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四百五十七)厚云
两人默默地站在那里,时不时看看周围,看看天空,看看潭水,良久没有说话,但还是好像交谈从没停下来一般。
过了一段时间,风渐渐大了些,武寻胜问道:“现在好像比刚才凉了些,你冷不冷?”
铁红焰摇了摇头,又做了些动作,意在问他是不是冷了。她想着如果他冷了,那两人就赶紧回傲乾殿。
武寻胜道:“我一点都不冷,只是不知你会不会冷才问的,如果你觉得冷了,我把外衣给你。”
铁红焰又渐渐露出了笑容,因为她想起了上次她的伤还没痊愈时与他一起去大牢转移那些蓝甲人,她出来后不能让外人发现自己一直保持的动作,他便把自己的外衣穿在了她身上,她感觉那件事就好像发生在昨天一样。
“我说把外衣给你,你想起了什么?”武寻胜见她笑了便说道。还没等她回答,他回忆了一下,就也笑了出来,又说:“你是不是想起上次我们一起……那次我把外衣给你穿上的事了?”
铁红焰想:他怎么这么快就知道我想的是什么了?我只是笑了,并没提示他什么。
她笑着点了点头。
“真是啊?”武寻胜道,“其实我是随便猜的。”
她再次点头,意在告诉他她的确想到了那时的事。
武寻胜低声说道:“那次做事的过程中我们总是想到一起。”
铁红焰做了些动作,加上口形,意在告诉他,其实不仅是那次。
“对。”武寻胜道,“可不仅是那次,我们总是很默契,今天也一样。”
铁红焰点了点头。
武寻胜希望铁红焰心情好,又说:“那次我从大牢走出去时,没穿外衣,显得很好笑。我注意到了当时有人在憋笑,还说我知道我穿成这样很好笑,让他们想笑的就笑不用憋着。你还记得吧?”
铁红焰笑着点头。
武寻胜看她心情似乎已好多了,便问:“你认为我们什么时候回傲乾殿好?”
铁红焰再次看向了天空,见到的依然是又多又厚的云,仍然没看到月亮从云中穿出。
武寻胜见她看天,便也看向了天,说道:“你该不会是真的在等月亮从云中穿出来吧?”
说完他又看向了她,与此同时,她也看向了他。
铁红焰顿了顿,才缓缓摇了摇头。
她想:他会不会觉得累?不等了,要是再等下去还是等不到,要是这一夜月亮都不再从云中穿出,我又能怎样?他说了,天在,地在,我在,他在。是的,他一直都在。我刚才还在想,有了他这话,是不是就算我今天没再看到月亮从云中穿出,生命之花都会永不凋落?既然决定不再等下去了,我就当是这样吧……
武寻胜看她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便看着她,没立刻问她什么。
她看了看地,又抬头看向了天空,心道:寻胜说了,天在,地在,我在,他在。我听见了,天地应该也都听见了吧……奇迹会出现的,对不对?会的……一定会的……
(三千四百五十八)新烛
她的目光再次移到了武寻胜脸上,与此同时,武寻胜也再次看向了她。
见武寻胜手中的蜡烛快要熄灭了,她拿出了一根新蜡烛递给了他。
他把自己那根旧蜡烛弄灭了。
她也把自己手中的旧蜡烛弄灭了。
她拿出火折,点燃了武寻胜手中的新蜡烛。
接着她又拿出了一根新蜡烛,用火折点燃后拿在自己手中。
他手中的旧蜡烛和她手中的旧蜡烛都渐渐变凉,二人都把旧蜡烛放到了各自的袋子里。
她用没拿蜡烛的那只手做了个动作,意在告诉武寻胜回傲乾殿。
“回去?”武寻胜问。
铁红焰点了点头。
两人便往回走。
那个位置距傲乾殿并不算远,他们一直慢慢地走着,没有说话。
走的时候,铁红焰依然在想关于武寻胜寿命的事,她实在希望凝端夜回去后可以试出他们是真的可以做到延长武寻胜寿命的。
当日凝端夜跟铁万刀和铁今绝一起走到霸空殿门口后,铁万刀便让铁今绝回去了,让凝端夜跟他一起进了霸空殿。
铁今绝离开前想:族长让我送他这一路,显然是担心自己出现空游现象,这时他们进了霸空殿,他就不担心了吗?
他又一想:哦,也是,他都回霸空殿了,没什么事了,霸空殿内有那么多个他的手下,跟在路上情况完全不一样了。就算再次出现空游现象,他也已经在殿里了,没什么危险,如果有什么需要做的事也可以让手下帮忙。族长很可能有其他事要跟凝方士说,没打算让我知道的,所以就让我离开了。
凝端夜跟铁万刀进了霸空殿后,因为有不好的预感,回了一下头,想看看殿外往别处走的铁今绝,然而他还没看见,殿门就关上了,他便转过了头,跟着铁万刀一起进了霸空殿里的一个房间。
在进那个房间之前凝端夜也想到了之前铁红焰跟他说过回去测一测的事,他一直记得师傅跟他说过的话,他知道如果能延长一个人寿命就要尽力。
就在铁红焰与武寻胜沉默着从清潭附近走向傲乾殿的那段路上,铁红焰不断地想着凝端夜之前跟她说关于武寻胜情况的那些情景,她又想了想凝端夜之前的一些表现,感觉这个人应该是如果有办法延长一个人的寿命就一定会尽力。
她边走边思忖:能否把隐幕这种保护人的能量和翡高石的能量结合起来……应该是能的吧?凝方士的师傅以前曾经把宙元灌入到他的体内,当今世上只有他一人体内有宙元,所以他能发现那些事……既然当今世上只有这样一人,这人又正好跟寻胜有了交集,是不是说明……也许他真的可以延长寻胜的寿命!要充满希望!如果凝方士真的可以那么做,那就要炼翡高石了……这事需要我配合,凝方士担心对我有什么影响,只是他还不知道会有怎样的影响,他说他必须回去用他的器具试,愿他试出来的结果会更令人觉得有希望吧。”
(三千四百五十九)突袭
武寻胜边走边想:我一直希望奇迹会发生,但从目前看来,我真的好像看不到奇迹要发生的迹象。如果事情一直就这样下去,如果到时我真的离开,那……可是我觉得我还没做多少重要的事,就算是辅助她实现那个理想,我也没做多少。会就这样离去吗?不应该的啊……怎么能……虽然有时自己会难免想到那种最坏的可能,但我不是应该一直相信奇迹会发生吗?
