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海苗记
那两团红色的东西速度非常迅捷,快到只见两团红光,根本看不清是什么。
孟溯拔剑斩向红光,那东西居然猛地一个急刹车停在了地上,然后高速变向,绕过孟溯,向着他身后的王大王冲了过来!
也就在这么一个停顿之中,大家都看到了这两团红光的真身——两只非常袖珍的狐狸,毛皮火红,憨态可掬。但是它们龇牙咧嘴时暴露出来的尖牙告诉大家,这东西不是用来卖萌的!
“你先撤!”孟溯举剑竖砍,后接一招九天揽月,用及其精妙的剑法将两只狐狸的进攻路线全部封死。
狐狸灵活至极,一攻不成就后退再寻机会,找不到机会就左右夹击寻找破绽,左右夹击也攻不破孟溯的防御,就一前一后相互掩护,花样层出不穷。
孟溯剑法缠绵不绝,甚是精妙。但是无奈两只狐狸太过狡猾刁钻,孟溯居然不能伤到对方一根毫毛,反倒是自己被逼迫出了许多破绽,危险连连。
发现危险的云英已在树上瞄准多时,但是也碍于狐狸的速度太过于迅捷,目标太小,行动路线诡异刁钻,加上害怕误伤到孟溯和王大王导致投鼠忌器,居然一箭也没发出去。
正着急时,云英突然看到王大王在对她猛打手势,向着龙苗苗的方向示意她。云英瞬间领悟,这是要她擒贼先擒王,先一箭解决掉龙苗苗再说。
云英弓箭早已满弦,刹那间就对准了龙苗苗的后背,趁她不备一箭射了过去。
眼见那龙苗苗就要中箭身亡,却看这小萝莉看都没看背后一眼,轻轻晃了一下身子,就躲开了箭矢,还顺手将其抓住!
云英和王大王都惊呆了,怎么可能?这是内力强化过射速的箭矢,能在八百米外射中一只蚊子,居然在这二十米不到的距离被这个龙苗苗躲过,还是在背后偷袭的前提下?
龙苗苗转身一甩,将手中箭扔出,笔直地冲着蹲在树梢的云英射去。云英反应及时,头偏开一点点,那只箭贴着她的脸飞了过去,带起呼啸的声音震地云英一时耳鸣。
王大王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死定了。
为什么我这么惨,打怪升级没我份,绝世武功我找不到,反而新手村里就给我刷新出这种世界级boss?合理么?这要是个游戏,我绝逼要给制作组寄刀片。
龙苗苗却捂着嘴笑了,银铃般的笑声天真无邪。她拍了拍掌说,“回来吧,袖狐。”
那两道红光刚才还在与孟溯缠斗,听到命令后后也不会,嗖的一声就撤了回来,钻进了龙苗苗宽大的袖口,就好像把什么法宝收了回去一样。
“天外有天!”王大王鼓掌赞叹。“龙……当然我也不知道龙苗苗是不是你的真名,反正我今天开了眼了!要杀要剐随你便吧!”
“以王董的洞察力想必早就想到啦。”龙苗苗依旧是笑盈盈地,纯真可爱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个武林异术高手,“我要是想要杀你,这一路跟在你身后,早就把你干掉了。我记得你从第一面见到我,就开始怀疑我了对不对?”
“是啊,以一个田舍女孩的标准来讲,你懂得实在太多了一点。”王大王一摊手,“我们半山居庙太小,没理由一下子就抽到你这种金色传说级别的英雄卡牌。你要是不介意就说一下,你到底是谁,又是哪个人派你来的?”
王大王早就看透了,这个武林充满恶意,基本上只要有什么天上掉下来的好事情砸到他头上,后面肯定有陷阱。
不过这次他倒是有小小的错误。
“王董不必太过小心。你可以继续称呼我为龙苗苗,这个名字算是我的中原名,没有什么问题。我这一趟是代表海苗记商号,来跟你们释谈合作的。”
“你要合作,那为什么不亮出身份,还要对我们动武?”云英从树上跳下来,拔出了短刀。她并没有消除对这个小女孩的警戒心,毕竟刚才差一点死在这个女孩手上。
“这不怪我,海苗记只跟最有前途的江湖帮派合作。我需要先了解一下你们的运作和理念,才能决定合作意向。至于动武,我觉得这也算是谈判成功的一种保障不是么?”
“海苗记……海苗记不是那个江湖黑商协会么?”孟溯突然想起来了什么。
“厉害啊大哥哥,”龙苗苗说,“我们海苗记只跟最强大最有前途的门派做生意,实行的是尊享会员制。只有我们找到顾客兜售,而顾客无权向我们提出要求。姓孟的大哥哥你居然知道我们,想必也是武林名门出身的吧?”
