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二百二十八)收技
“就是……就是以前我经常做的一些事。”那个人说道,“比如有时候会……欺负蓝甲人。”那个人道。
“你平时忍不住?”灰手人问。
“我已经尽量在忍了,但……但还是有忍不住的时候。”那个人道。
灰手人道:“忍不住时会怎样?”
那个人说:“是说我?”
“先说你吧。”灰手人道。
“我……忍不住的时候……会……像以前那样做。”那个人道,“但……只有两次机会。”
“你说的两次机会是跟诺验有关的吗?”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
“后来发生了两次我……对蓝甲人不好的事情……那两次,我的嗓子都变哑了,然后……诺验都发挥了作用,我的嗓子都很快就好了。”那个人道。
“诺验的主要作用是做什么?”灰手人问。
“大概是……是向给我施法的那个人报告吧。”那个人道。
“报告你做的跟你说的不一致这件事?”灰手人问。
“没错,就是……这个。”那个人道。
“报告之后呢?”灰手人问。
“那个人就……就知道我的情况了。”那个人道。
“知道与不知道又有什么区别?”灰手人又问。
“如果……知道了,那个人就会做出……做出‘收技’,这样……这样可以……减少他那边的损失。”那个人道。
灰手人道:“他给你施法,如果他没能解决你的问题,他那边也有损失?”
“是的,主要是……主要是……功力方面的。”那个人道。
灰手人说:“他采用了收技对你这边会有影响吗?”
那个人回答:“应该……没影响。”
“你知道吗?”灰手人问。
“你是问我是否知道他使用了收技吗?”那个人问。
“是的。”灰手人回答。
“他跟我说过……用收技那一刻,我这边是……知道的。”那个人道。
“怎么知道?”灰手人问。
“那一刻,我的颈部会出现一种……皮被捏起来的感觉。”那个人回答。
“你如何辨别这种感受是来自他使用了收技还是其他原因引起的?”灰手人问。
那个人回答:“如果是他使用了收技……那……那这感觉会……持续一个时辰。而且……在他使用了收技之后,我颈部的皮有被捏起感觉的时候……我耳内还能听到某些……声音。”
“什么声音?”灰手人问。
“就是……他在给我施法时,我曾经听到的声音。”那个人道。
“是说话声还是什么?”灰手人问。
“不是说话声……就是……那种很小的,好像……好像琴弦发出的声音。”那个人道。
“特殊的声音,所以容易分辨?”灰手人问。
“对。”那个人道,“不会错的,我非常清楚。”
灰手人又问:“他使用收技后,你还需要做什么吗?”
“其实那诺验第三次起作用的时候,我就……就知道自己已经彻底失败了。”那个人道,“他使用了收技……这事情也就……也就彻底结束了。”
(五千二百二十九)羲网
“意味着你的问题解决不了了?”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还意味着,他……他跟我说过的巨大代价……以后一定会降临在……我头上。”
这时那个人眼中再次出现了更眼中的恐惧,然而那恐惧立即就消失了,消失得快到令人觉得莫名其妙。
褐手人便小声对灰手人说:“树珠上出现了‘羲网’。”
“那就说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这个人会对以前极其害怕的事情不恐惧?”灰手人问。
“就是这样。”褐手人说。
“我赶紧问。”灰手人道。
正如两人所认为的那样,这段时间树珠上出现羲网,恰恰意味着那个人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不会因为以前特别恐惧的那些事而恐惧。
“到底是什么巨大代价,能说出来吗?”灰手人问。
“我上一辈的人……直系亲属……会……会因为我而……遭受巨大痛苦而死。”那个人道,“确切说,只有我爹,我……当时……已经只有我爹了。”
这反应恰恰证明了灰手人和褐手人之前的想法是对的。若是其他时候,那个人或许还没说出这样的话,只是想到了,就会立即被严重的恐惧包围,接下来,他的这种严重的恐惧便会使他出现那种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而这次,他不仅就这样说出了那样的话,而且并没再次出现那种明显比之前更恐惧了的神情,也并没有要因为恐惧而再次进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的迹象。
其实就在不久前,他眼中再次出现了更眼中的恐惧,然而那恐惧立即就消失了,消失得快到令人觉得莫名其妙,那就是因为他因为想到了以前现实世界的可怕的事,但那种恐惧刚刚冒头,羲网就出现在了树珠上,他那种恐惧消失得那么快就是因为羲网的突然出现。
灰手人在听他说了那话后,便确定了这个这个时候他的确没再次变得比之前更恐惧,也没再出现那种快要进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状态的迹象,便觉得可以趁机多问一点别的时候不能问的问题。灰手人知道羲网出现在树珠上其实是无法持续很久的,所以更要抓紧时间问那些其他时候自己不敢问的。当然,灰手人也不是没有顾虑,毕竟在此之前,那个人也出现过没有任何预兆就直接进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事,这一刻,灰手人又想到了这个,但是又觉得既然树珠上出现了羲网,说不定那个人也不容易像之前那样变得无法与人正常交流。这算是灰手人对自己的一种安慰,也算是给自己抓紧时间多问些别找的理由。
灰手人道:“在作法之前你了解这种代价吗?”