然而刚刚想到这里,他的心就再一次被那种最坏的可能占据了,又想:我之所以总想着那种最坏的可能,是不是因为我希望她做好准备?我能清晰地感受到她对我的感情有多深,她与我之间又有不一般的默契,我们……不能就这样断了啊……就算不考虑她对我的感情,就说一个人跟一个与她很有默契的人突然分离分属两个世界这种事,那也是会对她造成影响的吧?她如果不做好这种准备会怎样?今天我只是醒来晚些,她便那样伤心地落泪,要是哪天我真的“远行”,到另一个世界去,一去不回,那她会怎样?我始终相信她完全可以凭自己的力量面对未来路上的荆棘,不管将来的路有多难走,但是……若是得知我这个原本与她同路而行的“陪战”突然间去另一个世界,从今往后只能在她心里陪她,那是不是就好像我食言了一样?刚才我想了不少关于下两世与她重逢的事,觉得她记住我,我们便更容易重逢。我当时浸在那样的情绪中,对她说了“天在,地在,你在,我在”这种话,说过后还想着如果我离去以后她在那条路上遇到什么艰难险阻,她便可能会觉得其实我这个同路人依然在跟她一起走,从没离开过她。问题是……要是我突然离去,就算后来她还是会感到我这个同路人依然在,以另一种形式与她一起走,但我刚离开的时候,她若是并不知道关于我寿命的事,也会如被突袭般大受打击吧?可如果我渐渐地向她透露些什么,到时候奇迹真的发生了,岂不是反而白白地给她增加了很多烦恼?
两人一起走时,铁红焰时不时看看天空,发现云依然在变厚。当到达傲乾殿门口时,知道就要进殿了,她又看了一眼,见天上全都是厚厚的云,仿佛将月亮包裹得严严实实不打算再放出来了一样,她便想:看来今天就是这样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进了傲乾殿后,两人便从恒联居的正门进去了,穿过会宾厅,到了内居中。
铁红焰把写字用的东西拿了出来,写了些字,意在表示今日辛苦他了,希望他休息好。
武寻胜把蜡烛放在桌上,放时没拿好,歪了一下,蜡便从中间往旁边流了一些,顺着蜡烛侧面缓缓往下流了一段。
他看了铁红焰写的内容说道:“其实,我觉得就算你不写字,我只看你做出的动作和说话的口形,就知道你要跟我说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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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四百六十)生辉
铁红焰还是写了字,告诉他她也看出来了,但觉得在方便写字而且时间又不紧的时候还是写字更直接,也省得他费心思猜了。
武寻胜开玩笑道:“是不是因为有些话曾经写在纸上,便成了看得见的,就算后来烧了,意义也不一样了?”
烛光照耀下,他轻松一笑,却好看得仿佛让这房间瞬间已处处生辉。
铁红焰看着他那动人的笑容,心又变得沉重了。
她虽然相信奇迹发生,但不确定奇迹一定会出现。他那笑容美好得太容易入他人之心,太容易令人想永远地留住,然而她在庆幸自己见到这一幕时又知这一刻立即就会过去,不会停留。她无法让他那笑容自己化为一幅画定在光阴里,只能将它记在心中。她下意识地想着以后还能看到他在其他情况下的笑容,来日方长,然而刚想到这里,她的心中便又被跟他寿命有关的事冲击了,她并不确定是否真的“来日方长”,这令她瞬间想到万一从不久后的某一天开始,她再也看不到这样的笑容会怎样。
此时武寻胜的那句玩笑话也加重了她的沉重感,她想:有些话曾经写成字,便成了看得见的,就算后来烧了,意义也不一样了;有些笑容曾经绽放在心里,便成了忘不掉的,就算后来再也看不到了,意义也不一样了。不……怎么会看不到?我相信,奇迹会发生的……愿凝方士可以……
然而尽管这样安慰自己,见桌上那根之前被武寻胜拿着的蜡烛上的蜡已往蜡烛侧面流下了一些,似蜡烛因离燃尽的时候越来越近而落下的泪,她突然觉得那蜡烛燃烧时的每一刻其实都是在走向燃尽这个终点的,接着又想起了之前凝端夜说的“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她心生空茫之感,又有落泪的冲动。
铁红焰感到自己眼前已有点模糊,她并不想继续费劲控制自己情绪,但又不能让他看出她此时的伤感,便趁眼泪还没掉下来的时候赶紧笑着指了指自己的个室门表示自己要回个室了,然后一下子把写了字的那张纸拿走,往自己的个室走去了。
武寻胜问说:“要拿到你自己的个室里再烧吗?”
