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一百六十八)说冷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那个人赶紧说道。
“行了,我明白了,那我接着问你后面的问题了啊。”灰手人说道。
“好,你……你问吧。”那个人道。
“然后呢?你又说了别的吗?”灰手人问道。
“我……我就问……他们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那个人道。
“对方回答你了吗?”灰手人问。
“没回答。”那个人道,“但是……对我说了别的。”
“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似乎听到那个声音问我……问我冷不冷。”那个人道。
“你回答了吗?”灰手人问道。
“回答了。”那个人道,“我说……冷。”
“你回答的时候是怎么想的?”灰手人问。
“就是……就是想着……如果……如果我回答了对方的问题……我……有没有可能离开这里。”那个人道。
“你当时指望对方帮你离开吗?”灰手人问。
“也……也算不上指望。”那个人道,“只能说……我觉得……如果……我不回答对方的话……那……应该没什么转机吧。”那个人道。
“你回答后,对方有什么反应?”灰手人问道。
“对方竟然……竟然好像在还问我冷不冷。”那个人道。
“重复之前说过的话?”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
“你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我当时实在太冷了……不知道为什么就……就有些不耐烦……”那个人道,“我就问……那些人是不是听不懂我说话。然而说完之后……我又……觉得有点后悔。”
“为什么后悔?”灰手人问道。
“我担心得罪了那些人之后……我……就……就更难离开那里了。”那个人道。
“你当时害怕那些人吗?”灰手人问。
“我……谈不上怕。”那个人道,“不怕……对……不怕……我不能怕。”
“不能?”灰手人道,“明白了。”
“就是不怕……”那个人道,“那个时候……我怕的其实就是那时候的……那种处境……我并不怕那些人。”
灰手人又觉得没必要多问这个了,便问道:“对方什么反应?”
“还是……还是好想没听懂我的话一样。”那个人道,“其实……其实也许是……没听到,但是如果……要说成没听到的话,我又觉得……说不通,因为我说的别的话,那些人又……又好像……能听到。”
灰手人问:“对方什么反应?”
“对方就……就……还是重复之前我听到的话。”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还是问你冷不冷?”
“是。”那个人道。
“你又回答了吗?”灰手人问道。
“回答了。”那个人道,“我说冷。”
“这时对方听到你的话了吗?”灰手人问。
“应该是听到了。”那个人道,“而且……而且听懂了。”
“对方说了什么令你这样认为?”灰手人问。
“对方好像在问我……当时是……什么季节。”那个人说道。
(五千一百六十九)夜里
“你又回答了?”灰手人问道。
“我……回答了。”那个人道,“我原本想说冬天……但是……但是被冻得受不了,就说了……寒冬。”
“你认为这时对方又听到你说话了吗?又听懂了吗?”灰手人问。
“我……不确定。”那个人道。
“刚才你确定?”灰手人问。
“刚才……其实也算不上确定,但是……对方的话让我认为他是听到了的,也是……听懂了的。”那个人说。
灰手人又问:“这次为什么又不确定了?”
“因为这次……对方又问我……冷不冷。”那个人道。
“你呢?”灰手人问。
“你我就说……太冷了。”那个人道。
“这一次你觉得对方听懂你的话了吗?”灰手人问道。
“我……依然不确定……对方也没继续问这话,问了我别的。”那个人回答。
“问了你什么?”灰手人问。
那个人说道:“对方问我……问我是白天还是夜里。其实……我又是觉得对方好像说的是这个,但……但其实也没那么清楚。”
“你很快就回答了?”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立刻回答……回答了……夜里。”
“然后怎样了?”灰手人问道。
“然后对方就又问我……冷不冷。”那个人道。
“又问了一次?”灰手人问。
“是啊……很奇怪。”那个人道。
“该不会是你听错了吧?”灰手人问。
“应该不会的。”那个人道,“实在……太像了。对方说的,应该就是……就是这个。”
“你又一次回答了这个问题?”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
“还是跟刚才一样吗?”灰手人问。
“不是。”那个人道。
“不是?”灰手人道,“难道你这次说不冷了吗?”
