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千六百)种树
灰手人说道:“我想到了树苗。当然,一开始想到的不是树苗。”
褐手人问:“该不会是一开始想到的是树种吧?”
灰手人道:“你怎么知道的?”
褐手人道:“不会真是吧?”
灰手人道:“又真是。”
“我们之前在谈话的时候聊到过树种。”褐手人道。
“是聊到过,但这次我想的倒不是那种的。”灰手人道。
褐手人问:“你想的是我挖个真正的土坑,在里面种下种子,长出树苗?”
灰手人道:“是啊。只是后面还有。”
“过了一段时间,小树苗长成大树?”褐手人问。
“是的。”灰手人道。
“你该不会是想种枫树吧?”褐手人问。
灰手人笑道:“没想那么具体。”
褐手人道:“我这算不算猜错了?”
“不算。”灰手人道,“我只是没想那么具体,跟对错无关。”
褐手人说:“好吧。你继续说你想到的。”
“我连树长大后的颜色都没想出来。”灰手人道。
“刚才我们说了半天枫林。”褐手人道。
“而我想的只是一棵树。”灰手人说。
“如果只有一棵,就算是枫树长大,看上去跟枫林给人的感受也是不同的。”褐手人道。
灰手人道:“此刻我想到的是绿色的。”
褐手人说:“突然想到颜色了?什么树?”
“不知道。”灰手人道,“我仅仅知道是绿色的树而已。”
褐手人问灰手人:“你说得我都想到树珠上方了。”
“想到了刚才出现的那些情况?”灰手人问。
“是啊。”褐手人道。
“我这次想到的还是没那么明确。”灰手人道。
褐手人问:“你想到了一棵树。你想到它从种子变成大树的过程,却始终没想出是什么树?”
灰手人道:“是。为什么我想不出是什么树呢?”
“这不是很正常吗?”褐手人道,“为什么一定要想出是什么树呢?知道是棵树就可以了。”
灰手人说:“也是,绿意浓浓的。”
褐手人笑道:“那真正的土坑都显得不一般了。”
灰手人道:“那真正的土坑本来就不一般啊。”
褐手人道:“有什么不一般的?”
“是你挖的啊。”灰手人回答。
“我挖的真土坑就不一般?”褐手人问。
“当然不一般。”灰手人道,“我还没看过你为了种树而挖土坑。”
褐手人笑着说:“就算能看,你也还是别看了。”
“为什么?”灰手人问。
“你看着我挖真土坑就够了。”褐手人道,“至于种树,我还没法保证它是否能长成大树。”
灰手人问:“为什么会这样想?”
褐手人说:“谁知道这树种着种着会不会遇到什么情况?”
灰手人道:“哪方面情况?”
“被施法。”褐手人道。
灰手人问道:“你是担心你种的树会遇到用主这样的人吗?”
褐手人说:“如果真的遇到,是不是也没办法?”
“树似乎是没办法。”灰手人道,“但种树的人也不一定一点办法都没有。”
(六千六百零一)鱼苗
褐手人说:“种树的人如果是我,用主这样的人要给树施法的时候,我又能怎样?”
灰手人道:“我知道了,你想起了用主施过法的那些鱼苗。”
褐手人道:“你怎么连这个都能想到?”
灰手人叹了口气,道:“那次的养鱼人就想阻止用主对鱼苗施法。”
褐手人道:“这件事给你留下的印象很深吗?”
“算是吧。”灰手人道,“养鱼人哀求的样子,我至今忘不了。”
“他不仅哀求了用主,看哀求用主没用后,还哀求了我们。”褐手人道。
灰手人道:“可惜当时我无动于衷。”
褐手人说:“我也是啊。”
灰手人道:“所有鱼苗都被用主施法了,养鱼人坐在地上撕心裂肺地大哭。”
褐手人道:“当时我们都还是用主那种性质的工具,工具无动于衷,听起来似乎有道理,但现在想想,我还是感到遗憾。”
灰手人问:“我当时就知道,用户完全不需要给那么多的鱼苗施法,就能达到目的。”
褐手人道:“我也知道啊。”
灰手人问:“你那时动过想跟用主说一声的念头吗?”
“闪过。”褐手人道,“只是闪过。在那种念头闪过之后,我还暗自嘲讽了自己一番。”
灰手人说:“跟我当时的反应差不多。我当时认为自己竟然闪过跟用主说一声的念头,这特别蠢。”
褐手人问:“当时你想跟用主怎么说?”
灰手人道:“用主自己也知道根本不需要给那么多鱼苗施法,他还是说自己就要这样。我闪过的念头就是想跟用主说先用很少的鱼苗试。接下来就认为自己那样特蠢了,毕竟用主并非不知道不需要给那么多鱼苗施法。用主是在知道的情况下故意那样做的,我要是多句嘴,必然会被用主重罚。”
褐手人道:“我们那时是自身难保。当然,我也不算是认真考虑过为那个养鱼人做什么,只是有念头闪过而已。”
灰手人说:“此刻我在想那个时候我为什么会闪过那样的念头。”
褐手人问:“会不会是因为养鱼人苦苦哀求的样子似曾相识?”
灰手人一惊,道:“好像是!”