铁红焰快速回头对他点了点头,然后快速把头转了回去,进了自己的个室。
她知道自己转头速度如此快,武寻胜肯定不会看出她眼中已有泪在打转。
她在自己的个室中关门的时候感觉出武寻胜正看着她,她便没正眼看他,只是脸上依然保持着笑容,对他挥了挥手便将门关上了。
刚开始锁门,她就收住了笑容,眼中的泪便滚落了下来。
此刻她已不在他能看到的范围内,她终于可以将之前那段时间憋着的感情释放出来了,然而她依然没有哭出声。
尽管就算她知道就算在自己的个室中哭出声,武寻胜也未必能听到,但她还是希望能做到肯定不会让他听到一点声音。
(三千四百六十一)烛泪
已锁好门的她任眼泪从眼中滑落,缓缓走向了一张桌子,把那张写了字的纸放在桌上,将蜡烛放在烛台上,然后把别在身上的幻缨枪拿了下来,往平时放它的地方走了走,将它放好了。
她再次走向了那张桌子,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拿着那张自己写了字的纸看了看,将它移到了蜡烛的烛焰旁。
望着烛台上的蜡烛烛芯附近,她仿佛再次看到了蜡烛的眼泪。这根蜡烛被她摆得很正,蜡烛本身又粗,那“烛泪”便不会从侧面流下来。她知道之前武寻胜那根蜡烛也是这种粗的,只是因为他当时将它放在桌子上时没拿好歪了一下,它中间那些蜡才会往侧面流了一些,否则他那根粗蜡烛也不至于有蜡流到侧面。
此刻她想:其实他那根粗蜡烛侧面的“烛泪”很快就会凝固的,而烛芯周围的就不同了,只要蜡烛还在燃烧,那里总是有烛泪的,就在离火焰近的地方。不管那火焰燃得多耀眼,给世界带来了多少光和热,烛泪也会一直在那里,仿佛始终都在为从一开始燃烧就在走向破灭的蜡烛的一生而哭,而无声的泪又似始终在歌唱,唱的是生命的赞歌,也是生命的挽歌。
铁红焰将那张写了字的纸烧了,心想:那火焰会不会看到了纸上曾经出现过的内容?火焰熄灭时,它会不会忘记?在纸灰落下的时刻,烛泪是否也在自己歌声中记下了那些内容,若发现纸上的内容带着人世间抹不去的感情,带着即使生命消逝也不会消失的感情,那么烛泪后来的歌声里,会不会多几分悲悯?
她知道就算蜡烛并没在中途突然熄灭,它也将走向终结,又想:哪怕一切本是一场梦,有些人醒后也因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希望再次进入一场梦,那……还能再次遇到前一场梦里的人吗?若真有三世情缘,是不是每一世其实都是一场梦?一切也终会寂灭?
她擦干了泪,将那些纸灰收拾了。
她并没立即休息,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感觉武寻胜好像并没立即回他自己的个室。
她的感觉没错,武寻胜在她关上门后便在内居中写起了跟之前那段时间看炽玫有关的内容。
起初,他又有点想细细地将当时的感想写出来的,但觉得那样实在要写太多字了,想着自己之前已经跟铁红焰说得挺详细了,又想着自己已经跟铁红焰说过“到时候我便不用写更多字了,想来,言简意赅,感觉就是更好”这样的话,那便说到做到,决定不写那么多了。由于他又想到自己已跟她说了“这样也好,就像暗语一样,要是真有三世,下两世见到你时,你一说我写的,我就知道是你了”这话,他便决定尽量少写,写成她容易记住的。他认为这样有利于他们后世重逢相认。尽管并不确定是不是真会有后世,但他还是按照相信真有三世情缘那样来做了。
(三千四百六十二)前尘
武寻胜想:以前经历的种种,其实都如梦一样,当时我看着那些盛开着的炽玫,不仅想到了跟她有关的过往,还想到了各种各样的花,包括在净曦山上看到的那些。想到有花开之日,有花落之时,人生种种经历,也如花开花落一般,有开始,有结束,万物生灭,本就如此,所以看到花开,我心中也会慨叹。
他就这样,在纸上写下了“前尘若梦叹花开”。
他又想到了下一世:如果下一世,我知道了红焰在何处,要是真见她,对于她来说,我算不算归来者?就算我一直记得她,她又能否认出我,记得前世我们已经相识?那时她能否知道,我们并非初见,而是重逢?然而那时候,我会不会不敢贸然于她相认?如果她已不认识我,那我会不会是她生命中唐突的闯入者?就算真的有机会再见,我会不会在她所在之处徘徊良久?
想着想着,他又写下了“归影依稀久徘徊”。
他回忆着之前在看炽玫时想到过的情景。看炽玫时,他想到净曦山,想着他还不曾跟她一起在雪地里看月亮,想跟她一起看,还有,一起看如净曦山上的一些花那样的能在雪中绽放的花。在他看炽玫的那段时间里,他想象着一片雪海,明月当空,她和他并肩站在其中。
此时此刻,已经写了一些字的他想:这一世后面的这些日子里,我真的能跟他在雪海中望月观花吗?会不会有这样的机会?
