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千一百七十七)深想
“所以你又不觉得那些人这样的表现新鲜了?”灰手人问道。
“是这样的。”那个人回答,“不仅如此……我还想到了别的……这次……想到我自己身上了。”
“想到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竟然……竟然想到了我自己像不像人的问题。”那个人道,“说来也可笑,本来说着别人,后来……扯到自己身上。”
“接着怎样了?”灰手人问。
“接着我就问……我现在的样子,像不像人。”那个人道。
“你在问谁?”灰手人问道。
“我……我……在问谁呢?”那个人说道,“其实……一方面可以说……算是在问那些人……想要引起那些人的注意,但同时……同时……我也是在问我自己。”
“你问自己,有答案了吗?”灰手人问道。
“我自己说……说了自己人不人鬼不鬼的。”那个人道。
“这话是对谁说的?”灰手人问道。
“还是……有对他们的意思……但是……但是同时,也算是……自己回答自己了。”那个人道。
“那时候你觉得自己不像?”灰手人问道。
“是的,不像……人。”那个人道,“那样的处境……一次次问话……问一些极有可能是蓝甲人的人话……却……却收不到回应,这……这真的不像个人了。我问的对象……本就是不能算人的蓝甲人,问了那么多问题……我一个铁仓人,问蓝甲人那么多次,却……却收不到回应……我算什么?我还有一点人样吗?我如果承认了这样的我……还像个人的话……那……毕竟我本身就是铁仓人啊,我处境如此……还像个铁仓人吗?如果说……这样的我还像个铁仓人的话……那……那简直就是侮辱了铁仓人的身份。但我又不愿意……说自己不像个铁仓人……倒不如……倒不如直接说自己不像个人了。”
“你认为,说自己不像个人,就不会侮辱铁仓人的身份了?”灰手人问道。
“只能说……能令我自己感觉好一点吧。”那个人道,“我都觉得自己不像个人了,那……那就不用谈不像什么人了……是不像铁仓人还是不像别的什么人……已经不重要了。所以……我就那样……干脆承认自己那时不像个人,反而心里舒服点……当然了……再说舒服点,也舒服不到哪里去。尤其后来我一想,更……更觉得窝囊。”
“后来你又想到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想到……我在那种时候把自己说成不像个人……其实……也够恶心了。”那个人道。
“为什么又忽然这样想了?”灰手人道,“不是为了不侮辱铁仓人的身份吗?”
“是……本来想的是那样,但是……但是实际上……这事不能深想,一旦想深了,就会……变得恶心得要命。”那个人道,“真是不该深想……”
“你想深了?”灰手人问道,“你想到些什么了?”
(五千一百七十八)那类
“我就想到了……在我眼里……蓝甲人不是人。虽然那些不是普通的蓝甲人,但……但他们也是不能算人的。”那个人道,“因为我的处境实在太糟糕,而我……而我问问题又没得到那些蓝甲人回应……我就……就认为自己不像个人了……这样一深想吧,我就好像……就好像给自己归类了。那些蓝甲人在我眼里属于……属于不是人的那类。而我自己,被我自己归到了不像人的那类。这样一来,我……好像就离那些蓝甲人近了些似的……说难听点,我就好像跟那些蓝甲人的相似度更高了一样。如果我没这么乱归类,如果……如果我没把自己归为不像人的那类,那……那其实我跟那些不是人的蓝甲人好像还没那么大相似度。”
“当时你在那种处境中,竟然想了这么多?”灰手人问道。
“其实……哪怕是深想的部分,我也都是在想别的的同时想的。”那个人回答。
“想别的的同时,你还想了这样深?”灰手人问。
“当时我主要还是在想我的处境,而不是……想是不是人这事。”那个人说。
听到对方这么说,灰手人觉得似乎又问出了重要问题。毕竟,如果这个人在他认为自己在另外一个世界的时候想别的事时都能想到哪种人是不是人这种问题,还想到归类的问题,就证明他平时心里就一直埋着跟这种事有关的东西,而且虽然埋着,但在某些时候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来。
灰手人直接问:“你平时是不是就会想到哪种人是不是人这种问题?”
“平时?”那个人道,“在现实世界里吗?”
“是。”灰手人说。
“好像……好像也是。”那个人道,“但其实我想到的也不是……哪种人是不是人……我想的就是……蓝甲人不是人。”
灰手人道:“你早已认定蓝甲人不是人了,但也会叫他们蓝甲人,叫的时候,你心里会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吗?”