其实此前灰手人已经听到了那个人说的话,也已经大致猜到了他说的某句话是什么时候说的,明明知道那个人并没说不冷,却在此刻故意这样问一下,听听对方怎样说。尽管灰手人算不上不相信他,但是还是觉得这样小试一下更令自己感到踏实。
“不是啊……我……我可没说不冷。”那个人说,“当时冷到了那个程度……我想……我是不可能说出不冷的。”
“你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我说得更严重了,我说我要被……冻僵了。”那个人道,“其实……其实我觉得事实上比我说的还要严重……我感到我是已经被冻僵了,但我当时……只是说了我要被冻僵了。”
“为什么没说已经被冻僵了?”灰手人问道。
“我……当时好像有一种潜在的想法。”那个人道,“就是……就是担心对方突然间袭击我。我也不知道对方是否了解到了我……已经被冻僵了的情况。如果对方并没了解到,那……那我就不想在这个时候就告诉对方,因为……因为这是对我不利的。我担心……对方如果知道我冻僵后无法反击……就……就可能突然对我下手了。”
(五千一百七十)引到
言至此处,那个人觉得似乎不大对劲,赶紧跟灰手人解释道:“我……我在那个世界的一些想法……一些行为和做法……跟我在这里是不同的啊。在你们面前……我可没有像在那个世界那样……那样。我……我那么说……其实可以算是欺骗了……但是……那是在那个世界发生的事,而我……而我当时面对的又不是你们,所以……情况大大不一样。我……我担心对方知道我不能反击……就会……攻击我,所以……所以我只是说了……我要被冻僵了。这种情况……是极其罕见的……跟……跟在这个世界不一样啊。希望你们不要因为……我在那个世界说了这种欺骗那些人的话……就……就认为我也会说欺骗你们的话啊……我并没有说,也没有要欺骗你们的意思。”
灰手人倒是没想到对方说着说着又引到他不是在欺骗二人的情况上来了,而且那样子看起来的确带着些紧张,由于担心对方再次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之中,灰手人赶紧说道:“我知道了,你不用那么紧张。”
灰手人说这话原本是想安慰他一句,谁知对方并没因此而感到放松,还说道:“我……紧张……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过紧张了?”
灰手人听对方这样一问,倒不知道怎么回答更好了,总觉得如果自己说了他太过紧张,会给对方一种不太好的暗示,反而使对方更加紧张,但要是说并没觉得对方太过紧张,也不是实话,说出来也无助于对方放松,于是灰手人就是说:“你放松就行了,没什么事。”
这时那个人说道:“是不是以为我显得太紧张了,反而更能引起你们怀疑啊?”
灰手人着实没想到对方又说出这样的话了,于是道:“没有啊。就算你紧张,也是因为你认真啊,你担心自己说错话,自然就会紧张吧。我觉得别人在回答我问题的时候认真对待,是不错的事啊。”
这话才令那个人稍稍踏实了点。
“这样……这样啊……”那个人道。
“是啊,就是这样。”灰手人道,“不用紧张,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就是了。”
“我一直就是……一直就是你问什么我就回答什么的。”那个人道。
尽管那个人此刻已比上一课显得放松了点,但仍带着紧张的神色。
灰手人看得出来,感觉对方好像又在向自己解释之前他的回答并不是所答非所问,也不是故意隐瞒兜圈子之类的。
灰手人觉得如果自己说这方面的话再多说些,可能对方的注意力倒是会集中在他紧张不紧张以及他如果显得紧张会不会反而引起灰手人和褐手人怀疑上了,于是便没再继续问。
灰手人说道:“知道了。你接着说后面的事情吧,然后怎样了?”
“然后……然后对方……对方好像……好像对我说了:‘不够。’”那个人回答。
(五千一百七十一)多冻
“你说了你要冻僵了之后,对方跟你说了‘不够’?”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
“你明白对方是什么意思吗?”灰手人问。
“我……我其实说不清楚,但……但感觉对方的意思就是……说那个时候……我只是要冻僵,还不够吧。”那个人道。
“你觉得对方的意思是,那个时候你要是已经被冻僵才算冻够了吗?”灰手人问道。
那个人说道:“是的,我当时就感觉……对方有这个意思。”
“你还想了些别吗?”灰手人问。
“当时啊……我就有点后悔。”那个人道。
“后悔什么?”灰手人问。
“后悔欺骗了那个人。”那个人道。
“为什么后悔?”灰手人又问。
“因为我觉得……如果……如果我在他问的时候就告诉对方……我已经冻僵了,对方……对方会不会就觉得够了,然后……然后我就不用被继续冻下去了。”那个人道,“可是……我这种想法其实只出现了很短的时间,我就……不后悔了。”
灰手人问道:“为什么又不后悔了?”
“因为……因为我又回到了我之前的那个想法……”那个人道,“万一一旦对方觉得够了,觉得我已经冻僵了……无法反击,就会攻击我呢?像我那样,只是告诉他们我要被冻僵了,也许……也许对方就不会认为我不能反击,就不会立即出手,虽然……虽然这样,对方也许会让我再多冻一会儿,但……但起码我还没立刻就会被对方攻击。”
“那个时候你很快就又觉得对方是要攻击你的了?”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想到这一点……我倒是觉得我之前欺骗那些人似乎是……是正确的了。”
“你不担心那些人其实知道你有没有被冻僵吗?”灰手人问道。
“我……我没觉得那些人会知道。”那个人道。
“这次,你就没往那个方向想?”灰手人问道。
“没有。”那个人道,“一点都没往那个方向想。其实……现在想想,这也挺奇怪的。我这个人……好像……有时候很容易把别人想成那种能……了解到我实际情况的,或者……或者能了解到我心里在想些什么的。当然,这跟对方是什么人也有关系了。我……我当时没觉得那些人能知道我的实际情况,大概是因为……我觉得那些是蓝甲人……很难……很那具备这种能力吧。”
“那个时候你就感觉那些是蓝甲人了?”灰手人问道,“你是不是认为这次出现的这些人跟之前你看到指甲是蓝色的那些人有什么关系?”
