啡吗?”
李瀚章心想:“就知道你得要,没有,苦了吧唧的有啥好喝的,就有茶,爱喝不喝。”脸上仍笑道:“抱歉啊,这块咖啡可不好采购,这里只有茶水,委屈威廉先生了。”
威廉点点头,道:“好吧,这个今天我来李大人这里,还是要谈之前和您说的那个工厂的事情。”
李瀚章一脸的不高兴,不过他上了岁数,脸上皱纹多了,表情变化倒还不易察觉,说道:“这件事情不是前几个月已经商量过了吗?威廉先生要开炼钢厂,促进中英两国贸易,无可厚非。但是现在广州这儿的钢厂铜厂够多了已经,现在广州那都是你们工厂排出来的烟,我现在打个喷嚏都是一下灰。这污染可太严重了啊。不能再开了,我已经给了王财主家让他们织丝绸用了。事儿不是早就定了吗?还提它干嘛?
“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个事儿,王先生已经改主意了,他愿意把那块地让给我了。”
“额?”李瀚章觉得有点诧异,“怎么会呢?他不是想要在广州开个厂子吗?已经批给他了,怎么地买完了又不干了?”
“哎,这是经常的事儿啊。家里有些事或者资金周转不开,就不干了呗。”威廉笑着说道。
“肯定是你背后搞的鬼!”李瀚章想。他对外国人到大清建厂赚钱一直都有反感,从他做了这个能管理大清唯一一个通关口岸的总督的时候他便想办法阻止洋人再来开厂。这次这个英国人威廉和福建来做生意的绰号“王财主”的王升出价一样,他便果断卖给了王财主。谁料这威廉居然让这个商人改口了。他心道:“气煞我也,不过也不能卖给他!”
突然,他眼睛一瞟,见威廉打开了他带来的两个小箱子,李瀚章再仔细一看,登时眼前一亮。一个箱子里装着满满的燕窝,大概有几斤重,看着燕窝的成色是极好的;另一个箱子里摆着一串珍珠项链,珍珠可可硕大,粒粒饱满,大小都差不多,一眼望去就知极是名贵。
他沉了沉气,淡定地说道:“威廉先生,我拿你当朋友。你这是干什么啊?”
威廉笑着说道:“你们中国一句老话,礼多人不拐嘛。”他发音不太好,把“怪”说成了“拐”,“这是我在南洋做生意时得来的,知道李大人喜欢珍珠,也每天都要喝燕窝粥,这不就给你带来了吗?”
李瀚章沉思了片刻,道:“只是,王升要是放弃了那块地,按理就应该重新拍卖,那就有别人来竞拍,比较麻烦啊。”
“不用不用,王先生已经私底下以他个人名义卖给我了,我多加了一成的费用收购。李大人只要给我批一张地契的证明就行,不会让您为难的。”
李瀚章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只是我刚才说的污染?”
威廉连忙道:“没事没事,我吩咐下次,这次炼钢废品一律不许外排,都运出去,烟都不会冒出来,都运出广州。”
“嗯,还有,你们要是雇佣我们大清的劳力,不能像以前一样私自让他们加班,扣他们薪水。知道吗?”
“明白明白,之前是我手下的人不懂规矩,我已经都教训他们了。您放心吧。”
事情变化就是这么快,多亏了威廉掌握了在中国办事儿的一个诀窍---送礼。
李瀚章还想再嘱咐两句,突然听到门外有声音,“少爷,您现在不能进啊!老爷在谈公事呢!”声音是后院的管家。
又听有一人在门外说道:“好,我就在这儿等着,劳烦管家去告诉我爹一声。”
李瀚章听着声音知道是自己最小的儿子李经淦,微微一皱眉。威廉见事情已经谈妥了,便说道:“好,那我就不打扰大人了。”李瀚章将他送走以后,吩咐管家,叫李经淦进来。
李经淦今年二十八岁,两个月前提前学完了英国的课程回了国。他身材不高,身体瘦弱看着有些弱不禁风。他走进屋来,向坐在正椅上的李瀚章一鞠躬,“给父亲请安。”李瀚章也没看他一眼,喝了口茶,道:“怎么了,经淦,有事情吗?”
“儿子刚才在外面遇到了一个人,知道了一件事情,想跟父亲确认一下。”
“碰到了什么人?知道了什么事?”
“我在外面碰到了叶芝贞师父的千金,叶秋梦。”
“额,”李瀚章差点呛了一口水,他马上淡定道:“哦,碰到了梦儿啊?事儿是什么事儿啊?”
李经淦听他爹居然改口管叶秋梦叫梦儿,心里一打鼓,“她上来就怒气冲冲地和我喊道,说她绝对不会嫁给我的,让我死了这条心。”
“......”
“我莫名其妙,怎么她突然说我要娶她呢?我不知道这个事情,我跟她解释,她说我装糊涂。说虽然小时候跟我经常一起玩,但是那只是朋友而已,要是谈婚论嫁就不要想了。后来她很生气的就走了。儿子听后感到非常困惑。”
李瀚章心里想着:“叶师傅的千金果然跟他说的一样,确实她跟一般的闺女不一样。不过以后过门来就好了,都是可以教,可以改的。我这儿子也不知道随谁,这么傻,没人告诉他都不知道自己下个月就要娶妻了,哈哈。”便说道:“梦儿说的没错,你俩下个月成亲。你爹连聘礼都给叶师傅下了。”
“什么!”李经淦简直不敢相信,说道:“怎么我不知道?没人跟我说吗?”
“你这不就知道了吗现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都安排好了,到时候拜天地,入洞房,你就跟着流程走就行了。”
“我不娶她!”李经淦很坚决地说道。
李瀚章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这个小儿子从小对自己说的话都是言听计从,今天居然敢当面反驳自己。李瀚章脸一沉,说道:“为什么不娶梦儿,她样貌还有家室都是广州城一等一的。”
李经淦见父亲脸沉下来,自己的气势一下就减弱了,但是还是小声道:“不管一等一,二等二的我也不娶,我压根就不喜欢她,为什么要娶她?”
李瀚章厉声说道:“什么什么?喜欢和娶她有什么关系?不都是先娶进门再说吗,那她她就是你的人了,到时候你慢慢就喜欢她了。”李瀚章这套言论现今看来有些驴唇不对马嘴,但是在那个封建年代,确实是绝大部分婚姻的常规操作。
李瀚章又续道:“你知道叶师傅他家每天来给他女儿提亲的媒人都要把门槛都踩破了。你能娶到梦儿是你的福气,居然还说什么喜不喜欢?我供你去英国读书学来的就是这些吗?”
“儿子要感谢爹送我出去留学,儿子已经有女朋友了,在英国认识的,所以不能再娶叶秋梦了。”
李瀚章听后微感诧异:“女朋友是什么东西?”
“这个......就是一男一女,每天都可以在一起,我可以跟她有说有笑,亲密无间。”
“放肆!”李瀚章真急了,“这都是哪来的思想?自古以来男女授受不亲,你居然和一个没嫁给你的女子亲热。你和那些逛妓院的纨绔子弟还有什么区别,真是败了我们李家的门风!亏我从你识字开始就教你孔孟之道,圣人之言。你居然趁着在国外几年没人管你,干这种龌龊的事情!”
李经淦这下声音更小了,不过他又觉得自己并没做错什么事情,说道:“我不是逛妓院的,我女朋友也不是妓女,她是英国人,是个基督徒,名字叫玛丽......”
李瀚章喊道:“马什么也不行!你必须立刻跟她断绝关系!我现在每天看见那个圣心大教堂都恨不得拆了它!你居然还找一个英国教堂里的女子!传出去我这官都没做了!”这时,李瀚章手里的茶杯不是叶芝贞摔得那个永乐年间的古董,也不心疼,一把就摔在了地上,碎成了数十片。
李经淦见爹被自己气成这样,担心他的身体,也不敢再出言顶撞了。只听李瀚章喊道:“来人,来人!”闻言进来了几个下人。李瀚章道:“把这个逆子管到他自己屋子里,谁也不许见!等到大婚那天他娶了叶家千金为止!谁敢放了他,就打断他的腿!”
下人们连连答应,李经淦怕再惹父亲生气,不敢多言,乖乖地跟着下人走了。
李瀚章喘着粗气,见外面又跑进来一个下人,听他说道:“老爷,有客人来了!”
“怎么又有客人了!是谁!”
那下人见老爷生气,自己大气都不敢喘,小声道:“他说他叫佐佐木山田,是从日本来的。有重要事情要求见大人,他正在大堂等您。”
李瀚章心想:“这个人还真的有点怠慢不得啊,麻烦事麻烦事。”想到这儿,吩咐下人给自己换上官服,去大堂会客。
第二十章 战书
李瀚章一到总督府的大堂,便见堂内坐着一个身着西方燕尾服的男人。李瀚章一走进,那人看见了他,赶紧起身向李瀚章深施一礼,说道:“抱歉,李先生,打扰了。”
这男人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头上的头发已经掉了大片,只用一些侧面长的头发侧梳来掩盖,个子不高,体态臃肿。李瀚章知道此人是日本外交官佐佐木山田,他这几年经常奉着日本内阁的指令在广东和福建找各个官员谈公事。此时见他笑嘻嘻地跟自己客气,便道:“佐佐木先生,久等了,请坐。”
国与国之间的官员会见,不会像寻常家朋友串门那样。双方必须严格按照国际礼仪入座。佐佐木山田坐在正中方桌的右面,李瀚章便坐在方桌的左面。
李瀚章心想道:“现在清日局势晦暗难明,随时都有开战的可能,要是打仗,主战场八成就在朝鲜和辽东半岛那里,跟广东这里应该没什么太大关系。这时候这短毛猩猩上广州这儿来干嘛?还是走公事吗?”李瀚章在一年半前曾经会见过一次佐佐木山田,后来听说他去了趟中国台湾省会见台湾府,今天又突然跑了回来,不知道打得什么算盘。
“李大人最近身体可好啊?”对方倒是没开门见山,很客气地问候了一句。
“一把老骨头,总算是一直撑着没死。”
“哈哈,李大人您说笑了,以您这红光满面的面相加上这身硬朗的身子骨活到一百岁都少啊。”
“借您吉言了,佐佐木先生。今天怎么贵足踏贱地,来我这里了?有什么公务吗?”
“今天来可是件促进清日友谊的好事情啊。”佐佐木说着双手递过来了一封信,李瀚章接过来看了一眼,信上赫然写着三个汉字“挑战书”。
“嗯?挑战谁?”李瀚章一脸疑惑,这上面写的字和佐佐木前面说的话就前言不搭后语,他也是头一次见这种书信的。往常收到的都是朝廷的批文或者下头孝敬的银票。
“大日本青年界第一武师,绰号‘东洋赤虎’玉山信元,正式向广州武师的挑战武术,这是他的挑战书。”
“玉山信元?这个名我有点耳熟啊。”李瀚章想了想,“是不是前几天在通武馆和聚英馆闹事的那个日本人。”
“哈哈,对对,不过李大人,玉山信元可是在日本最有名的年轻一派的武师,当然不会像寻常的地痞那样闹事了。都是去切磋武艺,点到为止啊。”
李瀚章几天前就知道了有个日本倭寇来各个武馆踢馆,竟然还赢了叶芝贞和廖清扬,当时他暗地里派了人全城搜索他的下落,找到他就打他一顿,给他点教训。结果那个信元居然在广州人间蒸发了一样,怎么找都找不到了。没想到今天却又派这么个秃子过来公然下战书挑战。
“嗯,不过他要挑战谁啊?给我的战书是要挑战我吗?不过我可是一把年纪,拉不开弓,伸不了腿了。”
“李大人说笑了,一介武夫怎么能跟您相比呢,自然是挑战广州的武师们啊。”
“他不是已经挑战了吗?怎么,这个叫玉山的见好不收,难道是嫌麻烦,要一次性地打倒我们这儿所有的武师才肯罢休吗?”
“不不,当然不是全部。这次他想请广州城乃至整个广东省里挑选一位最强的武师与他比武较量。以武会友,促进清日关系。这是一件大好事啊。”
李瀚章虽然七十一了,但是耳不聋,眼不花,脑子不浑。他精明非凡,已经在脑子里把日本人的计划想了一遍,“你们无非是知道那个玉山在广州没有敌手,仗着年轻。叶师傅他们又上了岁数,拳怕少壮,赢下这比武是十拿九稳了。这才下了挑战书,好在世界宣扬中华武术不敌日本,壮自己的声势罢了。再说了,挑战武师为什么不去直接找他们下战书?反而要一个外交给转交给总督的我?是想要一把比武切磋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比武大会是吧?呵呵,你真当我老糊涂,会中你的计?”