那个人道:“起初想过这个问题,但我觉得……很多人就这么叫,只是个称呼而已。其实我觉得叫‘蓝甲废物’‘蓝甲动物’‘蓝甲牲畜’都挺合适的,但是……平时虽然很多人并没把蓝甲人当成人,但说起来就是……说‘蓝甲人’的,大家都说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称呼而已……似乎……似乎我也不需要那么抠字眼了。”
“你说你起初想过这个问题,其实就是在想字眼的问题,是不是?”灰手人问道。
“你这么说……我倒也承认。”那个人道,“人有时候会想一些事情,扣一扣字眼……想着想着……也就不觉得每时每刻都有扣这种字眼的必要了。”
“在你说‘蓝甲动物’这种话的时候,你什么感觉啊?”灰手人问道。
“这说法比说‘蓝甲人’符合事实,但是……就算不说这个,其实……也不一定是什么大事。”那个人道。
(五千一百七十九)外来
“既然你平时已经认定蓝甲人不算人了,那你为什么还会想这个问题?”灰手人道,“按道理来说,内心认定了的,没有什么可纠结的事情,也用不着经常思考了吧?”
“那……大概就是因为我内心有一种东西在……在跟我对抗吧……”那个人道。
说完这话,那个人忽然觉得不对,又道:“其实话也不能这样说……对抗的那种东西……不能说是我的。我认同那种说法……蓝甲人就是不算人……至于那种跟我这种想法对抗的想法……肯定……肯定不是属于我的。”
灰手人感觉自己又问到关键问题了,赶紧追问:“那是属于谁的?”
“我……我也不知道。”那个人道,“但我感觉……应该是……应该是属于那个给我施法的人为了拯救我……而……而造出来的吧。”
灰手人又问:“你觉得你心里那些跟你想法对抗的东西是外来的?”
“对,绝对……绝对是外来的!”那个人道,“我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那么想的,一定不会!我一个铁仓人……怎么可以那么想?”
灰手人道:“你觉得跟那个会法术的人往你灵魂深处灌入的话有关系吗?”
“有吧……”那个人道,“我觉得有……当然……这是我听你这么说后……才这么想的。”
“你不是说,你平时从来都不曾想起来那些被施法者灌入你灵魂的话吗?”灰手人问道。
“是的,从来都……想不起来那些话。”那个人道。
“那你又为什么认为二者有关系?”灰手人问道。
“因为……我总觉得……我自己不可能有那样的想法……”那个人道,“要是硬要找理由,也只能是因为……我被那施法者灌入过那些话了。其实我平时……我平时想的也不是蓝甲人是不是人啊……我就是坚定地觉得蓝甲人不是人……所以……其实施法者往我灵魂灌入的话……在我平时的现实世界里也……也没体现出来吧。”
灰手人又问:“一点都没体现出来吗?”
那个人道:“如果你认为……只要我总是不由自主地想‘蓝甲人不是人’这个话题,就是有什么奇怪原因的话,那……奇怪原因应该就是我灵魂里被灌入了那些话吧。也许……也许如果我的灵魂不曾被那个施法者灌入那些话,我……我就会习以为常,不会时不时就想‘蓝甲人不是人’这个话题?嗯……也有可能。其实这种事情……我还真是解释不清楚的。”
灰手人道:“你平时想到‘蓝甲人不是人’的时候,内心多多少少会有特殊的感觉,这没错吧?”
“这……这是没错。”那个人道,“但我平时在现实世界里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那种特殊的感觉到底是一种什么东西……原因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也就是说……那感觉太模糊了……模糊到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事的程度。”
(五千一百八十)轻视
灰手人又问:“其实那种感觉就是一种模糊的对抗性,可不可以这样说?”
那个人思考了一下,道:“可以……可以。但……对抗的双方,只有……一方能代表我本人的意思。”
“另一方只是受法术影响而出现的?”灰手人问道,“你是不是想说这个?”
“是。”那个人道。
“知道了。”灰手人道,“然后怎样了?你接着说吧,那个世界里的事。”
“然后啊……我就问为什么我会在那种地方待那么久。”那个人道。
“你问的时候期待回答吗?”灰手人问道。
“有一点点期待,但……少到跟没有差不多了。”那个人道,“所以……我只是等了一会儿,就又接着问了……我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这个时候你反而问关于出去的事情了?”灰手人问道。
“是啊。”那个人道,“反正……无论我说什么,对方也不给回应……那……那我就想什么说什么了……我最希望的当然不是死在那里,而是出去……所以,接下来,我就很直接地说了我要……出去。”
“依然没有回应,对不对?”灰手人问道。
“对。”那个人道。
“但你也没感觉更失望?”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因为……已经习惯了。”
“接下来呢?”灰手人问道。
“接下来……接下来,我就说我不要继续……待在那个地方。”那个人道。
“还是听不到别人跟你说话?”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
“然后呢?”灰手人问道。
“我……我停了一会儿。”那个人道。
“为什么?”灰手人问。
“可能……是因为觉得烦了吧。”那个人道。
“突然就烦了?”灰手人问道。
“还有被冻……冻得太难受了。”那个人道
“这时你觉得那片春天里的人有什么变化吗?”灰手人问道。
“没看出什么……变化来。”那个人道。
“你依然看不清楚那里的人吗?”灰手人问。
“是的,依然看……不清楚。”那个人道,“但……但觉得那里还是人来人往的,那里的人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很自在的。”
灰手人道:“你看到后什么感觉?”