然而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其实可能还是没有这样的机会更好,尽管他想有,他实在想有,但他觉得若是没有奇迹发生,那么他生命终结之时很快就会来临,到时候她和他一起经历的种种都会到达尽头,那时,曾经的雪海茫茫,月光明朗,再美好的景色也仿佛失去了原来的代表的意义一般,随着生命的消逝而化为了徒增他人伤悲之象,所以,此刻准备继续在纸上写字的他反而不期待这样的机会了。
他写下了“雪海月明终有尽”七个字。
他又想:可是,就算这一世将来没有那样的机会一起在雪海中望月观花,两人也已经有了太多的过往……
武寻胜又想起了之前在往傲乾殿走的路上想过的事情,他还是觉得如果他突然离去,刚离开的时候,她要是并不知道关于他寿命的事,也可能会如被突袭般大受打击,但他依然觉得自己不适合向她透露些什么,免得使她徒增诸多烦恼。
于是他想:我们一起走过了那么多岁月,如果我哪一天真的突然到另一个世界去,她今后在这个世界还要有各种各样的经历,我就告诉她不要哀伤吧……我也只能这样说了,至于为什么不要哀伤,我并不能告诉她……
其实他并没想好写什么合适,只是一边想着就已经写下了“经年风雨莫须哀”。
不知不觉写下这句后,他觉得自己写的其实已经不仅仅是当时看炽玫那时想到的了。
(三千四百七十七)闯关
“这……什么意思啊?”铁红焰问。
凝端夜道“少族长真的希望我作法吗?要付出的代价很大。”
“我很想知道凝方士刚才说原本是跟他的生命无关的是什么意思。”铁红焰问。
“原本只是跟我的命,或者说……我师傅的命有关。”凝端夜道。
“你的命?”铁红焰道,“凝方士遇到了什么情况吗?”
“其实我没觉得我遇到什么情况,只是……我总感觉我的寿命已不久了。”凝端夜说。
“为什么这么说?”铁红焰问。
“感觉。”凝端夜道,“我们做方士的,有时会对一些事有感觉。”
“无缘无故的,怎么会……”铁红焰道。
“所以我也怪。”凝端夜说,“现在都看不到我会有什么危险,少族长也不像要对我下手的人,真不知道一会儿会遇到什么事。”
铁红焰问道“你是不是担心遇到危险?”
凝端夜说“是担心,但是担心也没用。有些事如果注定会发生,担心只能使发生之前这段时间的心情更差,改变不了什么。正如我昨日说的那样,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
铁红焰本来想问凝端夜昨天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此刻听他自己再次说了出来,便赶紧问“凝方士昨日说这话跟寻胜有关吗?”
凝端夜道“我说的时候,想的并不是少族英,是我自己,或者说……我师傅的命。”
“或者?”铁红焰问道。
“是的。”凝端夜说。
铁红焰虽然很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但由于听凝端夜说他觉得自己寿命已不久,便没立即多问关于他的事,以免误事。
她说“如果想延长寻胜的寿命,需要我如何配合?”
“我作法,少族长到时候会感觉自己进入一个虚幻的‘芸态域’,那里有难关要闯,闯关要面对太多痛苦,如果少族长全都闯过去了,而我又能活到作法完成的那一天,那翡高石才能炼成。”凝端夜回答,“闯关需要极强的心力,极其坚定的信念,其实多数人都是无法闯过所有关的。”
“总共需要多久?”铁红焰问。
凝端夜回答“最快也要三天。因为第一天我们能做的事情有限,不可超量,否则会导致作法无法成功。只是,算少族长真的肯进入芸态域,闯关成功,后来付出的代价也会极大。”
铁红焰说“什么代价?”
凝端夜道“若是闯关不成功也没事了,如果少族长闯关成功了,我用翡高石作法,到时候不管最终有没有延长少族英的命,都会……”
“怎样?”铁红焰道,“你直说是,不要有顾虑。”
“少族长,这件事是要延长少族英寿命的嘛,关乎生死,所以,少族长要付出的代价,也是关乎生死的。”
“说详细点,是我的寿命会减少吗?”铁红焰问。
“这倒是不会。”凝端夜道,“不管怎么做,少族长的寿命都不会变。”
“那付出什么代价?”铁红焰问。
(三千四百八十二)总之
她深知自己长期以来做的事有多危险,明白哪怕是在凝端夜这个方士面前,哪怕自己是要请他延长武寻胜寿命的,那也不适合表现出会让人认为她珍视生命的状态,那样便会跟她长期以来的情况不符。尽管他知道凝端夜没那么了解她,但她也清楚传说的自己是个怎样的人,如果自己有时的表现跟传说的自己区别太大了,便容易引对方多想,要是事情传到铁万刀耳,则可能引起更大麻烦。
她早看出了凝端夜的师傅在凝端夜心甚为重要,自然不会直接通过说话来否认他师傅的话,以免引起他认为自己冒犯他师傅。在太多人都听过传说她如何狠辣的情况下,她觉得凝端夜这种铁万刀都会用的人不至于没听过这种说法,她这个时候要表现出平时是杀惯了人的样子才不容易引他起疑。所以她仅仅是通过那样的笑使凝端夜感受到了她对生命的态度。
她早做好了准备,如果凝端夜真的问出了她是不是不认同他师傅的话,她自有既不冒犯他师傅又不会让凝端夜认为她珍视生命的说法。她觉得如果他不问,那她用那个笑容表现一下够了。
凝端夜并不觉得有必要多问她是怎么看待生命的,只是继续说道“总之……总之我师傅说的,我确实觉得有道理。”
铁红焰道“这次你并不会使我减少寿命,这是你自己说的吧?”