“了解,完全了解。”那个人道,“那个人都……都跟我……说得清清楚楚了!施法者跟我说的意思是……劝我先不要让他给我……那样施法。让我先试试自己……能不能做到某些事情。”
(五千二百三十)七年
“先试试?”灰手人问,“其实就是拒绝你了?”
“可以这么说吧,他让我试的时间也……也太长了。”那个人道,“长到无法想象。”
“有多长啊?”灰手人问。
“试上七年!七年啊!这……这七年之内,有可能出现其他……解决办法。那样的话,我就不需要用那种……那种危险的……方法了。”那个人说道。
“也就是说,尽管如此,那个施法者其实还是不想直接做这件事的?”灰手人问。
“他应该是担心出问题吧。”那个人道,“其实他这个人还是很……很愿意帮人解决问题的。我对他这个人的印象很好……特别好。”
“你呢?”灰手人问。
“我没同意。”那个人道,“我觉得……没有必要。”
“那个会法术的人就同意帮你解决问题了?”灰手人问。
“没立刻同意,我……我求了很久,当时还让他考验我。”那个人道。
“他考验了?”灰手人问。
“考验了。”那个人道。
“你通过了他的考验?”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我为了……我了让他看到我解决问题的决心……真是……真是特别努力了。”
“考验你的事跟蓝甲人有关吗?”灰手人问。
“只有……其中一关,跟蓝甲人有关。”那个人道,“其实按道理来说,其他那些关的……难度……比跟蓝甲人有关的那关……大多了。可是对我而言,最难的……竟然是跟蓝甲人有关的那一关。”
灰手人又说:“其他那些关是哪方面的?”
“各方面都有……每次会让我在接受他考验的时候……有危及生命的感觉。”那个人道。
“跟蓝甲人有关的那关是什么内容?”灰手人问。
“我……我不能说这个。”那个人道。
“你之前想到你能过那关吗?”灰手人问。
“我……以为……根本做不到,但是……但是……”那个人道,“我却想起了以前……我那个……那个蓝甲亲戚有关的事情……就……就因为有这么个蓝甲亲戚……我……我就过了。我也只能说这么多了……至于更多的……我真是不能……说具体了。”
灰手人又问:“之后怎样了?”
“之后……事情就……我没有做到。”那个人回答。
灰手人道:“他也没想到你最后没有做到?”
“我觉得……应该是吧。”那个人道。
“后来那些代价按他说的出现了吗?”灰手人问。
“我……我也不知道。”那个人道。
“不知道?”灰手人问,“那你爹呢?”
“我不知道啊。”那个人道,“因为……因为我……从今以后……再也没见过我爹了。”
“你去找过吗?”灰手人问。
“找过啊……到处……到处找,就是找不到他了。”那个人道。
“你认为你爹可能去了哪里啊?”灰手人问。
“我……真的一点头绪也没有,根本都不知道该怎么想才能想出点什么来。”那个人道。
(五千二百三十一)逃避
“你认为你找不到你爹了,跟那个给你施法的人说的事情有关吗?”灰手人问。
“我……一直不敢面对这件事。”那个人道。
“你不愿意相信那个给你施法的人的话?”灰手人问。
“是不敢……不敢相信。”那个人道。
“你后来见过那个给你施法解决问题的人吗?”灰手人问。
“没见过……再也没见过了。”那个人道。
“该不会连那个人你都找不到了吧?”灰手人问。
“不是找不到,是我……不敢找!”那个人说,“我这一生……也不想再见到他了。虽然……虽然他这个人我觉得……特别好,但……但我不能见他了……不能。”
“你不见那个给你施法者的原因是?”灰手人问。
“我也说不清楚。”那个人道,“也许……也许是我一旦见到他就要……就要面对些什么吧。”
“你担心他说的代价已经成了事实?”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
“你不想面对?”灰手人问。
“其实……其实我心里觉得……他说的……可能早已成了事实,但我一天没见到真相,我就可以不信。”那个人回答。
“你其实一直在逃避些什么,是不是?”灰手人问。
“你要是这么说……我也……也不能反驳。”那个人道。
“你不愿意承认自己在逃避吗?”灰手人问。
“当然不愿意。”那个人说道,“如果我承认了我在逃避……是不是……是不是就相当于我变相认为……那种代价……我已经付出了?我……我也不知道啊……不知道怎么说,总之,那种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我不要那样!”
“拿你同时还在到处找你爹吗?”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
“这个时候你又不担心面对什么了吗?”灰手人问。
“这个……我担心也要找啊。”那个人道,“那么一个大活人,就……就找不到了。”
灰手人道:“其实有些事情,你心里是不是已经有数了?因为那个施法者告诉过你一些事情。”
“那个施法者……以前跟我说过的所有事情……都跟事实相符……是所有……所有……”那个人道。
刚刚说到这里,那个人又说:“哦,也不能就这么说……不能这样。”
“不能就这么说?”灰手人道,“怎么讲?”