“这个……要说我当时的想法……我倒是也没觉得有什么关系。”那个人道,“但是,毕竟之前我看到了那些手上蓝色的指甲,我……我这个时候就会认为……这次跟我交流的人很可能就是蓝甲人。”
“你觉得这次你面对的有多少人?”灰手人问。
(五千一百七十二)黑夜
“其实……我也说不清楚,但……但我觉得不会少……应该是……是挺多的一些人吧……不管我能看到多少人……那总人数……应该不会少。”那个人道。
“对方有没有回应?”灰手人问。
“没有。”那个人道。
“这个时候你说了什么吗?”灰手人问。
“说了。”那个人道,“为了引起对方的注意,我就……直接问了对方……为什么还不冻死我。”
“你说这话时不担心吗?”灰手人问道。
“不担心。”那个人说道。
灰手人又问:“你真的已经觉得那个时候就算被冻死都比继续在那里忍受寒冷与黑暗好了?”
“是的。”那个人道。
“下定了决心?”灰手人问。
“也不算……也不算下定了决心,但……但还是不想忍下去了。”那个人道。
“所以如果你当时说的话真的引起对方的攻击,对方真用什么办法将你冻死了,你也认了?”灰手人问道。
“对……应该……是认的。”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问:“然后怎样了?”
“然后我又问对方……黑夜为什么……不把我吞噬。”那个人道。
“这次也是真的希望那样吗?”灰手人问道。
“这次问的时候……好像……好像意愿比之前更强烈了些。”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问:“接着呢?”
“我又说了我宁愿……被吃掉。”那个人道。
“被什么吃掉?”灰手人问。
“比如……被……被黑夜……或者……被其他什么奇怪的……我根本想不到的事物吃掉。”那个人道。
“你没有想过被那些人吃掉?”灰手人问。
“没有。”那个人道,“那……也太丢人了。”
“但是你当时是在对那些人表达自己希望被吃掉的意愿,对不对?”灰手人问。
“对啊。”那个人道。
“那其实就是想引起那些人注意,使他们采取措施,使你被吃掉吧?”灰手人问。
“算是……有这层意思。”那个人道,“但同时……如果有其他可能……我也希望自己能获救。”
“你说这话的时候不会觉得丢人?”灰手人问。
“没有。”那个人道。
“你当时已经感到对方是些蓝甲人了,那么你这么说时,没觉得是在向蓝甲人表达自己的意愿,让对方实现你自己的愿望吗?”灰手人问。
“也……没想那么多。”那个人道。
“现在想想呢?”灰手人问。
“我……还是不要那么想了。”那个人问。
“为什么?”灰手人问。
“毕竟……毕竟当时……当时我的处境是那样的……在那种情况下我先要解决自己……深处黑暗与寒冷之中的问题。”那个人道。
“要么让那些你认为是蓝甲人的人放了你,要么让他们将你置于死地?”灰手人道,“打算用这样的方式?”
“我……当时似乎没有别的方式可选。”那个人道。
“你会不会觉得……无论是哪种,都是在通过蓝甲人达成目的啊?”灰手人问道。
(五千一百七十三)侧重
“现在想想……好像也是,但当时真没想那么多。”那个人道,“再说……其实……我一个铁仓人,让蓝甲人给我干活也是应该的。”
灰手人问:“你认为是让蓝甲人给你干活?”
“差不多吧……意思差不多。”那个人道。
“如果你说了这样的话,导致那些人将你吃掉呢?”灰手人问道,“你当时没有想过这个?”
“是的……完全没……那么想过。”那个人道,“就算是现在想……我也不觉得那些人有这样的本事。”
“可你当时不是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吧?”灰手人问。
“的确不是。”那个人道。
“你现在依然觉得,就算是在自己无法自由活动的时候,那些人也不能拿你怎样?”灰手人问道。
“其实……如果想深了,也……不一定是这样。”那个人道,“但是我有那么一种印象。”
“如果那些是蓝甲人,你觉得他们是普通的……蓝甲人吧?”灰手人问。
“应该……应该不是。”那个人道,“哦……我觉得……肯定不是。”
“不是普通的蓝甲人就有可能是有各种令你意想不到的本事的吧?”灰手人问道。
“是……是吧。”那个人道,“其实……其实我当时也是想到了那些人……也许有办法控制什么来改变我的处境……才……那么说的。”
“也就是说,其实你还是认为那些人应该是有本事的。”那个人道。
“你这么说……我也不能否认。”那个人道,“但其实……作为一个铁仓人,我是不愿意承认的。”
灰手人这时有认为没必要继续问了,便问:“接着怎样了?”