“感觉就是……跟那些人无关的。”那个人道。
“只是想到了你自己?”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我想的只是……只是自己多冷……甚至……自己还能活多久。”
灰手人又问:“你并没因为感到了那些人自在而觉得……不甘心或者怎样?”
“那个时刻,还没想到这些……或许因为太冷了……所以……没想那么多吧。”那个人道。
“那时在你眼里,那些都算是人吗?”灰手人问道。
“也没特意想。”那个人道,“只是……当时……我并没看见那些人的手……无法确定他们是不是蓝甲人……但……但我感觉是蓝甲人……所以……其实心中还是有些轻视那些人的。”
(五千一百八十一)难张
“接着呢?”灰手人问道。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没怎么说话。”那个人道,“越来越冷。”
“更痛苦了?”灰手人问。
“是的……越来越痛苦。”那个人道。
“没说话的时候,容易多想吧?”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后来,我发现当自己看到春天里的那些人时……我的痛苦……似乎会加深。”
灰手人问:“为什么?”
“因为……看着那里的样子,想着我这里又黑又冷……我……越来越难过。”那个人道。
“但你依然没跟他们说话?”灰手人问道。
“是的,这个时候……还是没说。”那个人道。
“你担心什么吗?”灰手人问。
“渐渐地……越来越担心我可能真的活不了多久了。”那个人道。
“既然这样,你难道不是要把想说的话说出来?”灰手人问。
“不想说……”那个人道,“其实……也不仅仅是不想。”
“还有什么?”灰手人问。
“还有就是……担心再次说话的时候……我可能会受到限制。”那个人忽地啊。
“哪方面的限制?”灰手人问道。
“比如……我要说话的时候……却发现自己连张嘴都困难……”那个人道。
“此前张嘴不是很顺利?”灰手人问道。
那个人说:“是很顺利。”
“那时你也没担心自己张不开嘴吧?”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那时候……的确不担心。”
“这个时候为什么不一样了?”灰手人问道。
“因为……时间已经过去那么久了……我害怕……”那个人道。
“你能不能说话,试试不就知道了?”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所以……后来我试了。”
“过程顺利吗?”灰手人问。
“算不上顺利。”那个人道。
“你该不会是真的很难张嘴了吧?”灰手人问道。
“没有。”那个人道,“但是……其实实际张嘴不难……但……但那一刻,让我的心张嘴……反而难。”
“此话怎讲?”灰手人问。
“我又想到了不如赶紧死。”那个人道,“当……当一个人想要赶紧死的时候……这个人的心……似乎很难张嘴了。”
灰手人还是没搞明白对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便问:“因为想要死了,反而不想多说什么了吗?”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我当时……那种感觉……”那个人道,“你这么解释……也……也行吧。”
“也行?”灰手人道,“证明你其实并不完全是这么想的?”
“的确……不完全是这样想的。”那个人道,“但是有些话……我……我说不清楚。我甚至觉得……我是不是……不再多说什么……直接死在那里……更有面子一点。”
“你又想到了面子?”灰手人问。
“是的,作为铁仓人……那面子……岂不是很重要?”那个人道。
灰手人还是没搞得太明白,一头雾水的情况下也不想继续说刚问过的问题了。
(五千一百八十二)深藏
“然后你有怎样的反应?”灰手人又说道。
“然后……我就又说了话……我说让我死……”那个人道。
“这个时候你又倾向于死去而不是离开了?”灰手人问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还是这样,但是……接下来我又觉得似乎能离开更适合我。”那个人道。
“为什么?”灰手人问道。
“因为那一刻……我突然感觉我……我应该不在现实世界里,而……而是在一个奇怪世界里。”那个人道,“我觉得在那种地方……我是有可能活着离开的。”
“可以算是突然出现了希望吗?”灰手人问道。
“可以算是。”那个人道。
“那你有什么新的反应吗?”灰手人问道。
“新的反应,就是……我在说了刚才那句话后……紧接着说了别的话……”那个人道。
“什么?”灰手人问道。
“要么……让我出去!”那个人道,“完整地说……就是让我死……要么就让我出去……”
“你认为会有人回应吗?”灰手人问。
“当时并没那么认为,但是……但是我感到有一丝庆幸。”那个人道。
“庆幸什么?”灰手人问道。
“庆幸……其实我张开嘴,并没那么难,哪怕已经到了那一刻。”那个人道,“再有就是……好像……我的心也没那么难张嘴。”
“你说的心张嘴,到底指的是什么?”灰手人又问。听对方说一些话后,灰手人也没搞清楚这个,原本不打算问这个了,可这时灰手人觉得如果能听对方亲口说出来,也许能得到更重要的信息。
“心张嘴……大概就是……我还是说不清楚。”那个人道,“如果硬要说的话……就算是……就算是让一些……深藏在心里的东西……爆发出来?”
说完这个,那个人又觉得不准确,连忙说道,“好像……好像也不能这么解释。我……我也解释不清楚啊。我一定要解释清楚吗?一定吗?如果……如果我解释不清楚该怎么办啊?”