“是。”凝端夜回答。
“这事情你说的不会不准吧?”铁红焰笑问。
“这么大事,不会不准!”凝端夜说,“绝对不会不准!我那么做,保证不会使少族长的寿命减少!保证!”
“你看,你都说得这么肯定了,还有什么顾虑?”铁红焰问。
凝端夜想了想道“可是……可是这事,对少族长不好啊。”
“是吗?”铁红焰问。
“联系我师傅说的那件事想,那患重病的人恳求我师傅那样做是为了减少他的痛苦。而少族长让我做的这件事,还会增加少族长的痛苦啊!”凝端夜说道。
“你所说的痛苦是……”铁红焰问。
“是以极惨的方式离世。”凝端夜回答,“离世前要承受巨大的痛苦吧?”
铁红焰道“承受过后呢?”
“不在人世了。”凝端夜道。
“你觉得这是我要承受的最大的痛苦了?”铁红焰问。
凝端夜点了点头。
“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是不是没有尽力去做可能延长寻胜寿命的事?”铁红焰问。
“是。”凝端夜道。
“那往后的日子里,我会不断想起自己明明能做,却没有去做。”铁红焰道。
凝端夜“嗯”了一声。
“那样我不痛苦吗?”铁红焰问。
凝端夜又陷入了思考。
“说真的,你觉得如果我什么都不做,寻胜他……出现迹的可能性有多大?”铁红焰又问。
凝端夜道“微乎其微。”
铁红焰又问“你这判断不会错吧?”
(三千四百八十六)至今
这时铁红焰觉得差不多可以问凝端夜前一天的情况了,但她又怕耽误事,在问之前,她先问他“凝方士,现在这房间里的芸气情况如何?”
“暂时还不够用。”凝端夜回答。
“必须继续等一等了?”铁红焰问。
“是的。”凝端夜道。
铁红焰便开始问了“凝方士,我想问问……你昨天刚开始很害怕,是这样吧?”
“是的。”凝端夜说。
“后来便不怕什么了?”铁红焰问。
“对。”凝端夜答道。
“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啊?”铁红焰道,“凝方士可以详细跟我说说吗?”
“可以。”凝端夜回答。
他其实很想了解铁红焰用语心瓶测他的原因,这时便借着这机会说“少族长,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问。”铁红焰说。
“我想知道,少族长之所以用语心瓶这种东西来测我,是不是跟我昨天的表现有很大关系啊?”凝端夜问道。
“是。”铁红焰说。
“少族长觉得我昨天那样子很可疑吗?”凝端夜问。
“我觉得很怪,有些事我至今无法理解。”铁红焰说道。
“也是,我昨天的样子确实显得怪。”凝端夜道,“我会担心出事情,毕竟给族长做事,大家害怕才是正常的,因为重视嘛,怕出问题,再说……事情又涉及了少族英的寿命,我的确会特别担心。”
“可是后来你已经不怕了。”铁红焰问道。
“那是因为想开了。”凝端夜道。
“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铁红焰道,“你起初很害怕,后来看起来便没那么害怕了。然而后来那段时间,你依然是在为族长做事,同时,少族英的寿命也没变长。你又为何想开了?难道是因为你说的那什么预感?”
“对,是因为那种预感。”凝端夜说。
“刚才你跟我说,世很多事我都是难以预料的,有时候我明明有某种预感,算预感是真的,我也无法防止有些事发生。我问你是什么预感,你回答我是跟生命有关的预感。”铁红焰道,“你是因为相信了这种跟生命有关的预感而变得不再如之前那般害怕了吗?”
“是的。”凝端夜回答。
“我刚才问你是不是跟寻胜的生命有关,你说,原本是跟他的生命无关的,后来你已不确定跟他的生命是否有关。”铁红焰道,“我知道,后来你说不确定,是因为要想延长寻胜的寿命便需要你作法,但是前面你说的那些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还是没完全搞清楚。你说过留不住的终究留不住,在我问你说这话是否跟寻胜有关时,你跟我说你说那话的时候,想的并不是寻胜,而是你自己,或者说你师傅的命。那个‘或者’到底意味着什么?你的命与你师傅的命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什么不寻常的联系?”
凝端夜回答“的确有不寻常的联系。”
铁红焰问道“是跟法术有关的吗?”
(三千四百九十六)报答
凝端夜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只要她不想主动说,我不大好抓住这个问题一直问,会伤人心的。再说,吕印汀是救我们师徒二人性命的人,我还没报答她,更不能这样做了。”
程育桓也觉得凝端夜说的有道理,道“看来有些事情需要我自己测一测了。”
这时程育桓已经很想收吕印汀为徒了。他觉得吕印汀救过他的命,自己便应该报答,没找到别的方法,便可这样用实现她愿望的方法报答。像吕印汀这样本有学法术天赋又有学法术愿望的人并不多。除此之外,他还觉得一个人在不接受浣世的情况下学法术本不合适,虽说如果没有别人指点,像吕印汀那样学下去一定会出问题,哪怕是出问题之前也只能练成一些无足轻重的小法术,但在吕印汀看来这也依然是个问题,他觉得如果他收了她为徒,她便要接受浣世,这问题便解决了。
凝端夜说“师傅的身体尚未完全恢复,如果这时候测,会不会影响恢复啊?”