“在哪里见过吗?”褐手人问。
“我不知道。”灰手人道,“我之前并不认识养鱼人。”
褐手人道:“我也不认识。我认为养鱼人那苦苦哀求的样子我在别人那里看到过。”
灰手人道:“我好像也在别人那里看到过。我想不出来在哪里看到过了。”
“会不会是陌生人?”褐手人问。
“其实我们平时也会看到一些人哀求别人的样子,但那个养鱼人哀求用主时的样子好像有不一样的地方。”灰手人道。
“什么地方?”褐手人问。
“我也在想。”灰手人道,“到底哪里不一样?”
褐手人问:“会不会跟我们化纳之前见过的情况有相似的地方?”
灰手人道:“可惜啊,到此刻我依然无法看清楚化纳前发生过些什么。”
(六千六百零二)陌生
褐手人问:“我有些不希望跟我们经历化纳之前见过的情况有相似的地方。”
灰手人问:“为什么?”
“我也说不太清楚,就是有点不希望经历化纳之前我就见过那种哀求的样子。”褐手人道。
灰手人道:“我似乎理解你是怎么想的。”
“你说说。”褐手人道。
“大概你是希望我们经历化纳之前,看到的更多是美好的吧?”灰手人问。
褐手人道:“是。”
“如果美好中夹杂些别的,便是你不希望看到的?”灰手人问。
褐手人说道:“是啊,这种话由我说出来,似乎有些新鲜。毕竟在我的印象里,就算有一瞬间的美好时刻出现,那一刻其实也有一些不美好的东西。”
灰手人道:“我也有这种印象。”
褐手人问灰手人:“你有没有感到刚才你说的话是令我感到新鲜的的?”
“什么话?”灰手人问。
“我问你呢,你不猜一猜吗?”褐手人问。
灰手人对褐手人道:“就是刚才我问的:‘大概你是希望我们经历化纳之前,看到的更多是美好的吧?’”
“是啊。”褐手人道,“‘更多是美好的’这种话由你说出,我有一种陌生的感受。”褐手人道。
“怎样才能令你感到熟悉?”灰手人问。
“并不需要令我感到熟悉。”褐手人道,“这种陌生的感受,挺不错的。”
“反正是我的话令你有陌生的感受,而不是你认为我这个人陌生。”灰手人笑道。
褐手人道:“我当然不会认为你这个人陌生了,这就如这一刻我不会认为我自己陌生似的。”
灰手人对褐手人道:“这一刻?”
“是啊,我又不是一直都不会认为我自己陌生。”褐手人道。
“哪种时刻你会认为自己陌生啊?”灰手人道。
“当我做出那些我认为不该做的事时。”褐手人道。
“不该?哪种事是你认为的你不该做的事啊?”灰手人问。
“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褐手人道。
灰手人问:“你这样的感受是这段时间才出现的吧?”
褐手人道:“应该是吧。若是以前,就算出现这样的感受,我应该也不这样思考。当然,这种事我也不想说得太绝对了。”
灰手人问:“为什么又不想说得绝对了?是不是因为担心再次出现没那么舒服的感受?”
“不是。”褐手人道,“这个时候我一点都不担心。”
灰手人问:“‘更多是美好的’这话若是由你自己说出,你会有新鲜感吗?”
褐手人道:“有,一定会有的。”
灰手人对褐手人说:“怎么又说得如此肯定了?这个时候好像你又不担心说得绝对了?”
褐手人笑道:“不担心,因为我知道一定会有。如果这件事本身就是我确定的,自然不会担心说得绝对。”
灰手人道:“如果是你说的,那话会令你有陌生的感受吗?”
褐手人道:“同样会有啊。你刚才问我会不会有新鲜感,那种新鲜感跟陌生感就挺相似的。”
(六千六百零三)促成
灰手人问:“刚才你说‘陌生’的时候,是不是也想到‘新鲜’了?”
褐手人笑道:“是啊,你又正好知道。”
灰手人对褐手人道:“不是正好啊,这种事,如果是我说了‘陌生’,大概也是因为我想说‘新鲜’而没说。”
褐手人问:“你会因为什么而没说‘新鲜’呢?”
灰手人道:“大概会因为之前多次说过‘新鲜’吧。”
褐手人问:“之前说过的,就不想再说了吗?”
“倒也不是。”灰手人道,“只是我在那一时刻可能会换一种方式表达。”
褐手人问:“你好像连我之前某个瞬间的反应都已经知道了。”
灰手人问:“哪一瞬间啊?”
“就是说出‘陌生’之前的那一瞬间。”褐手人道,“那个时候我是想到过‘新鲜’的,然而忽然想换一种方式表达,就说了‘陌生’,要不是后来你说到了‘新鲜’,我可能还不会去思考我当时为什么没直接说出‘新鲜’来。”
灰手人问:“我既想问我自己,也想问你,为什么要换一种方式说呢?”
褐手人笑道:“你可以先问问你自己,然后再问我啊。”
“你是不是还没想好该如何回答我?”灰手人问。
“你已经想好该如何回答你自己了吗?”褐手人问。
“没有啊。”灰手人道。
“我现在算是想好了。”褐手人道。
“哦?”灰手人道,“你说一说,我想想是不是我也如此。”
褐手人道:“大概是因为刚才我们谈到了种子、树苗什么的,我感到了一阵‘新’的气息。”
灰手人开玩笑道:“你感受到了‘新’的气息,难道不是更容易说出‘新’字吗?不是更容易说出‘新鲜’吗?”