“还有一件事啊……还有一件事不能说跟事实相符。”那个人道。
“什么事?”灰手人问。
“就是这件事啊……就是……跟我爹有关的这件事。”那个人回答。
“竟然是这件?”灰手人道。
“这件事,我一天没见到真相,我……我就不能承认它与事实相符……对……我不能承认的。”那个人道,“所以……这是唯一一件事,一件我无法确定他说的是否与事实相符的事情。”
灰手人道:“除了这件事外,其他事情,所有以前发生了的其他事,那个施法者说过的全都跟事实相符吗?”
(五千二百三十二)刺醒
“是的,全都是。”那个人道,“我宁可希望不是这样……我宁可希望能找出他说的与事实不相符的事情,但是……很遗憾……没有。”
“你刚才说他跟你说过,在你做那件事情彻底失败之后,诺验有可能会出现一些特殊的功能,你知道可能出现什么功能吗?”灰手人问。
“功能……他好像……好像没跟我说过……我不知道。”那个人回答,“我……想不出来。”
那个人在说这话的时候,褐手人发现树珠上的羲网突然不见了,赶紧跟灰手人说:“羲网没了。”
那个人刚刚说完这话,就突然显得特别恐惧了。
灰手人认为此前就是羲网使他避免陷入恐惧的,这事羲网突然消失,灰手人又看到那个人突然发生的变化,便感觉不妙,担心那个人突然再次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便立即不敢再问现实中的事情了,想要立即将话题转移到那个人所说的另一个世界那里,于是问道:“刚才那个世界,我想问刚才那个世界的事,你有没有听到?”
灰手人这么一说,那个人就好像被什么刺醒了一样,先是一愣,然后道:“啊?刚才……那个世界?”
“是啊,此前,我们不是在说你在那个又黑暗又寒冷的世界的事吗?”灰手人问。
“此前……此前……”那个人道。
灰手人看那个人还没完全回过神来,于是赶紧接着说:“就是那个你想让人理你却没人理你的地方,你该不会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吧?”
“那个地方……”那个人道,“哦……哦!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啊!记得!”
灰手人觉得自己这样把话题硬转到另外一个世界那里,的确使那个人的恐惧感看上去不似之前那么强烈了,尽管灰手人想要问的跟现实世界有关的问题还没问清楚,但那个人毕竟没有再次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这倒是令灰手人觉得欣慰的。
“接着跟我说,你记不记得你刚才说到什么地方了?”灰手人问。
“我……”那个人思考了起来。
灰手人不想等太久,又想继续牵着对方的想法,便赶紧说道:“在那个世界,你声音变得沙哑,但恢复得很快,是不是?”
那个人道:“是,是这样的。”
灰手人又问:“你的声音是一下子就变好的,还是有个过程啊?”
“有……有个过程。”那个人回答。
“在完全不再沙哑之前,是不是有一段时间,虽然依然有点沙哑,但是比之前好点?”灰手人问。
“这个……嗯……好像是。”那个人说道。
“这段时间你有没有说什么?”灰手人问。
“说了。”那个人道,“我好像……好像问过……他们为什么还不动手……”
灰手人想到了当时听到对方说的,便觉得对方说的没什么问题,为了继续牵着对方的想法,便赶紧问道:“你当时依然根本看不到那些人,是不是?”
(五千二百三十三)
“是啊。”那个人道。
“但你依然感觉他们能听到你的话吗?”灰手人问。
“其实……不是。”那个人道。
“怎么,这一刻,你觉得有什么变化了吗?”灰手人问。
“我其实也没察觉到什么变化,但是……但是我已经不确定有没有人能听到我的话了。之前我觉得……只要我说话,肯定有人能听到,但是……但是到了这个时候,我其实就是……觉得不管有没有人能听到,我就这么一直说吧,反正也没别的事可以做。”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问:“这个时候你感觉到自己声音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沙哑了吗?”