“不会的。”程育桓说道,“我的身体恢复到如今这个程度,虽然尚不适合到室外去,但已可以使用一部分法术了。”
“肯定没危险吗?”凝端夜说道。
“肯定没危险。”程育桓回答,“不仅如此,像给她进行浣世,教她一些基本的功夫都不会有危险了。”
凝端夜听程育桓这样说,感觉师傅似乎很愿意收吕印汀为徒,但他也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便问程育桓“浣世往往需要在专门举行浣世礼的房间进行,这深山老林里……”
“我自有办法。”程育桓道,“有些法术用在哪个房间里,哪个房间能如专门举行浣世礼的房间一般。”
凝端夜忽然想到了他师傅会一些罕见的法术,想来那些法术的一些东西似乎跟浣世这种事能扯关系,便说“那样师傅便会用到罕见的法术吧?”
“是啊。”程育桓道,“如果到时候我发现自己真的可以收她为徒,我便会使用罕见的法术为她举行浣世礼。”
凝端夜又问师傅大概什么时候做测试的事合适,程育桓道“我认为越早越好,明天开始吧。”
凝端夜当日便把次日程育桓要给吕印汀测一测这件事告诉了吕印汀。
吕印汀一脸不敢相信的样子,问道“明天?这么快?”
凝端夜道“是啊,你觉得太快了,不合适?”
吕印汀说“不……不……我不是觉得不合适,只是程师傅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啊……这……这是程师傅自己说的吗?是不是你跟他说希望这事情早点进行了啊?”
“是我师傅自己说的。”凝端夜道,“我没说希望早点进行,我还问了师傅会不会影响他身体恢复呢,毕竟我师傅恢复身体非常重要啊。”
“那程师傅怎么回答你的?”吕印汀问。
“他说不会影响身体恢复。”凝端夜道。
(三千四百九十七)不收
“真的不影响啊?”吕印汀又问。
凝端夜道“他不仅说了不影响,还说他的身体恢复到这个程度,虽然尚不适合到室外去,但已可以使用一部分法术了。我问他使用法术是否肯定没危险,他说的是肯定没危险。”
吕印汀说道“谢谢你,谢谢你师傅!”
“不要这么早谢啊。”凝端夜说,“我师傅还没说一定会收呢!”
“不管会不会收,这事情已经……已经太好了!”吕印汀说道。
凝端夜第一次看到一个人在他师傅没正式将其收为徒弟之前只是知道这样的消息便如此兴奋。
他师傅并非只有他一个徒弟,这次程育桓是带着凝端夜外出练功的,只带了他一个徒弟,原因是那种法术在程育桓的所有徒弟,凝端夜是唯一一个适合练的。凝端夜见过别人入门之前和之后的样子,也不是没见到过兴奋的,但到像吕印汀这样兴奋到这程度的他真是第一次见。
这个时候凝端夜觉得吕印汀笑得发自内心,特别真诚,他对她充满好感。
吕印汀对凝端夜也是感觉甚好。
次日,吕印汀进了程育桓所在的茅草屋接受测试。
吕印汀用了些法术为吕印汀测试了一番后,发现她自身实在是很多条件都适合学法术,然而在这个过程,他发现了程育桓的母亲是蓝甲人,心头一震,突然间明白了为什么其他那些会法术的人不收她为徒了。
若不是此次练功受伤了,程育桓其实根本不用那么麻烦才知道吕印汀的母亲是蓝甲人。
测试完毕,程育桓便让吕印汀先出去了。
吕印汀也不知道程育桓到底会不会收她为徒,心想程师傅什么都没说让我先出来了,这是表示不肯收我为徒了吗?如果是,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呢?不会还是那个原因吧?以前那个人说过,他知道我母亲是蓝甲人,所以不收我为徒,还说像我这种双亲有一方是蓝甲人的人,是很难找到人教法术的。我以前找到的其他人虽然并没直接跟我说不收我为徒的原因,但有的我也能看出来,只是不确定。有个人问了句我爹娘里有没有蓝甲人,我诚实地说了有之后,那人便说我不适合学法术了。我问他因为什么,那个人并没提蓝甲人的事,只是说我这个人肯定不适合学法术,学也学不会。还有个人在听说了我爹的名字决定不收我为徒了……以前的事都过去了,不管程师傅不收我是出于怎样的原因,我都不要再想了。
正在那间茅草屋外想着这些的吕印汀,这时看见凝端夜从里面出来了。
原来凝端夜是来叫她进茅草屋的,还说他师傅决定收她为徒了。
“真的吗?”吕印汀有些不敢相信。
她又问“你不是跟我开玩笑吧?”