灰手人见对方又要变得更紧张了,担心他再次陷入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状态中,便说:“解释不清楚就不解释了。”
那个人道:“那你会不会隔一会儿再问啊?我……我也不知道我刚才怎么就说出……心张嘴……这种话来……有时候……说出某些话……我都搞不清楚原因。”
灰手人道:“行了,不要担心了,我先不问。”
“先不问?”那个人道,“一会儿……还要问吗?”
“我没说一会儿问。”那个人道,“你回答我后面的问题吧,然后怎样了?”
那个人依然不放心,道:“一会儿……也不问了,是不是?”
灰手人无奈之中答应了:“是。你告诉我,接下来又怎样了。”
“我说……我说……我还会说话……但我不想说。”那个人回答。
“你这话又是对那些人说的?”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虽然听起来是自言自语……”
(五千一百八十三)忍受
“虽然?”灰手人道,“但是呢?”
“但是……但是我是希望有人听到并回应的。”那个人回答。
“这个时候你算是心里依然有希望?”灰手人问。
“算是吧。”那个人道,“既然想到了我在那个……世界……那我就应该心里有希望。”
“你又说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说……没人跟我说。”那个人道。
“然后呢?”灰手人问。
“然后我……忽然觉得自己太没面子了。”那个人道。
灰手人问:“为什么又忽然这样觉得了?”
“因为我是……铁仓人啊。”那个人道,“我一个铁仓人……一次次地跟那些人说话……却……没有一个人理我。我在又冷又黑的地方……忍受着痛苦,我说话也没人理,这……这太没面子了……丢人……真的丢人啊!”
“你刚才还庆幸你还能张嘴说话啊。”灰手人道。
“那是上一刻。”那个人道,“可是……可是如果说话始终没人理……能张嘴说话……是不是反而令我多了一种让自己丢人的途径?”
“总比不能说好吧?”灰手人问道。
“也是啊。”那个人道,“可说了……我已经说出来了……就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那你可以不说啊。”那个人道。
“我当时……其实有点后悔之前说了那么多话……但……但还是想继续说。”那个人道。
“那你就继续说了?”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我不仅继续说了,而且……继续说的内容……竟跟我说不说话有关。”
“你继续说了什么啊?”灰手人问。
“我……我说如果我……不说话,我就觉得更可怕啊。”那个人道。
“你说出了心里的恐惧?”灰手人问道。
“是的,说出来了。”那个人道。
“那你又不担心丢人了吗?”灰手人问。
“我……只是想冲淡那种恐惧……”那个人道,“我当时如果能冲淡那种恐惧……也许就不会说出更多丢人的话了。”
“说完这话,恐惧被冲淡了吗?”灰手人问道。
“没有。”那个人道。
“然后你又怎样了?”灰手人问道。
“我就说……来个人!”那个人道,“这次的口气,显得很硬气。”
“也是为了冲淡自己的恐惧吗?”灰手人问。
“确实有这原因。”那个人道。
“冲淡了吗?”灰手人问。
“没能冲淡……所以……所以我突然又觉得自己不对劲了。”那个人道,“之前那样的希望……好像一下子跑远了。”
灰手人道:“你说了什么?”
“我问我到底怎么了。”那个人道。
“这话是你准备给那些人听到的吗?”灰手人问道。
“肯定不是特意给那些人听的,但……但就算那些人听了,也……也没什么了。”那个人道。
“你这种反思自己的话,如果被那些人听到了,你不会觉得丢人吗?”灰手人问道。
“这一刻,情况又不同了。”那个人道。
(五千一百八十四)早点
为什么不同了?”灰手人问。
“因为……我……已不像前一刻那样……对活下去抱有希望……在不抱希望的时候……我的想法……便会不一样。”那个人道。
“你有什么反应?”灰手人问。
“我就……我就问……怎么就这样了?”那个人又问。
“有人回答吗?”灰手人问道。
“依然没有。”那个人道。
“然后呢?”灰手人道,“你还有其他反应吗?”