“我……没有。”那个人道。
“是根本就没注意到吗?”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当时……我没想这个。”
“接着怎样了?”灰手人问。
“接着……接着……我就还是说……说那些。”那个人道。
“比如?”灰手人道。
“我就说……让他们动手啊。”那个人道。
“在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听到其他世界的声音?”灰手人问道。
尽管这个时候灰手人估计对方和之前一样,还是听不到其他世界的声音的,但是,因为这个时候那个人嗓子沙哑的情况已经不似之前那般严重了,灰手人认为他很可能受到了诺验的影响,便又想问了。灰手人想到了,说不定诺验会使那个人出现意想不到的新情况,觉得诺验若是发挥了什么难以想象出来的作用,能使对方突然听到其他世界的声音,那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虽然灰手人认为这种可能性并不大,但既然不是完全没可能的事,灰手人就想问问。毕竟在之前那个人说“动手啊!”的时候,灰手人已经故意继续跟他对话了,当时的目的是希望能让他变回能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
“没有啊……我……一直都听不到啊。”那个人回答。
灰手人觉得自己想得有点多了,但又觉得如果下次出现类似的情况,可能自己还是会问,毕竟多问一句,便少一些可能错过重要信息。
“然后怎样了?”灰手人又问。
“还是没回应你吗?”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
“你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就说……不要折磨人了。”那个人说道。
“接着呢?”灰手人问。
“我就……让他们快……”那个人道。
“快什么?”灰手人问。
“我说‘快!快!’就是让他们快动手。”那个人道。
“这时你有没有注意到你的声音是不是沙哑的?”灰手人问。
“依然没注意。”那个人回答。
“也没有人回应?”灰手人问。
“是的,完全没有。”那个人说道。
“你又说了些什么吗?”灰手人问。
“我当时就……又说……我不要活在这么黑暗的地方……我不要承受严寒。”那个人道。
“这是你的心里话吗?”灰手人问。
“这……是的吧。”那个人道。
(五千二百三十四)
灰手人见这个人回答时的表情有点不自然,便认为可能当时这个人说这话的时候想到了些什么。尽管认为也许只是自己想多了,但还是觉得有必要问一下当时那个人的内心状态如何。
“你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有没有感觉异样?”灰手人问。
“回想起来,当时我内心……的确有……不舒服的感觉。”那个人道。
“为什么?”灰手人问。
“因为……这话不该是我说的。”那个人道。
“为什么不该?”灰手人问。尽管已经大概想到对方会怎么说了,灰手人却还是这样问了。
“我不能……这样……”那个人道,“我怎么可以……说这种话……可是……这又是我心中所想的。”
“说‘哪种话’?”灰手人问。
“说不要活在黑暗的地方……还有……还有不要承受严寒。”那个人道,“我觉得……这不应该是我说的话。也许就是因为这个,我才会感觉到……不舒服吧。”
灰手人道:“其实人不想活在黑暗的地方,不想承受严寒也正常吧?”
“好像是。这个……回想起来……我还是觉得说出来不太……不太令我自己舒服。”那个人道。
“你能想到深层原因吗?”灰手人问。
“深层原因就是……我那话里面好像隐隐约约有那种意思……”那个人道。
“哪种意思?”灰手人问。
“就是……就是好像……好像我多向往光明与温暖一样。”那个人道。
“即使是当时你身在痛苦之中,也依然会这样想?”灰手人问。
“是的……我……我觉得我……好像是……依然这样想了。”那个人道。
“向往光明与温暖到底怎么了?”灰手人问道。
“就是……好像……好像要主动……主动消磨自己的意志似的。”那个人道,“有点……丢人。”
“你认为就算在那种环境下,也不该这样吗?”灰手人问。
“好像……好像奇怪了些。”那个人道,“但我似乎又没法控制自己……没法让自己完全不向往光明与温暖。消磨意志也许……也许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吧……”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吗?”灰手人问。
“别的原因……别的……”那个人道,“好像我当时想到了……另一件事……就是……我……我是铁仓人啊!”
“这跟铁仓人有什么关系?”灰手人问。
“在那个地方想到……想到的光明与温暖,大概……大概与之前我在那片光里看到的……看到的春天有关吧?”那个人道。
“你认为有关?”灰手人问。
“是的……我认为……认为有关。”那个人道。
“那又怎样?”灰手人问。
“那光里看到的春天是……是蓝甲人愿意看到的春天啊……不是铁仓人的春天。”那个人道,“如果……如果那一刻,我所向往的所谓……所谓的光明与温暖……其实……其实真的跟蓝甲人愿意看到的春天有关的……那……”
(五千二百三十五)独属
这时那个人叹了口气,道:“这么想,真不该啊!那……那我就好像……就好像在向往蓝甲人愿意看到的春天一样啊!这……这多可耻!我……我是铁仓人啊!我怎么可以……在那一刻说出那样的话啊?刚才你要是不问,我还……没想到会……会那么不舒服,你问了之后,我仔细一想,我……那样还真是不对劲了!但是……但是幸好我当时感到不舒服了,证明……我还有那种属于铁仓人的自觉……并不是不知道耻辱的!”
灰手人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想了那么多,这么点事也能生出那么多的耻辱感。
灰手人又问:“然后你怎样了?”
“我……我好像就是因为感觉到不舒适了,当时……当时突然就狠狠地说……‘下手!你们敢不敢?’这样的话了。”那个人道,“我问他们敢不敢。”
“你之前不也说了类似的话?”灰手人问。
“也是,但是……但是这一刻……情况不一样了。”那个人道。
“怎么不一样?”灰手人问。
“我又……有些希望赶紧死去了。”那个人道。
“为什么?”灰手人问。
“大概……大概就是因为那种不舒适的感觉吧。”那个人道。
“跟你感到耻辱有关系?”灰手人问。
“有关系。”那个人道。
“就因为你觉得你在那一刻向往了光明和温暖,你就觉得自己该死了?”灰手人问。
“也不完全是因为这个……这只是原因的一部分吧。”那个人道,“我当时本来就……痛苦得不得了……快被黑暗与寒冷折磨死了,而且……我不知道我要在黑暗与寒冷中待上多久啊!”