“接着……我就说了些话……‘吃啊!’……‘来啊!’……这样。”那个人道。
“这次说这种话还是希望对方做些什么,导致你自己被吃?”灰手人问道。
“这次……嗯……确实还有这层意思在里面……但是……我似乎更侧重另一层意思。”那个人道。
“就为了得到回应,是不是?”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
“得到了吗?”灰手人问。
“依然……没得到。”那个人回答。
“接着呢,怎样了?”灰手人问道。
“接着我就问……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那个人道。
“有人回应你吗?”灰手人问。
“没有。”那个人道。
“对方那边有什么反应吗?”灰手人问道。
“没什么反应。”那个人道,“我虽然能看到那里的春天,但……但真的搞不懂那个春天里到底……有多少人……以及那些人在做什么。”
“你不是能看到吗?”灰手人问。
“能看到很少的一部分人,但……但也搞不清楚在干什么。”那个人道。
“你觉得那些人表情奇怪吗?”灰手人问道。
“好像……没什么表情。”那个人道。
“在你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他们表情也不变?”灰手人问道。
“好像是的。”那个人道。
(五千一百七十四)连说
“那在你此前听到个别声音的时候,你能看到那些人的表情变化吗?”灰手人问。
“也看不到……那些人……就好像根本不会因为我说话而引起表情变化一样。”那个人忽地啊。
灰手人问:“接着怎样了?”
“接着……我就继续说……说了不少话。”那个人道。
“你是连着说的?”灰手人问道。
“你说的‘连着’如果指的是……是在一段时间里一直都只有我一个人在说……那……那应该就是连着的。”那个人道,“但如果……你说的‘连着’指的是……我每说一些话后……没有停留一段时间再说下一段的话……那……那就应该不是连着的。”
“你每次说一些话后,都必须停一停吗?”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说道。
“为什么?”灰手人问。
“我当时……好像被冻得……没法连续说太久话。”那个人道。
“是被冻的?”灰手人问道。
“这个……也不确定。”那个人道,“我感觉跟冻有关系吧。”
“大概多久就必须停一下?”灰手人问道。
“其实也……不是固定的。”那个人道,“但是说一些后……就会……明显感觉累,要想继续说下去,就……需要停一停。但……要是我硬连着说的话……好像……也不是说不下去。”
灰手人又问:“但停一停接着说会明显舒服些,是不是?”
“对……对……就是这样。”那个人道。
“你当时还说了些什么?”灰手人问道。
“我说我以为我……会死……以为我会消失……我问为什么不让我消失。又不止一次说了,让我消失……我说我不要再……那样……我就要……消失。”那个人道,“我还说在那种地方那样活着不如死了。又说……我不要。”
言至此处,那个人认真地对灰手人说:“我已经……已经在努力回忆了……说的应该跟当时的情况**不离十的……万一……万一有什么错漏……那……那显然不是我故意的,我……不会在你们面前有意那样的。”
灰手人道:“我知道。你说这些期间,根本没听到其他人回话?”
“是的。完全……没人回话,没人理我。”那个人道,“一直都是我自己在那里……说。”
“然后呢?”灰手人问道。
“我接着说。”那个人道。
“说了些什么?”灰手人问。
“说……之前我看到了春天……我问为什么要……让我看到春天。我宁可没看到。我不要看到。”那个人道。
“你之前不是有一段时间沉醉其中了吗?”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但是……后来我又想到了些别的。”
“想到了什么?”灰手人问道。
“想到的……就是后来我说的那样……”那个人道,“如果之前没看到春天,我……也不会那么痛苦。”
“你当时是故意当着那些人的面把这话说出来的?”灰手人问道。
(五千一百七十五)困在
“是。”那个人道。
“有什么特别的目的吗?”灰手人问道。
那个人想了一下,说道:“其实……还是因为想引起对方回应我吧。我觉得……这样的话有可能引起对方好奇……然后问我吧。”
灰手人又问:“引起了吗?”
“我不知道有没有引起好奇……但是……但是……没引起对方理我倒是可以肯定的。”那个人道。
灰手人又说:“然后你又说了些什么吗?”
“就自言自语。说黑夜,说寒冷,说……说那里也太冷了。我……又问为什么还不冻死我。”那个人道。
“这次有回应了吗?”灰手人问道。
“没有。”那个人道,“我自己说……一直是我自己说。”
灰手人道:“还有吗?”
