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二百四十三)没犯
灰手人话音刚落,只见那个人又纠结起了自己刚刚说的话,道:“我怎么……怎么又犯同样的错误了……怎么回事……怎么又犯了……”
灰手人道:“没犯错误啊。”
那个人赶紧说道:“你真的觉得我没犯错误?”
灰手人道:“没犯。”
那个人说道:“可是……可是我又好像低估了你一样。”
灰手人好奇:“你哪里低估我了?”
“我……我又一次强调我不是在欺骗你……不……不光是强调了我不是在欺骗你,我还说了……还说了我要根据你的意思来……来调整我自己的说法以防止你认为……我在骗你。这话……这话又过分了。”那个人道,“我刚才怎么又突然忘了你的本事?”
灰手人道:“放松点,什么事都没有。”
“我……我忘了你的本事……我忘了你是可以了解我的很多情况的。”那个人道,“就算我不说,你也……你也有办法了解当时是怎么回事的,根本……根本就不需要我直接告诉你当时的情况。你问我……其实只是在考验我而已啊……对……只是在考验我。你明星只是在考验我,我为什么……为什么还说那样的话,为什么还说调整我自己的说法以防止你认为我在骗你那样的话?这话……不该说啊……你这个人……那么有本事,关于我的事情你什么都知道,我到底哪句骗你了,哪句没骗你,其实……其实根本就不需要我解释什么,你自己都……清楚得很啊!这就是你的本事啊!我说出那话就有一种……有一种低估了你的本事的的感觉……我不该说啊!可是……可是当时我……我又担心自己说的话本身就是容易引起别人误会的话……总之……我不该说啊……”
灰手人道:“没事。”
那个人听灰手人干脆利落地说了这两个字,紧张程度稍稍降低了,但还是觉得不大合适,道:“就是说,你原谅我了?”
“我根本没怪你啊。”灰手人道,“一直都是你自己不原谅你自己,根本就没我什么事啊。”
那个人道:“其实……就算你因为有本事知道我以前的事情,知道我有没有欺骗你的本事,我说话也该严谨些,是不是?”
灰手人道:“挺严谨的,已经特别严谨了。”
那个人道:“是吗?你真的觉得挺严谨的?”
“是啊。”灰手人道,“我已经你说了。”
“严谨……是因为我小心翼翼……”那个人道,“但是就算我再小心……有些话,我也不知道……怎么说合适。”
灰手人实在想继续问正事,不想跟对方纠结这些事情。尽管灰手人认为纠结这些太浪费时间了,却觉得如果自己不跟对方继续说这些以降低对方的紧张程度,那么对方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因为紧张而陷入那种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因此,灰手人就默默告诉自己跟对方说那些也不能算在耽误时间。
(五千二百四十四)看春
灰手人道:“既然如此,就别想那些了,我接着问你。”
那个人道:“如果……如果你觉得哪里不对,就……就一定要说出来啊……我好跟你解释。不管我能不能解释清楚,我都会……都会尽量解释啊。”
灰手人“嗯”了一声,道:“我接着问你啊,然后怎么样了?”
那个人说:“然后……那个让我看到了指甲的人竟然回应了我。”
“给了你什么回应?”灰手人问。
“说真的,第一遍,我并没……听清楚。”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问:“你感觉第一遍他说的是什么啊?”
“好像是‘自己’什么的……不光是‘自己’两个字,还有别的,但……我听不清楚。”那个人回答。
“接着呢?”灰手人问。
“接着我就问他到底……说的是什么。”那个人说道。
“他跟你说了吗?”灰手人问。
“说了。”那个人道,“就是他在这个时候……说了话,我才……听清楚了的。好像说的是只有我……自己才能放了自己。”
灰手人道:“然后怎样了?”
“然后我就问他,什么叫……只有我自己才能放了自己。”那个人说道。
灰手人道:“他回答了吗?”
“没立刻回答。”那个人道,但是……但是指了指他所在的那个地方。
“接着呢?”灰手人问。
“接着……他所指的地方变得更清晰了。”那个人道,“我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里的一草一木……其他人……其他人都散开了,到了我根本就看不到的地方去了,就好像……好像在特意给我……给我看那里的情景一样。接下来……那些人很快又……又都冒出来了,都在重复那句话……”
“刚才那个人说的话?”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那些人全都在重复。”
“然后怎样了?”灰手人问。
“然后那些人……又散开了。”那个人道,“这时……就连那个人也不见了。只剩下那里一片春天的……样子。”
“你明白他们的意思吗?”灰手人问。
“没明白。”那个人道。
“当时你感觉他们是什么意思啊?”灰手人又问。
“当时啊……我感觉……他们纯粹是为了让我看……看春天吧。”那个人回答。
灰手人又问:“你看到后想到了什么?”
“我……其实没往深处想,就是……在想那些声音都是谁发出的……到底……到底是谁在跟我说话。”那个人道,“后来……后来又变成了只有一个声音在跟我说话了。”
“还是刚才那个人吗?”灰手人问。
“不是了。”那个人道,“跟刚才……那个人的声音明显不一样。”
灰手人又问:“这个人说话的时候,你看到的还是只有春天吗?”