可没等他要推辞婉拒之时,听佐佐木又道:“这个事儿我已经告知了英国,法国,比利时,德国的公爵贵族朋友。他们都说到时候一定会来观看这场盛况空前的比武大会的。没有提前和李大人说,因为我想李大人一定会同意的。”
李瀚章心里一打鼓,“好小子,玩阴的,没和我商量就把人都叫来了,看来是等着看我大清的笑话啊!”这件事本来递给北京请示最好,但是李瀚章知道朝廷的精力都忙着搞洋务运动和大清舰队呢,怎么会有空搭理一场比武呢?上报到北京必会引起同僚们的笑话,这件事佐佐木第一个找自己,意思就是要他自己和广州城的武师们拿主意了。
“我要和广州会的武师们商讨一下,这件事我不能自己定。”
“好的好的,当然要商讨了,那我这几天就在广州城里,等您的答复。如果武师们没有敢应战的,那我只好再和英法几国的公爵们告诉他们就不用来了。”
“真毒啊你,那日本不就是不战而胜了吗?”李瀚章想着,却也不动声色,说道“好,不过那个挑战人叫玉山信元的,还在广州城吗?”
“这几日刚刚走,听说这几日李大人每天都派人去找他啊?”佐佐木笑着道。
李瀚章心想“连这事儿他都知道,看来在广州城也有日本人的耳目了。”
佐佐木又道:“因为他有个师兄受了点伤,需要回到日本养病,他当天就把他师兄送上了船,至于信元本人的去向,我实在是不知道。不过,李大人,清日会武的这件事不是他的主意,也不是我的主意。是我们日本内阁下达的指令,内阁大臣都很看重这件事情。”
李瀚章心想:“嗯,果然把内阁搬出来了。这事情我虽说是要商量,但是还是不得不接受这个挑战,到时候再从长计议吧。”
“比武如果定下来了,那么时间我们想定在明年大清的正月二十那天。就是七个月之后。因为那时候各国公爵才有时间,我已经答应他们了。”
“......好吧,我会跟各位师傅们说的。”
“那就有劳大人了。”
“对了,”李瀚章突然想起一个事情来,“这个玉山信元的师父是不是叫宇多田池秀来着的?”
佐佐木很是惊讶,道“是呀,李大人,这您都知道啊?厉害厉害。”
“我想起一件事来,几年前,我安徽的老乡倪文蔚1曾经跟我说过,他那时任河南巡抚,说他他管辖范围内的嵩山少林寺那里,就有个来找寺中和尚比武的日本人,好像岁数比较大了,也叫什么宇什么田的,也是个日本人。不会和他师父同一个人吧?”李瀚章记忆超群,可算是过目不忘。倪文蔚是他的安徽同乡,两人关系不错,经常互通书信。这个老友曾跟他通书信的时候在里面说过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在嵩山那里一时闹得很大,具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说是少林寺为此竟还大伤了元气。倪文蔚还说中华武功,除了河南少林,其次便是广东省的各大武馆了。这才提醒李瀚章要多加提防日本人再来自己管辖的广州比武滋事。当下他突然想到了,便出口询问。
佐佐木先是一愣,紧接着马上回过神来,说道:“不会不会,宇多田这个姓氏在日本多得是,怎么会是我们那位德高望重的武学泰斗池秀先生呢。肯定是其他人,我们大日本前几年一直在扫荡我们国内的匪徒,说不定就是我日本的哪个匪徒在日本无处可去,跑到河南滋事呢。”
“肯定不是匪徒,否则一个匪徒怎么会轻易让少林达到伤元气的地步?”李瀚章心想。但是,也问不出来什么了。
佐佐木山田见事情已经办完了,便又客气了几句,匆匆地走了。送走他以后李瀚章立刻叫来了下人,命令道:“赶快,把叶芝贞叶师傅,潘达潘师傅,廖清扬廖师傅,余名剑余师傅,都请来。我要与他们商量事情。”
下人答应完了就要去办事,李瀚章从后面又叫住了他,说道:“算了,我和叶师傅都是亲家了,怎么能再吩咐人家过来呢?叶师傅那儿我亲自去说吧。对了,最好,能找到鲁天恩鲁大师,有了他在,办事就能放心的多了。”李瀚章说着话间赶紧脱了衣服,穿上了便装出门起轿,直奔通武馆而去。
注:1倪文蔚:清咸丰二年进士,安徽望江人,时任河南巡抚,兼河道总督。
第二十一章 压台
“师父,该进去了吧,这么让人家都等着感觉不太好啊。”尹华小声对廖清扬说道。
“不急,叶芝贞不是还没来吗?不能让他最后一个到,我不能在他之前出现,我得最后一个进去。”廖清扬说道。
尹华面带愁苦地道:“可是,都快半个时辰了。连潘达潘师傅都到了。大家都在等着咱们,不太好啊我觉得?”
廖清扬一眼瞄了一下茶馆里,果然人坐的满满当当的,都是广州城的武师馆主们。一个个面有焦急不满之色。他说道:“急什么啊?那个老叶也不知道到哪儿去了。自己发的英雄帖开会结果自己迟到。为老不尊啊这个人,不就是想压台1出来吗?让我给他当压轴2?想得倒挺美。我才不上这个当呢!就让他们等着,李大人的吩咐开的英雄会,他们不敢先走。”他一面说着一面四处看叶芝贞到底在哪里。
廖清扬和尹华在大会地点的“龙兴茶馆”旁一处不起眼的米粉摊坐着,廖清扬还戴了一个大草帽子怕别人看见,其实他们两个时辰前就来了,陆续看着广州城的各个武师进了茶馆,就是为了等大家全部都进去了,自己好压台入场,最后一个到,这就有了排面了。
此时,廖清扬已经点了第三碗米粉了,虽然已经到了老年但是胃口还是出奇的好。而大弟子尹华在一旁忐忑不安地坐着,又不敢去打断师父吃饭。
只见一个人急匆匆地跑了过来,是二弟子王慧新。廖清扬看他跑到面前,问道:“怎么样了?找了一圈找到叶芝贞那个老头了吗?”原来,廖清扬见叶芝贞迟迟不出现,害怕他也在一旁等自己,那就没时候了,所以派王慧新前去四处找找。
王慧新一脸愁苦地道:“弟子无能,被叶师傅给发现了。”
“发现了?”廖清扬甚是惊讶,“怎么发现的?他人呢?”
“叶师傅在街头逛着圈呢,弟子还没看到他,他先从后面叫了我。”
“哎呀,你真是,让你偷偷摸摸的,这么不小心呢怎么?他人呢,现在在哪儿?”
“他说先让我回来跟您汇报一下,弟子一着急,就赶紧回来了。现在也不知道叶师傅在哪儿”王慧新垂头丧气道。
廖清扬道:“我就说你这个人遇事就好着急。办事三思而后行,不要急,很多事情急也没用,一着急本来办的好的事儿往往都办砸了。学武也一样,不求快冒进,多大的才能也是要打下足够的基本功才能发挥的。跟你说了这么多年,你怎么就不懂呢?”
“嗯,廖师傅这番道理果然显露大师风范啊。”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一旁传来。
廖清扬一回头,见叶芝贞站在自己身后微笑着看着自己。廖清扬一皱眉,心想:“这老头儿,没个正形。”
“你来了多久了,叶师傅?”廖清扬问道。
“刚刚到,哈哈,有幸第一个碰到的武师就是廖师傅啊。”叶芝贞笑着回答。
叶芝贞也是提前了好久就来了,就是为了最后一个进茶馆,看着就差廖清扬一个没来,他也在四处地找他,要不是碰见瞎转悠的王慧新,他俩指不定要互相找多久呢。
“啊,我是刚刚到的,就要进去,突然看到这家小摊卖的米粉看起来非常好吃,也有点饿了,就点了一碗,准备吃完就进去,我怎么能好意思让众高手馆主就等呢?”廖清扬不愧是一代名家,说话脸不红心不跳,一旁的尹华和王慧新听着都很是难为情。
叶芝贞也说道:“是呀是呀,刚才我也是急匆匆地要进去,谁想到碰见一帮年轻人,说知道我是叶芝贞,一定要拜我为师。。我这不是今天有这着急事吗?就跟他们说明天去通武馆报名,耽搁了许久,才赶来,一下就碰见廖师傅了不是?”
这边瞎话的本事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叶芝贞又道:“在这儿碰见廖师傅不容易,要不这样吧,咱俩一起进,别让这众位武师等的太久了。”事到如今双方都碰见了,在推脱也不好了。只有一同压台进去,才算都不吃亏。
“好,我正想说这句话呢。”廖清扬欣然同意,再耗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
尹华和王慧新都松了口气,这近乎闹剧的“比试”可算是过去了。
叶廖二人肩并肩,后面跟着廖清扬的两个徒弟,一起走进了“龙兴茶馆”的大门。廖清扬往里一瞧,见茶馆大堂坐满了广州城的武师们,分别坐在大堂两边,满满当当,足有将近一百来号人,最往里的中间有几张正座,座位上坐着潘达,余名剑等几位广州城最有名望几位武师,其中还有两个空座,是给他和叶芝贞留的。
众武师正满口抱怨着叶廖二位武师如此怠慢晚到,一边喝着茶水。里面几个店小二快伺候这一百来号人手忙脚乱,都快被指使死了。
潘达眼睛尖,一下看到了廖清扬,马上就大声说道:“老廖,你是迷路了还是脚崴了,这么久才到,我都以为你上了岁数了记错日子了呢!”
众武师见这廖清扬,也是不住口的抱怨,“真是贵人来的难啊,害我们在这儿这通苦等。”“就是,等的时间都够我溜我家京巴两个来回的了。”“廖师傅啊,您是生活的真自在啊,可不管我们了都。”你一嘴我一嘴,茶馆里面瞬间热闹了起来。
廖清扬笑抱拳道:“各位久等了哈,武馆里有点小事儿,临时耽搁了一下,这不,我处理完了就飞奔一样地赶来了,正好碰到了叶师傅,就一起进来了,久等了各位。”
“叶师傅来了吗?他在哪儿呢?没看到啊?”有几个武师张望着门口说道。
“眼睛有毛病啊,不就在我......”廖清扬心想,他下意识一侧头看,发现刚刚与他肩并肩的叶芝贞竟然直接没了!
奇怪,刚刚明明一起进来的?怎么回事?廖清扬问尹华和王慧新二人,什么时候发现叶芝贞没得。
“没在意啊,师父。一进门就看里面了,没留意叶师傅。”二人也是一脸懵地回答道。
此时廖清扬可有点尴尬,勉强笑了笑赶紧坐到了给他预留的座位上,尹华王慧新列立在他两旁。潘达一旁似笑非笑的看着他:“老廖啊,你就是上岁数了,脑力不济了,身边有没有人都不记得了,哈哈。”廖清扬一脸无奈,心想:“我还是输了,这个老东西啊,滑的很。”
果然,这时叶芝贞出现在了大门口,他刚才趁廖清扬进门不注意时候闪身躲在了大门侧面,大家都看不到他了,他便又等着廖清扬入座以后,才出现在门口。众人一眼望去,便要再开口数落。
叶芝贞没等众人说话,便一鞠躬地道。“各位各位久等了,我是发帖人,还迟到了这么久。该罚该罚,因为李瀚章大人临时又找我有事,这才耽误了。望各位师傅海涵啊。”
两广总督的事当然更重要了,众人见叶芝贞搬出了和他关系匪浅的李瀚章,当然也再不好抱怨了,大家虽然是武师,但毕竟都是李大人管辖下的百姓,当下都客客气气道:“哎,我们就说叶大人不能无缘无故的晚到嘛,没事没事。叶大人辛苦,轻快坐下吧。”
廖清扬此时心里不禁佩服:“高,实在是高!怪不得老叶能攀上李大人的高枝啊。先让我这个压轴先被抱怨一顿,然后再出来搬出公事,就没人敢说什么了,还得客客气气的。在下是服了啊。”廖清扬不禁心里暗竖大指。
这样,第一届英雄会迟到大赛全部比完,心思更缜密的叶芝贞夺冠,廖清扬无奈收获亚军。
这样,人都齐了,英雄会正式开始,首先,便要有请这位大会召集人:通武馆馆主、迟到大赛冠军、无聊之王叶芝贞发言了。
1压台:指最后一个出场。
2压轴:常规理解是最后一个出场的说法是错误的。应为倒数第二个出场。
第二十二章 化境
“李大人的意思大家想必也都知道了吧?叶芝贞说道。
“我已经让我徒弟手抄了几十份分发了各个武馆,但是时间比较紧,还是些位没有看到。”潘达接口道。
众武师听后皆言道:“我们很多我不太清楚挑战书的具体内容,麻烦找个人给我们好好念念吧。”
廖清扬便对王慧新说道:“慧新,你嗓门透亮,今天还有很多同仁朋友不知道挑战书的具体内容,你念给大家听。”
“是”,王慧新从怀里拿出之前抄好的挑战书,清清嗓门,大声念道:
在下日本剑派空山神剑流第八弟子玉山信元,拜见广州城各武学同仁。
上月之时,本人不才,仓促来到贵宝地,私下冒昧请教数位大师武艺。私下细想,实为初生牛犊之行为。之后细细品味广州城数位武师招法套路,自又推想,实以明白中华之武术博大精深,吾竟深有意犹未尽之感。
至此,吾仅代表个人门派向广州城武术会正式挑战,望贵会推举一位武师。吾愿与此武师进行公平公正的比试,拳脚刀枪暗器均不限制。此场比武是以武会友,双方均点到为止。因路途遥远,吾望于三月以后与贵会推举出来的大师进行比试,地点由贵会而定。
本人信元,实为莽撞之人,只一心求教深层武术奥义。本人之师宇多田君武功身法已臻化境,吾所不及,亦想通过此次比试提升吾之境界领域,追赶家师。在此如实相告,望各位同仁海涵。
此次比武,吾拜托大日本外交官员佐佐木君邀请英法比德多国外交使前来观看,以此也为向欧洲各国宣扬清日友谊长存之想。
望各位同仁推举一位宗师高手,吾亦将全力以赴。为给为同仁大师及各国好友献出华丽至极之比试。
愿清日友谊地久天长
空山神剑派玉山信元
王慧新念得时候堂内的众武师就不自禁的叫嚷起来,“他妈的!他说他师父什么的功夫入了化境,滑天下之大稽!”“对呀,他当他是谁啊?达摩祖师还是太极张真人?”“弹丸小国吹牛不打搞!”“在日本他是高手,在这儿来他什么也不是!”后来吵嚷声越来越大,几乎要把茶馆的天花板掀起来了。
叶芝贞廖清扬等人见众位武师辱骂的点都离不开“已臻化境”这几个字上面,不禁暗暗皱眉,心想怎么都这么不识大体,连这信的重点都看不出来。
潘达喊道:“不要再说了,咱们今天来是不是为了争论信元师父的武功是高是滴,不要吵了!”潘达嗓门甚大。,但是此嗓门在外面镇住几个平民百姓甚是容易,这里都是练家子,最近因为信元的事都憋了一肚子火,他们又大部分都不喜欢潘达的行事风格,不喜欢他口无遮拦,丢武道同仁的脸。所以他这么一喊都当没听见,反而吵嚷的声音越来越大了。
余名剑之前惨败在了信元之手,今天来了这儿开大会就是想推举一位武功最强之人与信元比试,他这几天憋屈的不行,今天来又见众人一开始就这么瞎搅和,忍不住大叫道:“要闹都回自己家闹去,今天来是谈正事儿的,你们都不知道吗?”