孟溯被人点出身世,就没再说话。
而此时王大王却陷入了另一段思索:
也就是说,这个叫海苗记的黑商会,只会在不知道何年何月的时候突然找上你,然后把几样东西放到你面前,然后你爱买不买过期不候。
太牛逼了!这么做生意还不倒闭,岂不是说明他们出售的东西个个都是想买都买不到的无价之宝贝?
“那么龙苗苗妹妹,你准备卖给我什么东西?”王大王指了指背后的几间泥瓦屋,又指了指那些早就躲在草丛和树后看戏的同学们,发问,“我们半山居现在一没资产二没人才,你要我们拿什么作交换?”
王大王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半山居现在的情况,跟那些小门派比都要寒酸,不值得一个江湖顶级黑商会关注。
“我们得到了消息,听说你们半山居最有意思的地方不在于资产、武学或者人才,而在于理念。”龙苗苗收起了笑意,稚嫩的脸上挂着不符合年纪的成熟严肃,“刚才听过王董对于‘科学’这一理念的阐述,的确符合我们的消息,引起了我的兴趣。这样吧,为了表示诚意——”
龙苗苗把右手插进左袖筒里反复地找,一边嘀咕,“诶?哪里去了?我记得放在里面了啊……”
然后她眼前猛地一亮,嘟囔着,“难怪找不到,原来是拿来给袖狐当尿不湿了……”
说着,她抽出来一件锦袍,做工精美、色泽华丽、材料精良、品质上乘,就是上面的一大块尿渍特别扎眼。衣服顺风一抖,狐狸的尿骚味飘了出来,下风口的人纷纷捂住了鼻子,无比酸爽。
她把衣服向着王大王方向一扔,“这件‘纳元袍’,就送给你们当见面礼了!”
王大王可不愿意接这个东西,他用屁股把身边的猪哥一撅,袍子不偏不倚地蒙在了猪哥的头上。
龙苗苗继续讲述,“这件纳元袍,乃是魏林百花谷的逸品,以碧玉天蚕丝织成,穿在身上能够使吐纳更加顺畅,内功修炼更快,最起码提高三成的修炼速度。这也是市面上难得一见的珍品,市价至少三千两,而且想买也不一定买得到。”
王大王心里一惊。三千两一件的袍子,功能是提高内功修炼速度。不说也知道这绝对是个好东西。但是您拿这种东西给狐狸当尿布,脑子没毛病吧?
然后他突然想通了,并不是龙苗苗脑子有病。
而是海苗记太有钱了,根本不在乎这种还能用银两计算价值的装备。
第六十一章 纳元衣
猪哥把蒙在自己头上的纳元衣拿了下来,一只手捏着鼻子另一只手揪着衣服,想把它扔到别人手里,但是没人愿意接这么个恶臭玩意儿。
“这玩意儿能值三千两一件?”王大王也捏着鼻子,伸着头偷偷问孟溯,毕竟他没见过什么神兵秘宝,对这个东西的市价没什么概念。
孟溯也捏着鼻子,用手摸了摸没有粘上液体的纳元衣面料,“货真价实的碧玉天蚕丝,内力的传导在其中毫无阻滞。这个东西对修炼内功的人来说大有裨益,但是小门派用不起,大门派想买也不一定买得到。三千两是保守价格。”
王大王听罢,一个冲刺、滑铲、单膝跪地,停在龙苗苗面前,谦恭地抓起龙苗苗一只小手,动作一气呵成:“龙小姐,哦不对,是龙土豪。我真诚地向你提问,我要怎么才能和你成为好朋友呢?”
周围人一脸黑线。
龙苗苗却被王大王逗乐了,捂着嘴一边笑一边回答:“这个只是见面礼,如果你想和我们海苗记长期合作,必须证明你们自己有那个实力。”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严肃地说,“我要你们灭掉怀恩堂,然后我会再和你们联系。”
王大王楞了一下。灭掉怀恩堂?你一个高深莫测的商会为什么要跟怀恩堂过不去?