“不是。”那个人道。
“那些人又出来了吗?”灰手人问。
“没错,又……出来了。”那个人道。
“他们出来后,你还看不清楚是谁说的吗?”灰手人问。
(五千二百四十五)单音
“看不清楚,因为……这次,这些出来的人……都变得模糊了。”那个人道,“而且……好多人的嘴都好像……在动。”
灰手人又问:“都好像在说那样的话吗?”
“看样子……看样子是那样的。”那个人道,“但是……但是根本就分辨不出来到底是谁说的。”
灰手人问:“声音从哪个方向来,也搞不清楚?”
“没错,根本就……搞不清楚。”那个人道,“只能感受到,声音纯粹就是……就是……从那片春天里发出来的,但……但具体是谁发出来的,完全听不清。”
灰手人道:“说一下之前的事情,那些人重复那句话的时候是整齐地说的吗?”
“有时候是整齐的。”那个人道。
“有时候?”灰手人问。
“就是……整齐地一起重复那句话……然后……然后就纷纷散乱地说,接着再整齐地说,再纷纷散乱地说,就这样……一次一次地……循环吧。”那个人道。
“后来再次变成了只有一个人说,也不是刚开始那个人说的了,你也搞不清楚怎么回事,是吧?”灰手人道。
“是的。后来就变成一直都只有一个人说的了,就是我跟你说的……声音是从那片春天里发出来的,但具体是谁发出来的……我是听不清的。”那个人道。
“这是你什么反应?”灰手人问。
那个人道:“我就问……是谁在跟我说话。是谁……”
“有人回答吗?”灰手人问。
“有。”那个人道。
“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根本就……没听出来。”那个人道。
“谁回答的?”灰手人道,“还是刚才那个人吗?”
“回答我的并不是一个人。”那个人道。
“又是很多人一起说的了?”灰手人问道。
“对。”那个人道。
“不是整齐地说的?”灰手人问。
“不是。”那个人道,“就是……各说各的。”
“任何一个人说的是什么,你都听不出来?”灰手人问。
“对,我……完全听不出来。”那个人说。
灰手人又问:“那你怎样?”
“我就什么都没说,继续在那里……那里听,听了一会儿。”那个人道。
“还是听不出来?”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
“那片春天有变化了吗?”灰手人问。
“这个时候……没有变化。”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问:“然后怎样了?”
“然后……过了一段时间,我还是没听出来的情况下,终于不是……很多人一起说话了。”那个人道。
“再次变成了一个人在说?”灰手人问。
“没错。”那个人说。
灰手人又问:“说的什么?”
“一种……我听不懂的话。”那个人道。
“发的什么音,你记住了吗?”灰手人问。
“我并没记住。”那个人道,“那音……并不是我平时……能记住的。怎么说呢?那根本就不是……不是单音。”
灰手人又问:“不是单音是什么意思?”
(五千二百四十六)人多
“就是……连着的一串音。”那个人回答,“中间还……还拐弯,又拐得特别快,很少见的音。”
“其中某个音你记住了吗?”灰手人问。
灰手人实在想了解这个信息。
那个人说:“没记住,我现在……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当时跟对方说了什么吗?”灰手人问。
那个人回答:“我就跟那个说话的人……说……让他说清楚。我说……我听不懂。”
“那个人回应你了吗?”灰手人问。
“我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回应我。”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问:“不知道?你听没听到回应的声音啊?”
“听到了。”那个人道。
“那不就是回应了吗?”灰手人说。
“我虽然……听到了声音,但……但不知道他自己有没有发出声音。”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问:“你听到的是什么声音啊?”
“一堆人……一堆人在回应我。”那个人道,“我不知道那堆人的声音里……到底含不含他的声音。”
灰手人问:“说的内容是什么?”
“我根本听不出来。”那个人道。
“也就是说,这次他们并没有整齐地说什么?”灰手人问。
“对。”那个人道。
“每个人说的内容一样不一样,你也无法分辨?”灰手人问。
“完全无法分辨……因为已经……乱作一团了。”那个人道,“不知道是谁发的声音,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接着呢?”灰手人问。
“接着……好像又有人单独说话了。”那个人道,“但是这个人单独说话的时候,其他人纷纷……聚集过来,聚集在了那片春天里。”
“这次单独说话的人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还是听不出来。”那个人道。
“为什么还是听不出来?”灰手人问。
“因为发的音又是我不常用的……那种带拐弯的。”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道:“这次是谁说的,你听出来了吗?”