褐手人对灰手人说道:“对于我们来说,‘新鲜’已经在对话中出现多次了,如果我说出‘新鲜’反而不够‘新’了。”
灰手人道:“你因为我们谈到种子、树苗之类的而感到了一阵‘新’的气息,然后怎样了?我想听详细一些的。”
褐手人笑道:“好像很难说得多详细了吧?就在我感到‘新’的气息后的一瞬间,我就说出了‘陌生’。”
灰手人笑道:“这个过程怎么好像有点不由自主似的?”
褐手人认真想了一下,道:“真是不由自主的。”
“你怎么突然显得如此严肃?”灰手人问。
“我在思考为什么那一刻我是不由自主的。”褐手人道,“我会不会是因为受到了此处什么影响才不由自主换了一种说法的。”
“你也说了,你是感受到了‘新’的气息之后才说出‘陌生’的啊。”灰手人道,“如果我们刚才没谈到种子、树苗之类的,你还会感受到‘新’的气息吗?”
褐手人道:“应该不会。”
灰手人说:“所以也可以说你刚才不由自主地说出‘陌生’之前发生的事情还算是由我们促成的?”
褐手人说:“那倒是。在你看来我那一刻的不由自主可能只是我平常的反应?”
(六千六百零四)释怀
“嗯,在我看来,你那一刻并不一定是受这里的环境影响而不由自主说出‘陌生’的。”灰手人道。
褐手人道:“你怎么知道?”
“表层感觉。”灰手人道。
“又出现了表层感觉啊?”褐手人道,“那有没有出现深层感觉?”
“没出现。”灰手人道,“幸好没出现。”
“为什么说幸好?”褐手人道。
“如果这个时候我出现了深层感觉,会感觉出什么来呢?不好说。”灰手人道。
“你在担心什么呢吧?”褐手人问。
“是啊。”灰手人道,“万一来个深层感觉,我突然看清了化纳之前我经历过些什么,而那经历之中,有我并不想看到的‘哀求’,该怎么办?”
“你担心这个?”褐手人问。
“你应该能理解吧?”灰手人道,“你刚才说过你就是有点不希望经历化纳之前我就见过那种哀求的样子。”
褐手人道:“是的。正是因为我刚才说过那样的话,才为你说你所担心的而感到无奈。”
灰手人道:“无奈?你刚才说‘你担心这个?’不是因为惊讶,而是因为无奈?”
“是的。”褐手人道,“你担心的,本就只是我所担心的。看你担心这个,我更担心了。”
“又不是我真的出现了深层感觉,这又不是可信的,你倒也不必因为我担心而更担心。”灰手人说,“再说,就算我真出现了深层感觉,也不表示那一定就是准的。”
褐手人道:“然而你我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担心那些,而且都在担心,同样的担心,这还不足以说明什么吗?”
灰手人笑了笑,道:“认为不足以说明什么,就够了。”
褐手人道:“又是苦笑?”
灰手人问:“为什么不能是释怀的笑?”
“不像。”褐手人道。
“释怀的笑有什么特点,你说不像?”灰手人道,“你要不要给我来一个释怀的笑?”
褐手人道:“这一刻,我就算表演都表演不出来。”
灰手人说:“不会吧?我们以前跟着用主做事那么久,你要是想表演一些什么,还不是说来就来?”
褐手人道:“现在是在你面前啊,不想,做不出来啊。”
“这个时候,你在我面前只想有真实的表现?”灰手人问。
“是啊,这样我才舒服。”褐手人道。
灰手人道:“如果是刚才那段时间,是不是就能表演出释怀的笑了?”
褐手人说:“不瞒你说,刚才有段时间我的确是释怀了的,或者说,我认为自己是释怀了的。”
“为什么目前又没法释怀地笑了?”灰手人问。
“还是因为会变啊。”褐手人道,“再说,我明明听着你在苦笑,我能释怀地笑?”
灰手人问:“你这是一口咬定我刚才那是苦笑了?”
“一口咬定了。”褐手人道,“如果你不是,可以辩驳。”
灰手人道:“不辩驳。就是苦笑。”
褐手人问:“我就知道你不会辩驳了。”
“这也能猜到?”灰手人问。
(六千六百零五)憾事
“不算猜吧。”褐手人道,“毕竟刚才你说了认为不足以说明什么就够了。”
灰手人问:“你就是从我这话推测出我接下来是苦笑的?”
褐手人道:“一方面是这个,另一方面我听到你的笑声也直接感受到了那就是苦笑。”
灰手人问:“你我怎么一会儿显得什么都放下了,一会儿又显得那样无可奈何?”
褐手人道:“我也不知道,这就是会变化的。”
灰手人道:“这种变化应该是受到了环境影响,就是这里的环境。”
褐手人说道:“可能吧。你说认为不足以说明什么就够了,是不是因为反正也没太多时间去做什么了?”
灰手人问:“你怎么问这么尖锐的问题?”
褐手人道:“尖锐吗?我只是说出来,看看自己能不能接受自己听到这样的话而已。”
“你自己说出来,说给自己听,看看自己能不能接受听到这样的话?”灰手人问。
“是啊。”褐手人道,“自己说,自己试,方便。”
灰手人说:“是方便,这种话要是我来说,说之前都还是会想一想。”
褐手人道:“这个时候依然会想一想?是因为担心我听后感到不适吗?”
灰手人说:“嗯。当然我也不确定如果我说出来,那一刻我会不会也感到不适。”
褐手人道:“你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在渐渐让自己习惯这些。”
灰手人道;“强迫自己习惯吗?”
褐手人说:“只能说尽量让自己习惯,倒也算不上强迫。”
灰手人说:“你是不是说起强迫做什么时想到了用主啊?”