但是他不敢直接提问。毕竟土豪的心理都非常古怪,不喜欢别人对他们问七问八。起码前世在动画里面看到的大佬们都是这个熊样的。
龙苗苗看出来他有疑问,于是解释道,“这个‘灭掉’,不是说要把他们的人都杀干净,而是消解掉这个组织,把他们搞破产或者买下来都算‘灭掉’。当然,你如果有足够的武力杀光他们,也一样算任务完成。”
“定不辱土豪赏识。”王大王抱拳行礼。还好,完成任务的方法很多,并不是非得杀光他们。滥杀无辜的行为和王大王的理念严重不和。
“既然王董都没问题了,那老身就告辞了。事成之后,我们海苗记会提供贵派选择奖励的机会,上乘内功心法也不是问题,而且品质绝对比寇家的那门本要强。”
王大王心中一动,看来这个海苗记调查自己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鱼饵设置地非常合理。
龙苗苗回头看了一眼,瞧见了河岸旁边竖着的,用来给销售组练轻功用的细木桩,于是走上前飞起一脚,将木桩拦腰踢断,然后转身又是一脚,将木头踢入临洪河中。接下来她施展轻功,飞身跳到河中浮木上稳稳站住,向着王大王挥了挥手告别,然后顺水而下越行越远。
啧啧,武功好就是可以为所欲为,退场动作都是逼格十足。但是你打坏了我们练轻功用的木桩你造吗?
王大王追到河岸,远远地向着龙苗苗大声呼喊,“您送的这件纳元衣有没有使用说明书?”
明显看到江中龙苗苗脚下一滑,差点掉到水里。然后飘过来一嗓子,“跟普通衣服一样,但是不能用热水洗!”
“为什么?”
“会掉色!”
王大王看龙庙庙在江上已经飘得只剩下一个点了,就拍拍手,对着还躲在树后面和草丛中看热闹的同学们发话,“行了诸位,别再跟耗子一样躲着了,人家已经走远了。该干嘛干嘛去。都放心,一切形势尽在你们王董的掌控之中。”
然后他想了想,又说,“老孟、云英姐你们留下来,猪哥你去销售组找几个原来比较见多识广的小乞丐一起过来。对了,纺织组的杨小叶你也来观摩一下。”
王大王看了看猪哥用手指头扯着的纳元衣,“让我们好好研究一下这个宝贝。”
……
在堂屋之中,桌子上摆着那件纳元衣。
经过简单的冲洗,现在这件衣服已经没有那么恶臭了,但是大家心理上还是不太愿意碰它。
一群人围着桌子,抱着膀子、摸着下巴、揉着脑袋在看这件衣服。
王大王最先开口,“都跟我在这里学王守仁格竹呢?我叫你们过来就是叫你们来贡献智慧来的,怎么都盯着看不说话?这么看下去能把这件纳元袍看得生出崽子来?”
孟溯皱着眉头回答,“可是贤弟,这就是一件宝衣嘛,能提升内功修炼的速度,它还能有什么可……那个叫……科学的?”
“多了去了啊……”王大王扶额。在这个带明,越是像孟溯这种在江湖上飘得久的人,定式思维越严重,对万事万物的好奇心越是不足。
王大王闷气生得有点憋得慌,转身过去打开窗户想要换换气。
就在这时,他无声无息地被人从背后用双手捂上了眼睛。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你猜猜我是谁,猜对了我就让你……”
还没说完,对方就被王大王抓住胳膊一个过肩摔放倒在地。王大王哈哈大笑,“还能是谁?东子呗!”
狗东子摔得七荤八素,嚎了几秒钟才从地上爬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笑着和王大王拥抱了一下。然后孟溯、猪哥他们也过来抱了抱狗东子。然后狗东子还想趁机抱云英占个小便宜,被云英笑着伸出长腿挡在了四尺之外。
手短的狗东子本来还准备继续作妖,结果一转头看到小耗子正在旁边,用着带愠气的眼神看着他,一下子就老实了。狗东子转头问王大王,“大王哥,我刚才进来时无声无息,你怎么猜出来是我的?”
王大王指了指窗台旁边的一面小镜子,“看得一清二楚。”
过于大意,有点丢人。狗东子换上了正经面孔说正事,“大王哥,我这次回来,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带给你……”
“不用着急!”王大王突然想起了什么,赶紧从桌子上拿起了那件纳元衣,把它套在了狗东子身上,“这件衣服据说能提升内功修炼速度,你感受一下试试。”
“哦,送给我的么?”狗东子大喜。
“不,只是那你当试验品穿一下,不要自作多情。”
“哦好吧,”好兄弟之间就是没那么多弯弯绕。狗东子闭上眼睛运气内功,将内力经行了一个周天,然后睁开眼长吐了一口气,“好东西啊,感觉通过它,内力流转的速度都加快了,具体大概能有三成的提速。”
然后狗东子嗅了一下,“但是上面怎么湿乎乎的,隐隐还有股尿骚味?”
王大王思考了一下。狗东子对于衣服的体感,和龙苗苗的描述分毫不差。
“那么我们来分析一下,这件衣服能够提升内力运行的原理。”王大王给猪哥使了个颜色,他赶紧拿出笔来进行记录。
“老孟,你是不是提起过,制作这件衣服所用的碧玉天蚕丝能够传导内功?”