他这扯脖子一喊,大堂内一下就安静了下来。余名剑没想到自己还是比较有威望的,心中刚要窃喜,就听下面有人说道:“我当是谁这么大的嗓门呢,原来是翁筹剑馆主余大侠啊,哈哈!”又有人道:“余大侠武功本领一般,嗓门倒是挺大的啊。厉害厉害!”“上月听说那个叫信元的挑战了几个武馆,其中有一个武馆就是阁下的翁筹剑馆,最后阁下比剑是输给了他,输了之后你却叫徒弟们一拥而上跟那日本人斗,结果剑馆的弟子又被打倒了一片。这输的可真丢人啊!”“就是就是,拳脚上输了不丢人,这么以多欺少,就玩不起了。”“最主要玩不起结果还没打赢!真是可笑,哈哈!”茶馆只安静了几秒钟,又沸腾了起来。
余名剑之前是翁筹剑馆的首席弟子,他的师父原翁筹剑馆馆主武艺极其高超,在广东省一时享有“剑圣”的美誉,在他带领下当时翁筹剑馆坐到了广东省的第一大剑馆的地位,可惜他收的徒弟虽有一百来号,却都是天资平平之辈,而且他虽是剑圣,在教学上却只会打骂呵斥,不懂开导点悟,结果最后一身本领没传出去一成。在他老年弥留之际,躺在床上不得不将自己的馆主之位传给了余名剑,倒不是他剑法超群,只是他入门最早,品行端正,只得传给了他。不是因他鹤立鸡群,实在是矬子里面拔大个,不得已为之。
因为翁筹剑馆在广东省甚有余威,馆主余名剑的名字也算是同仁皆知,但是他的本领确实在配不起这个名气,经常有去学剑的往往带不了几个月就要走了,因为余名剑实在没什么能教的,只能传授一些基本功而已。翁筹剑馆名气渐渐败落了下来。
上月在他的剑馆弟子们以多打少的事也不能全怪他,因为剑馆弟子见馆主被打哪肯罢休,撸胳膊挽袖子便一拥而上了,余名剑在一旁拉都打不住,最后到了输拳又输人的地步,馆主武师,事情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有点悲哀。
今天,这个丑事又被人揭露了出来,余名剑满脸通红,又没有什么言辞反驳,实在不知所措,便不敢再说话了。
廖清扬和叶芝贞本来也想开口制止,但是想起自己和余名剑一样都是信元手下败将,虽然没有余名剑那么难堪,但终究还是败了。若自己再开口,很可能还会被他们怼,本来这个局面两人之前是预料到了,却没想到众武师早就因为地位不如他们高,徒弟不如他们多,名声不如他们大。连一个外国人冒蒙来找对手都挑他们几个打,都不理余下的这帮武师。不忿之心积怨已久,而且他们本来就打输了,众人心照不宣,今日正好借这个英雄会让他们下不来台。廖清扬和叶芝贞此时只得自重身份,任由他们在下面指指点点,大嚷喧闹了。
就在场面快要失控的时候,只听大堂内右侧人群中有人喊道:“在下敢问各位,历史上有几人武功身法已臻化境?”此声音并不洪亮,却是谁人都听得见,众人闻言一看,见大堂右侧里站起来一人,身着白衣,面相英俊,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地环视着在场诸人。
大家都不认识此人,廖清扬却知道,此人便是前几日在他家做客的沈落松,他仔细一看,陈清玉和曹龙莽就坐在他的身边。本来廖清扬一进来就找他们三个,因为之前给他们发过帖子,他们肯定会来的。只是堂内人实在太多,他们三个坐的又在最后面,不仔细看真是不好找。
此时,众人见此人在发问,看来是针对上一个已臻化境的事提问,便有人答道:“刚才不是说了吗?古有天竺达摩祖师,后有前元武当宗师张真人,此二人武功堪称已臻化境。你又何必多问呢?”
沈落松笑着答道:“这个在下也是知道的,不过在下还有个问题,请问自古以来,有多少人自称自己武功已臻化境,当世无敌的呢?”
这个问题着实出人意料,众人一下就被噎住了。心想自古以来,历朝历代不算,就是每年,每月,都会蹦出那么几个自认为武功出神入化的人出来叫嚣,因为他们自己真有点本事,打败了几个学武的便是自认为天下无敌了,结果,真碰到了真正的高手,都打回了原形。这种人确实是少数,但是却是一直都有,几千年来,从未间断。
“要是你这么问,我们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了。要说什么,请您明言吧。”众人说道。
沈落松笑道:“这答案自然是不计其数了,这些历史上的狂人在下也叫不出来名字,因为史书上不会写,就连野史也极少对这种人有所记录。不过,战国时候有赵国大将赵括,熟读兵书将法,自认排兵布阵天下无敌,却被秦将白起,不费吹灰之力破掉了其数十万大军,后其仅因‘纸上谈兵’四字流传千古;后前明有宦官王振,一落地秀才自宫之后在深宫夺得大权,便自比李广岳飞,率二十万精兵对阵瓦剌太师也先,结果土木堡之变1,全军覆没,自己死了不说,搭上了二十万的生灵,明英宗朱祁镇也遭俘虏,前明都险毁于一旦。这两件事归根结底都是夜郎自大,目光短浅所致。流于后世,止增笑耳。赵括王振二人,还有那些数不尽的历史‘名人’,可为这些自认天下无敌的习武之人的榜样。”
众人一听却有道理,不禁点了点头。
沈落松又道:“刚才诸位一直说这宇多田自吹自擂,其实日本弹丸之国,其夸夸自谈自是理所当然者也。在下认为其与我所说的井底之蛙之徒都是一类罢了。诸位何苦为了其狂犬吠日之言动如此大的怒气呢?”
这番话一说,堂内众人一听之下均觉得自己刚才言语实在有些冲动,本来不是这次大会的重点,却都这么你一句我一句没完没了的口出脏言,实在有点**份。众人便都说道:“这位兄弟说的是!咱们说正题吧,别再议论这件事了。”
注:1土木堡之变:明朝正统十四年六月,瓦剌太师也先屡次入侵明朝边境,明英宗亲率二十万精锐大军出征,计划从大同北上,与瓦剌在明朝边境决战。宦官王振怂恿明英宗朱祁镇御驾亲征。由于王振临阵指挥极其不当,致使吴克忠与朱勇率领的两部大军共五六万人,在鹞儿岭惨败全军覆没。余下部队移师于土木堡被瓦剌袭击,明军战败投降,伤亡过半,明英宗朱祁镇也因此被俘。史称土木堡之变。
第二十三章 推举
“大家都是这儿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个的都要有涵养知道不?要有为人师表的风范知道不?”潘达见众人安静下来便又摆起谱来教育道,但他本人却是最没为师风范的一个。
廖清扬指着沈落松道:“这位便是上月打败那个丰臣一郎的......”众人皆惊讶地说道:“就是他吗?”
“.......的兄弟。”廖清扬说道。
“嗨!那位打败狗日的日本人的兄弟在哪儿呢?快让我们看看。”众人说道。
沈落松推了推一旁的陈清玉和曹龙莽,让他们答应一下。曹龙莽嘟囔嘴道:“我他妈的就踹了他一脚,谁知道那货那么不经收拾,却搞得现在人人都知道了。”嘟嘟囔囔地站了起来,堂内光线并不是很好,他站的地方角落又偏,他又黑,冷不丁一下大家都没看有人站起来,“人呢?哪儿呢?”
曹龙莽说道:“我给这儿呢,往这儿看!”众人这才隐隐约约看见了他,都不禁惊呼,心想:“也该是他闯出名堂,光这长相就不是一般人。”
而陈清玉却迟迟没有站起来,沈落松拍了他两下肩膀,他似乎没有感觉到一样,沈落松又用力拍了他一下,道:“大哥,你跟大家打个招呼吧。”他这才缓过神来,匆匆忙忙地站了起来,冲大家点了一下头。
其实,打败丰臣一郎这件事纯属一个意外,连个过程也没有,就是一脚结束战斗。对手之间谁都不认识谁,根本不属于正常的比武较量。不过这却是上月中唯一一场对日的胜战,又因为对方因为这次输了断了一条腿,众武师一听都觉得实在出了口气。一传十十传百,难免有很多添油加醋的,加入一些自己的想法的。比如什么双方刀枪剑戟大战几百回合的;有一招降龙十八掌将一郎内力拍散拍飞的;有一招龙爪手将一郎的腿骨捏成数段的。一时间,成为广州城内一件众所皆知的事情,而且,版本都不一样。丰臣一郎也有幸在众人嘴里体验了一下自己的一百种死法。
“这不是有现成的人选吗?这位陈清玉少侠和这位曹龙莽少侠不是都行吗?此二人打败了玉山信元的师兄,再解决他当然是不再话下了。既然要选一个人,我建议从这二人之中选。”堂内一人说道,他说陈曹两人武功出神入化也不知道他听的又是哪个版本。
既然有人这么说了,堂馆内大部分人都连声赞同道:“对呀,这就不用议了嘛,陈少侠仪表堂堂,曹少侠威武霸气,二人谁都行啊,定能重重挫败那个猖狂倭寇的锐气。”众人虽然心中不服廖清扬、叶芝贞等人高高在上,但都知道自己的本事离他们都相去甚远,实在不能代表广州城出席这么的武林会,也算都有自知之明。既然有了新人出来了,又没有门派背景,不如就都推荐他二位最好。
廖清扬此次来也是要推荐陈清玉或者曹龙莽的,但是自己清楚玉山信元本领实在太高,却不知道这二人真实的本领到底是怎么样的,心里实在没底。别真是凤凰山上没凤凰---徒有虚名。见众人就这么一股脑的推举陈曹二人为代表,心中也不知道是喜事愁。
他本来想习武之人都是心高气傲的,自己先推荐陈清玉,然后肯定会有人不服跳出来要和他比试比试,正好能借着这个机会看看陈清玉的身手到底怎么样。现在自己没来得及开口,感觉众人就要把这个事儿定下来了一样。
“我在这里又算是与他三人交好的,总不能自己跳出来质疑他三个吧,怎么现在人都一点上进心没有呢?都不想比一下吗?”廖清扬心想。
正在他有些犯难之际,一旁潘达突然道:“大家静一静,静一静,我有些话要说。”众人见潘达没有大喊大叫,很客气的这么说便都安静了下来。
“这挑战书上说了,到时候那个什么外国好几国的都会派人来看比赛,这不光是咱们广州城武学同仁和他那个什么空山鸟剑派的比试,更是中华武术与日本武术在各国面前的比试。”
众人点头道:“潘师傅说得对,确实是这样的。”
潘达续道:“不管这位陈少侠,还是这位曹少侠,肯定是有惊人的本事的。不过到底这本事有多大?我没亲眼见过,我相信在座的各位都没有亲眼见过。万一,我是说万一啊,陈少侠和曹少侠的本事都比不上那个玉山信元呢?那个玉山信元我交过手,说来惭愧,我的武功与他相差甚远,此人武功实在非比寻常。大家在都不知道被推举人的武功到底多高的情况下就这么推举,是不是莽撞了一点呢?”