“我还说我刚才……以为我的结局到了,谁知道会这样……”那个人道,“然后我就问……问这是不是我的……结局……没人理我,我想的时候觉得是年轻可怕的很,便说‘不会吧?’‘不应该吧?’后来,我就把我自己……自己当时想的说出来。我想到了什么就说……就说出来,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到,但抱……一点希望……希望对方能听到。”
“比如呢,你说了什么?”灰手人问道。
“比如……我说……如果这就是我的结局……我会怎样……”那个人道。
“你是自己说出了‘怎样’的内容,还是……还是就在那里问?”灰手人问。
“就在那里问。”那个人道,“就是……问‘我会怎样?’这话。”
“始终没人跟你说话?”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
“你心里什么感觉?”灰手人道。
“很绝望。”那个人道,“我所在的地方又黑又冷。同时……我又能看到那部分光里……是春天……里面有人……那些人又好像是蓝甲人……虽然是我的感觉……但我认为我的感觉没错。好像……好像蓝甲人的春天真的来了……不会走了,而我……而我就将永远困在那个又充满了黑暗与……与寒冷的地方……连死都……做不到。”
“接下来怎样了?”灰手人问。
“接下来……我……我又在问那些人了。”那个人道,“我说我说出那些话,是不是没人能听到……我让听到人说句话。说了不止一遍,但……但还是没人说话。”
灰手人觉得对方说的跟自己听到的能对上,还想到了之前在对方说这些的时候,自己和褐手人都试着对他说“听到了!”,但没有收到他的回应。
这一刻,灰手人忽然觉得这情况就跟事件某些时候的情况相似,甲对乙说话,想收到乙的回应,乙不会回应,却一直在对丙说话,想收到丙的回应,收不到,又感到绝望。甲、乙、丙都既可以是一个人,也可以是多个人。
这样的想法灰手人只是随便想了一下,没往更深处想,这时明明知道他没听到灰手人和褐手人当时说的话,却还是想问问。
(五千一百七十六)没人
“你有没有听到来自其他地方的声音?”灰手人问道。
“其他地方?”那个人说道,“又是……又是不属于那个世界的地方吗?”
“是的。”灰手人说。
“没有。”那个人道。
灰手人早就想到了这个答案,便接着问:“你又问了些什么吗?”
“问了。我直接问……这是不是要逼死我,是不是要……折磨死我。”那个人说。
“还是没人回应?”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说。
“接着呢?”灰手人继续问。
那个人回答:“接着,我就在那里说……来个人。”
“你当时能看见人吗?”灰手人问道。
“能。”那个人道,“就还是跟……刚才一样……那片光……春天……春天里……有人。”
“可那些人都不往你这边看,是不是?”灰手人问道。
“是啊。”那个人道,“所以……在我看来,就相当于……没有人。”
“然后怎样了?”灰手人问。
“然后我就直接问了出来,我问的是……为什么没有人。”那个人道。
“你问的时候觉得会有人回答吗?”灰手人问道。
“问这句的时候,还觉得不会有人回答……但是……但是在我问后面几句的时候……我倒是想到了有可能会被激出来。”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道:“哪几句?”
那个人又说:“我当时……就看着那片春天里的那些人说……说……除了我以外一个人都没有了。又说了……只有……我一个人。我觉得对方很有可能……回答……但是……但是实际上还是没人回答。”
“这时你怎么想?”灰手人问道。
“我先想……虽然我看不清楚春天里那些人的指甲,但我觉得……那些应该就是蓝甲人。既然是蓝甲人……那……那就不是人……蓝甲人……不算人。所以……我说的一点都没错,我刚才看似要把别人激出来的话……实际上就是……就是说的事实。的确,除了我以外,一个人都没有了,也……也难怪根本没人被我那句话激出来。可是接下来,我的想法又变了。”那个人说。
“变成什么样了?”灰手人问道。
“我又觉得……虽然我说的是事实……那些人中也……也总会有人不愿意承认事实的。”那个人道,“正常情况下,虽然……虽然我说了对方那些人不是人也说对了,但……但被我说的人……总会反驳的。如果有人说一些人不是人……那些人之中……总会……总会有人出来反驳,表示他们那些人是人,最起码……会出来表示他自己是人啊。”
灰手人道:“这个时候你觉得那些人奇怪吗?”