“你想要脱离黑暗与寒冷,但同时你又不愿意承认你向往光明和温暖?”灰手人问道。
“是啊,就如……就如刚才我所说的……如果那光明和温暖不是独属于蓝甲人的,那……向往光明和温暖其实……就是向往那种消磨我意志的东西吧……但如果……那种光明和温暖是独属于蓝甲人的,那……那就是我莫大的耻辱啊!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应该……不应该啊!可能……我当时忽然觉得自己就那么该死,更多的是因为想到了后者……想到了那光明与温暖是蓝甲人独属的……那的确很侮辱我自己啊!”那个人道。
“可是其实你也并不能确定那种光明与温暖是蓝甲人独属的啊?”灰手人问。
“就算不是蓝甲人独属的……我也觉得……觉得那种光明与温暖,不会是独属于……铁仓人的。无论怎样,也不会是……独属于我这种……铁仓人的。”那个人道,“那个时候我已经……在那光里看到蓝甲人的春天了啊……在当时那样的环境下,还会出现什么情况呢?那光明与温暖,怎么……怎么也不会是独属于铁仓人的……绝对不会!”
灰手人道:“你认为,那样的光明与温暖,一定要独属于谁吗?”
(五千二百三十六)共享
“肯定是啊。”那个人道。
“你是否觉得,世上的各种东西,都是独属于一部分人的?”灰手人问。
“是吧。”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各种东西?”
“是啊。”那个人道。
说完这话,那个人又好像在想什么,然后道:“虽然……虽然我听过一种说法……但是……但是我无法像他那么去想。”
“谁?”灰手人问。
“就是那个……给我施法的人。”那个人回答。
灰手人听对方再次主动提起了那个施法者,先是有点担心那个人会不会因为想到了现实世界中过去的事情后再多想些别的而又陷入那种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但见他说完这话后似乎还没想更多,也没给人一种就要进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状态的迹象,便稍稍放松了点。然而接下来灰手人又想到了此前那个人曾经毫无预兆地就陷入了那种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便没继续告诉自己对方肯定没事了,只是暗暗地告诉自己,要往好处想,毕竟此前那种毫无预兆就变得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情况也不是自己想防就能防的。
灰手人并没立即岔开话题,而是试探着问:“他跟你说了什么啊?”
“他说过,有些东西是……大家可以共享的。”那个人回答,“他还跟我说过,世上这种东西……很多。”
“你认为他说得对吗?”灰手人问。
“我不觉得自己可以在……在这个时候轻易否定他说过的话,但是……但是我真的无法像他那么去想。他在跟我说……说这些话的时候……其实……提到了阳光的……”那个人道。
“你说无法像他那样想,证明你试过?”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当时就……试过。”
“但是没做到让自己那样想吗?”灰手人问。
“这个怎么说……”那个人道,“我是无法……做到心底真正认同。”
“为什么无法真正认同?”灰手人问。
“因为我觉得……资源是有限的,甲占有了……就是甲占有了,甲乙之间必然是竞争的关系。”那个人道。
“很多时候,并不会形成竞争关系。”灰手人道,“甲有了,不一定会影响乙。”
那个人又说:“总有个多与少的区分吧。”
“多与少?”灰手人道。
“资源这东西,甲和乙一样多的机会有多少呢?”灰手人道,“多数时候……不是甲多乙少,就是……就是乙多甲少。”
“为什么一定要一样多?”灰手人问。
“不一样多的话……肯定会有一方不满吧?”那个人道。
“不一定。”灰手人道,“我就是举个例子,甲够用了,乙也够用了,那么哪方要不满呢?”
“少的那方啊。”那个人回答。
“我说的是够用。”灰手人道。
“有‘够’这一说吗?”那个人问。
“满足需求不就够了?”灰手人问。
“这个……不会想要更多吗?”那个人问。
(五千二百三十七)资源
“有的人可能满足了需求还会想要,有的就不会了。”灰手人道。
“这样?”那个人道,“那……也不一样多啊。看到别人的资源比自己的多,自然……自然就会心生不满,谁……都会这样吧?”
“不是谁都会这样。”灰手人道,“你自己是吗?”
那个人说:“是吧。”
灰手人说:“可每个人想要的和不想要的不一定相同。”
那个人并不想继续反驳灰手人说的,这时候道:“好多事……好像是说不清楚的。”
灰手人道:“按照那个施法者说的想,也并不难吧?”
“难。”那个人道。
“依然觉得难?”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在他看来……很多东西就是可以共享的。像阳光这种东西,而……我认为,哪怕是阳光,其实也是要……独属于一部分人的。”
灰手人道:“你当时跟他说过你的想法吗?”