“这话是你问我的啊。”褐手人道。
“是我问你的。你刚才是不是想到了用主?”灰手人问。
“是的。”褐手人道,“我不仅想到了用主,还想到了那些鱼苗。”
灰手人说:“也是,那次用主给那些鱼苗施法,养鱼人也算是在哀求之后被命运强迫着去接受的。”
褐手人道:“也许根本就没真正接受呢?”
“你说真正接受?”灰手人道,“那可能一生都没真正接受吧。但实际上,哀求无效,又无力强硬反抗,也相当于接受命运了吧?”
褐手人说:“我明白你说的‘接受’大概就是指既没继续哀求,也没强硬反抗,毕竟这些都没用。”
灰手人道:“差不多,总之就是有遗憾的吧。”
褐手人道:“你说这个遗憾,令我想到了别的事情。”
“遗憾的事情?”灰手人问。
“是的。”褐手人道。
“什么事?”灰手人道,“我了解吗?”
“有你了解的,也有你不了解的。”褐手人道,“不是一两件事。”
“那么多吗?”灰手人问。
“憾事本来就多。”褐手人道,“我是说我的憾事。”
灰手人道:“我也一样啊,无数憾事,现在也无法挽回。这个时候我还是不去想那些鱼苗了。”
“我也不愿意去想鱼苗了。我还是想稻田吧,刚才我们说过的稻田。”褐手人道。
(六千六百零七)水稻
“目前我也是愿意想稻田的,有你跟我一起想稻田,这感受真不错。”灰手人满足地说道。
褐手人道:“我此刻就很舒服。你印象里的稻田是什么样的?”
“你到底是因为听到我这样说话舒服,还是因为想着稻田舒服啊?”灰手人笑着问道。
“这还要区分吗?”褐手人道,“一个人在某一刻舒服,可能是很多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
灰手人笑道:“那倒是。我印象里的稻田生机勃勃,很多水稻像在招手。”
褐手人道:“是啊,一片一片,招手,也像在召唤。”
“召唤什么?”灰手人问。
“不知道。”褐手人道,“毕竟我不是水稻。”
灰手人大笑:“这样回答问题也行啊?”
“又不是用主提的问题,怎样回答都可以了。”褐手人道。
“哦,对待我就是这样吗?”灰手人故意笑着问。
褐手人对灰手人说:“也不光对待你是这样。”
“还有对待谁会这样啊?”灰手人问。
“只要不是用主,都是这样的啊。”褐手人道,“其实就算是对待用主,此刻我也有可能是这样的。”
“你胆子挺大。”灰手人说。
褐手人笑道:“你也敢啊。”
灰手人道:“嗯,可能是敢,但可能也就是现在吧。”
褐手人道:“本来说的就是这一刻。时间会变,很多情况都会变。”
“是啊,到了季节,稻田里的水稻就能变出金黄色来。”灰手人道。
褐手人道:“现在我眼前就好像出现了一片金黄色。这跟特殊本事没关系,只是我自己想出来的。”
灰手人说:“我也是,而且还有蓝天,和阳光。”
“阳光照着稻田,水稻在招手,也像在召唤。”褐手人道。
“你说很久很久以后,我有可能变成水稻吗?”灰手人问。
褐手人道:“你在问什么很久很久以后的事啊?”
“你还会感到不适应吗?”灰手人问。
褐手人道:“要看你问多久了。”
灰手人道:“明白了,我不问。我刚才也就是那么一说。”
褐手人说:“没事,如果你变成水稻,我应该也会变成水稻,而且我们还或许会站在稻田之中同一位置。”
灰手人笑道:“如果我们是同一人,就算变成水稻,我们也是同一稻。”
“不管怎样,我们现在算是同一‘道’上的。我这么说,你一定能懂。”褐手人说的时候把“道”字说得很重,认为灰手人肯定能理解自己说的是哪个“道”。
灰手人笑道:“不管怎么走,我们都在同一‘道’上。”灰手人也把“道”字说得很重,通过这种方式向褐手人传达自己明白了的意思。
褐手人道:“变成水稻,似乎一切就变得简单了。”
灰手人笑了笑,说:“我也认为会变得简单。也许因为我们不是水稻,才会这样认为吧?”
“你这样说似乎有道理。”褐手人道,“也许对于水稻来说,一切也并不简单。”
(六千六百零八)同稻
“到底是不是,或许我真变成水稻就知道了。”灰手人开玩笑道,“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应该会跟你说。”
“你变成水稻时,我应该也是水稻了,应该是‘同稻’。”褐手人道。
“正好啊,我跟你说话,相当于自己跟自己说话。那个‘同稻’也是自己跟自己说。”灰手人道,“水稻跟水稻说话,水稻能听懂水稻的话。”
褐手人道:“就像现在这样吗?”
灰手人笑了笑,道:“还是有区别的。”
“你别告诉我现在你我没在同一位置,而变成水稻的你和我是处在同一位置的啊。”褐手人道。
“这么说也可以啊,但我想说的不是这个。”灰手人笑道。
褐手人问:“你想说的是什么区别啊?”