众人一听觉得甚有道理,齐声道:“嗯,潘师傅这话甚有道理,我等确实应该先确认一下陈曹二人的本领啊。”
曹龙莽一旁有点坐不住了,嘴里骂道:“骂的,要看本领就得找个人来比,你一言我一语的烦不烦啊在这儿。这儿茶馆四热死热的,坐时间长了正好活动一下。”
沈落松一旁赶紧拉着他,道:“别着急,三弟,我本来今天来也要推荐你或者大哥的。但是你们也从来没在外人面前真正露过手,一推荐肯定有人不服,是情理之中的。你稍微忍耐一下,一会有你露手的机会。不过这潘达师傅,说的确实是甚好,难得他能想的这么细,跟他脾气暴躁,老流氓的传闻有点不符,人还是不错的。”说着他看了一眼陈清玉,见陈清玉根本没有想参与他俩说话的意思,而且好像完全置身事外的样子,堂内众人的对话他似乎都没听进去,见他脸上带着不太明显的笑容,似乎痴了一样。
沈落松非常疑惑,心想:“今天早上叫大哥我就觉得不对劲,我今天说什么都觉得他没听进去一样,就一直这个表情,奇了怪了。大哥一直都比较闷,说话少这点我知道,但是今天这么样的我还是第一次见。”
暂时抛开陈沈曹三人不谈,此时廖清扬一脸茫然地看着潘达,心想:“难道我看人出了问题?这老潘还能看问题上升到国家的程度,什么‘说来惭愧’、‘我说是万一’,这都不是你的台词啊。这是今天吃错药了还是压根忘吃药了,看来是真的要遇到大事才能看清楚一个人啊,老潘,你可以。我要说都不一定有你说的这么好”
堂内又有人说道:“那按潘师傅的意思来,是要我们在场的人都比划一下拳脚,再挑出最强之人作为代表吗?”
“不不不。”潘达摆手道:“咱们这里一百多号人,一个一个的比试打三天估计也分不出个高低来,又很是内耗,不可取。况且我们要尽快确定代表人,上报李大人。所以我建议是咱们也不用自告奋勇出来比试,各自都推荐一个人出来,最后汇总一下,有多少算多少。再一起比试,决出一位胜者,作为与日比武的代表。”
众人一听,都觉得此方法甚好,都点头称是。叶芝贞、余名剑也觉得这个方法最好,也都齐声同意。只是廖清扬却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老潘这脑子就想不出来这个办法,肯定有问题。”
潘达见众人同意,马上说道:“那就一个一个的来推荐吧,既然这条办法是我提出的,那我先推荐吧,我推荐鄙人的犬子,潘辰龙。”
廖清扬听后两手一摊,“果然,肥水哪能留了外人田,你都计划好了啊,我果然没看错你,老潘!”
第二十四章 代打
“你儿子回来了啊?我怎么不知道?”叶芝贞一旁很是奇怪,问道。
“哎,匆匆忙忙地赶回来的,老大还要过几天,老二昨天刚刚到的。就没来得及和你说。”潘达道。
这时,底下众人不干了,纷纷嚷着说道:“潘师傅,说了这么半天。到头来还是要捧你自己人啊。”“对呀,哪有自己推荐自己儿子的。”“这可以说是关乎国体的事儿,刚才你说这么多说给谁听的啊?”“就是,陈少侠的功夫我们是不知道怎么样,可你儿子的本事啥样我们更不知道啊。”
潘达两手一摆,说道:“哎哎,这不是要给大家介绍一下嘛。你们消停一会儿。”众人安静下来,心想倒要看看你能介绍什么花样出来。
潘达续道:“本人一共有两个儿子,一个名叫潘辰龙,一个名叫潘武虎。十几年前我都送到了河南嵩山少林寺当了俗家弟子。”
潘达刚说完,沈曹二人同时心想:“看来这人还是大哥的同门师兄弟啊。”两人看向陈清玉,但见他还是之前那个游离状态,刚才潘达的话,还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原来潘师傅自己不教儿子却把他们送去那么老远的地方苦修啊。”余名剑说道。
潘达道:“是呀,在下本事也没那么好,有这条件就都送到少林了,让他们在那儿历练历练吧,也在外面见见世面,我二儿子潘武虎这次刚好回家,就碰上了这件事,我已经上月便已经通知了潘辰龙,他预计月底就能回来。
余名剑奇怪道:“从河南到广东,车马至少要三个月啊,能赶得回来吗?”
潘达说道:“放心,他三天就换一匹快马,飞奔回来,肯定能到。”
叶芝贞道:“我们要尽快给李大人回信,确定比武人选,然后由李大人转告那个叫佐佐木的狗官。月底会不会太晚了。”
“放心,我儿子肯定没问题,老叶,你先算我儿子一个名额,到时候我儿子回来再和最后优胜者比一场,不就行了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里先决出一个资格选手,然后等潘辰龙回来再比一下?”
“对的,我就这个意思。”
这下下面人又不干了“不行啊,这不是等于是我们费尽巴力决出一个胜者来,然后你儿子来捡现成的吗?”“感情潘师傅你就会整这些漂亮话啊,这不是耍我们呢吗?”“不公平,我们不同意!”下面又乱成了一团。
廖清扬一旁幸灾乐祸:“我就说老潘你死都是这个德行,看你怎么收场。”
潘达一脸无奈说道:“我还没说完,你们又急了不是?我之前不是说我二儿子潘武虎回来了吗?我先让他来替他哥哥比,等比完了他再回来就好了。”
廖清扬疑惑道:“什么意思,我没听懂。你的意思是你这个二儿子赢定了呗?回来让给你大儿子就行了?”
“是呀,就这个意思。”潘达没等下面众人再次炸庙,立马冲着门外喊道:“潘武虎!进来!”
众人听言往门口一看,只见一个身高八尺开外的大汉站立在门口。此大汉怒目横眉,浑身黝黑,一看便知他是一位多年练武之人,只听此人说道:“在下潘武虎,家父神风堂堂主潘达,师从少林寺,拜见各位!”声音宏亮异常,顿时堂内鸦雀无声。众人皆有一个想法:“此人绝不一般,看来潘达的自信是有道理的。”
而场内只有一人不以为然,便是坐在角落的曹龙莽,他眉毛一正,气沉丹田地道:“拜见就拜见,那么大声干嘛。”并没有如何发力,声音却比刚才潘武虎的要大上一倍,众人不由得心跳加速,都捂上了耳朵。
潘武虎在外面等了许久了,好不容易听到父亲叫他,他迫不及待用内力催动声带,想上来就震慑住在场诸人,谁料到话音刚落就被另一个人顶了回来,而且听声音能感觉那人内力似比自己多一倍有余。不禁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他和他父亲潘达性格脾气很相似,但是被这么一震却不由得刚开始就怂了下来,心想:“不对呀,我爹不是说广州城没什么能人了吗?怎么上来就碰见个这么厉害的。”
潘达也是着实的被吓了一跳,之前第一次听王慧新说起曹龙莽这个人他都没当回事,没想到上来就给自己来了个下马威,他见自己身高九尺的儿子居然就被这么吓住了,心里不禁咒骂,赶紧说道:“嗨,说话都好好说话,比什么嗓门啊。这位就是我的二儿子,赶紧进来坐,别在那儿傻站着。”
潘武虎上来没镇住场,听父亲替自己解围,就赶紧找个位置坐了下来。
沈落松和曹龙莽见这人有点狼狈,都不禁好笑。这时,陈清玉一旁说道:“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那应该是‘释’字辈的弟子,我与俗家弟子只认识几个,这个却不知道是谁。”沈落松道:“大哥,你可算回过神来了。这个小子要抢这武师代表,我看此人是外强中干,空有这少林弟子的头衔,没什么用。”
陈清玉说道:“少林寺一直都是能人辈出,我被逐出少林寺也有几年了,说不定又有一些功夫造诣极高的弟子了,二弟,可不能以貌取人啊。”
这时,曹龙莽突然站起来,说道:“潘师傅刚才说了各自同仁推荐代表,我也不你们一个一个来了,我推荐我大哥陈清玉。”说完便一屁股又坐下来,他性格就是这样,既然知道规矩就不愿这么麻烦了,又怕没人推荐他大哥,就赶紧自己先推荐完了拉倒。
沈落松一旁不禁埋怨道:“三弟,咱们还是按规则按流程走,咱们在这儿堂内没有武馆,也没有挂在谁的名下,本来应该等各位都推荐完了再最后推荐的,你倒先来了。”
曹龙莽说道:“二哥,你这是被这些杂七杂八的规矩束缚太多了,最后代表还不都是我大哥的,早说完早拉倒。”
众人见已经有两个候选人了,各自窃窃私语,商量自己所推荐之人。叶芝贞是这次大会的组织者,他说道:“好,潘师傅已经推荐潘辰龙了,由潘武虎先代为比试,曹少侠推荐了陈清玉,目前是这两位候选人。给大家一些时间商议,一会儿一个一个来,从廖清扬师傅开始推荐吧。”
众人在下面嘀咕了一会儿,大家都比较有自知之明,心想自己本事上去也是丢人,心中那几个有名的年轻武师就那么几个。有人问叶芝贞与廖清扬:“请问二位师傅,我若向推举您二人,你二人之中一人再战他会不会获胜的把握。”
叶芝贞眉头一皱,摇头道:“玉山信元此人精通各门各样的武艺,我上了岁数,拳脚上不及他。若用兵器对打,那玉山信元其它兵刃不擅长,但他一用武士刀我必败无疑,他曾一刀劈了我的青龙偃月。说实话,他的劲力速度实在是我生平未见。”廖清扬道:“他确实是数十年难得一遇的武学奇才,我那日与他交手,他未出全力我已不敌,。但我认为他的最可怕之处就是不拘泥于一种流派,会因对手出招随意变化招式,而且身法之快,与苦练一门招式十余年的老手无异。”
“而且,在众国面前较量,对方派一个二十岁的青年,我方却派出五十多岁的老者,确实是有点以大欺小之意。如果再输,那就更不光彩了。所以,我建议从年轻一辈选一人出战。”叶芝贞续道。
众人一听有理,也都惊叹日本居然能出如此武学人才。
不过要选谁呢?
过了一会儿,从廖清扬开始,他也没什么说的,一开始就要推荐陈清玉,之后余名剑也推荐的是陈清玉,往后一百来号人依次推荐,很多人名重了的就略过了。
沈落松推了推曹龙莽,一脸坏笑道:“三弟,我要不要推荐你,你和大哥打一下。”
曹龙莽赶紧摇摇头:“得了吧,我可打不过大哥。我要是知道廖师傅他们推荐大哥,我就推荐你了,二哥。我很久没看到你俩切磋了,上次实在是太精彩了。”
沈落松道:“我没那个本事打赢大哥,再说我没那么大抱负,为国争光的事儿就留给你们做吧。你也不要和大家说我有功夫,就当我是个普通的美少年吧。”
一轮推荐结束后,尹华统计了一下,一共七人,分别是:神风堂堂主之子潘辰龙(潘武虎代打)、翁筹剑馆弟子张长鸣、飞虎堂堂主劳源、南拳高手姚禄、三节棍名家朱裕丰、闲散拳师张德山、前少林寺弟子陈清玉。
叶芝贞道:“好,就这七个人,想来大家没有异议了吧,那我三天之后,请这七位于敝馆通武馆进行比试,到时候也请各位前来观战。”
会开到这儿就要散了,沈落松突然一动念想,起身道:“叶师傅,在下还想再推荐一人。”
叶芝贞道:“沈少侠刚才没有推荐,可以推荐,正好能凑成八人,不知道要推荐的是?”
“我推荐武学宗师鲁天恩!”沈落松道。
众人一听这个名字,不由得一阵惊呼:“对呀,怎么把鲁大师给忘了呢!他本事可大啊!没准能行!”
叶芝贞眉头一皱,道:“鲁天恩鲁大师也六十多岁了,年纪太大......不过,也未尝不可,他也先得了八人赛的优胜才行,那诸位,就再加一个,一共八人。”
众人不由得齐声同意。
叶芝贞转头对潘达道:“对了,他不说我都忘了,不是让你也去找鲁天恩了吗?今天他怎么没来啊?”
潘达无奈地耸耸肩道:“别提了,我叫我弟子找了,后来在一个破巷子里看到了他,一身的酒气,怎么叫都叫不醒,那就别让他来了,来了也是捣乱。散会散会吧,回家吃饭去。”
第二十五章 玉镜
散会后,陈清源、沈落松、曹龙莽一起往回走,曹龙莽问道:“二哥,你怎么想着要推荐那个鲁大师呢?”