“没有。”那个人道,“但我总感觉,他……能知道我会怎样想。”
“为什么觉得他能知道?”灰手人问。
“因为他说过的一些话,令我感觉……他了解我的想法。”那个人道。
“比如呢?”灰手人问。
“比如他说过,世上太多东西……可以共享,只是看人愿意不愿意。”那个人道。
“你认为他这话有道理吗?”灰手人问。
“可能……也是有道理的。”那个人道,“可是……可是我觉得……如果真是按他那么说的话……大家也是不愿意的吧。有些东西,明明可以……可以独属,为什么要共享?”
灰手人想知道当时那个施法者跟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提没提跟蓝甲人和铁仓人有关的情况,就问:“那时他跟你说这些,没提哪种人……哪种人的吧……”
“没提吧,但是……但是他给我举了例子。”那个人道。
“哪方面的例子?”灰手人问。
“就是……就是跟……跟共享有关的……例子啊。”那个人道。
灰手人道:“举了什么例子?”
“大概就是……如果很多人都愿意与大家共享,大家其实都会便利很多。还有就是……有些东西……本来就是大家共享的……”那个人道,“大概就是这些吧……时间过了很久了,我也……说不大清楚。”
灰手人道:“你听后怎么想?”
“我倒是觉得他说得有道理,但是……但是同时又有觉得……不切实际。”那个人道。
“为什么会觉得不切实际?”灰手人问。
“如果明明可以独享一些东西,谁会愿意共享?”那个人道。
“肯定有些人会愿意共享吧。”灰手人道。
“是真的愿意,还是迫不得已?”那个人道。
“肯定两种都有啊。”灰手人说,“世上人多了,什么人都有啊。”
“哦……那……那……可能是我理解不了一些人吧。”那个人道。
“也就是说,对于你来说,明明可以独享,你是不愿意共享的?”灰手人问。
(五千二百三十八)各样
“肯定不止我一个人是这样!”那个人道。
“是,但是也有不是这样的人,这个你承认吧?”灰手人问。
“这样的人去哪里找?”那个人问。
“你没见过?”灰手人问。
“要是亲属,倒是……倒是有可能。”那个人道。
“亲属之外的人,你没见过?”灰手人问。
“也不是没见过,但……但我觉得……他们不会是自愿的。”那个人说。
灰手人问:“你从哪里看出他们不是自愿的?”
“我……也没从哪里看出。”那个人道。
“那为什么会这样说?”灰手人问。
“我就觉得……觉得他们不可能自愿。”那个人道,“如果真的能独享,却……却共享……那么……那么肯定有别的原因吧?”
灰手人道:“不一定啊。”
那个人道:“你真的认为不一定?”
灰手人说:“每个人不一样啊。”
那个人说:“再不一样,有些东西也是通着的吧,大家……都是人。”
“都是人……世上有各种各样的人,这个……你没法否认吧?”灰手人问。
灰手人就是在这样与他交流的过程中来了解对方的想法,想通过了解到的这些再加上别的信息判断对方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
那个人说道:“是有各种各样的人。”
灰手人道:“自然有各种各样的想法。”
“这个……也是。”那个人道,“但有些想法……不会出现吧。”
灰手人问:“如果就是出现了呢?”
那个人说:“那……不正常。”
“不正常又如何呢?”灰手人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觉得很多东西……还是不可能的。”那个人道。
“你认为光明和温暖是可以共享的吗?”灰手人问。
那个人道:“铁仓人和铁仓人之间……好像是可以的,但……但跟蓝甲人……不可以。其实光明与温暖这些东西,本来就会……就会消磨人的意志。”
灰手人道:“可你在另一个世界里时,身处黑暗与寒冷中,依然向往这些你认为会消磨你意志的东西,是不是?”
“这……这……”那个人道,“我也不得不承认……我当时的确这样想了,我……无法否认……但与此同时……我也知道……这……这就是我的耻辱。”
灰手人道:“现在你又不向往光明与温暖了?”
那个人道:“那些东西……总之……消磨人的意志。”
“我问你是否向往?”灰手人问。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向往。”那个人道。
“哪怕是这个时候,你已经认为向往是一种耻辱的时候,内心也还是向往的,对吗?”灰手人问。
那个人道:“这……大概是特殊情况下的特殊反应吧……”
“什么特殊情况?什么特殊反应?”灰手人问。
“就是……就是刚才……我去了那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被黑暗与寒冷包围了……那……那黑暗与寒冷实在太……实在太令人痛苦了。”那个人道。
“这是你说的特殊情况?”灰手人问。
(五千二百三十九)溢出
“是,是吧……大概就因为……我刚刚从那种特殊的情况下出来……我……我此刻还会对光明和温暖有些……有些向往吧。”那个人说,“就是因为刚才……才有我现在这样的想向往吧。我觉得……这大概是……是那种余下来的……”
“平时你就没有了?”灰手人问。
“消磨意志的东西,不该有。”那个人道。
“你平时认为不该的事情是不是还挺多的?”灰手人问。
“是啊,很多事……都不该。”那个人道。
“你认为不该的,你都不做吗?”灰手人问。
“也……也不是。”那个人道,“有些……其实我控制不住自己,就如……就如现实世界里……我不该不按照那个施法者说的做,但是……但是……我还是……”
那个人说到这里的时候,目光中的恐惧简直溢出来了。
灰手人觉得苗头不对,感觉那个人想到了现实世界中那些事出现的恐惧感很快就会导致他再次陷入那种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中了。
灰手人赶紧转移话题:“刚才说那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你还没跟我说完,你记得你自己说到哪里了吗?”