“我……我就又说了一些话。”那个人道,“我说……快让我死。快给我……个真正的结局。我要那种干脆点的……结局。我不……要……这样的结局。这……不能是……我的结局。”
“你当时已经很担心自己的结局就是一直呆在那个又寒冷又黑暗的地方了?”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我觉得……这……这似乎是最可怕的结局……比直接死去还……可怕得多。”
“你说这些话的时候看到什么了吗?”灰手人问道。
“哪方面的?”那个人问。
“有没有看到春天里的人有什么变化?”灰手人问道。
“没有。”那个人道,“那些人……还是老样子……模模糊糊的……我也看不清楚。”
“那你又怎样了?”灰手人问道。
“我就说……拖拖拉拉的,倒不如……早点结束我的生命。”那个人道。
“你说这话时,心里真是这样想的?”灰手人问道。
“是的,千真万确。”那个人道。
“如果你在说这话后,立刻就来了人,结束你的生命,你觉得怎样?”灰手人问。
“按照那个时候的心态,我……我会觉得非常好……合适得很。”那个人道。
“一点都不担心?”灰手人问道。
“不担心。”那个人道。
“也不怕?”灰手人问。
“不怕。”那个人道,“我怕的……只是在原地……原地那样……的寒冷和黑暗里……继续待着。”
“你说了这话,看到变化了吗?”灰手人问道。
“没看到。”那个人道。
“接着呢?”灰手人问。
“我就说……我……不要……这样,不要。”那个人道。
“不要待在原地那样的寒冷和黑暗里?”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
“你说这话,依然没人理你?”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依然……没有。”
“后来怎样了?”灰手人问。
“我说……我说我喊出声来,有没有人听见。我问……还有没有白天了。我用很大的声音说……我不能永久活在……那种地方!不能!绝对不能。”那个人道。
“说完这些,有变化发生了吗?”灰手人问道。
“有。”那个人道。
“是你期待中的变化吗?”灰手人问。
“不是……”那个人道,“比期待中的变化……糟糕太多了。”
“发生了什么?”灰手人问。
“我一直都是飘在空中的,我说完那话后,发现自己……自己稍稍下沉了一点。”那个人道。
(五千一百八十五)没遇
说到这里,那个人的表情显出了疑惑。
“你知道为什么下沉了?”灰手人问。在问这话的时候,灰手人想到了之前对方说的“铁镣”。
“算是知道吧……应该……应该就是因为手脚上的变化……我感到……感到手脚上……好像……好像被什么东西……舒服了。我……甚至听到了铁碰撞的声音。”那个人道,“我根本就不知道那东西是从哪里来的。”
“那是什么?”灰手人道,“你看了吗?”
“我……我看了。”那个人道。
“你能顺利低下头?”灰手人又问。
“是的。”那个人道,“非常顺利地……低下了头……没遇到阻碍……但我看到后……却感到……并不好。”
“看到了什么?”灰手人觉得对方应该会说“铁镣”,但还是问了出来。
那个人答道:“铁镣……原本是一片漆黑,可是在我低头的时候……却有光照在了铁镣上,我……我能清晰地看到铁镣。”
“然后你又顺利地抬起头了?”灰手人问。
“是的,顺利的抬起头了……但……感觉依然不好。”那个人道,“我甚至觉得……之前我低头没遇到阻碍,也是……一件坏事,抬起头时……也没遇到阻碍,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灰手人问。
“我感觉我当时之所以没遇到任何阻碍就能……顺利地低头……大概就是因为……有一种力量就是……想要让我看到我手脚都已被铁镣束缚的。我感觉……这并不是我自由的表现,而是……某种力量在那一刻……就想要让我看到铁镣。”那个人道,“如果不想让我看到……那……那我应该也没那么容易就随便低下头的。”
“那你抬起头时也没遇到阻碍,你为什么认为这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事呢?”灰手人问道。
那个人又说:“因为我再次抬起头的时候……我……我在那片春天里,看到了……看到了我手脚上铁镣的样子。”
“出现在了那片春天里?”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
“那春天里其他情况有变化吗?”灰手人问。
“就是……变得更模糊了。”那个人道,“之前,我只是看不清楚里面的人而已……但是……这个时候……那里面……就变成了一片模糊的春天……但在……在模糊的春天里……我看到了清晰的铁镣……那铁镣跟我……之前看到的我手上和脚上的……一模一样。”
“你认为那也是某种力量让你看到的吗?”灰手人问道。
“我觉得……是。”那个人道,“特意搞得那么……清楚……生怕我看不清似的。其实……之前低头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我至今不知道此前的光是从哪里来的。”
“你低头时照在铁镣上的光?”灰手人问。
“对,我说的就是这个。”那个人说,“我……真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五千一百八十六)无形
你注意道光的方向了吗?”灰手人问道。
“没有。我当时着实吓了一大跳,所以……所以根本就没注意光是从……哪里来的。”那个人道,“但我又想知道,所以……所以我出于好奇……再次低头看了。”
灰手人问:“再次看你手脚上的铁镣?”
“是的。”那个人道,“再次低头看。”
“看到了吗?”灰手人问。
“没有。”那个人道。
“没有光了吗?”灰手人问道。
“应该……是没有光了吧……我……我感觉下面的光……好像不亮了。”那个人道。
“感觉?”灰手人问道,“你没有看清楚吗?”
“没有。”那个人回答。
“为什么?”灰手人又问。
“因为……因为这次我都没顺利低头。”那个人道。
“跟上次低头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了?”灰手人问道。
“是的……完全不一样了。”那个人道,“这次我要……要低头的时候……却感觉好像有什么卡着我的颈部一般。”
“你能用余光看到有什么东西在限制你低头吗?”灰手人问。
“看不到。”那个人道,“我甚至认为……根本就不存在什么东西。”
“那是什么回事?”灰手人问。
“我就是感觉……自己被……被一种力量控制了。”那个人道。
“又是力量?”灰手人问道。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个人说,“你现在这么问我,我就……就只能这么说……也许这样……说……应该能令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灰手人“嗯”了一声,继续道:“你感觉没有东西卡着你,但……但你是被某种无形的东西卡住的,是不是?”