“还是没有。”那个人道。
“那些人聚集了,你没盯着那些人的嘴吗?”灰手人问。
“盯着了,但是……盯不过来。”那个人道,“人多。除此以外,我看到的那里的画面这个时候又变得特别模糊了,好像……很多人都在张嘴,但是……只有一个人发出了声音,而我根本无法判断到底是哪个人发出的声音。”
“接着怎样了?”灰手人问道。
“我就直接跟他们说……他们那么多人,我……看不清是谁说的。”那个人道。
“你说完这话,那些人有反应吗?”灰手人问。
“有反应。”那个人道。
“什么反应?”灰手人问。
“好像……有人在笑。”那个人道。
“还是那个声音吗?”灰手人问。
“好像……还是。”那个人道,“笑声,跟之前说那句我听不懂的话的声音……很像。”
“你怎样了?”灰手人问。
“我问……刚才是谁说的话。”那个人道,“其实我问的,并不是我听不懂的那话到底是谁说的。”
(五千二百四十七)被放
“你问的是什么?”灰手人问。
“我问的是,只有我自己才能放了自己……这种话是谁说的。”那个人道,“以为只有这句话才是我能听懂的。我……只想问这个……至于其他的……我……我听不懂的话……就算我知道了是谁说的,也没什么用,我根本就不明白啊。”
灰手人又问:“那边有人跟你说话吗?”
“没人跟我说话,但……有人跟我笑。”那个人说道。
“笑声还是刚才那样的吗?”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说道。
灰手人又问:“你什么反应?”
“我……就跟那个人说……让他在说一遍。”那个人道。
“那个人说了吗?”灰手人问。
“没有。”那个人道。
“你呢?”灰手人说,“接下来怎样了?”
“接下来,我就问那个人……我怎么放自己。”那个人道。
“有人回答你吗?”灰手人问。
“有了说话的声音,应该是……是回答我的吧。”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回答你什么了?”
“我听的好像……好像是……‘控制自己’。”那个人道,“但声音又不算太清楚。不过这次……我倒是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听错。”
灰手人又问:“你感觉对方是什么意思?”
“我觉得……那意思就是……让我控制自己,只有我自己……才能……才能放了自己。”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道:“你以前听说过类似这种的说法吗?”
灰手人其实很像问对方有没有在现实世界里听过类似这种说法,很想了解跟那个施法者相关的情况,但是因为担心对方再次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便没敢问得那么直接。
“类似这种的说法……以前?”灰手人道,“在那个世界……没有。”
听了他这样说,灰手人感觉对方似乎很快就会谈到现实世界了,便有些期待地问道:“哪里有?”
那个人回答:“现实世界……对……现实世界有过。”
“当时是什么情况?”灰手人问。
在问这话的时候,灰手人紧紧盯着对方的脸,如果发现有不对劲的地方,就立刻转移话题,防止对方陷入那种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
那个人回答:“当时……就是那个施法者跟我说过……对……我想起来了,施法者跟我说过。”
灰手人问:“说过什么?”
“说过……只有我才能……才能放了我自己……只有我。”那个人道,“还跟我说过……我要控制自己,才能……才能最终放过我自己。”
灰手人道:“施法者当时说的这些话,就是为了给你解决问题,是不是?”
“对……我……我当时被那问题折磨着……我想要解决问题,对我来说,那种困扰不见了,我就会感觉自己被放了。”那个人道,“那时候我知道了,其实那些困扰……就是……就是来自我自身。只有我自己……控制自己,不再像以前那样,才能解决问题。”
(五千二百四十八)敌对
“你觉得施法者让你控制自己这事,与你在刚才那个世界的事,有什么共同点?”灰手人问。
灰手人本来想直说这两件事都跟蓝甲人有关,再听听他会怎么说,但采取这种方式问了。
“这两件事……要是说相似的话……大概就是……都跟蓝甲人有关吧。”那个人立即就说到了这个。
说完,那个人又想:“还有……有点像的地方。”
“说。”那个人道。
那个人道:“都说我自己能控制,但是……其实我根本没法控制。当然很重要的不同点是……说话的人不一样啊,现实里告诉我这个的人……是帮我的,而……而在那个世界……告诉我这种事的人……是跟我敌对的,蓝甲人对我自然不怀好意。”
灰手人问:“你觉得你会在那个世界听到这样的话,跟你在现实世界里的经历有关系吗?”
那个人道:“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还真可能有关系。”
灰手人又说:“你听蓝甲人的话时,有没有想到以前的经历?”
“没有。”那个人说,“我就是现在……你问的时候才想起来的。”
灰手人道:“他问过后,你说了什么吗?”
“说了,我……我是被他们控制的。”那个人道。
“你当时真这样认为?”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
“你觉得自己如果努力改变些什么,也无法改变自己的处境?”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我当时就觉得……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等死,要么……等着被放。”
灰手人道:“你说完这话后,听到对方说什么了吗?”
“对方……好像还是在重复之前的话。”那个人道。
“依然在说‘控制自己’吗?”灰手人问。
“是。”那个人道。
“你觉得对方听到你说的话了吗?”灰手人问。
“其实我感觉……应该是能听到的。”那个人道。
“但是没有根据你的话作出具体的回应?”灰手人问。
“对。”那个人道,“对方就只是……只是重复我已经听过的话,跟之前似的,一遍又一遍。”
“你什么反应?”灰手人问。
“我就直接跟对方说了,我说……我说我不是被自己控制的。”那人道。
“说完这话后,对方有别的回应了吗?”灰手人问道。
“没有。”那个人道,“但……但好像叹了口气。”
“你确定是说话的人叹气的吗?”灰手人问。
“我也不确定……听不出来,但……但听到了一声叹气声。”那个人道,“那声音特别明显,好像……好像对我多没办法似的。”
灰手人又问:“然后怎样了?”