那个人说道:“在很短的时间里确实觉得有点奇怪……但是……但是我又觉得那地方本来就是个奇怪的地方,而……而那些人本来也……也不像是普通人……其实……我当时……甚至觉得那些肯定都不是普通人了。”
(五千一百七十七)深想
“所以你又不觉得那些人这样的表现新鲜了?”灰手人问道。
“是这样的。”那个人回答,“不仅如此……我还想到了别的……这次……想到我自己身上了。”
“想到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竟然……竟然想到了我自己像不像人的问题。”那个人道,“说来也可笑,本来说着别人,后来……扯到自己身上。”
“接着怎样了?”灰手人问。
“接着我就问……我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人。”那个人道。
“你在问谁?”灰手人问道。
“我……我……在问谁呢?”那个人说道,“其实……一方面可以说……算是在问那些人……想要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但同时……同时……我也是在问我自己。”
“你问自己,有答案了吗?”灰手人问道。
“我自己说……说了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个人道。
“这话是对谁说的?”灰手人问道。
“还是……有对他们的意思……但是……但是同时,也算是……自己回答自己了。”那个人道。
“那时候你觉得自己不像?”灰手人问道。
“是的,不像……人。”那个人道,“那样的处境……一次次问话……问一些极有可能是蓝甲人的人话……却……却收不到回应,这……这真的不像个人了。我问的对象……本就是不能算人的蓝甲人,问了那么多问题……我一个铁仓人,问蓝甲人那么多次,却……却收不到回应……我算什么?我还有一点人样吗?我如果承认了这样的我……还像个人的话……那……毕竟我本身就是铁仓人啊,我处境如此……还像个铁仓人吗?如果说……这样的我还像个铁仓人的话……那……那简直就是侮辱了铁仓人的身份。但我又不愿意……说自己不像个铁仓人……倒不如……倒不如直接说自己不像个人了。”
“你认为,说自己不像个人,就不会侮辱铁仓人的身份了?”灰手人问道。
“只能说……能令我自己感觉好一点吧。”那个人道,“我都觉得自己不像个人了,那……那就不用谈不像什么人了……是不像铁仓人还是不像别的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我就那样……干脆承认自己那时不像个人,反而心里舒服点……当然了……再说舒服点,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尤其后来我一想,更……更觉得窝囊。”
“后来你又想到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想到……我在那种时候把自己说成不像个人……其实……也够恶心了。”那个人道。
“为什么又忽然这样想了?”灰手人道,“不是为了不侮辱铁仓人的身份吗?”
“是……本来想的是那样,但是……但是实际上……这事不能深想,一旦想深了,就会……变得恶心得要命。”那个人道,“真是不该深想……”
“你想深了?”灰手人问道,“你想到些什么了?”
(五千一百七十八)那类
“我就想到了……在我眼里……蓝甲人不是人。虽然那些不是普通的蓝甲人,但……但他们也是不能算人的。”那个人道,“因为我的处境实在太糟糕,而我……而我问问题又没得到那些蓝甲人回应……我就……就认为自己不像个人了……这样一深想吧,我就好像……就好像给自己归类了。那些蓝甲人在我眼里属于……属于不是人的那类。而我自己,被我自己归到了不像人的那类。这样一来,我……好像就离那些蓝甲人近了些似的……说难听点,我就好像跟那些蓝甲人的相似度更高了一样。如果我没这么乱归类,如果……如果我没把自己归为不像人的那类,那……那其实我跟那些不是人的蓝甲人好像还没那么大相似度。”
“当时你在那种处境中,竟然想了这么多?”灰手人问道。
“其实……哪怕是深想的部分,我也都是在想别的的同时想的。”那个人回答。
“想别的的同时,你还想了这样深?”灰手人问。
“当时我主要还是在想我的处境,而不是……想是不是人这事。”那个人说。
听到对方这么说,灰手人觉得似乎又问出了重要问题。毕竟,如果这个人在他认为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想别的事时都能想到哪种人是不是人这种问题,还想到归类的问题,就证明他平时心里就一直埋着跟这种事有关的东西,而且虽然埋着,但在某些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
灰手人直接问:“你平时是不是就会想到哪种人是不是人这种问题?”
“平时?”那个人道,“在现实世界里吗?”
“是。”灰手人说。
“好像……好像也是。”那个人道,“但其实我想到的也不是……哪种人是不是人……我想的就是……蓝甲人不是人。”
灰手人道:“你早已认定蓝甲人不是人了,但也会叫他们蓝甲人,叫的时候,你心里会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
那个人道:“起初想过这个问题,但我觉得……很多人就这么叫,只是个称呼而已。其实我觉得叫‘蓝甲废物’‘蓝甲动物’‘蓝甲牲畜’都挺合适的,但是……平时虽然很多人并没把蓝甲人当成人,但说起来就是……说‘蓝甲人’的,大家都说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称呼而已……似乎……似乎我也不需要那么抠字眼了。”
“你说你起初想过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想字眼的问题,是不是?”灰手人问道。
“你这么说……我倒也承认。”那个人道,“人有时候会想一些事情,扣一扣字眼……想着想着……也就不觉得每时每刻都有扣这种字眼的必要了。”
“在你说‘蓝甲动物’这种话的时候,你什么感觉啊?”灰手人问道。
“这说法比说‘蓝甲人’符合事实,但是……就算不说这个,其实……也不一定是什么大事。”那个人道。
(五千一百七十九)外来
“既然你平时已经认定蓝甲人不算人了,那你为什么还会想这个问题?”灰手人道,“按道理来说,内心认定了的,没有什么可纠结的事情,也用不着经常思考了吧?”