那个人听了灰手人这话,一愣,目光中的恐惧感减轻了些。
“哪里……我想一下……”那个人道。
“当时没人理你,对不对?”灰手人赶紧问道。
“对……对……没人理我!”那个人道。
说到这里,那个人就想起来了,赶紧对灰手人说:“然后我就……就问……问他们能不能理我一句。”
说完这话,那个人又补充道:“我是接着刚才的说的……我……不是在重复刚才的事情……我已经往下继续说了。”
灰手人也不打算再让他重复之前说的了,觉得这个时候既然那个人表现出来的恐惧感降低了,而且又已经在讨论另一个世界的话题了,那么最适合的做法就是顺着说,防止对方的想法再次集中到现实世界里令他感到恐惧的事情上。
灰手人想起了当时自己还接了对方的话,对他说了‘理你了,是你不理我啊’这样的话来试探他。尽管灰手人依然认为对方当时根本没听到自己的话,但还是想再次确认。到了这个时候,灰手人便说道:“当时你还是没听到其他的世界有人跟你说话的声音?”
“没有啊。”那个人道。
“你继续往下说,然后怎样了。”灰手人道。
“哦……然后啊……然后我就跟那些人说……让那些人理我。”那个人道。
“还说了其他类似的话吗?”灰手人道。
“说了,说了,我……我在那个世界时,跟那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能听到我的话的人……说……说让他们跟我说话。”那个人道。
“这个时候还是没人理你吗?”灰手人问。
“对……依然……没人理我……搞得我越来越没法忍耐下去了。”那个人道,“那种感觉……简直……简直生不如死啊。”
(五千二百四十)上翘
“接着呢?”灰手人继续问。
“我就问……问他们想要我怎样,我让他们说。”那个人道。
“还是没人说。”灰手人道。
“是的,还是……没人说。”那个人道。
灰手人有道:“接着说然后怎样了。”
“然后我还是……还是问为什么不痛痛快快……杀了我。”那个人道。
“这个时候你是倾向于真的死去还是倾向于怎样?”灰手人问。
“跟刚才想法差不多。”那个人说,“如果……如果能活下去,也必须离开那个地方才行,我才不想继续在那个地方活下去。如果不得离开那个地方……那我……宁愿死去。”
“你还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对他们说……别再折磨我了……够了。我让他们……痛快点。我的意思就是……就是让他们痛快点杀了我。”那个人说,“当然我还说了……要不就放了我。”
“接着怎样了?”灰手人问。
“接下来发生事情……我倒是没想到。”那个人道。
“什么事情?”灰手人问。
“那个地方竟然……竟然发生了变化。”那个人道。
“什么变化?”灰手人问。
“之前发光的地方,再次……再次出现了一片光。”那个人道,“光里……出现了人。”
“几个人?”灰手人问。
“好多人,但……但当时……有一个人特别靠前,他的脸显得很突出。”那个人道,“那背景……跟之前差不多,但……但好像比之前显得更温暖了。”
灰手人问:“还是是春天的背景?”
“是的。”那个人说道,“好像比之前的春天更……更生机勃勃的感觉。绿色更多了。其实……也不一定是绿色更多了,大概是……我看得清楚的绿色更多了吧。”
“背景所在的地方还是刚才的地方吗?”灰手人问。
“好像……不是了。”那个人道。
“尽管换了地方,但还是跟之前的差不多?”灰手人又问。
“对……就是……就是这样。”那个人道,“好像……给我一种离刚才的地方不远的感觉。这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我也不知道那个地方是哪里……是不是真的离之前的地方不远啊。其实……其实之前的地方……我看得也没那么清楚。”
“这次的地方你依旧没看那么清楚吗?”灰手人问。
“也不算看清楚了的。”那个人道,“但是好像……好像比之前看得清楚得多了。”
灰手人又说:“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接下来……那个人笑了笑。”那个人道。
“哪种笑?”灰手人问。
“说不出来是哪种笑,这才是……令人觉得诡异的地方。”那个人道,“嘴角上翘,就……就露了一点牙,看着奇怪得很。”
“这张脸你之前在什么地方见过吗?”灰手人问。
灰手人本来想问他有没有在现实世界里见过这张脸,但是没敢问,担心自己一提现实世界,那个人就会因为想起过去的经历而恐惧。
(五千二百四十一)露牙
到了这个时候,尽管灰手人见过对方毫无预兆就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的情况了,但倾向于认为那个人陷入恐惧时更容易导致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灰手人知道自己这样小心翼翼地也无法保证完全避免对方突然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但还是尽量按照自己的想法预防了。
“这张脸……我回忆一下啊。”那个人说道。
说的时候,那个人一副全神贯注回忆的样子。
“好像……好像没有啊。”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问:“任何时候都没有?”