“对……是这样的。”那个人道。
“这时,你只能看到那片春天里清晰的铁镣?”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无法低头了……只能在那里看到……铁镣了。”
灰手人又问:“这时你什么反应?”
“我……我就问……问我的手脚……上为什么有铁镣。”那个人道。
“有人回答你吗?”灰手人问。
“依然没有。”那个人道。
“然后呢?”灰手人问道。
“我就继续问。”那个人道,“我问……是谁给我戴上的。我说我……不需要镣铐!”
“说了有用吗?”灰手人问道。
那个人说:“没用。”
“然后呢?”灰手人问道。
“我就说……我要……跑……”那个人道。
“你真的试着跑了吗?”灰手人问。
“试着跑了。”那个人道。
“能跑吗?”灰手人问。
“根本……不能。”那个人道。
“因为有铁镣?”灰手人问道。
“不仅如此。”那个人说。
“还有什么原因?”灰手人问。
“那个……时候……就算不是因为铁镣阻挡着……我的手脚也是……无法动的了。”那个人道。
“之前还是能动的,戴上铁镣后,你的手脚都不能动了?”灰手人问。
“两条胳膊,还有……两条腿……全都……不能动了。”那个人道。
(五千一百八十七)使唤
“这不还是铁镣的作用?”灰手人问道。
“作用……可能是铁镣起的。”那个人说道,“但那铁镣,跟一般的铁镣不同,并不是……并不是它本身阻挡我活动……那么简单。”
“那是什么意思?”灰手人问。
“意思就是……就算那铁镣……很大……大到了我的手脚可以……随便从铁镣里出来的那个程度,我也……也无法真将我的手脚从铁镣里脱出来……因为……因为我的胳膊和腿根本……就动不了了。是……是因为受制于某种力量而……动不了的,不是因为铁镣本身挡着我……而导致我动不了的。”那个人道,“我不知道我……这么解释……有没有说清楚。”
“我明白你的意思。”那个人道。
“你当时有什么感觉?”灰手人问。
“生不如死啊。”那个人道。
“后悔之前说的话吗?”灰手人问道。
“不后悔。”那个人道,“我觉得……铁镣并不是……我说的话招出来的。就算……就算我没说那些话……铁镣也……也会出现的……早晚的事。我甚至觉得……我遇到的一些事情……是被计划好的……我……我并不能随意改变。”
灰手人问“你说了什么?”
“我就说……如果跑不了,我就死。”那个人道。
“你试着做了吗?”灰手人问道。
“试着做了。”那个人道。
“怎么做的?”灰手人问。
“我……我想要咬舌……自尽。”那个人道。
“咬舌真能自尽吗?”灰手人问。
“我……我也不知道……所以想要试试。”那个人道,“我以前听过咬舌自尽这种……这种说法……目前这种情况下,我……暂时没找到其他方法……就只好试这种……其实我也不知道能不能真正自尽的方法。”
灰手人问道“然后怎样了?”
“我惊讶地发现……那一刻……我的舌头竟然舔不到我的……牙齿了!”那个人道。
“为什么舔不到?”灰手人问道。
“因为……因为舌头……已经不听我使唤了。”那个人道。
“你无法伸出自己的舌头吗?”灰手人问道。
“完全无法控制……无法控制舌头在口中哪个地方。”那个人道,“就连我的舌头……都已经不听我的了。”
灰手人又问“这时你又做了什么吗?”
“我……我再次试着动动胳膊和腿……还是动不了。”那个人道,“我倒是……倒是希望我颈上有什么……刑具,这样……说不定……我还有办法……靠颈上的刑具自尽,然而……我用余光看了……我颈上也……也是什么都没有的。其实……其实想到靠晋商的刑具自尽也算是我……异想天开了。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好像……其实也没法做到。”
灰手人问道“接着你怎样了?”
“我就又问那些人,问我为什么……连死都做不到。”那个人道,“我说我的舌头舔……舔不到我的牙齿。”
(五千一百八十八)漏风
“就因为你的舌头动不了?”灰手人问。尽管记得后来那个人说过的话,灰手人也这样问道。在问话的过程中,灰手人养成了这种习惯,就是哪怕自己根据之前听到过的话猜到了对方会怎样说,也会像不知道那样提问,因为总感觉这样容易得到对方直接而可靠的回答。
“不仅是因为舌头动不了。在我说完那话后……我……发现了更可怕的事情。”那个人道。
“什么事?”灰手人问道。
“我感觉……我的牙齿……全都不见了。”那个人道。
“突然就不见了的那种感觉?”灰手人问。
“是的……就是……一瞬间就感觉……我的牙齿没了。”那个人道。
“只是感觉,还是真的没了?”灰手人问。
“我认为……是真的没了。”那个人道。
“你到现在也不确定到底是不是真的没了?”灰手人问。
“是的……我……其实无法确定。”那个人回答。
“为什么无法确定?”灰手人问,“后来你也不知道吗?”