“那个区别是我想象的。”灰手人道。
“你现在连想象的都敢直接说‘还是有区别的’了?”褐手人问。
“你刚才不也想象了吗?”灰手人问,“你说的‘处在同一位置’就是想象的吧?”灰手人问。
“那只是我想出的你可能认为的。”褐手人道。
“不管你那算不算想象,我都可以想象。”灰手人道。
“是的,但你把想象的说出来了,并且是以刚才那样的方式说出来的。”褐手人道。
“怎样?”灰手人笑道,“现在又不是在跟用主说话。”
褐手人笑道:“哦,这样不错,你说说有什么区别吧。”
“我想象中,我们那时是站在蓝天下的,阳光照耀着我们。”灰手人道,“现在呢,我们在什么状态中呢?周围都是跟法术以及特殊本事有关的环境。”
褐手人问:“我突然很想在蓝天下阳光里站一会儿啊。”
灰手人沉默了。
褐手人问:“你怎么不说话了?”
“反正现在不立刻说话也不至于感到难受。”灰手人道。
“可你不是愿意一直说的吗?”褐手人问。
“是愿意,而且愿意说废话。我的废话是很多的。”灰手人道,“但我总要想好再说吧?”
褐手人道:“你要想好什么啊?”
灰手人回答:“想好在这样的情况下,怎样能让你在蓝天下阳光里站一会儿。”
褐手人问灰手人:“我就那么一说。”
灰手人道:“但你确实很想,非常想。”
褐手人问:“你怎么知道?”
“同一个人啊。”灰手人道。
“你又给出这种理由。”褐手人说。
灰手人问:“不管是什么理由,我都在想了。”
褐手人道:“这有什么可想的?想一下,好像已经站在蓝天里,阳光下,就够了。”
灰手人道:“我在想有什么办法真的做到。”
褐手人问:“不会吧?”
灰手人道:“可惜我还没想出来。我现在都说不清你我处在怎样的状态中。”
褐手人问灰手人:“如果我说了,你听着也不会多开心的,我就不说了。”
“你知道?”灰手人道,“你现在已经有确定的答案了吗?”
“不是。”褐手人说,“但仅仅是不确定的答案,都不会令人听起来多开心的。”
(六千六百零九)问清
“不确定的答案?那听起来又能多不开心啊?”灰手人问,“都不确定了。”
褐手人道:“不确定的情况,就一定不会引起不开心的反应吗?我看未必。只要那种可能性是存在的,就可能引起。”
灰手人道:“可能性是存在的,但情况还没真正发生,算不算提前担忧了?”
褐手人回答:“算啊。你以前有没有为虽然没发生但将来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担忧过啊?”
灰手人想了想,道:“以前那是没办法。”
褐手人道:“你不回答有或没有吗?”
“我说没办法,就意味着已经有了。”灰手人道,“这种事我当然会承认。”
褐手人问:“你是因为以前没办法才担忧的?”
灰手人道:“肯定是。”
“你认为以前那种担忧有用吗?”褐手人问。
“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行不行?”灰手人问。
“行。”褐手人道,“你问。”
“你以前有没有为虽然没发生但将来有可能发生的情况担忧过啊?”灰手人问。
“有啊。”褐手人道,“你现在可以回答我刚才的问题了吗?你认为以前那种担忧有用吗?”
灰手人道:“我认为是有用的。”
“什么用处?”褐手人问。
“在担忧之中,我会想到很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提前准备好应对措施。”灰手人道。
“如果不担忧,只想到很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并提前准备好应对措施呢?”褐手人问。
“如果能做到这样,当然特别好了。”灰手人道,“但我想到很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时总是在担忧的。”
褐手人说:“唉,可惜我也是。”
“这也可惜吗?”灰手人问。
褐手人道:“我希望做到在不担忧的情况下想到很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提前准备好应对措施。”
灰手人道:“要是我能做到那样,我也会认为很方便。只是好像我想到很多种可能发生的情况正是因为担忧。如果没那么担忧的话,我可能想不到。那时候我给用主做事,是用主那种性质的工具,不担忧也很难吧?”
褐手人说:“我完全理解你,我也是那样的。”
“现在我们没在面对用主吧?”灰手人问。
“是啊。”褐手人道。
“所以我就没那么担忧了。”灰手人道。
“那我一会儿可就随便说了。”褐手人停顿片刻道,“不行,我还得问清,就算你不会为尚未发生的情况而担忧,也不表示我说出来后,你不会不开心,是不是?”
灰手人问:“我也不知道。这个需要你说了才行。”
“如果我说了,你不开心了,我该怎么办?”褐手人道。
“什么怎么办呢?”灰手人道,“根本就不用办。”
“就看着你不开心也不做些什么吗?”褐手人问。
“你先别假设我会不开心了。”灰手人道,“你这样想是不是因为你想说的话本身就会令你不开心啊?”