“然后……那片春天里就没有我能看见的人了。”那个人道,“春天的景色渐渐变得清晰。”
“所有人都散去了?”灰手人问。
“对。”那个人道,“只留下……清晰的春天景色给我看……搞得就像……就像故意的一样,令人反感。”
(五千二百四十九)气我
灰手人道:“你看着春天的景色时,什么感受?”
“害怕,同时也气愤……感觉自己被那些人耍了。”那个人道,“但……又没办法。当然,气愤,还有别的原因。”
“什么原因?”灰手人问。
“就是……就是……我觉得……但是自己身处黑暗和寒冷之中,要多痛苦有多痛苦,可……可那些人却故意让我看他们的春天……看那根本不属于我的春天,让我看着光明与温暖……”那个人道。
“你会因此而不平?”灰手人问。
“自然……会不平。”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问:“你不是觉得光明与温暖是消磨人意志的?”
“是啊,就是……消磨人意志的。”那个人道。
“那当时你是因为什么而感到不平的?”灰手人问,“你觉得对方用这种方式故意消磨你的意志吗?”
那个人说道:“不是……还真不是因为这个。”
“因为什么?”灰手人道,“怎么想的怎么说就行。”
那个人道:“那时候……我想的是……我应该在……在那个充满光明与温暖的春天里,而他们……那些人应该在黑暗与寒冷中。现在想想,我当时的想法……的确是……有些可耻的。”
灰手人道:“当时你没觉得可耻吗?”
“没有。”那个人说,“当时……在那种情况下……我……我来不及想那么多,我又有些生气……感觉那些人就是故意让我看他们所在的春天而……气我的。”
灰手人又问:“那时你没觉得他们在消磨意志?”
“没觉得。”那个人道,“我说的是心里话,那时……我一点也没觉得在消磨意志。”
灰手人问:“在当时的环境下,你很向往进入他们所在的地方?”
“是的……不仅……不仅向往。”那个人道。
“还怎样了?”灰手人问。
“我甚至……甚至试着往那里走。”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道:“试着走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内心不适?”
“好像……好像隐隐约约……有一点吧。”那个人道,“因为我知道那是……是蓝甲人的春天,甚至知道……如果我真的去了那里,很可能……很可能就被他们欺负,被他们折磨,就像……就像我以前在现实世界里……折磨蓝甲人那样。”
“那你还继续试着走?”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我心中……其实抱有另外一种想法。”
“什么想法?”灰手人问。
“就是……就是去用手……揪住那里的春天……”那个人道。
“什么意思?”灰手人问。
“我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如果进入那里,那肯定是没好事的,没好事……不是因为那里的春天会导致我没好事,而是……因为那里的那些人,不是跟我一类的人,因为那些人都是蓝甲人。不如……不如……我不进去,而是……而是把那里的春天揪住,然后……用力一拉……出来。”那个人道。
(五千二百五十)软布
“你认为那春天是可以‘揪’出来的?”灰手人问。
“我明明知道……那只是我的幻想,却……还是要试着那么做。”那个人道,“我认为,那里的春天,就像……就好像存在于一块……撑平了的软布之上,那里的一切,就如幻影。我……我伸手,如果可以触到那块布,揪住,然后往我的方向一拉,我就……就可以把那里的春天带到我这里……接着,我这个铁仓人……就……不会被黑暗与寒冷包围了。而他们那里……那里就成了黑暗与寒冷的。”
灰手人道:“那时候你对黑暗与寒冷的看法是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看法吧……就是觉得……我不喜欢当时周围的黑暗与寒冷。我……要舒服些,仅此而已。”那个人道。
“要舒服些,就一定要揪出春天的软布?”灰手人问。
“我没有别的办法。我感觉……自己已经被那些蓝甲人欺负了,我不知道该做些什么。”那个人道,“我内心并不太适应,我也……也不太喜欢自己这种想法,毕竟平时我是看不起蓝甲人的。蓝甲人的春天……那些跟我是敌对关系的人的春天……对我不会有好处,那么……那么我能怎么做?我只能将春天就出来,让那春天脱离跟我是敌对关系的人,让那春天来到我这边,令我……不继续被黑暗与寒冷包围。这样,那春天……应该就不能算蓝甲人的春天了,而是我……的春天,是我这个铁仓人的春天。”
“从你的话里,听得出你这个时候是喜欢春天的。真是这样吗?”灰手人道。
那个人说道:“我当时被……被黑暗与寒冷包围了啊……对于那种处境下的我来说,其实……消磨意志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
灰手人道:“你觉得你有没有本能地对光明与温暖有所向往?”