“只是突然的想法,那天在廖师傅家喝酒的时候我才知道原来你说的碰到的活神仙居然是他。我不过确实也没想到,我小时候就听过鲁大师的名号,谁想到他现在却混成了这个样子。”
沈落松又道:“我上次虽然跟他有一面之缘,但是感觉鲁大师这人虽然有点老顽童的意思,但还挺不错。我后来打听了一下,鲁天恩因为欠了赌债,家产都变卖了,老婆也跟人跑了,已经流落街头有一阵子了。一代宗师,流落到这个地步实在可怜。但是我觉得他并非是希望堕落如此,谁愿意这般乞讨度日啊。所以刚才我就突然脑子一热,推荐了他,现在想想确实很莽撞,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
陈清玉点点头,说道:“二弟举荐鲁天恩师傅这件事我也赞成,试问中华男儿谁不是要以保家护国为己任。我的少林恩师们就经常教导我要时刻将国放在第一,寺为第二,人为第三。现在日本挑衅中华武术,那么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我相信鲁大师也是愁苦于自己的现状。若能凭借此事一扫阴霾,重新振作,确实是功德无量之举。”
曹龙莽道:“不过有大哥你在,他恐怕很难获胜吧。”
陈清玉摆手道:“三弟,你的功夫都是我教的,你的龙爪手、擒龙功已有我七分功底了,听你说他居然能轻易躲过,光凭这个我就绝对做不到,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他本事应该不在我之下。”
沈落松一旁道:“还要看鲁大师能不能接到消息,三天后愿不愿意来。不过,大哥,你今天怎么回事,跟你说话你也不理,就自己在那儿傻愣着,跟痴了一样,到底怎么了?”
陈清玉突然脸一红,说道:“二弟三弟,我有件大事,早上太激动了,没有和你们说。”
曹龙莽一脸嫌弃,道:“什么事儿需要脸红吗?老大,快说快说。”
“我夫人怀孕了,我要当爹了!”
“啊!”沈落松曹龙莽两人都甚是惊讶。沈落松道:“恭喜啊大哥,要为人之父了。是昨天晚上嫂子和你说的?”
“是是,昨天你们嫂子和我说的,已经将近两个月了。我激动地一晚上没睡觉,今天也一直在想这件事。哎,真是做梦也想不到我能有这么一天。”
沈曹二人想着陈清玉被少林寺逐出之后,落魄的来到广州,人生地不熟的情况下碰见了他俩,三人结拜为兄弟后,互相帮助扶持。大哥后来也成了婚,到了现在即将成为人父。回想这几年相处的时光,不禁各自都感慨万千。
“走吧,你们也别回去了,上我那儿吃吧,早上我出门时候你们嫂子特意交代要带你们回去尝尝她的手艺。”
“那我和三弟就有口福了,嫂子的手艺可是比天香阁大厨的手艺还有好的。不过,大嫂有孕在身,别这么操劳了,大哥,以后家务你得多受累了。”
“哈哈,没关系,郎中说现在活动活动没事的,对胎儿也有好处,不过在过几个月家务做法就得我来做了。”
“可以可以,合情合理啊,走吧走吧。我都饿了死,大哥二哥,快点快点。”
陈清玉家在城西的一个很小的院子里,是当时沈落松曹龙莽二人偷偷凑钱买下来的,然后编了个理由送给了陈清玉。
三人刚一进门,迎门走出来了一位美妇,此美妇身着白衣,眉清目秀。陈清玉道:“镜缘,会开的长了一些,回来就晚了一点,抱歉抱歉了。”
此女子便是陈清玉之妻,名叫李镜缘,她笑着说道:“夫君不用这样,我还有两个菜没做完,你们回来的刚刚好,二叔,三叔,快进来吧。”
沈落松曹龙莽微一鞠躬,说道:“大嫂,又来打扰了。”
“哈哈,自己家人不用拘礼了,快进来,好久没有见甚是想念二位叔叔。”
陈清玉家院子不大,里面屋子也是很小,不过摆一张桌子坐四五个人还是可以的。李镜缘和陈清玉一道一道菜端上来,有清蒸多宝鱼、红烧猪脚、白切鸡、脆皮烤乳鸽等等。最惊喜的是还有一大坛陈酿美酒。
沈落松道:“大嫂,实在太有劳您了,这肯定花了不少时间。还有这酒也是您买回来的吗?”
“三叔和你大哥都愿意喝酒,我也不太懂,就随便买了一坛回来。听说三弟比较挑酒,也不知道这次满不满意。”
曹龙莽哈哈大笑道:“大嫂开玩笑了。我哪有那个臭毛病啊,都是二哥瞎给我传的话,哈哈。”说着他也不客气,自己马上倒了一碗,一口闷掉,“真是好酒啊,谢谢大嫂还了解我有这么个贪酒的德行,哈哈哈!”
沈落松道:“没大没小的,长兄如父,长嫂如母,大哥大嫂还没动筷子呢,你到先喝起来了。”
李镜缘笑道:“没关系没关系,不要拘束,都是一家人。”说着她自己给自己倒了一碗酒,端了起来,陈清玉守着自己桌前的两盘素菜,一壶茶水,见状赶忙拦着道:“哎,不行啊,你本来就不能喝,现在怀有身孕,更不行了。”
李镜缘摆手道:“夫君不用拦我,今天实在是高兴,我前几天还以为自己胖了呢,后来找郎中诊脉才知道自己怀了夫君的骨肉。今天不同以往,我一定要喝一点的。”沈落松和曹龙莽赶忙将酒碗举了起来,“大嫂,请说吧。”
听她说道,“想我和清玉从北方来到广州,举目无亲,彷徨落魄。多亏了遇到了二位叔叔,帮着我们在这儿找到居所,给我俩都找了一份能够赚钱糊口的生理1......”说到这儿,李镜缘竟哽咽了起来,眼泪在眼眶中呼之欲出,陈清玉赶紧道:“镜缘,别说了,你太激动了。”李镜缘续道:“不,我要说。我这人出身低贱,实在说不出口。但是老爷天疼和我,让我遇到了清玉,几年如一日疼我宠我,后来又遇到了二位叔叔,把我们当家人一样对待,我真的......真的过得很好,很幸福。”此时,她的眼泪已经止不住了,赶紧喝了一小口酒,擦了擦眼泪。
三人更是被她真情所感,喝下酒后都是百感交集。
过了一会儿,沈落松道:“大嫂太客气了,您和大哥都是那么好的人,对我和三弟也是关心备至。我二人的武艺都是大哥传授的,大嫂又常给我们做饭缝衣的。咱们一家人互帮互助,不用这么感谢。您还有身孕在身,千万别哭坏了身子啊。”
曹龙莽一边用手摸了一下要出来的眼泪,一边说道:“哎,高兴的日子干的这么伤感,快吃菜啊,都凉了都。”说着赶紧一筷子夹了一个最大的鸡腿放在嘴里就开嚼。大家也笑着吃了起来。
一会儿,陈清玉对沈落松道:“二弟,你文才最好,你给你侄子或者是侄女起个名字吧。”李镜缘一旁道:“对对,我刚才还想请二叔起一个名字呢,倒是被夫君先说了。”
沈落松笑道:“大哥大嫂说笑了,应该等孩子出世之时,找个起名先生根据生辰八字起一个最好,怎么能我来起呢?”
陈清玉道:“二弟谦虚了,这起名字可非你莫属啊,别推辞了,你和三弟是我俩命中的贵人,你能起名字是孩子的荣幸啊。”
曹龙莽道:“二哥,你要不起我就起了啊。”
沈落松赶紧道:“得了,三弟,你起得名字我都不敢听,我可不希望我侄子侄女顶着个不好听的名字过一辈子。那我不推辞了,承蒙大哥大嫂看得起,那就我来取吧。”众人哈哈大笑。
“大哥的名字中有一个‘玉’字,大嫂名字中有一个‘镜’字,合起来就是‘玉镜’二字。南宋诗人杨万里有首诗叫《月夜观雪》,其中一句是‘游遍琼楼霜欲晓,却将玉镜挂青天’,我以为,若生男孩,可取‘陈霜晓’,意为先苦后甜,一不忘父母对其哺育之苦,抚养之难;二要长大以后为人正直,似破晓之日,驱赶邪恶黑暗,迎来光明。大哥大嫂三弟以为如何?”
三人一听,当即拍手叫好。
“若生女孩,可取名为‘陈如月’,因玉镜便是明月的意思,意为如夜空明月一般美丽动人,高贵纯洁,出淤泥而不染。”
陈清玉道:“真的是佩服二弟文才佩服的五体投地。好,甚好啊,那要是男孩就叫‘陈霜晓’、女孩就叫‘陈如月’。”
曹龙莽道:“大哥,也可能两个名字都用上,大嫂生一龙凤胎,子女双全,一个‘好’字啊!”
沈落松道:“三弟,你这次说的我可以一点毛病挑不出来啊,好好好!”
四人聊谈至深夜,畅快无穷。
1生理:此处是指做活谋生。
第二十六章 破巷
“他还没醒,快点,来。你回家以后炮仗拿到了吗?”一个小男儿对他朋友说道。
“拿到了,我爹今年过年的存货还剩了几挂,我拿出来了一挂。”另一个小男孩一挂抽出那一小挂鞭炮一边笑嘻嘻地道。
“这样不好吧,人家在巷子里睡地好好的,干嘛拿鞭炮去吓人家。”跟着这两个小男孩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姑娘,三人都是十岁左右的年纪。
拿鞭炮的小男孩道:“早知道就不带你出来玩了,这怪老头儿在这巷子里睡了好几天了,我之前就看到他了,不是睡觉就是喝酒的。跟个傻子一样,咱们吓吓他也没什么的。”
另一个男孩说道:“就是,那酒有啥好喝的,我娘给我煮的糖水才好喝呢。我看这老头子就是个傻瓜,也不怕他去告诉咱们爹娘。放完就跑,怕啥的。”
女孩道:“可是......可是他很可怜啊,在这巷子里也没有人能跟他说句话,又没有人照顾他。我昨天在这里玩还听到他在里面哭,声音很小,不是仔细听都听不出来。我觉得他不是傻瓜,是一位可怜的老人。我们不应该这样。”女孩甚是懂事。
两个男孩听后却甚是不快,道:“你要这么说那你就回去吧,本来好心好意叫你来看好玩的。你不干我们自己干。真是的,扫兴。”
女孩一听也不高兴,道:“你们天天就是捉弄人寻开心,回去就回去。不跟你们好了。”说着便赌气转身就走。
拿鞭炮的男孩正在身上摸火石,见女孩走了,赶紧要喊住他,另一个男孩拦着他说道:“不管她,咱们玩咱们的,喊她她也不回来。你别摸了,我这儿有。”说着把两块小的火石递了过去。
两个小孩走到了他们说的那个老人睡觉的巷子边,一见他那老人还在睡觉,便打火点鞭炮,一点燃男孩一用力就扔进了巷子里,扔的力道正好,刚好落在了那老人身旁。
只听得一串“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老人从睡梦中惊醒,大叫起来,“啊!什么东西!啊!”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鞭炮已经都放完了。两个男孩在巷外已经笑得不行了,喊道:“大傻瓜,老傻瓜!哈哈哈。”喊完两个小孩便拔腿就跑。
老人刚拍灭身上的火星,要起身追他们,结果刚醒没留神,一脚踩在了身旁的空酒碗,直接又摔了个四仰八叉。
那两个小男孩见这老人摔倒了,更幸灾乐祸的哈哈大笑,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还好那老人身体不差,这一下没摔伤,但是他也不起身,就躺在那里,心想:“我鲁天恩为什么会混到这个地步啊。浑浑噩噩,人人嘲弄,无依无靠。真不如死了算了。”
试问人谁愿生来堕落,谁愿在这破巷子里过日子。鲁天恩从一位地方的父母官,变成妻离子散的流浪汉。实在是天上一脚地上一脚,每每想到因为自己沾赌耍钱,才弄得妻子离他而去,孩子多年也未曾一见时,都老泪纵横。只能每天以地为席,与酒共眠。
“都来耍我吧,我不在乎,我还能在乎什么啊,我还能干什么啊?谁也不需要我,我死了也没关系,现在也就是能给他们当当乐子罢了。”鲁天恩自怨自哀道。
而躺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鲁天恩听到巷外有小孩的声音,“就是这里,他就在这里。”
听着声音像是刚才的小孩,“哼,又来嘲弄我了是吧。来吧,都尽情的来吧。赖命一条,给你们玩算了。”鲁天恩此时不由得自暴自弃起来。
只听有脚步声由远及近,走到了自己的身后,鲁天恩想:“听着声音不像小孩,看来是他们又找个大人来寻我的晦气啊。”
还没等他多想,听身后那人道:“您好,刚才有没伤到您吧?”是个青年女子的声音,声音甚是清脆。
鲁天恩转头一瞧,见身后站着一位年轻女子,身着粉衣,看表情很是关心的样子。他仔细一看,心想:“咦?这不是老叶头子家里的女儿吗?她怎么进着破巷子里了?”
这女子正是叶芝贞之女叶秋梦,前几天两人在那个酒铺前见过一面,鲁天恩道:“我没事,谢谢姑娘关心。”
其实两人距离上次见面也没几天,不过鲁天恩比那前几天更邋遢了,也不洗脸,衣服还是两个月之前的,前一天又刚下了大雨,给他淋了个够呛。对人过目不忘的叶秋梦第一眼竟都没认出来。
“嗯?”叶秋梦又仔细看了看他,奇怪道,“老人家,我好像见过你。”
“叶家的姑娘,你这忘性也太大了吧。”鲁天恩说道。
“呀,鲁大师?”叶秋梦听着这个声音一下就想起来了,“没想到在这儿能看到你。你怎么在这儿啊?没有住的地方吗?”