“那……大概就是因为我内心有一种东西在……在跟我对抗吧……”那个人道。
说完这话,那个人忽然觉得不对,又道:“其实话也不能这样说……对抗的那种东西……不能说是我的。我认同那种说法……蓝甲人就是不算人……至于那种跟我这种想法对抗的想法……肯定……肯定不是属于我的。”
灰手人感觉自己又问到关键问题了,赶紧追问:“那是属于谁的?”
“我……我也不知道。”那个人道,“但我感觉……应该是……应该是属于那个给我施法的人为了拯救我……而……而造出来的吧。”
灰手人又问:“你觉得你心里那些跟你想法对抗的东西是外来的?”
“对,绝对……绝对是外来的!”那个人道,“我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那么想的,一定不会!我一个铁仓人……怎么可以那么想?”
灰手人道:“你觉得跟那个会法术的人往你灵魂深处灌入的话有关系吗?”
“有吧……”那个人道,“我觉得有……当然……这是我听你这么说后……才这么想的。”
“你不是说,你平时从来都不曾想起来那些被施法者灌入你灵魂的话吗?”灰手人问道。
“是的,从来都……想不起来那些话。”那个人道。
“那你又为什么认为二者有关系?”灰手人问道。
“因为……我总觉得……我自己不可能有那样的想法……”那个人道,“要是硬要找理由,也只能是因为……我被那施法者灌入过那些话了。其实我平时……我平时想的也不是蓝甲人是不是人啊……我就是坚定地觉得蓝甲人不是人……所以……其实施法者往我灵魂灌入的话……在我平时的现实世界里也……也没体现出来吧。”
灰手人又问:“一点都没体现出来吗?”
那个人道:“如果你认为……只要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蓝甲人不是人’这个话题,就是有什么奇怪原因的话,那……奇怪原因应该就是我灵魂里被灌入了那些话吧。也许……也许如果我的灵魂不曾被那个施法者灌入那些话,我……我就会习以为常,不会时不时就想‘蓝甲人不是人’这个话题?嗯……也有可能。其实这种事情……我还真是解释不清楚的。”
灰手人道:“你平时想到‘蓝甲人不是人’的时候,内心多多少少会有特殊的感觉,这没错吧?”
“这……这是没错。”那个人道,“但我平时在现实世界里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种特殊的感觉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原因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也就是说……那感觉太模糊了……模糊到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程度。”
(五千一百八十)轻视
灰手人又问:“其实那种感觉就是一种模糊的对抗性,可不可以这样说?”
那个人思考了一下,道:“可以……可以。但……对抗的双方,只有……一方能代表我本人的意思。”
“另一方只是受法术影响而出现的?”灰手人问道,“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是。”那个人道。
“知道了。”灰手人道,“然后怎样了?你接着说吧,那个世界里的事。”
“然后啊……我就问为什么我会在那种地方待那么久。”那个人道。
“你问的时候期待回答吗?”灰手人问道。
“有一点点期待,但……少到跟没有差不多了。”那个人道,“所以……我只是等了一会儿,就又接着问了……我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这个时候你反而问关于出去的事情了?”灰手人问道。
“是啊。”那个人道,“反正……无论我说什么,对方也不给回应……那……那我就想什么说什么了……我最希望的当然不是死在那里,而是出去……所以,接下来,我就很直接地说了我要……出去。”
“依然没有回应,对不对?”灰手人问道。
“对。”那个人道。
“但你也没感觉更失望?”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因为……已经习惯了。”
“接下来呢?”灰手人问道。
“接下来……接下来,我就说我不要继续……待在那个地方。”那个人道。
“还是听不到别人跟你说话?”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
“然后呢?”灰手人问道。
“我……我停了一会儿。”那个人道。
“为什么?”灰手人问。
“可能……是因为觉得烦了吧。”那个人道。
“突然就烦了?”灰手人问道。
“还有被冻……冻得太难受了。”那个人道
“这时你觉得那片春天里的人有什么变化吗?”灰手人问道。
“没看出什么……变化来。”那个人道。
“你依然看不清楚那里的人吗?”灰手人问。
“是的,依然看……不清楚。”那个人道,“但……但觉得那里还是人来人往的,那里的人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很自在的。”
灰手人道:“你看到后什么感觉?”
“感觉就是……跟那些人无关的。”那个人道。
“只是想到了你自己?”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我想的只是……只是自己多冷……甚至……自己还能活多久。”
灰手人又问:“你并没因为感到了那些人自在而觉得……不甘心或者怎样?”
“那个时刻,还没想到这些……或许因为太冷了……所以……没想那么多吧。”那个人道。
“那时在你眼里,那些都算是人吗?”灰手人问道。
“也没特意想。”那个人道,“只是……当时……我并没看见那些人的手……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蓝甲人……但……但我感觉是蓝甲人……所以……其实心中还是有些轻视那些人的。”
(五千一百八十一)难张
“接着呢?”灰手人问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没怎么说话。”那个人道,“越来越冷。”
“更痛苦了?”灰手人问。
“是的……越来越痛苦。”那个人道。
“没说话的时候,容易多想吧?”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后来,我发现当自己看到春天里的那些人时……我的痛苦……似乎会加深。”
灰手人问:“为什么?”