“因为……因为后来……过了一段时间……我又感觉牙齿出现了。”那个人道。
“什么时候?”灰手人问道。
“就是我又说了两句话后。”那个人道。
“哪两句话?”灰手人问。
“我说我的牙齿呢……”那个人道,“问……我的牙齿去了哪里。”
“就这两句?”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我说这两句的时候还……还感觉没有牙齿,但……但说完这两句后,又觉得好像……好像牙齿长出来了。”
灰手人又问:“那你觉得之前那段时间牙齿不见了的感觉,是被什么控制的?”
“我也……想不通。”那个人道,“但我认为……似乎有一种什么力量……希望我因为牙齿突然不见了而……感到害怕吧。”
“既然想让你感到害怕,那要是让你的牙齿一直都不在,你是不是会更害怕?”灰手人问道。
“也许……某种力量还做不到?”那个人道,“只能让我在一段时间里牙齿消失?这个……我也说不清楚……也许……也许是这样……也许根本就不是我说的这样。”
灰手人道:“也可能你的牙齿一直都在,是不是?”
那个人想了想,道:“可是那段时间……应该是不在的。”
“为什么这样说?”灰手人问道。
“因为我在说那两句话时……我能感到……我说话……漏风。”那个人道。
“说完那两句话就再也没感到漏风?”灰手人问。
“对……之后就……再也没感到了。”那个人道。
灰手人觉得对方这种说法实在奇怪,便觉得说不定对方这种想法又跟现实世界中发生过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尽管只是随便一想,也问了出来:“在现实世界中,你有没有关于牙齿的,深刻的记忆?”
那个人又问:“现实世界……关于……牙齿……嗯……有……”
“什么深刻的记忆?”灰手人问道。
(五千一百八十九)打掉
“就是……我以前曾经……将一个蓝甲人……仅剩的几颗牙齿……全都打掉。”那个人回答。
灰手人问道:“你觉得你之前在那个世界里发生的奇怪的事情,跟你在现实世界里做过的这件事有联系吗?”
那个人道:“我……以前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想想,觉得有关吗?”灰手人问。
“应该……应该是有关的吧。”那个人道。
“你自己都觉得有关?”灰手人问。
“是的。”那个人道,“但是如果你不说的话,我也……想不到这些,也不会……想是不是有关。”
灰手人又问:“那你这么说,仅仅是因为我这样说了吗?”
“也不是啊……”那个人道,“你说这个……只是给我提了醒,引我……引我去想而已……至于我想出来的结果是有关还是无关,这个……这个就是另一回事了。”
灰手人问道:“你会有这种感觉,是不是因为你之前已经觉得你在那个世界遇到的市事情其实跟现实世界里的经历有关?”
那个人说道:“也许……也许吧。”
“你想过原因吗?”灰手人问。
“什么原因?”那个人问道。
“你在那个世界遇到的事情为什么也许……会跟你在现实世界中的经历有关?”灰手人问道。
“这个……以前没想过。”那个人道。
“现在想一下。”灰手人道。
那个人“哦”了一声,便开始想。
灰手人这时小声跟褐手人说:“你怎么看跟现实的关系?”
褐手人说:“我听他说了那些后,觉得他认为自己在那个世界遇到的一些事,其实就是他以前在现实世界中经历的反映或者他曾经在现实世界中一些想法的反映。”
灰手人道:“你这种感觉是不是越来越明显了?”
“是的。”褐手人道,“你也是?”
灰手人又说:“是的。我继续问他了。”
褐手人“嗯”了一声后,灰手人再次看向了那个人,问道:“你想好了吗?”
“算不上想好。”那个人道。
“需要更多时间吗?”灰手人问道。
“就算……就算给我更多时间,我也……不一定能想出什么新鲜的来了。”那个人道。
“那你现在想到了些什么,就说些什么吧。”灰手人道。
“哦。”那个人道,“我……我觉得也许……也许跟……我感觉到了那些蓝甲人的春天走近了……有关系吧。”
“你真的感觉走近了?”灰手人问道。
“其实现在……哪怕是在这里……我也……也有这种感觉。”那个人回答。
“这跟你以前去别的世界的经历有关吗?”灰手人问道。
“有关吧……”那个人道,“但是……我也说不清楚,我甚至觉得……跟另一件事有更多关系。”
“什么事?”灰手人问。
“就是……给我施法的人……曾经给我施法这件事。”那个人道,“这件事……应该是非常重要的。”
“为什么会这样说?”灰手人问。
(五千一百九十)灌话
因为……我觉得……如果我不曾被那个人施法……我应该根本不会想一些事情吧。”那个人道。
刚刚说完这个,那个人又觉得自己说得不够全面,赶紧补充:“当然……如果……如果我腹部没有……那种奇怪的感觉……我应该也……也不会……不会想到吧。”
“你越来越觉得,你初选的反应跟这里的环境发生的一些变化有关系,是吧?”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我之所以会在这里也想到那些跟蓝甲人有关得情况……想到什么……属于蓝甲人的春天这些问题……应该是……跟我以前被那个人施法关系巨大。但是……那个给我灌入的一些话,如果没有遇到特殊情况,应该……应该是根本就不可能被我想起来的,所以……我觉得这里的环境变化应该……应该是很重要的因素吧?”