鲁天恩苦笑道:“以天为盖,以地为毯。这就是我的住处。”
叶秋梦看看鲁天恩刚才被鞭炮烧的衣服,马上表情严肃起来,回头一指身后带她过来的那三个小孩,说道:“过来,看看你们干的好事。”
那两个小男孩一边过来一边互相埋怨道:“我就说往西面跑,你非要往东,这下好了,碰见大姐头了,都怨你。”“你还说我,要不是还要跑回来看一眼,咱们就和大姐头错开了,会被她逮到吗?真是的。”
另一个就是刚才和他们在一起的那个小姑娘,她说道:“你们看看你们给那个老人家炸的,好在我碰见了大姐头,正好教训你们一下。”
男孩道:“你个叛徒,谁让你和她说的啊?”
“谁是叛徒啊?我压根就不愿意理你俩,以后你俩再干这个事儿我就彻底不理你俩了。走着瞧,看我能不能说到做到。”女孩道。
他们走到叶秋梦面前,两个男孩不敢看鲁天恩一眼,叶秋梦道:“余敬山、余光节,你俩真有能耐啊!居然都还觉得挺有意思的,不知道你们爹平常是怎么教育你俩的。快跟鲁大师道歉。”
“鲁大师?”三个小孩一听奇怪道:“姐姐你认识他呀?”
“哼,我刚开始听你们欺负老人我就赶紧过来了,没想到是我的老朋友。你们这回就罪加一等,多亏李荃告诉我了。这位是......”叶秋梦刚想介绍一下,心想鲁老爷子应该也不想这般样子的被满处报名,便道:“说了你们也不认识,小屁孩懂什么啊?这位大师出名的时候你们爹妈估计还不认识呢。算了,走吧走吧,没你们事了。不过,余敬山,你回去要和你爹余名剑说这个事情,当爹的本事不大也就罢了,怎么不会管教自己的孩子呢?还有余光节,余名剑是你表舅,你也要和他说知道吗?我看余名剑怎么发落你俩。”
“额......”两个男孩知道回去和余名剑说免不了一顿皮鞭伺候,但是不说这大姐头回头肯定要去问,硬着头皮答应了下来。
叶秋梦又对那女孩道:“小荃,你今天表现挺好的,不和他俩同流合污,还赶过来告诉我,姐姐到时候再奖励你哈。对了,回去和你爹李神医说,这两天我再他那里抓我爹的药。快走吧你们。”
三个小孩刚要走,叶秋梦又叫住他们,“对了,差点忘了。你俩过来,给鲁大师道个歉。然后再走。”
鲁天恩赶忙摆手说道:“算了算了,让他们走吧,我不跟小孩子计较,都不懂事。”两个小男孩见不用道歉了,赶紧拉着小女孩就跑出了巷子。
叶秋梦从后面喊道:“回来你俩!”鲁天恩拦着她道:“不用了,小孩子爱闹,随他们去吧,这巷子破烂,又脏,你也赶快出去吧。”
叶秋梦奇怪道:“鲁大师你别撵我,我碰见了怎么能不管你呢?你看你现在这样,我带你去布衣店买一套衣服吧?你现在这身上衣服都多久了,臭臭的,走吧。不过先请你吃个饭吧,我听见你肚子叫了都。”
鲁天恩难为情道:“叶家小娃,先说好哈,我可没钱。”
“我带你去又不让你花钱,本姑娘消费,好吧。”
“那行,不过有个条件。”
“我带你去买衣服你还有条件了?说吧。”
“你先带我吃点饭吧,前几天车富莱给我的钱用完了,我都一天没吃饭了,要不走不动了就。”
“嗨,怎么现在饭都吃不上了?那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我经常去的馆子吃一点。以后我不带你你也可以去,报我的名字就行了。”
鲁天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假的,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可不能反悔啊?”
“本姑娘还会反悔那个去了,你跟我来吧,鲁大师。”边说着叶秋梦心想:“反正也是记我爹的账上,怕啥了。你吃你能吃多少?”
第二十七章 请客
天香阁,是广州城数一数二的酒楼,酒楼中菜类极其齐全好吃,八大菜系要什么有什么。它也成为了官员聚会,富商大摆酒席的常去之所。不过里面酒类菜类价格非常之贵,一般人是去不起的。哪个农民脚夫要是能在里面吃上一顿,回去真可以吹上一年半载的。
正因为如此,去里面吃饭的客人都是非富即贵的。除了上次带一个日本人进去的那个脚夫,那穿的都有模有样的。不过今天,店小二有点犯难了,这位穿着实在没法夸,看都看不了,还一身的臭味儿。
“叶小姐,您是我们店的常客了,按理说不应该拒绝您。可是你带来的这位客人。实在是不行......”
叶秋梦听后瞬间不高兴了,她虽然也嫌鲁天恩身上臭味难闻,但是只是很礼貌的没表现出来,跟他同行也离有一定距离。不过这人居然不让鲁天恩进去,这可不行。“怎么了?我又不短你钱。”
“不是,这位老先生衣着倒还好,只要穿衣服就行,可是他身上这味儿......本店里面还有别的客人呢。这生意怎么做啊?”
鲁天恩一旁是饿火中烧的,见这店小二横竖不让进,又不好和叶秋梦说让她换一家,十分为难。
叶秋梦不依不饶道:“哎,你小子是欠收拾是吧。你们店我也来了好多次了,我从来没听说过客人有钱要来吃饭不让进的道理,你们店也没规定说客人身上有味儿就不让进的啊。本姑娘都不嫌弃,你还倒嫌弃上了。”
“要是我自己的店,我肯定欢迎小姐,可是我要是今天让这位客爷进来了当天掌柜的就得炒了我呀。您行行好,改天再来,如果我再拦姑娘我就千刀万剐,不得好死。”
“你好不好死跟我有啥关系啊?我今天就要一句痛快话,要是让进就罢了,不让进的话,本姑娘以后也不来了。而且,我还要回去和我通武馆的师兄弟说,谁要再来你们天香阁,以后就别想在通武馆混了。”
“别呀,别呀。姑奶奶,谁不知道通武馆是广州城第一大馆啊,这样一来我们小店以后客源少了一大堆。怎么得了啊!”
“那是你的事情,谁让你不让我们进去的。你自己想办法,我可不管。”
店小二为难道:“这样,那我进去和我们掌柜的说一声,听他的,您看行吗?”
“嗯,不行。我得和你一起进去,谁知道你俩进去背着我合计什么,又编什么理由。”叶秋梦道,她转头对鲁天恩道:“鲁大师,你等等,我去去就来。我今天非得让你进去不可。他们这是店大欺客,我进去跟他们理论理论。”
鲁天恩一旁饿的前胸贴后背,有口难言,只能目送着叶秋梦进去了。心想:“这顿估计又吃不上了,随便找个地方吃不好吗?哎......”
叶秋梦跟着店小二进去了,里面的掌柜的早就听两人在外面嚷了,见叶秋梦一进来立刻迎了上去,满脸堆笑“叶大小姐,什么好风把您吹来了呀?”
叶秋梦气不打一处来,“西北风!”
掌柜的知道这女的不好惹,仍笑道:“叶小姐说笑了,您来是我们店里的福气啊。坐坐,正好有个好位子给您留着的,您来坐啊。”
“不了,告诉你,本姑娘今天是要请客来的。不过你们这店小二横栏竖拦不让我进,你们还想不想做生意了啊?”
掌柜的瞪了店小二一眼,“吃了豹子胆了!,叶小姐是咱们的财神爷,你也敢拦!滚到后面干活去,明天不用来了!”这话当时是说给叶秋梦听的,她岂能不知?叶秋梦想:“行,还算给我面子,不过这都是套路,你可辞不了他。”
店小二吐了吐舌头,心道:“你就会拿我撒气,你有本事的话你来对付这个女魔头吧。”想着便跑到后厨干活去了。
掌柜的道:“这样,叶小姐,本来您带来的那位贵客衣着是差了点,不过您的面子不能不给呀,这样,我们这边有个座位,正好您二位可以坐这儿。”掌柜的指给了叶秋梦看。
叶秋梦一看,这的位置是个很偏的位置,就在门口旁边,两人一坐下来,再进来的人客人很难看到他俩。
掌柜的心想这下你可没话说了吧,谁料到叶秋梦更加生气了,喝道:“你们要不就别让我进,进了就给我这么个位置,我就从来没在你家一楼吃过饭,这是闲桌,接待一般客人用的,我要去我平常坐的二楼雅间。”
这下可难为死这个掌柜的了,他本以为叶秋梦肯定会同意坐在那里,这样客人一进来就不会看到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人在店里吃饭,有点味道一会儿多喷一下香料就好了。这样既全了她的面子,又不影响他做生意,两全其美。谁想到这女魔头实在不好打发,居然还有坐雅间,这一上楼一下楼的客人不都得被恶心跑啊?
叶秋梦看他极其为难的样子甚是好笑,道:“我听说前一阵的那个日本人玉山信元在你这儿吃了好几顿啊?你可是就认钱啊,什么人都往这里招呼。”
那掌柜的惊出一身冷汗,心想:“我后来才知道那个日本人就是来这儿踢馆的那位,可谁想第一次是车少爷请他吃的,第二次他人傻钱多的,我就让他进来了,这事儿她怎么知道的?”那段时间,广州城各行各业的人都群情激奋的,只要是日本人来消费或者住店什么的都一律不许进,甚至妓院都雇了好多打手防着日本人来闹事,可能他们是怕像上次丰臣一郎那样的白嫖的又来吧。那段时间,掌柜的因为他钱给的多确实招待了他几次。心想:“这事儿不管她怎么知道的,要是让她这么出去哪儿哪儿都说的,我这生意真不用做的。”
他赶紧哀求道:“不不,我之前确实不知道他啊,一共就来了两次,第一次是车富莱少爷带他来的,第二次他带他瘸腿的也是个日本人来的,我要是知道这货是那个嚣张踢馆的,打死我也不敢接待他啊。您行行好,千万别告诉那些武馆的人,要不他们真能带着气来把我这小店拆了啊!”
叶秋梦看得手了,笑道:“那我朋友吃饭这事儿?”
“请进请进,楼上最好的雅间,叶小姐。”掌柜的终于服软了,至少还是先把这事儿熬过去再说了。
“好,我去叫我朋友进来。”叶秋梦转身就出门叫鲁天恩。
可她一到大门口,却不见了他的人影。“咦?不是说让他在这儿等我吗,怎么没了呢?不会是等久了走了吧?没多久啊我觉得。”
还没等叶秋梦想太多的时候,她一看对面的地摊,地摊挂着“馄饨铺”的牌子,下面坐着一个破衣喽嗖的老人,在那儿大口大口的吃着馄饨,这不就是鲁天恩吗?
叶秋梦顿时气冲冲地跑了过去,看鲁天恩面前摆了一个大空碗,自己正抱着另一个碗在吃,看来已经是吃完一碗了。她从后一拍道:“哎,鲁大师,你怎么放鸽子啊?我都和掌柜的说好了,你怎么这么一会儿也等不了啊?不是没钱吗?我告诉你,你别想让本姑娘结账!”叶秋梦可能真有点生气了,声音甚大,周围客人还有摊主都看她了。
而叶秋梦刚喊完了还没等鲁天恩反应过来,她一抬头看了一眼鲁天恩对坐的那个人一下就呆了,心想:“这不是前几天那个年轻人吗?”
对坐的人赶忙起身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您二位有约在先,我刚才路过看到鲁大师了,见他没吃东西,就自作主张带他来这摊吃点饭,实在抱歉。叶小姐。”
叶秋梦脸微微一红,道:“你......你认识我妈?”
那人道:“叶家小姐大名谁人不知啊?自我介绍一下,在下沈落松,广州本地人士,咱们前几日见过一次面。不知道叶姑娘还有没有印象?”
鲁天恩本来要说话,见这二人搭个起来了也不说话了,饿的实在厉害,继续闷头吃。
叶秋梦平静了下来,想起刚才自己那毫无淑女气质的样子都被这人看到了,不禁好生后悔,不过要赶紧回他的话,于是她语气瞬间来了个大转弯,用小姑娘独有的那种略带羞涩的语气道:“我......我想起来了,我对你有印象,刚才我还没认出来,这样仔细看一下才想起来。我这人不记人,忘性大,沈先生请见谅哈。”
其实,她第一眼就认出来了。不过有时候嘛,人得装一下,不能让别人一眼看破。
第二十八章 科举
“我叫叶秋梦,家父少年时从云南来到这里,不过我是生在广州,所以也算是广州本地人士吧。”叶秋梦也开始介绍起了自己,又问道:“沈先生是广州本地人士?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你呢?”
广州城晚清时期是全国第一大港口,人口都有将近一百万之多,谁没见过谁很正常。叶秋梦这也是没话说,问了这么一句,往常她和别人一般都没这么客气。
沈落松道:“哦,叶小姐没见过我很正常,我之前一直在城西北的小县里和家母一起生活,最近一年才搬到城中住的。”
“哦,原来是这样。那请问沈先生现在作何生理呢?”
“说来惭愧,自去年考上秀才之后,一直赋闲在家,有时就会帮人题字写诗赚一点收入。”
叶秋梦其实早就猜到沈落松应该是个秀才或者举人,一听之下也不觉得奇怪,道:“看来沈先生是要在家苦读几年书,上京赶考啦?”