褐手人说:“我现在应该不似之前那样一定要躲避什么了。”
(六千六百一十)挺傻
“不是一定要躲避什么,但想到要说的话,也会有反应的,是不是?”灰手人问。
褐手人回答:“有没有反应不是我自己能控制的。”
灰手人道:“我从你的话里听出了你认为自己可能是有反应的,但你有些无奈。”
褐手人说:“是的,如果我能自己控制,我也不必那样躲来躲去了。”
灰手人道:“现在你不需要假设我会不开心,你只关注你自己会不会不开心就行了。”
褐手人道:“是否关注我自己会不会不开心并不能决定我是否说刚才要说的话。
灰手人笑道:“那就一切都看你自己了。你决定,我不多说了,有时候我说太多反而似乎像是在制造问题。”
“不会是制造问题的。”褐手人道,“如果你说的话会导致我多想,那其实是因为我这里本来就有问题,而你的话只是令我意识到了问题的存在。”
灰手人说:“你呀,这个时候还是这样说话。”
“你看,你又说‘这个时候’了。”褐手人笑道。
“我似乎还是不该这样说。”灰手人道。
“我是笑着的,你听到我的笑声了吧?”褐手人问。
“听到了啊。”灰手人道。
“我都笑了,你就当我释怀了吧。”褐手人道。
灰手人道:“如果笑就相当于释怀了,那我大概已经很难有什么不释怀的了。我今天笑了很多次。”
褐手人道:“所以我说你就当我释怀了吧。”
灰手人问:“接下来就看你要怎样了。”
褐手人笑道:“我是要说的。”
“好吧。”灰手人道,“既然你选择了说,我不阻拦了。我刚才说我现在都说不清你我处在怎样的状态中。你认为如果你说了,我听着也不会多开心的,你就不说了。我不会不开心,反而很想听你说。”
褐手人道:“我们的状态,我就说三个字吧。”
灰手人说:“知道了。你想说‘虚延术’,是不是?”
褐手人说:“是啊。你果然会想出来。”
“你继续说。”灰手人道。
“如果我们现在能够在这里对话都是拜‘虚延术’所赐的,那么是不是想一下,好像已经站在蓝天里,阳光下,就够了?”褐手人问。
灰手人道:“我是想一下就可以了,但你希望能令你真正站在蓝天里,阳光下。”
褐手人说:“不用真那样了,我多想想,就行了。”
灰手人道:“你一会儿说‘就够了’,一会儿说‘就行了’,更令我无奈了。”
褐手人道:“有什么无奈的啊?我都可以放下。再说,这不就是个听起来‘挺傻’的愿望吗?”
褐手人说“挺傻”的时的口气,令灰手人一听就知道对方在说反语。
“挺傻?”灰手人道,“又是用主眼里的‘挺傻’吗?”
褐手人笑道:“你又听出来了。”
灰手人道:“这种愿望要是被用主听见,用主会认为我们有多幼稚可笑啊!然而你认为,用主看不上的这种愿望,尤其纯粹。是不是?”
(六千六百一十一)敲进
褐手人听到“纯粹”二字,忽然想到了很久以前的某一天,一个没有被用主安排任务的早晨,出门后抬头时看到的万里无云的蓝天。
那天是褐手人不需要急急忙忙做事的日子,当时褐手人看到天空就想到了怎么那日的天空是纯粹的蓝色的。然而很快,褐手人便认为自己想这“无用”之事是不应该的,便暗暗地嘲笑了一下自己,然后赶紧就想那些“有用”的事了。当转而去想“有用”的事时,褐手人立刻感到自己好像“正常”了,然而自己用并不长的时间去想怎么那日的天空是纯粹的蓝色的体验,却还是给褐手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后来褐手人也没再去想过类似的问题,自己也不会料到今后的哪一天会再次想起这个问题。
然而很久以后的这一天,当灰手人说出了“然而你认为,用主看不上的这种愿望,尤其纯粹”,在两人已经跟以前状态不同了的时候,褐手人又想起了那日自己看到天空时想到的那个问题。灰手人所说的“纯粹”二字,就像是先敲进了褐手人的意识,并将“蓝天”都带了出来。
褐手人若有所思,低声说道:“嗯,纯粹。”
灰手人道:“你没回答我是或不是啊。”
褐手人道:“哦,我想到了别的。谢谢你!”
“什么?”灰手人笑道,“你说什么呢?我问你是或不是,你谢我干什么?”
“谢谢你让我又一次看到了蓝天。”褐手人道。
“目前还没做到啊。”灰手人道,“但我希望能令你看到。”
褐手人对灰手人道:“看到了,又一次看到了。这一次,我看到的还是我曾经看到过的某一天早上看到过的蓝天。那天早上,我想过,怎么那日的天空是纯粹的蓝色。”
灰手人道:“看来那天你看到的蓝天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褐手人说:“是啊,我也没想到。那天早上我在不需要急急忙忙做事的情况下看了天空,难得;当时天空中看不到云,是纯粹的蓝色,难得。”
灰手人问:“在你的印象里,多数时候天空都不是纯粹的蓝色的吗?”
褐手人道:“是的。在你的印象里呢?”
灰手人道:“我想一下。”
“嗯。”褐手人道,“想吧。”
“我一想蓝天,就想到了稻田。”灰手人道。
“你是不是也想去看看?”褐手人问。
灰手人道:“想啊。”
“这时我想的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怎样能让你在蓝天下阳光里站一会儿?”褐手人道。
灰手人道:“又重复。”
“这是我此刻的真实想法。”褐手人道,“听到你说想后,我希望你能在蓝天下阳光里站一会儿。”
灰手人说:“这有什么可想的?想一下,好像已经站在蓝天里,阳光下,就够了。”
褐手人道:“你在重复我的话。”
“此刻我想对你说的就是这个啊。”灰手人道。
“好吧,我们就这样重复来重复去的。”褐手人道。
(六千六百一十二)走过
“你一句我一句。你重复你我说的,我重复你说的,你重复你说的,我重复我说的。”灰手人笑道。
褐手人问灰手人:“就这样重复,通过重复来回答问题,通过重复来说真正想说的话。”
灰手人道:“如果可以回到从前,重复走那些走过的路,你愿意吗?”