“当然是真的了!”凝端夜道,“这种玩笑我怎么会开啊。”
“程师傅测完让我出来了,所以我以为程师傅不会收我为徒!”吕印汀说。
(三千五百一十三)命塑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看到那几个强盗突然转身离开的样子显然是受了法术的影响。
凝端夜听程育桓这样说,便知道师傅肯定是发现了什么,便也谢了吕印汀。
吕印汀再次问二人怎样才能救他们,二人还是不回答。
她实在担心二人的安危,无论如何也要找到救他们的办法。
她真的没想到这几个月她过得甚是快乐的时间竟被这样的事情打破。
吕印汀继续问,但怎么问都问不出来,于是决定想办法。
在这几个月间,她已知道了程育桓的那些书都放在哪里,便跟他说了一声她要自己看那些书。
程育桓并不想让她这个时候看,刚要阻止便昏了过去。
凝端夜尚未昏过去,但发现此刻自己已经说不下去话了。
吕印汀开始翻那些书,很快便翻到了之前凝端夜告诉她的他跟程育桓一起练的武功,看到了与其相关的情况,还看到了练功时如果被打扰的处理方法。
她知道程育桓与凝端夜并不是在练功的时候被打扰的,而是在两人共同使用这种功功夫助两人恢复身体过程被打扰的,便不确定那类处理方法能否直接使用。
她又翻了翻其他书,很快便找到了两种办法。
她知道如果自己功力已经高到一定程度的话,便能使用第一种办法,这样救了两人的命还能保证自己不受伤害。然而她只是正式学法术几个月,功力尚浅,只能使用第二种办法,但如果她要是用她找到的这种方法救他们二人,那她自己再过不到十二个时辰必死无疑,而且没有救。
从程育桓和吕印汀目前的状况看,他们二人的“命素之元”都只剩下了一部分。
命素之元这种东西是练珍命派法术的人的重要东西,当这种东西不见了时,练珍命派法术的人会没命了。
如果使用第二种办法救程育桓和凝端夜的话,吕印汀要她自己的命素之元分成两部分分别注入程育桓和凝端夜两人体内。
尽管她此时功力尚浅,但她确实能做到把自己的命素之元分成两部分注入别人体内。
如果那两个人法术她高的人在她作法的过程阻止她这样做,那她自然做不成。
然而这个时候凝端夜也已经昏过去了,两人都无法阻止她了。
吕印汀便立即作法,将自己的命素之元分成了两部分,分别注入了程育桓和凝端夜体内。
做完这件事后,程育桓和凝端夜还没立即醒过来,需要等一段时间,而吕印汀也并不会立即离世。
尽管吕印汀作法完毕,但她体内的命素之元转入二人体内其实是缓缓进行的。
当她使用那种将自己的命素之元注入二人体内的法术之后,二人的命素之元达到足以令两人醒来的程度时,他们才会醒来。
吕印汀作法完毕,也没感觉自己身体不舒服,好像一切都平平常常的。不仅如此,她还感到心情还不错,焦虑的程度降低了。
(三千五百二十二)没到
吕印汀道:“师傅,其实这样,我以后就能一直陪着师傅和师兄了,永远都能了啊。我的命塑之元就在师傅和师兄体内,从今往后,我不会离开了。”
程育桓说:“就好像你的生命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在我这里,一部分在端夜那里。再说我和端夜的生命已经形成了我以前跟你讲到过的合及关系,我们都已改变了。只要他活着,我就能一直活着。”
“只要师傅活着,端夜也能一直活着,是不是?”吕印汀问道。
“那倒不是。”程育桓说。
“为什么?”吕印汀问。
“我们之间是单向合及关系。”程育桓说道。
“为什么是单向的?”吕印汀问。
“因为,就在刚才那些强盗打扰我们练功后,我们的十指开始喷血之前,我已迅速把自己的宙元全部传给了端夜。”程育桓说道。
“全部?”吕印汀道。
“是的,全部。”程育桓道,“端夜虽然功力已较深,但还没到我这个程度。其实宙元这东西在那一刻可以说就是人活下去的希望。我功力深,就算没有宙元了,那时活下去的希望也还有,而端夜如果没有我传给他的那些宙元,他当时就离世了。正因为我在那个时候把我的全部宙元都给了端夜,他和我才能活到你用对我们使用转移你命塑之元法术的时刻。”
吕印汀说道:“师傅这样做,救了师兄。”
“不,端夜是你救的,我也是你救的。”程育桓道,“我把自己的宙元全都传给了端夜,这只能保证他暂时不离世,使他活到了你使用那种法术的时候而已。但如果没有你使用那种将命塑之元转移到我们体内的法术,无论是我还是他,都只是没当时立即丢命而已,但全都活不了多久了,我们都是必死无疑的,因为我们练功受打扰后,体内的命塑之元都太少了。”
“是师傅和我一起救了师兄。”吕印汀道,“在当时那个时刻,如师傅这般功力深厚的人,就算没有了宙元也没事吗?”
“是啊。”程育桓道,“我功力的确比端夜深很多,所以我当时把宙元全部传给了他,我也肯定不会当即离世。”
吕印汀又问道:“师傅将宙元全都传给师兄,对师傅自己将来有什么影响吗?”
“其实没多大影响,就是我能活多久,从此以后就由端夜决定了,我们形成了单向合及关系。”程育桓说道,“这宙元又不是命塑之元,又不是人活下去必须要有的东西,这东西在人生命有危险的时候算是真正有用,当然如果会法术的人自己功力足够深厚,像刚才那种情况我就用不着啊。宙元其实是我以前练一种法术的产物,那种法术我还没教给端夜,他的水平还没到适合学那种法术的程度,如果以后我教了他那种法术,他自己练的时候也能产生宙元。我又不是少了宙元就活不下去了,没事的。”
“师傅以后再练那种法术,还能再产生宙元,是不是?”吕印汀问道。
(三千五百二十四)这种
凝端夜听后依然痛苦,自言道“我还没达到能练那种功的水平……如果是自己练功产生的宙元,可以传给别人了吧?”