这话问的那个人愣了一下。
“不该。”那个人道。
“有没有?”灰手人问。
“我……不想让自己太难受了。”那个人道。
“我只是问你有没有,你这么说,意思就是有了?”灰手人问。
“不该有的,就……不能有。”那个人说,“我……我多数时候所在的世界,光明与温暖……肯定就是短暂的……消磨人的意志的,令人……令人沉醉其中不可自拔,然而……现实之中,黑暗与寒冷到处都是。那种黑暗与寒冷,并不是我在那个世界体会到的那种……那种黑暗与寒冷,毕竟……是比那种程度轻的吧。我多数时候所在的世界,是我必须……适应的。我不能沉醉于光明与温暖里,不能被……那样的春天……迷惑。那样的春天……其实,就算能被我‘揪’过来,就算被我抢到,我也不该过多留恋。”
灰手人道:“抢到?”
“差不多吧。”那个人道,“世上很多东西,不都是……抢的?抢到才能得到。”
“连春天也是?”灰手人问。
(五千二百五十一)抢到
“当时在我的处境下,我确实想到了……这个。”那个人道。
“然而你打算抢的东西本身,却是你认为不该沉醉的,是会消磨你意志的?”灰手人问。
那个人想了一下,道:“是啊……是啊……人就是这么矛盾啊。”
“不是所有人都这样。”灰手人道。
“是啊,也是。”那个人道,“也就是我这种……本事有限的人会这样吧。要是……一个人,像蓝甲人那样没本事,谁又能……抢什么?没本事的人……总归是抢不到什么的。但要是像你这样,不但有本事,而且……有普通人没有的本事,那……那应该是想抢什么就能抢到什么吧。你说不是所有人都这样,我……也认,也不得不认。我就是这种,有些本事,但……但有不是本领大到超过普通人的人,我……自然会抢一些东西,想抢到的东西,其实可能真消磨我意志,但是……但是那一刻,身处黑暗与寒冷中的我……就是需要。矛盾的,是我,也就是我吧。”
“你还没正面回答我那个问题。”灰手人道,“你觉得你有没有本能地对光明与温暖有所向往?”
那个人道:“正面回答……对,我应该正面回答,在你这种人面前,我也没别的选择。”
灰手人道:“说吧。”
“有。”那个人道。
说完这话,那个人内心极其不适,好像在现实世界里多少年都有的那种观念被自己一拳击碎了一般。
那个人说道:“真是不该!我……可不能这样!我太……太可耻了!我怎么可以向往那种虚幻的东西?”
灰手人说道:“我刚才说了,本能方面。”
“本能?”那个人道,“那就更可耻了。我不能有这种本能……如果我承认了我有这种本能,那……那是不是可以说……我天生就是注定要被消磨意志的?不能这样!不能!”
灰手人道:“你也不用这样,本能有没有,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对你来说。”
那个人说:“我无法承认我是个那样的人,我不能那么可耻……我是铁仓人,我是能生活在黑暗与寒冷中的铁仓人,我应该……适应与黑暗和寒冷为伴,当然……是像现实世界里这样的黑暗与寒冷,不是那个世界那种的。我……我本来就是能适应的啊,并不是那样的。我不能承认我有那样的本能。”
灰手人道:“你的答案,已经给了我,你刚才说的肯定是实话,对吧?”
“对啊!对啊!”那个人道,“我对你说话肯定只会说实话……不可能说假话的。你……你不是普通人,我又……又惹不起你。你是我惹不起的人啊……你们都是。你不会怀疑我的,对吧?”
灰手人道:“是的,我没有怀疑你。你也不必认为自己有那样的本能是一件多么难以面对的事情。这会令你不舒服。”
那个人道:“太不舒服了!已经……不舒服了!”
(五千二百五十二)先天
“你不必这样想。”灰手人说。
“做不到。”那个人说。
灰手人听了这话突然想起来自己有些时候想放弃某些想法却做不到的情况,想起自己有时候是暂时被控制的,便想问对方一个问题,考虑了一番危险性后,还是问了出来:“你觉得如果你在现实世界里,自己能不让自己不舒服吗?”
“肯定控制不了。”那个人回答。
“你认为,你无法不让自己不舒服,并不是因为临时被什么力量控制,对不对?”灰手人问。
“没错。”那个人说,“这……真不是临时的。”
灰手人道:“当你发现你有那种本能的时候,你就会不舒服,你认为这跟你先天的一些情况有关吗?”