“你说的从前,是什么时候?”褐手人问。
灰手人说道:“出生时。”
褐手人道:“也就是说,能清楚地看到化纳前的经历了?那我自然是愿意的。”
话音刚落,褐手人便补充道:“但我不知道我化纳前处在怎样的状态下,万一是有痛苦的怎么办?化纳之后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吗?”
灰手人道:“你只是想了解化纳之前的事,化纳之后太痛苦了,你是不是就不想走了?”
褐手人说:“我刚才想过这个问题,化纳之后的路,我是不想重走一遍了,但今天这段时间是个例外,如果能跳过化纳之后今天这种情况出现之前的那段时间,直接进到这段时间,那么这路我还是愿意走的。”
灰手人说:“我跟你想法一样。”
褐手人道:“但你有没有想到另一个问题?”
“什么啊?”灰手人问。
“化纳之前会怎么样。”褐手人道。
“你是不是担心化纳之前我们也经历过痛苦,甚至是比化纳后今天这种状态出现之前这段时间痛苦更严重?”灰手人问。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褐手人道,“既然可能性存在,那么对重走走化纳之前的路有所担心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是你,你不担心吗?”
灰手人说:“我的反应应该是跟你差不多的。”
褐手人道:“如果只能重复却不能改变,会不会只能加深痛苦?类似的话题,我们是不是又说过呢?”
灰手人道:“不管怎样,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褐手人说:“那我说些别的吧。我想说,刚才你说的话令我想起那天的蓝天,是因为‘纯粹’。”
灰手人说:“怎么联系起来的?”
“我至今记得我当时想了怎么那日的天空是纯粹的蓝色的。”褐手人道。
“那个时候你就这样想,你该不会是对着天空发呆来着吧?”灰手人故意问道。
“你知道当时是不可能的。”褐手人道。
“那你那时还想了些什么?”灰手人问。
褐手人道:“想着我不该想那些‘没用’的。我嘲笑了自己。”
灰手人道:“我此刻就认为有些‘没用’的,恰恰是珍贵的。”
褐手人说:“此刻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不过如果我是你,那时想完‘没用’的,也应该会嘲笑自己。”灰手人说。
褐手人对灰手人说道:“现在想起当时我对自己的嘲笑,便会想着那时的我就是现在的我不希望看到的样子。我甚至有些希望忘了当时我对自己的嘲笑,但又担心如果让我忘记当时我对自己的嘲笑,会不会连那日的天空的样子也带着忘记,毕竟这两件事有关。”
(六千六百一十三)切割
“那其实是两个时间发生的。”灰手人道,“可以记一段,忘一段吗?你是不是担心自己做不到?”
褐手人说:“是啊,我记着事情的时候,往往也记着与那件事相关的其他事情。那天我看了天空,问出了那样的问题,接着嘲笑自己,这似乎是‘一口气’顺下来的。”
灰手人笑道:“哦,就是说如果让你记住一段,忘了一段,那就是先要把记忆切割成两段,是吧?”
“是啊。”褐手人道。
“然而如果切割成两段,就把‘一口气’顺下来的分成不同的部分了,是不是?”灰手人问。
褐手人道:“嗯,你说得还算委婉。”
灰手人问褐手人:“你怎么知道我说得委婉了?难道你知道如果我不说委婉会怎么说吗?”
“你是不是想从‘一口气’下手啊?”褐手人问。
“你怎么知道的?”灰手人问。
“刚才我也想到了这个。”褐手人道,“当听你说出先要把记忆切割成两段时,我就想到,那就‘断气’了。”
灰手人大笑:“果然想得一样。”
褐手人说:“连这种东西都能想到一样的,我们像不像同一个人?”
灰手人道:“你倒没直接问是不是同一个人。”
褐手人道:“此刻就当是吧。”
灰手人问褐手人:“行,就当是。那么如果我打算切割,你要不要切割?”
褐手人回答:“你打算切割,那就要切割啊。”
“为什么如果我打算切割就切割啊?”灰手人道,“你不担心‘断气’吗?”
褐手人道:“一方面,你打算切割,我就想切割,这不需要问为什么,你认为是我深陷在某种模式里的原因也好,认为是别的原因也好,反正这个问题听你的,我很舒服。另一方面,‘断气’对我来说是不错的事吧?如果真能‘断气’,我就可以把那两段分别处理了啊,记住想记的,忘掉想忘的,这样岂不是遂愿了?”
灰手人道:“那我犹豫要不要说打算切割了。”
“为什么?”褐手人道。
灰手人道:“如果我说打算切割,仅仅因为你说过的‘断气’对你来说是不错的事。如果我说不打算切割,是因为我考虑到了能不能做到。”
褐手人问:“还要考虑能不能做到吗?你只是说就行了吧?考虑那么多吗?”
灰手人道:“我认为考虑能不能做到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并不是我考虑多了。”
褐手人问灰手人:“这个你要不要说一下原因啊?”
“可以啊。”灰手人道,“如果我说打算切割,而你本来又认为切割对你来说是好事的话,却做不到切割,这不是给你增加负担吗?”
“你想那么远?”褐手人问。
“想这点儿算想得远吗?”灰手人道,“哎,你以前可是跟着用主做事的人啊,要是连这点儿都想不到,以前跟着用主做事会怎样啊?”
“现在不算跟着用主做事呢吧?”褐手人道,“别的不说,起码此时此刻不算跟着用主在做事。”
(六千六百一十四)多快
“你要硬说算,倒是也可以算。”灰手人笑道。
“现在?”褐手人笑道,“你怎么这样笑着说出如此吓人的话?这令你的笑声都变得恐怖了。”
灰手人笑得更明显了:“不是吧?这就能吓到你吗?以前我们跟着用主做事,多吓人的事没见过啊?”