那个人说着说着,又有些犹豫,生怕自己说错,又继续道:“也许……也许啊……我只是说也许,其实我也不知道实际情况是怎样的。我觉得……如果这里的环境没变化……就算……之前我曾经为了解决自己的问题请那个施法者施法了,我……我也应该不会想起当时他给我灌入的一些话。如果我想不起来那些话……那么……那么我应该不会考虑什么关于蓝甲人愿意看到的春天……这些东西,我不想那么多……情况会……不一样吧。”
灰手人又问:“你的意思,就是你以前被施法,加上这里环境的影响,使你想到了一些你认为自己想不到的东西?”
“是的。”那个人道,“换句话说……我想到了一些我认为自己……根本不该想到的东西。”
“因为有些是站在蓝甲人的立场上想的,是吗?”灰手人问。
“是的,我……我是个铁仓人,正常情况下,不可能……站在蓝甲人的角度想问题的……这……这是不正常的。”那个人道,“现在的情况已经不正常了……但……但我也不觉得新鲜了……不正常的事情多了……见一次,见两次……见多了……也就不新鲜了。”
“虽然不新鲜了,但你依然不习惯?”灰手人问道。
“是的……我……不能习惯。”那个人道,“绝对不能习惯!我是铁仓人……我……不能那样……我为什么要站在蓝甲人的角度想问题呢?我为什么要去想……蓝甲人愿意看到的春天呢?”
“然而有些事情不由自主?”灰手人问。
“对……我当年为了解决问题……让那个施法者给我施法了……我也被灌入了那些话。”那个人道,“再加上这里的环境影响……那……我也没办法啊。我是个铁仓人,我再不想丢人……可能也……无法跟某些东西对抗吧……”
“你想跟某些东西对抗?”灰手人问道。
“其实……我也不算是特意想跟什么对抗……”那个人回答。
(五千一百九十)咬舌
我只是觉得自己不该想某些事情,而自己却无法做到不想……”那个人道,“如果做一些抵抗……对……也就算是抵抗,不是对抗……如果做一些抵抗能使我不继续站在蓝甲人的角度想问题……那我可能会觉得自己正常些啊。就是……想要正常,不想自己像现在这样……搞的自己总觉的丢人。虽然不新鲜了,但……那种丢人的感觉一直都在。”
灰手人继续问那个人:“你在感觉自己的牙齿再次出现后,怎样了?”
“我依然很难过啊。”那个人道,“被冷得痛苦,被……那种黑暗……搞得痛苦。除此之外,还因为之前对牙齿突然不见了而感到痛苦。我还是不想……不想……就那样待在那个又黑暗又寒冷的地方……就那样一直待着。”
灰手人问道:“你刚才说过你的舌头不受你控制吧?”
“是啊。”那个人道。
“但你刚才也确实在你感到自己没有牙齿的时候……说了那两句关于牙齿的话吧?”灰手人问道。
“是的。”那个人道。
“一个人,连自己的舌头都无法控制,又怎样正常说话呢?”灰手人问。
这话听得那个人一愣,道:“是啊……为什么啊……哦……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灰手人问。
“我好像……好像说话时,舌头没受影响。”那个人道,“但……当我试着用自己的舌头舔牙齿……想试试咬舌头能不能自尽的时候,我的舌头……才会受到影响。”
“你在说话的时候,舌头又能受你自己控制了?”灰手人问道。
“好像……好像真是这样。”那个人道,“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但是……那个世界就是那样……很多事都不是我能明白的。”
灰手人又问:“从头到尾,你说话时候,舌头都没出现那种不受你控制的情况?”
“是的,真没出现。”那个人回答。
灰手人问:“但是你感觉牙齿没了时却影响你说话了?”
那个人道:“其实……也不算从根本上影响我说话了,因为……我那段时间只是说话漏风了而已……”
灰手人道:“接下来你又说了什么吗?”
“说了。”那个人道,“我问……我怎么才能跑出去或者死去。”
“就是因为不想继续在那里待着了,无法忍受那样的痛苦?”灰手人问。
“对。”那个人道,“我还问谁能给我个方法……还说让他们说句……话。”
“你说这话时认为自己这次能得到回应吗?”灰手人问。
那个人说道:“应该是得不到的,但……但即使是这样,我也要问……因为我其实还是不能正常活动的。”
“这个时候依然无法低头吗?”灰手人问。
“是的……我还是被铁镣束缚着的。”那个人道。
“有没有试着摆脱?”灰手人问。
“一直都在试。”那个人道,“算是……在挣扎……但根本就不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