“因为……看着那里的样子,想着我这里又黑又冷……我……越来越难过。”那个人道。
“但你依然没跟他们说话?”灰手人问道。
“是的,这个时候……还是没说。”那个人道。
“你担心什么吗?”灰手人问。
“渐渐地……越来越担心我可能真的活不了多久了。”那个人道。
“既然这样,你难道不是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灰手人问。
“不想说……”那个人道,“其实……也不仅仅是不想。”
“还有什么?”灰手人问。
“还有就是……担心再次说话的时候……我可能会受到限制。”那个人忽地啊。
“哪方面的限制?”灰手人问道。
“比如……我要说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张嘴都困难……”那个人道。
“此前张嘴不是很顺利?”灰手人问道。
那个人说:“是很顺利。”
“那时你也没担心自己张不开嘴吧?”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那时候……的确不担心。”
“这个时候为什么不一样了?”灰手人问道。
“因为……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害怕……”那个人道。
“你能不能说话,试试不就知道了?”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所以……后来我试了。”
“过程顺利吗?”灰手人问。
“算不上顺利。”那个人道。
“你该不会是真的很难张嘴了吧?”灰手人问道。
“没有。”那个人道,“但是……其实实际张嘴不难……但……但那一刻,让我的心张嘴……反而难。”
“此话怎讲?”灰手人问。
“我又想到了不如赶紧死。”那个人道,“当……当一个人想要赶紧死的时候……这个人的心……似乎很难张嘴了。”
灰手人还是没搞明白对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便问:“因为想要死了,反而不想多说什么了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当时……那种感觉……”那个人道,“你这么解释……也……也行吧。”
“也行?”灰手人道,“证明你其实并不完全是这么想的?”
“的确……不完全是这样想的。”那个人道,“但是有些话……我……我说不清楚。我甚至觉得……我是不是……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死在那里……更有面子一点。”
“你又想到了面子?”灰手人问。
“是的,作为铁仓人……那面子……岂不是很重要?”那个人道。
灰手人还是没搞得太明白,一头雾水的情况下也不想继续说刚问过的问题了。
(五千一百八十二)深藏
“然后你有怎样的反应?”灰手人又说道。
“然后……我就又说了话……我说让我死……”那个人道。
“这个时候你又倾向于死去而不是离开了?”灰手人问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这样,但是……接下来我又觉得似乎能离开更适合我。”那个人道。
“为什么?”灰手人问道。
“因为那一刻……我突然感觉我……我应该不在现实世界里,而……而是在一个奇怪世界里。”那个人道,“我觉得在那种地方……我是有可能活着离开的。”
“可以算是突然出现了希望吗?”灰手人问道。
“可以算是。”那个人道。
“那你有什么新的反应吗?”灰手人问道。
“新的反应,就是……我在说了刚才那句话后……紧接着说了别的话……”那个人道。
“什么?”灰手人问道。
“要么……让我出去!”那个人道,“完整地说……就是让我死……要么就让我出去……”
“你认为会有人回应吗?”灰手人问。
“当时并没那么认为,但是……但是我感到有一丝庆幸。”那个人道。
“庆幸什么?”灰手人问道。
“庆幸……其实我张开嘴,并没那么难,哪怕已经到了那一刻。”那个人道,“再有就是……好像……我的心也没那么难张嘴。”
“你说的心张嘴,到底指的是什么?”灰手人又问。听对方说一些话后,灰手人也没搞清楚这个,原本不打算问这个了,可这时灰手人觉得如果能听对方亲口说出来,也许能得到更重要的信息。
“心张嘴……大概就是……我还是说不清楚。”那个人道,“如果硬要说的话……就算是……就算是让一些……深藏在心里的东西……爆发出来?”
说完这个,那个人又觉得不准确,连忙说道,“好像……好像也不能这么解释。我……我也解释不清楚啊。我一定要解释清楚吗?一定吗?如果……如果我解释不清楚该怎么办啊?”
灰手人见对方又要变得更紧张了,担心他再次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中,便说:“解释不清楚就不解释了。”
那个人道:“那你会不会隔一会儿再问啊?我……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怎么就说出……心张嘴……这种话来……有时候……说出某些话……我都搞不清楚原因。”
灰手人道:“行了,不要担心了,我先不问。”
“先不问?”那个人道,“一会儿……还要问吗?”
“我没说一会儿问。”那个人道,“你回答我后面的问题吧,然后怎样了?”
那个人依然不放心,道:“一会儿……也不问了,是不是?”
灰手人无奈之中答应了:“是。你告诉我,接下来又怎样了。”
“我说……我说……我还会说话……但我不想说。”那个人回答。
“你这话又是对那些人说的?”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虽然听起来是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