“反正……反正从我到达那个世界的时候起……我就……就没见过这张脸。”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想问现实世界里的事情,但是依旧觉得直接说的话会造成危险,于是说道:“更早些时候呢?”
“更早些?”那个人道,“还没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吗?”
灰手人都没敢说得太明白,只是道:“对,其他时候,也想想。”
“再早些,那就是……现实世界的事情了吧。”那个人道。
这话倒是听得灰手人有点紧张,灰手人赶紧说道:“不管哪个世界,都可以想象啊,随便想想就行,看看有没有印象。”
“好像……好像在现实世界里有点……有点印象。”那个人道。
灰手人犹豫了一下要不要问得更多,但还是说:“什么印象?”
“那……那印象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的。”那个人道。
“不管是不是,你说说,印象是什么样的?”灰手人问。
“我只是觉得……我……好像在现实世界里见过像那个人的……人。”那个人道,“真不能确定地说就是那个人。”
灰手人道:“不能确定地说也没关系,你就说说你想到的就行。”
“可能……我说了半天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啊。”那个人道。
“知道,你说。”灰手人道。
“那个人那张脸,真的有些像……有些像我在现实世界……看到的一个人……临死前的样子。”那个人道。
灰手人因为担心那个人再次出现明显的恐惧,没敢说太多,只是“哦”了一声,又问:“还有别的要说的吗?”
“别的……就是……其实说像……更多的是那个人露一点牙笑的样子。”那个人道,“有点像某个……蓝甲人……被我杀之前,那抹……诡异的笑。”
灰手人为了防止那个人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想要故意把气氛搞得轻松些,便说道:“是是不是你也没觉得脸有多像,只是笑容像啊?”
“还真不是。”那个人说道,“脸也有些想,笑容也有些像。或者……或者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那两个人的脸那么像,他们的笑容……也没法做到那么像。他们笑的时候露牙的样子……那肌肉的……的走向……嗯……反正就是……大概是因为脸实在是有些相似,所以给人感觉……笑容相似。”
(五千二百四十二)多高
“那你觉得在那个世界的春天里见到的那个人是什么人?”灰手人问。
“你是不是想问我,我觉得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现实世界的那个人啊?”那个人道。
其实灰手人只是想问问他在那个世界里见到的那个人到底是不是蓝甲人,但此刻听对方那么说了,便也不想反驳,而是说道:“你说说你想说的吧。”
“我……我还是不知道啊。”那个人道,“我无法判断。”
“无法判断就算了。”灰手人道,“那两个人还有什么相似之处吗?”
“还有……什么相似之处……”那个人道,“有!有啊!”
“什么相似的?”灰手人立即问。
那个人道:“手……手指上的指甲!”
“怎么相似了?”灰手人问。
“其实……好多人都有这种特征……都挺相似的。”那个人道,“就是……都是蓝甲人。”
“你已经看到了那个世界里的那个人的指甲,知道了那个人是蓝甲人?”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那个人真的太怪了!”
“怎么怪?”灰手人问。
“就是……明明在那片春光里露脸……他说话的时候……其实……其实并没有在打手势,但是……但是还是举着两只手。”那个人道。
“举着?”灰手人问。
“说是举……其实……其实也算不上举吧。”那个人道,“因为……没那么高……但是我说成‘举’,也没什么不行吧?”
“多高啊?”灰手人问。
“就是跟……跟他下巴……差不多高的位置。”那个人回答。
刚刚说完这话,那个人就跟觉得自己好像说错了什么似的,赶紧对灰手人说:“你刚才问我多高……是不是想听我说个高度,然后……然后衡量我说‘举’字是否合适?如果……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那我可以不说‘举’这个字……要是你认为我根本就不该说成‘举’,那……那我也觉得可以……可以听你的……我会承认我说错了,我会承认我不小心说错了,你让我换个……说法,我就一定可以换。总之……你不要认为我在欺骗你就行。我说的……举着手并不代表……并不代表将手举过头顶或者是……或者是怎样……但是……但是如果你之前理解成了这个意思……也没什么……你厉害,你有本事,你的理解就是对的……我没什么可以反驳你的资格……我只能同意你,并且根据你的意思……来……来调整我自己的说法……以防止你认为……我在骗你。”
灰手人听了对方的话都震惊了,完全没想到自己只是问了多高,就引起对方那么多想法,引出对方那么多话。灰手人觉得那个人此刻的紧张程度肯定不低,而且可能跟自己有关,便又有点担心对方因为紧张而再次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于是赶紧说道:“你放心,我没以为你在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