沈落松迟疑了一下道:“额......算是吧,可能再读两年书有大进的话会去京城考试。也有可能不去的。”这句话沈落说的有点违心,他压根以后就不准备去京城考试。
叶秋梦奇怪道:“一般考上秀才不是就在家攻读参加乡试,考上之后在赴京赶考吗?”叶秋梦虽是女子,但是这个科举的流程还是很了解的。
“姑娘说的是,不过我要是在家攻读几年后参加乡试的话,考中与否都没什么用。”
“考中自然是好的呀,怎么中不中都没什么用呢?”
“科举考试最后目的还是做官。秀才和乡试举人待遇相差不多,而且,现在官场若没有打点一个乡试举人真的无法做官,在下家里有些薄田,但是仅能贴补家用,打点各层是万万不够的。而且,就算是考中的乡试举人,入京赶考再中举的话便可当官,但是我要是去北京,来回至少一年,家母已年迈,重病缠身,我不在旁边照顾,怎么能行呢?”
听到这儿,叶秋梦突然有一种极其异样的感觉,心想:“真好,这人不仅长得英俊,彬彬有礼的,还这么知道孝顺母亲。比我认识的那些整天吃喝玩乐的纨绔好多了。”
沈落松又续道:“而且,退一万步说,就算一切顺利,考上了举人,也是候补道,到时候朝廷也不知道能给我排到那个地方做知县,离了广东,我要见一面家母都难了,我母亲的身体,这么跟着我折腾也是不行的呀。”沈落松自己也奇怪,平时跟别人不能一下子说这么多,不知道今天问什么这叶姑娘问什么自己就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了。
叶秋梦以为沈落松说的有点伤心了,从怀中掏出手帕来递了过去,其实沈落松啥事情没有,他一见对方关心自己递过来一个手帕,下意识一接,一看手帕上面秀了两只蜻蜓,奇道:“这不是我......”
“啊,对!”叶秋梦突然想了起来了,这就是沈落松之前给她擦眼泪的手帕,赶忙支支吾吾地道:“是是,是......我这不是还你嘛?哈哈,物归原主,物归原主。”
“我都有点忘却了,叶小姐却一直带在身上啊?”沈落松此时也有点异样的感觉。
此时叶秋梦恨不得找个草帽把自己的脸扣住不让对方看到,自己都感觉到自己的脸已经红透了,心想:“丢人丢大了,我怎么这么容易就还给他了呢?”自己此时也不知道说啥,就干脆不说话,低下了头。
“真奇怪,这小姑娘。”沈落松心道:“我听他们说叶芝贞老来得女,女儿是广州城数一数二的美,这一见果然如此。可又说她脾气不好,是个大姐头,不过我看还好了。”看对方良久不语,便小声对她道:“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我还没说。”
叶秋梦奇怪地抬头道:“还有什么原因呢?”
“我比较懒,不太想考。”
叶秋梦一听扑哧一下笑出来了,说道:“你还挺实诚的,哈哈。”
瞬间两人感觉关系拉近了一些,还要再说什么的时候,听得桌子上“啪”的一声,鲁天恩吃完重重放下了最后一个大碗,砸在了桌面上,听他道:“啊!终于活过来了!”
刚才两人光顾着聊,压根没注意一旁一直狂吃的鲁天恩,这一看不禁一惊,足足一人分量的一大碗馄饨,他足足吃了六大碗!只见鲁天恩的肚子撑了起来,衣服都被撑的往上捋了捋,感觉他足足胖了一圈,这吸收也太快了吧!
鲁天恩擦擦嘴,重重的打了个饱嗝,说道:“一篇八股文,就能换了一世的荣华富贵,都是扯蛋。”
沈落松道:“对了,我都忘了,咱们鲁大师是当过官的。”
鲁天恩不屑道:“当官都是狗屁才当的,文官绣禽,武官绣兽,都他妈衣冠禽兽!”
沈落松赶紧拉着他,心想:“这老头怎么馄饨当酒吃呢,这也多了?”
谁知道今天也是话赶话聊到这儿了,鲁天恩一吃饱就想到那些年在官场遭受到的欺压与排挤,自己只是想做个好官,但是因为特立独行不懂变通还是被上司找各种理由革了职,一步一步落到今天的下场,怎一个苦字能说?
于是,鲁天恩便开始哭诉起来,仗着可算碰到两个对他好的了,一肚子苦水倾泻而出。讲自己怎么怎么过的不好了,自己当年又怎么怎么对百姓好了,同行们又怎么怎么嫉妒他给他穿小鞋下绊子了,又说道后来妻子怎么跟人跑了,自己怎么一步步的沦落到尽头饭都吃不起的地步了。
沈落松和叶秋梦越听越觉得悲伤和苦闷,心想:“妈呀,这也太惨了!”
他这么哭诉有大概两个时辰了,中间又吃了两大碗的馄饨,沈叶两人觉得有点腻了,但是谁也没动地方,一是怕鲁天恩看没人听他倾诉更加伤心,二是觉得彼此之间这么呆着觉得非常开心。两人相视一笑,心想等他什么时候说完什么时候拉倒吧。
鲁天恩后来也说烦了,最后说了一句,“今天的饭解决了,明天的饭我又找谁要去啊?”言下之意二位谁有钱资助一点,别再混饭吃了让他。
叶秋梦奇怪道:“我刚才就想问您了,鲁大师,您不是要比武吗?武道场应该管饭吧?”
“比武,比什么武?”鲁天恩奇怪道。
沈落松一旁想:“我都忘了,怎么廖师傅他们没派人来告诉他呢?”于是,他把明天要举行的武林大赛说了一下,要从八位参赛手中决出一位冠军参加几月后的中日比武赛。
“额,为什么会有我的名字?我以为都把我忘了呢?看来大家都还想着我呢?我这一把老骨头的还能干什么啊?哎,我这么多年了,还能参加这种为国争光的事吗?”鲁天恩今天真是有点大起大落,心想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还有自己的份,实在想象不到。
鲁天恩百感交集之时,叶秋梦一旁看着沈落松,仿佛眼神说道:“我听说当时是你举荐鲁大师的,你怎么不说啊?”
沈落松摇了摇头,眼神答道:“不重要了,你看,他确是挺兴奋的,这就够了。”
这时,正感慨着的鲁天恩突然面目狰狞起来,似乎非常痛苦,两人一惊,上前一看,只见他捂着肚子痛的“哎呦哎呦”的叫了起来。沈落松道:“这是吃的太多了,一个人吃了六个人的量,这肚子怎么受的了啊?”
叶秋梦也急了,她没主意地问沈落松:“怎么办啊现在?看他好难受啊。”
沈落松扔了一钱银子在桌上,当是结账了,然后赶紧道:“我这儿不太熟,你知不知这附近有没有郎中能看看的,别鲁大师没比上赛,先撑死在面摊了。”
叶秋梦一想,说道:“我知道一家药铺,就在旁边。”说着两人也不管鲁天恩一身的味儿了,一边一个,扶起他就直奔郎中药铺。
第二十九章 神医
这六碗馄饨算是吐出去了五碗,鲁天恩刚好一点,躺在床上算是动不了了。
“吃太多了,没事儿,躺躺就好了。”李神医写了一副方子说道:“叶小姐,是记在你的账上吧?”
没等叶秋梦说话,沈落松接过方子来,道:“算我的吧,好不容易请鲁前辈吃个饭,没想到搞成这个样子。”叶秋梦想客气一下,又不好意思开口,只是说道:“我也有责任,没看着他吃,结果吃多了就。”
李神医说道:“这鲁大师可是身体好,要是一般老人这么吃可早完蛋了。正常八分饱就好了,一饿大劲了吃起来就不知道停了。”
沈落松道:“当年安史之乱杜甫就是五天没吃饭,结果一个县令用牛肉白酒招待他一顿,结果杜甫暴饮暴食,直接就撑死了。哎,这鲁大师差点跟诗圣整一个死法。”
“对了你俩怎么在一起呢?”李神医有点不怀好意地道。
叶秋梦脸一红,其实简单一句就能回答,她却有点说不出口,沈落松一旁道:“我和叶小姐刚认识,算是......算是朋友吧。”沈落松脑子里突然有声音告诉自己:“想的太好了你,叶小姐和李瀚章的公子要成亲的事儿全城皆知。对你好点不知道怎么地好了,人家会看上你个穷秀才吗?”其实沈落松家也算不上穷,不过跟两广总督和通武馆馆主自然没法比了。
想到家境地位相差这么悬殊,沈落松顿时心里凉了半截,心想道:“算了,这朋友都当不了的,人家马上成了李夫人就呆在李府,怎么会和我这人称朋友了呢?”
沈落松正开始乱想的时候,听叶秋梦道:“李神医啊,那个日本人你医的怎么样了呀?好像那天晚上以后他俩就原地消失了。”
沈落松一听奇怪道:“您还给那个玉山信元和丰臣一郎治过病?”
“是呀,上月看在叶小姐的份上给他看过腿,经过我的治疗,不会瘸了。”沈落松知道他说的那个是丰臣一郎,道:“果然是神医啊?摔成那德行都能给治过来了。不知道阁下怎么称呼?”
叶秋梦笑道:“哈哈,就知道你不知道他叫什么,我一口一个李神医的叫他你都懵了吧?也不是我抬举他,他的名字就叫李神医。”
沈落松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啊!”心想着:“这是有多不要脸啊,自己起个名叫神医。”
李神医丝毫没有不好意思的神态,他道:“那两个日本人后来嘀嘀咕咕用日语说了半天,看来是生怕我听懂,然后那个腿没坏的跟我道了个谢,就带着那个腿坏了的走了。我看他们是向南走的,应该是往码头那里去了。”
“就是直接乘船回国了?”沈落松道。
“好像也没有,据我所知他们在天香阁还吃了几顿,不过现在可以确定是走了。”叶秋梦道。
“不过明天就能决出一位代表进行中日比武了,他们什么的阴谋诡计都不如拳脚上见真章来的实在。对了,鲁大师不也是参赛选手吗?这个他能行吗现在?”
“不行了啊,他至少要躺个两天,岁数大了。明天再一剧烈活动怎么能行呢?”李神医直接就否决了。
“那我也得去一趟......”躺着的鲁天恩稍微好了一点,将将地要从床上爬起来,沈落松赶忙上去搀扶,不好意思道:“都怪我,还你吃那么多。”
鲁天恩摆手道:“嗨嗨,跟你有啥关系,请我吃饭还有错吗?我明天不比武,看看去总行吧?本来我也不想去比武,就是去凑凑热闹,哈哈哈。”
“那还行,你可别大量的活动,要不你的肠胃可受不了,这几天吃点清淡的,酒啊肉啊都不要吃知道吗?”李神医嘱咐道。
鲁天恩听着一脸失望道:“不吃肉不喝酒人生哪还有什么意义啊?”
沈落松道:“还是少喝吧,鲁大师,我三弟就是愿意喝酒,不过人家年轻,您这这么大岁数了?喝酒有啥好的啊?有什么用啊倒是?”
“怎么没用了,你看你这小年轻的,不懂得生活的乐趣,我这几年每次喝酒,都在醉梦中钻研一套剑法,现在已经快成型了,这套剑法学会了的话,那是神鬼莫测,天下无双。沈落松啊,我看你人不错,好像有点功夫底子,悟性也蛮高的。这套剑法我还没起好名字,到时候等我融会贯通了再想好一个剑法的名字我来教你哈?”
沈落松心道:“真是会吹牛啊这鲁大师,谁做梦醒了还能记得那么清楚啊?再说醉梦里悟出的剑法能管用吗?真是,还教我?”不过嘴上也不好说出心里话,便干笑道:“好好,有机会您老教教我吧,拜您为师到时候。”
沈落松此时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句玩笑话之后竟真的应验了,而且,真如鲁天恩所言,此剑法一出,可说是神鬼莫测,天下无双。
叶秋梦见这两个一个敢说,一个敢听,摇了摇头,对李神医道:“对了,李神医,你女儿回来了吗?”
“李荃啊,没回来啊,他一般跟那两个坏小子出去野去都得晚上回来,你找她干嘛?”
叶秋梦加把余敬山、余光节放鞭炮炸鲁天恩,李荃拦他们的事儿说了一遍,着重又说了一下自己怎么教育他们的,自己怎么帮鲁天恩的,当然这些主要是希望一旁的沈落松能听进去。
李神医缕缕自己的胡子满意道:“嗯,不枉我平日教导她,这一点她可比余名剑那个废物点心教出来的小鬼好多了。回来我奖励奖励她吧。”
看好了病,三人要离开之际,鲁天恩开口道:“晚饭什么时候吃啊,各位?”
三人一惊,道:“你饿的也太快了吧?”
“哈哈,没办法,刚才都吐出去了,这不过一个时辰也要到饭点了吗?刚才是落松请的客,这次就小叶吧,不要推辞,那个天香阁我这次保证和你一起进去。”
叶秋梦又好气又好笑:“合着你自己把谁请你在哪儿吃都想好了,哈哈,好吧。那......沈先生,李神医,请给小女子个面子,一起去吧,人多热闹点。”
沈落松说道:“那叶小姐赏脸那小生不敢不从。”李神医也是馋了天香阁的菜许久,便说道:“对对,作为大夫我得监督一下这老头有没有上来就大鱼大肉的,我跟你们一起去!”