那个人道:“先天……好像……没关。”
“你小时候并不这样?”灰手人问。
“小时候……其实小时候我的确是向往光明与温暖的,而且……那时我还不以为耻,但那是……很早以前的事了。”那个人道。
那个人说到这里,更觉得不舒服了,就好像在被人问话的时候突然间意识到了自己其实从小就是这么个可耻的人,便“唉”了一声。
“怎么了?”灰手人问道。
“我从小就那样……太可惜了。”那个人道,“小时候……我甚至是明着向往光明与温暖的。也许这……就叫幼稚吧。”
“后来为什么就不那样了?”灰手人问。
“后来我有时候被人欺负……就明白了。”那个人道。
“没有人教过你吗?”灰手人问。
“好像,也有过,但是……记不清了。”那个人道。
“教你人本来就不该向往光明与温暖?”灰手人问。
“似乎倒也没说得那么直白,只是……意思是差不多的吧。”那个人道,“总之就是告诉了我……这个世界有多残酷,太天真是……自找麻烦。”
“你在多大的时候听到的这些?”灰手人问。
那个人说:“记不清楚了,不止一次。对,绝对不是……只有一次那么简单。”
“从不同人口中听到过类似这样的话吗?”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我也忘了各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总之……我小时候接触到的很多东西……就是……就是那种弱者被欺负是应该的说法。这样,在我弱的时候,别人欺负我,我……也好像能找个理由说服自己。”
灰手人道:“没有人跟你说过不同于这样的看法?”
“没有。”那个人说,“这好像是……是我能接触到的人……共同的想法吧。我就觉得,世界就是这样的,我见过的世界也是这样的。有的人……在跟我说的时候,给我举例子,有时就会提到……蓝甲人,我便无法不信。”
灰手人说:“提蓝甲人什么?”
“蓝甲人是弱者啊,所以……他们被欺负就是应该的。”那个人道,“其实我听到这种话,也不光是小时候,其实后来也没少听……这种话。”
(五千二百五十三)有形
“你有没有仔细思考过?”灰手人问。
“思考过啊,其实……不思考也知道他们说的话有道理。”那个人道,“就算他们不说,现实也已经教会了我……这些。”
灰手人了解了这些信息后,感觉自己此前对这个人情况的判断应该不会有什么偏差。
因为觉得该继续问下去了,便问道:“你试着往春天那里走,结果怎样了?”
“结果……结果……”那个人道,“没什么结果……因为……我根本就走不过去,更不用说……揪住那里的春天了。”
灰手人又问:“为什么走不过去,还因为被什么控制吗?不会有出现铁镣了吧?”
“铁镣早就没了,我是说……有形的铁镣没了。”那个人道。
“有无形的铁镣?”灰手人问。
“是啊,有……无形的铁镣。”那个人道,“我想……一定有的。”
灰手人又问:“你能感到你无法往那边移动?”
“是的,我发现……我只是……只是原地在动。”那个人道。
“你多次试着往那边走?”灰手人问。
“没错,但是……虽然我能动,我却无法接近他们的春天。”那个人回答。
灰手人道:“你觉得为什么会有无形的铁镣?”
“我不知道。”那个人道。
“你有没有问谁?”灰手人问。
“我没问,倒是有人……主动要跟我说。”那个人道。
“谁跟你说?”灰手人问。
“就是……春天里的蓝甲人。”那个人道。
“不是散去了吗?”灰手人道,“难道又出来了?”
“我在按个世界,这个时候,是这个情况……是他们散去过后还没出来,不在……但是……但是过了一段时间,的确又出来了。”那个人说道。
灰手人又问:“这时候,你在那个世界有没有听到声音?”
“当时那里没声。”那个人道。
“非常安静?”灰手人问。
“静得好像一切都已经死了,并且……无法复生。”那个人道,“但……但其实我能知道我是活着的,不因为别的,就因为……黑暗与……寒冷。”
灰手人又问:“你说了什么吗?”
“我……沉默了一段时间。”那个人道。
“为什么没继续说?”灰手人问。
“因为……实在痛苦……痛苦到说不出话来。”那个人道,“那段时间,我被……失望与愤恨包围了。我说的痛苦,不仅因为黑暗与寒冷,也……因为失望与愤恨。”
“就因为你无法向他们的春天移动?”灰手人问。
“是。”那个人道,“我……我一个铁仓人,想要移动过去,揪住春天,将那软布扯下来,把春天带到我这里,让我这里……有光明有温暖,起码……起码让我可以不继续待在黑暗与寒冷之中……我……我想让那些蓝甲人陷入黑暗和寒冷,当然,更重要的是让我自己舒服。但是……我根本就做不到,我想都没法多想……连我的想法,都受影响。”
(五千二百五十四)循环
“为什么连想都不能多想?”灰手人道。
“我……只要想得多一些,就会……就会行动,行动就是……我会试着朝那边移动,但是……我一移动,就能感到那无形的铁镣束缚了我。”那个人道。
“可以想,但是……不移动。”灰手人道。
“那……我做不到,完全做不到。”那个人道,“怒气会……把我吞噬的,我真的很愤怒啊,我一个铁仓人,竟然……竟然沦落到了这步田地!眼望着蓝甲人所在的春天……明明知道那些蓝甲人在气我,我却……只能看着那里的春天,无能为力!”