程育桓说道“是那样,然而现在的问题是,因为她已经使用了那种把命塑之元传给别人的法术,作法完毕,算你把自己练功产生的宙元传给了她,也救不了她的命,她照样会在作法结束后的十二个时辰内离世。”
程育桓本不想如此直接地说这种打击他的话,然而如果自己不把那些全都说出来,凝端夜便很难在这件事冷静下来。虽然程育桓自己都很难让自己真正冷静下来,但他也不想看到凝端夜因这些而不停地思考想了也做不了的事。
程育桓看得出凝端夜状态已经很反常了,觉得最后的这段时间,如果他仅仅沉浸在想那些做不到的事,却没能跟吕印汀多说些话,那么他以后的遗憾会更多。
凝端夜听了程育桓的话,状态的确跟前一刻不同了。尽管他心依然难过,但却觉得其实他需要做好准备面对吕印汀的离去了。刚刚稍稍冷静了一点,他便想到了失去宙元是否对他师傅不好的问题,便问“师傅将宙元传给我,对师傅有什么影响吗?”
“你别担心了,我本来不需要宙元,那只是我以前练功时体内出现的东西而已。”程育桓说,“以后你到了能练那种功的时候,练时也会产生宙元的。”
“等我以后练了,再把我自己产生的那部分传给师傅。”凝端夜道。
程育桓道“那个对我来说没用,我才不要。”他知道,已经将宙元全部传给别人的人以后都无法再次接受别人传来的宙元了。如果说在危险时刻,宙元相当于活下去的希望,那程育桓其实已经再也无法再次获得“这种希望”了。再者,他已与凝端夜形成了单向合及关系,这种关系形成后,今后便永远都无法解除了。
“师傅的身体现在没事吧?”凝端夜问。
“没事。”程育桓说,“但为师想休息一会儿了。”
他又有些累了,在把宙元全都传给凝端夜后的一段时间里,他的确需要尽量多休息。他不打算在这一刻多回答把宙元传给凝端夜对自己影响的问题,他希望凝端夜能在吕印汀离世前这段时间尽量多陪她。程育桓其实也想多看看吕印汀这个徒弟,但他非常清楚凝端夜与吕印汀感情早已很不一般,知道这段时间二人需要在没有其他人在场的情况下相处,便直接说自己想休息一会儿了。
凝端夜道“师傅好好休息。”
吕印汀此刻身体尚没有快要离世的感觉,她还觉得一切正常,但因为知道十二个时辰内将会离开人世,担心到时候来不及向师傅道别,她便很正式地给程育桓行了个礼,说道“感谢师傅收我为徒,今后不管到了哪里,我永远都会记得师傅对我有多好!”
她说时表情显得很轻松,然而程育桓心却无沉重。
(三千五百二十五)有光
毕竟当着凝端夜,程育桓不想在此刻再一次落泪了,他便控制木住了,说道“你是师傅的救命恩人,师傅永远记得你!”
他想对吕印汀说的话还有很多,但无法抑制心的悲痛了,于是只是说道“师傅先休息了……你们好好聊吧。”
看到这个场面,凝端夜便想着说不定这便是师傅与吕印汀的永别之时,想着自己跟吕印汀相处的时间所剩不多了,便又濒临崩溃了。
他仍然无法接受吕印汀将要离世的事情,便当着程育桓的面一把拉起了吕印汀的手,还把两人拉着的手移到了与肩差不多高的位置,对程育桓说道“我们早说好,以后我们都出师了,成亲时会请师傅当见证的!师傅现在累了请先休息,我跟她一起出去说说话,我们一起出去,到时候还会一起回来见师傅!”
凝端夜眼神坚定,好像有了这样的坚定能留住吕印汀,让命运不将她的命带走一般。
这话听得程育桓更是难过,他不敢直接答应,因为他也不知道吕印汀能不能回来再次见他,他担心答应后,如果凝端夜没能跟吕印汀一起回来见他,那时候凝端夜想起此时师傅答应的情景便会更难过。他只是说道“师傅听到了。先休息了啊。”
说完便躺在了床。
吕印汀看得出程育桓难过,拉着凝端夜往出走。
两人刚刚出了程育桓所在茅草屋,程育桓便哭了出来,他熄灭了房间里的蜡烛,回到床继续流泪,只是一直没有放出声音来。
他不仅想到了吕印汀在这几个月与他们相处的情景,还想到了自己以前的种种经历,想到了父母有一方是蓝甲人的人的遭遇,接着又想到了蓝甲人恶劣的生存环境。
他越想越悲,边哭边再次攥起了自己的衣服。
尽管悲伤,但他也依然累,哭了一会儿便睡着了。
第三百三十五章
吕印汀与凝端夜出了茅草屋后,手牵着手慢慢地朝他们平时在室外练法术的那个地方走去了。此时天还没亮,谁也没拿照亮用的东西,所以走得非常慢。
凝端夜悲伤欲绝,看着周遭漆黑的一片,好像身边仅有的光是吕印汀,然而这仅有的光也将离他而去。
他们平时在室外练法术的地方距离程育桓所在的茅屋并不远,尽管二人都走得非常慢,还是没走多一会儿到了。
到了那里站定后,两人也一直都没放开对方的手。
“你说为什么看不到月亮?”凝端夜问道。
这是她第一次听凝端夜问她如此怪的问题。
“可能别的时候能看到了吧。”吕印汀回答,“本来不是总能看到的啊。”
“可能它觉得我此刻身边有光,不再出来了。”凝端夜说道。
吕印汀知道他心情不好,便“哦”了一声。
凝端夜说“你在我身边,我能看到光,你是光。我来这里不需要点蜡烛,什么都不需要,当然,月光我也不需要!有你在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