四人到了天香阁,掌柜的极不情愿的表示了欢迎,在臭跑了一众食客之后,四人坐到了楼上的雅间,上完菜后,鲁天恩毫不客气地抓着鸡腿就吃,拿酒坛就灌了起来,李神医说好的要来看他,此时却也视若无睹,也大吃大喝了起来,一坛酒下肚,瞬间醉的不省人事了。
沈落松却没有喝酒,他拿起茶杯,碰了一下叶秋梦的茶杯,说道:“今日能认识叶小姐,实是在下的幸事,可能以后再在一起见面的机会应该不多了,这次就以茶代酒,祝叶小姐笑口常开了。”
叶秋梦红着脸喝下了这杯茶,心中不知不觉有个想法冒了出来,但是她实在难以确定,便不敢细想,只是听她说道:“不一定,没准咱俩以后相处的机会会很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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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武会
通武馆隔一道街便是广州城最大的比武圆台,此比武圆台名为龙虎台。这个圆台自明朝嘉靖时期便有了,几经修复保留到了现在,但是近几年一直没有正式的比武大会在这儿举行,因此这里也成了孩子们平时打架玩闹的常去的地方。
但是今天上午,这块一改平时冷清的氛围,可谓是人山人海,万人空巷。百姓们都放下手中忙碌的工作,结伴过来围观,有的都天没亮就跑过来占个好的位置,然后等人多了高价出售,发点偏财。
这就是百姓的常态,一般能聚这么多人的事儿无非是这五种:看犯人砍头、看两家结亲、看大官进城、看苦主奔丧、还有就是看武师打架。
今天这个属于最后一种,圆台外满满当当的围了一大圈人,水泄不通。
“就是咱们武师私底下的比试,干嘛这么大庭广众的比啊,这么多人,闹死了。”尹华道。
“没办法了,师兄,谁让咱们练武的讲究的就是一个牌面呢?”车富莱一旁无奈道。
尹华看着后面一直想往前挤的人流,一脸生无可恋地道:“那这人也太多了,我的妈啊。这帮大爷大妈平时看着一个个喘气走道都困难,这看热闹往前涌这么这么大劲儿啊?别挤了,架的台子都要塌了啊!”
车富莱两人一起被安排赌往会场里涌的人群,但是看是有点困难,在看热闹这方面,上了岁数的老人可比年轻人能挤能抢的厉害的多。车富莱满头大汗,道:“下次再这样就应该收费,一个人收他个三钱银子我看谁还这么挤。”他说着摆手叫来他家里几个家丁,道:“你们在这儿替我们盯着,人不够的话去富来赌坊叫点人过来,别让他们这么挤,要不搭的外架子根本受不了,迟早得塌。”
两人可算是腾出功夫休息一会儿了,尹华道:“马上开始了,人都到齐了吧。”
“选手都到齐了,不过鲁大师还躺在那儿呢,一会儿只能七人打了,他算自动弃权了。”
“听说是昨天和叶芝贞的女儿还有李名医他们出去大鱼大肉去了,吃的半夜难受,彻底动不了了。真是的,不说这鲁大师,那个叶家小姐马上要嫁给李经淦了都。还跟这么大岁数的人出去吃饭,一点样都没有。”
“这些消息你现在都不知道啊,大师兄?”车富莱一脸嫌弃地样子道:“这婚事可能成不了了都。”
“真的假的,两广总督李大人反悔了?还是被叶芝贞推了?李瀚章的婚事还有人敢推呢?”
“嗨,你天天在武馆练功,功夫没咋长进,怎么这消息也这么不灵通呢?”车富莱反正有机会就要嘲弄一下自己这位师兄,“现在两方面都有,听说那个李经淦在大不列颠被那帮洋鬼子给带跑了,居然自己交了个英国的女人,一回来跟他父亲一闹不要娶叶秋梦,这还得了?被李大人关了禁闭,大婚前不能出去,现在正闹着呢。”
尹华很是惊讶:“这老外的蓝眼睛黄头发的有啥好的,哪有咱们大清女子招人喜欢呢,什么品位啊这人?”
“这就叫萝卜白菜各有所爱,知道不?还有呢,那个叶秋梦女魔头的脾气不用我说了吧,她知道自己被安排嫁人以后这痛和叶芝贞吵架啊!后来好笑,还说让她老子替她去结这个婚,说当时都把叶芝贞气晕过去了。”
尹华看了看他:“这你都咋知道的啊?”
“嗨,茶馆,酒楼,赌坊。现在传的满大街都快知道了,都是通武馆的他的好徒弟们说的。现在广州城就两个大事儿,一个是中日比武的事儿,一个就是李家叶家大婚的事儿,那有点风吹草动传的还不快吗?你听我说我,现在还有呢,说叶秋梦这两天和那个叫沈落松的走的可近乎了。就是那个陈清玉的二兄弟,那天推荐鲁大师的那小子。”
“哦,我那天和王慧心在场,那小子长得确实不赖,我要是女的我也喜欢他。叶秋梦跟他也不奇怪,不过这当口跟总督悔婚,这不找死吗?”
“谁说不是呢?可是她就那脾气,以前她可没少欺负过我们,你都忘了啊?不过,女人就是女人,长大了就喜欢这种小白脸,你看那个姓沈的,绣花的大枕头,仗着读了几年书,认识两个厉害人,还会什么?但是话说回来最后她一个女的能翻出啥浪花来啊?还不得乖乖把这婚成了,还能跟这姓沈的私奔不成?”
“就是,那沈落松要是一起跑了,他还活不活了在这儿。两广都是李大人的地盘。所以估计是不可能的。”
两人正聊呢,突然,车富莱手一指,道:“你看,我说啥来着的,他俩又在一块呢,你看,在对面!”
尹华顺着他手指方向一看,对面是八位参赛者坐的地方,旁边坐着是他们的朋友们,只见叶秋梦身着白衣,亭亭玉立地坐在那里,身旁坐着一位身着蓝衣的男子,正是沈落松,只见两人在那里有说有笑的,似乎周围喧嚣的声音丝毫没有吵到他们。外人乍一看,这两人真的是亲密无间,郎才女貌的,像是一对璧人。
“不过这么看居然还挺般配的。”两人这一看都不由得赞道。车富莱又道:“不过你看旁边,这么一看还是在一旁的那个黑厮更加显眼一点。”尹华一看,旁边坐着一个黑的发亮的大汉,就是这看一眼都望而生畏的曹龙莽。
而这时,看到高台上他们师父廖清扬在上面,双手一抬一压,示意在场的人请先安静下来,他有话讲。尹华等人马上示意周边的百姓安静下来。众人你推我我推你,还是叫嚷了半天,才渐渐地安静了下来。
“感谢诸位父老乡亲们前来捧场,今天本来是我们想私底下推选出来的一名参加中日比武的武师代表,以比武的方式选出最后的优胜者作为代表。但今天难得各位赏脸到场,我等不胜感激。”这些都是客套话,前两天定了比武的时间地点后,各个武师就派弟子,联系同仁,四处宣传,就是为了今天这个人声鼎沸的效果。就是那句话,比武的人有时候讲的就是个牌面。
接着廖清扬便讲了一下这次召开比武大会的目的,日本此时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近几年一直不断骚扰大清边关海域,又在朝鲜半岛不断与清军发生冲突,已经忘了自己是大清臣国的事实了。这次又公然挑战广东武师,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了,所以大家决定,推选出八位候选人,今日进行公平的较量比试,选出一位胜者,与日本高手玉山信元进行比试。
说到和日本外邦交战,台下各个看热闹的也是激情澎湃了起来,“他妈的,倭寇就是牲口,一天天的过来找事儿!”“让他们一个个有来无回!”“有一个算一个,统统打得他们屁滚尿流!”“支持比武,快开始吧,挤得受不了了都!”台下顿时吵闹了起来。
廖清扬心想现在多说无益,开始比吧就,他看了一眼中间的大台,上面坐着叶芝贞,潘达他们。叶芝贞会意,起身用丹田之气说道:“大家安静一下,现在我来说明比赛规则!”他的声音非常洪亮,震得下面立刻鸦雀无声。
“比赛是两两对决,正好八人,胜者进入下一轮,最后连赢两场的两人比武,胜者便为比武代表。此次比武空手兵器暗器均不限制,不过要点到为止,不可下死手。公平比武,胜负皆有目共睹。”
叶芝贞说完看了一眼坐在左边远处的叶秋梦,看她和那个叫沈落松的臭小子聊的正欢,压根没理他这茬,不由得心中又一气,不过只能强忍住,又说道:
“之前比赛的顺序已经通过抽签的方式定好了,第一场由翁筹剑馆弟子张长鸣张师傅对阵三节棍大师朱裕丰朱师傅、第二场由飞虎堂堂主劳源劳师傅对阵前少林寺弟子陈清玉陈少侠,前两场胜者相互进行下一场比试;第三场由南拳高手姚禄姚师傅对阵拳师张德山张师傅、第四场由神风堂堂主之子潘辰龙对阵鲁天恩鲁大师,潘辰龙由其弟潘武虎代为比赛,这两场胜者进行下一轮比试。不过由于鲁天恩鲁大师身体抱恙,不能上场比试,所以算潘武虎直接晋级下一轮。”
廖清扬回到座位,看了一眼一旁的潘达,心想道:“这签估计你也有掺假的水分在里面,昨天鲁天恩说身体不行时候你就把签给做出来了,真有心。自己人直接少打一场。”潘达自然不识这个茬,自顾自的在那里摇头晃脑的。
这样话不多说,直接开始比赛,第一场双方就位。翁筹剑馆弟子张长鸣,四十多岁的年纪,面相有点尖嘴猴腮,虽然说他是剑馆弟子,但是辈分却是和余名剑相当,同属于上一辈剑馆馆主的弟子,听说剑法远在余名剑之上,只是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当上馆主。三节棍大师朱裕丰是天津人,身材中等,一张国字脸,小时候因父亲比武失手打死了人不得已吃了官司,自己无依无靠又被仇家追杀便无奈开始了南漂,最后在路途中边奔波边苦练家传三节棍棍法,最后大成,几年后在广州城落脚成家。被誉为广州城兵器排行第二,第一是叶芝贞。
双方相互一抱拳,场下判官1王慧新喊道:“开始!”台下瞬间再次沸腾了起来。
伴随着众人的叫好声中,朱裕丰拿起手中长棍向张长鸣当头劈来,喝道:“张师傅!小心了!”张长鸣轻轻向右侧身一闪,手中铁花长剑由右手换到左手,手一翻从背后刺了过去,直奔朱裕丰腰间。朱裕丰借势向前直接躲过,左手反拿长棍向后一招“横扫千军”扫了过来。
张长鸣一见此招腾空跃起,侧身平翻躲过了这一招,平稳落地。两人一下试探之后,各退三步,准备换招,继续进攻。
台下的热情已经被点燃,欢呼叫好声此起彼伏,都大喊道:“好啊,好功夫!”
可是一旁的叶芝贞廖清扬等人却皱起眉头,摇起来头。叶芝贞道:“身法倒是可以,不过这不够啊?”
廖清扬说道:“是,虽然刚才两招都是试探,但是劲力身法已经看出了很大的破绽,这样实在无法与玉山信元比武。”
余名剑一旁听自己馆内目前第一高手就落得这个评价,实在没什么能插话的余地了,便默不作声。而潘达笑道:“哈哈,跟你们讲,这些都是开胃小菜,等一会儿我儿子上去的,你们绝对眼前一亮,知道不?他们现在就是争一个决赛输给我儿子的一个资格,看看热闹就行了。”听着话真是自信的没边了。
而在另一边陈清玉几人那里,对这二人的评价更是直接。“要都这水平我就不来这么早了,这底下还叫好呢?”曹龙莽毫不客气地说道。
叶秋梦坐在沈落松旁边刚开始有点害怕曹龙莽这个长相,但是后来聊了两句感觉他性格挺好的,只是长得比较粗犷,就不害怕了,她笑着说道:“哈哈,我就说这两个人之前我就知道,武功都比较平常,就当看热闹喽。”
曹龙莽道:“哼,你还别说,我要知道这水平都这样,我也替我大哥打比赛了,别说一打一,就是我一只手,他们六个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我可不是开玩笑的。”
叶秋梦觉得他在吹牛,平常的她早就出言反驳了,不过碍于他是沈落松的三弟,只得笑着答道:“好好,真厉害啊你。”
沈落松看叶秋梦好像不是很信的样子,说道:“是真的,我这个三弟看着很五大三粗的,但他可是说什么是什么,从不说一句狂话。”沈落松说的没错,后来曹龙莽真的印证了自己确实没有在吹牛。
只听他曹龙莽又说道:“还是二哥了解我,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就是不一样,不过这些人实在不经看,我们哥三谁上去打他们都是玩一样。”
叶秋梦一脸懵的看相沈落松,眼神似乎在说道:“听他这么说你还会武功吗?而且还很厉害的样子。”
注:1判官:清朝对裁判的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