“你可以不看着。”灰手人道。
“可是……我又忍不住不看。”那个人道。
“为什么忍不住不看?”灰手人问。
“还是因为……我希望过去,把春天那块软布揪住,把光明和温暖全都带到……我这里边吧。”那个人道。
“你越这么想,就越会痛苦?”灰手人问。
“是啊。”那个人道。
“那你就不看,先减少痛苦啊。”灰手人说。
“说是这么说,但是……人嘛,有时候是这样的……”那个人道,“明明知道不看就能减少痛苦,但……但就是要看,明显感觉到自己痛苦增加了,也不知道……不知道作出别的选择,还是……还是继续看。不仅继续看,而且……那种要把春天揪住,揪到我这里来的**,会……越来越强烈。随着这种**增加,我……我就更想要移动,我一次次地试,但是……不管怎么试,而已做不到我想做的。我……根本达不到我的目的……哦……还不止是达不到我的目的……我就连……就连朝着目标移动都做不到啊……我都没法做些什么来达到我的目的。越是这样……我就……我就越失望,越愤恨。越是失望,越是愤恨,我就……越是不甘心……越是不甘心,我的目光就越无法从那片他们的春天那里……移开……我会一直看着那里,就那么一直看着……我越看,那种想要揪住那里春天就揪出来的想法就越……越迫切……痛苦……也就越多,就这样……这样循环。明知道越循环越痛苦,明知道不继续往那里看,也许真能使自己痛苦减轻,但……但就是做不到吧。有时候,挣扎是痛苦的,不挣扎可能能舒服一点,但……但越是痛苦越想挣扎,越是挣扎就越是痛苦,就是……就是这样吧……循环……就这样循环。”
“循环了多久?”灰手人问。
“不知道,在那里……我依然是不知道时间的。”那个人道,“我唯一知道的,就是……就是在我感觉痛苦的时候,我同时也会感觉时间已经过了很久。我不仅无法从空间里跳出来,我也……也无法从时间里跳出来……我甚至……甚至无法从我自己的想法里跳出来。一切都是茧,我不认为是我作茧自缚,但……但我始终无法冲出。”
(五千二百五十五)哭闹
“接着怎样了?”灰手人道。
“接着……我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感觉好像听到了……听到了一些声音。”那个人道。
“是那些蓝甲人的声音吗?”灰手人问。
“不是。”那个人道。
“什么声?”灰手人问。
“莫名其妙的……小孩子的声音。”那个人道,“哭闹声吧。”
“那声音哪里来的?”灰手人问。
“我……不知道。”那个人道。
“你感觉是那个春天里来的吗?”灰手人问。
“不是。”那个人道。
“你猜猜,可能是哪里来的?”灰手人问。
“总觉得……就像是我……听到了本来不存在的声音。”那个人道。
“你甚至都不觉得那声音来自你所处的环境?”灰手人问。
那个人说道:“对……好像真的不是来自我所处的环境。”
“小孩子的声音,是只有一个声音吗?”灰手人问。
“对,只有一个……在……哭闹。”那个人道。
“你当时想到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想到的……还是挺吓人的。”那个人道,“我竟然觉得……那个发出哭闹声的小孩子就是……就是我自己。”
灰手人道:“所以你就停下挣扎了?”
那个人说:“我……听了一会儿那个声音。也算不上停下来挣扎了,只是……我虽然眼睛还在看着那片春天,心中的失望和愤恨也……也并没消失,但……但我已经不继续作出当时那种行为了,我已经……已经不继续试着往他们的春天那个方向移动了。”
灰手人又问:“这算是挣扎得不似之前那样疯狂了吧?”
那个人说道:“可以这样说吧,但是……但是此刻的我,像是在旁观我的挣扎。”
“旁观?”灰手人道,“你眼前能看到什么吗?”
“看不到。”那个人道,“但……但因为听了那小孩子的哭闹声,我……我仿佛看到了自己的挣扎。毕竟,我觉得那个哭闹的小孩子,就是我……自己。”
灰手人道:“你感觉那个哭闹的小孩子,就是在挣扎?”
“应该……是吧。”那个人道,“当时我就觉得,那……那小孩子可能太小了,想要去哪里,也很难去,只能……只能哭闹。但是,无论那小孩子哭闹得多厉害,都没有人回应他……那个小孩子就继续哭闹,继续挣扎……但是……毫无用处。我觉得,我当时想到的那个可能是我的小孩子,就像……就像当时身在黑暗与寒冷之中的我……毫无办法做什么,也根本就没人理会。”
灰手人又说:“你不继续向春天方向移动的时候,感觉痛苦减轻了吗?”
“好像……好像……”那个人道,“我回忆不起来,应该是……不会减轻的吧……我在黑暗与寒冷中,无论怎样……也不会减轻的吧……但是……但是那种痛苦的感觉又好像跟之前的不太一样了。”
“怎么个不一样法?”灰手人问道。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说。”那个人说。
(五千二百五十六)要抢
“因为很复杂吗?”灰手人问。
“可能……可能是吧。”那个人道,“那种感觉的确……不简单。”
灰手人又问:“小孩子为什么哭闹,你能想到吗?”
那个人回答:“我不知道……但我想……一般情况下,小孩子哭闹,就是……就是租户的需求……没被满足吧。”
灰手人道:“你觉得小孩子那种状态,跟你当时的状态有相似的地方吗?”