“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啊。”褐手人道。
“现在情况已经不同了就成了理由?人转变这么快吗?”灰手人道,“刚才我问你要是连这点儿都想不到,以前跟着用主做事会怎样,你说起码此时此刻不算跟着用主在做事。你想啊,就算后来不算跟着用主在做事了,那么以前想事情能想到某种程度,会突然因为不跟着用主做事了就想不到了吗?”
褐手人笑了笑。
灰手人道:“我还没说完啊,刚才你说我笑着说出吓人的话,还说我的笑声都变得恐怖了,你以前跟着用主做事那么久,见过太多吓人的事了吧?怎么会这么快就连这个都害怕了?”
褐手人道:“你说的这两个基本上是一回事。”
“是啊。”灰手人道,“差不多就是能变多快的事。”
“多快啊?”褐手人问。
灰手人对褐手人说:“多快你知道,你掌握。”
“怎么还成我掌握了?”褐手人问。
“因为你刚才就是故意那么说的啊。”灰手人道。
“你说说我是怎么故意的?”褐手人问。
“就是把以前当用主那种性质工具的时候的你说成一种状态,现在转变成了另一种状态。就好像现在你想事情已经不容易想到某种程度,又容易被我的话吓到似的。”灰手人道。
褐手人道:“你说得这么透彻吗?”
灰手人道:“这算透彻?也好,你可以这样认为。”
褐手人笑道:“如果你认为不算透彻,原因是什么啊?”
“原因就是,你说这些并不是因为你真的变得那么快了,而是因为你想要表达你认为你已经跟以前不同了。”灰手人道。
“可是,想得没那么多了,或者变得害怕了,是什么好事吗?”褐手人笑着问道。
灰手人道:“在你那里,是不是好事已经没那么重要了,你为了表达你认为你已经跟以前不同了,宁可把想得没那么多和变得害怕了说成是你已经出现了的情况。”
褐手人又笑了笑。
灰手人道:“你在笑,是笑我说中了吗?”
褐手人道:“是说中了。我这种行为显得有些过火吗?”
灰手人笑道:“没什么过火不过火的,你开心就可以了。”
褐手人问灰手人:“你开心吗?”
灰手人道:“你开心了,我当然开心啊。”
“你现在那种模式里还是挺深的。”褐手人道。
“是啊。”灰手人笑道,“其实你也差不多,是不是啊?”
褐手人“嗯”了一声,又笑了笑。
灰手人问:“说回刚才的。如果我说打算切割,而你本来又认为切割对你来说是好事的话,却做不到切割,就是给你增加负担,对不对?”
(六千六百一十五)问出
褐手人道:“如果那样的话,负担也是我自己增加的,并不是你给我增加的。”
灰手人道:“如果话是我说的,我说话后,你负担增加了,并且如果我没说那样的话你的负担就不会增加,在这样的情况下,你认为负担是不是我给你增加的呢?”
褐手人道:“不是啊。”
“你能给个合理的解释吗?”灰手人问。
“负担是否增加跟我的心态有关系。”褐手人道。
灰手人道:“你的心态?”
“是的。”褐手人道,“同样一句话,你跟一个人说后,这个人的负担增加了,你跟另一个人说后,那个人的负担就没增加。在这种情况下,负担是否增加跟什么有重要关系呢?我认为跟人的心态有关。当然,我说的这一切有个前提。”
“什么前提?”灰手人问。
褐手人对灰手人道:“前提就是我是个人,是不是普通人就不特意说了,反正我是现在这样的人就可以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能是用主的那种性质的工具,不能是像以前那样的。”灰手人笑道。
褐手人道:“差不多吧,你想啊,根据以前用主对我们的要求,我也不一定算是负担增加了,在那样的情况下,就算你没说什么话,周围也没什么变化,负担也是在的,也是动不动就增加的,有时我自己也不好说是不是负担增加了,毕竟那种性质的工具相对麻木一些。我这样说也许显得没那么有道理,但我是这样想的,你不深究的话,相信你能明白我大概的意思。”
“我的确是明白的。”灰手人笑道,“如果我是你,我应该也会这样说吧。”
褐手人说:“所以你就不需要认为自己说什么话会导致我负担增加了。”
“现在的情况大概是,当你做不到某些事时,哪怕你想做,这想法也不会给你增加负担了?”灰手人道。
褐手人道:“你就是这样吧?”
“你看,我问你些什么,你又问我。”灰手人道。
“好,我先说。”褐手人道,“一会儿你要不要也说说?”
灰手人道:“如果你想听,我说说也无妨。”
褐手人笑道:“我没那么执着。我这么解释可以吗?”
“可以啊。”灰手人道,“还有没有别的?”
“你还想听啊?那我再说些。”褐手人道,“就算我执着,我又能如何?”
“但也不至于给你徒增烦恼了。”灰手人说。
“目前是这样的。”褐手人道,“不至于给我徒增烦恼,执着也不至于给我带来什么好处,我不执着,就现在这样,自然,也不错。”
灰手人笑着问:“可你一会儿是不是还想从那个人口中问出些什么啊?”
“是啊。”褐手人道,“不执着不代表没有想做的事,不执着不代表不行动。”
灰手人道:“是啊,就这样自然。有想做的事,有行动,但如果做不到,就那样吧。”
褐手人问:“你也是这样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