“有。”那个人道,“非常相似。我觉得……我之所以感觉那个哭闹的小孩子就像……就是我自己,就是因为……我的需求也……也没被满足吧。我当时的情况,其实跟那个小孩子很像。我……我想要脱离黑暗与寒冷,想要……移动……将那边的春天揪住,揪过来,但是……我这样的需求,根本无法被满足……我……我无法移动,无法揪住那边的春天。”
“你认为一般小孩子哭闹时的需求,跟你这种需求有没有明显不同之处?”灰手人问。
“明显不同之处?”那个人问。
“小孩子有那样的需求……是自己需要,但……其实小孩子对其他人并无恶意,是不是?”灰手人问。
“是啊。”那个人道。
刚刚说完这话,他就感觉到灰手人话里有话了,说道:“如果你认为我……我有那种需求对别人有恶意,那……那……我也承认。我觉得一个人因为自己有需求而对别人有恶意是正常的。”
“正常?”灰手人道,“为什么正常?”
“就像抢资源一样啊,我有那方面的需求,别人……也有吧……大家都想要,我没得到的时候,自然会……对……对得到了的人有恶意。”那个人道。
“自然?”灰手人问。
“是啊,就是……很自然的事。”那个人道。
“你认为很多东西,都是必须要‘抢’的吗?”灰手人问。
“是啊……就是要抢。”那个人道。
“这个时候,你总归不会想到‘共享’之类的。”灰手人道。
“当然不会。”那个人道,“我觉得……很多时候,所谓的共享,就是个笑话。”
“你完全不相信?”灰手人问。
“不相信。”那个人道。
“可你一定跟别人共享过什么。”灰手人道。
“是吗?”那个人说。
“比如某个环境啊。”灰手人道。
“那些啊……哦……你说算……就算吧。”那个人道。
“还有其他的。”灰手人说。
“你也可以这样说。”那个人道,“但……但我喜欢独属于某类人甚至……独属于某个人。”
“就算别人为了你的独属而付出代价,你也不觉得怎样?”灰手人问。
“不觉得啊。”那个人道,“能让别人为了我的独属而……而付出代价,那……那就证明我厉害吧。我是强者吧……”
“你认为你这样的心态是什么时候就有的?”灰手人问。
“其实……早就有吧。”那个人道,“好像从我小的时候就有。”
(五千二百五十七)没声
“你觉得你这样想,会不会是因为受了什么影响?”灰手人问。
“影响……”那个人道,“我也说不清楚,人……生活在特定的环境里……反正总是要受到各种影响的。”
褐手人小声对灰手人说:“他这样子……看上去就像是受了妖影响的,而且……似乎不是那种针对他一个人的。”
灰手人说:“我看也是,我继续问吧。”
褐手人“嗯”了一声后,灰手人问那个人:“接着怎样了?”
“接着……就……就没声了。”那个人道。
“没声了?”灰手人问。
“小孩子的……哭闹声,戛然而止……”那个人道,“现在想想……这还挺吓人的。”
“为什么觉得吓人?”灰手人道。
“因为……那一刻,我觉得小孩子的哭闹声突然停了并不是因为需求被满足了,而是……而是小孩子出了什么……事情。”那个人道。
“你感觉那小孩子怎么了?”灰手人问。
“大概是……因为……因为需求得不到满足而……死了吧。”那个人道,“可以被黑暗吓死,也可以被寒冷冻死,当然……也可以饿死……反正……不是什么好事。想到这些的时候,就会觉得身上一阵发凉。”
灰手人又问:“你果然是按照你自己的需求去想那个小孩子的?”
“是的。”那个人道,“但……但也有不一样的地方,比如……我当时……并不饿,但我会想那小孩子会不会是饿了。”
说完这话,那个人又觉得自己把这说成“不一样”似乎又不大恰当,便赶紧补充道:“也……也不能说成不一样……现在想起来……好像……还是有联系的。”
“什么联系?”灰手人问。
“我当时想……小孩子会不会是饿了……大概,大概跟我想要把春天揪过来有关。”那个人道。
“有什么关系?”灰手人问。
“我现在觉得……我……我想要把春天揪过来……那种感觉就跟……想要吃东西……差不多。”那个人道。
“是你很重要的需求?”灰手人问。
“是啊。”那个人道,“怎么说……这个……如果要说清楚的话……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猜能说清楚。那……我这么说吧……就是……我好像早已对春天产生了……饥饿的感觉。”
灰手人道:“是不是你觉得,你需要春天也像需要吃饭一样?”
那个人说道:“是……可以这么说。那种需求……好像很迫切。”
说完这话,那个人又觉得自己有些丢人了,赶紧说道:“这好像……更可耻了。”
灰手人道:“我可没说可耻。”
那个人道:“不用你说了,我自己……清楚得很,是很可耻的。我把这两个情况想到了……一起……需要吃东西,是我的本能……我对春天也这样……那……就又一次验证了之前说过的话……就是本能。我需要那样的春天……也成了我的本能。莫名其妙地把这两件事说成差不多的……很可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