孟溯点头,“正是,我年幼时有幸得偿一见。”
王大王伸手抓在狗东子手臂上,狗东子当时就软了,“嗷嗷嗷大王哥你为什么突然抽我的内力……”
“猪哥记下来,碧玉天蚕丝能够传导内力,经实验验证属实。”
王大王经常使用抽取内力的技巧,但是无一例外的,必须要解除对方的皮肤才能完成,隔着衣服是抽不到内力的。而这件衣服只要穿着就能抽取内力,已经说明了它材料并功能特殊。
“杨小叶,这件衣服的纺织构造和普通衣服有什么不同?”
杨小叶抓着衣服的针脚已经研究了半天了,“回禀王董,这衣服缝制致密,但是布料纹理和剪裁并不稀奇,给我同样的丝线,我也能做出一样的衣服来。”
“很好!那么你把这件衣服拆成线吧。”
“好的……啊?”
杨小叶刚刚明白过来自己听到了什么,转头看向王大王,眼睛瞪得和牛一样大。
“没错,不就三千两的衣服么,拆成线,我们深入研究。”
第六十二章 碧玉天蚕丝
狗东子刚才听说这件衣服价值三千两,吓得浑身发抖,把衣服用最小心翼翼的动作脱下来的,生怕挂到了这件衣服上面的一根细丝。结果还没把衣服放回去,就听见王大王说要把这衣服拆了。
“拆了它??”他怪叫一声,刚刚想要放回桌上整理平整的衣服马上又重新被抱回怀里面,像是在抱着自己的孩子一样,不让任何人抢走。
他以前也想过,凡事都和他人思路不一样的大王哥,不知道面对神兵秘宝会采取什么行为。现在他知道了,会被拆开研究。
“你疯了大王哥?这可是价值三千两的袍子啊,你把我狗东子拆了我也不能让你把它拆了!”
“别那么激动嘛!”王大王拍拍狗东子的肩膀安慰他,另外一只手伸过去抢那件衣服,“我就只拆掉一部分进行研究。”
“不行!绝对不行!”
“做大事不拘小节,千金散尽还复来!”
“诗词歌赋我不懂,我就知道杀鸡取卵这个词!”
“东子!”王大王严肃了起来,训斥道,“咱们两个都是自小无父无母的苦哈哈,我知道你疼钱。但是,我现在这个行为不是杀鸡取卵,而是要充分研究鸡生蛋的原理,为将来大量养鸡做准备!”
狗东子听罢楞了一阵。然后他反应过来,又开始嚎啕,“我信你个鬼!你骗起人来从来都是一套一套的!”
“你给我!”
“我不给!”
就在两人拉扯中,“刺啦”一声,纳元衣的一条袖子掉了下来。
……
杨小叶在匆忙地缝纫着东西。原始的木轮纺车、缝衣针和顶针,这几个最简单的纺织工具,在她的手上玩出了残影,场面一度非常魔幻。
另一边,王大王在和猪哥探讨,孟溯在旁做笔记。
“没有右臂袖子的纳元衣有什么区别?”王大王问。
“换了四个人试过了,都说别的部位没区别,但是内力经行右臂的时候会明显有迟滞感。”猪哥认认真真地回答,一旁孟溯飞快地做着记录。
“用普通棉线把袖子重新缝回去之后呢?感觉有什么不同?”
“包括我个人的感受,迟滞感没那么强了,但是似乎还有。毕竟是人的感觉,不够准确。”猪哥回答。
王大王点了点头。科学分析没有标准计量单位是不行的,出台内功相关数字单位标准的工作迫在眉睫。他继续问,“按照我的要求,把衣服紧紧裹在身上试过了么?”
“用绳子扎紧了又试了一次,正如王董猜测的,完全贴身之后的内力运转促进效果比直接穿在身上还能再提高两成。”
“很好!”王大王非常满意,“这已经验证了我的初步想法:这件纳元衣的神妙之处不在于它的设计剪裁,而是单纯来自于它所用的碧玉天蚕丝。这种丝线能够传导内力,帮助人体扩大内力运转速度,所以才有提高修炼速度的效果。”
猪哥和孟溯都点点头,云英摇摇头表示听不太懂。狗东子坐在一边还在抽泣,一件三千两的衣服就这么在自己手上被撕坏了,真的是要了他的狗命了。
杨小叶拿出了一条长长的丝线递给王大王说,“这就是从那截衣袖中抽出来的一段碧玉天蚕丝。”
王大王把丝线一头递给猪哥,一头递给孟溯,然后自己抓住中间说,“准备好了么?”
大家一.asxs.点头,然后王大王开始发功。
他神奇地感受到,那条手中的丝线就好似活着的经络一般,延伸了内功的感受。他甚至能够从丝线的两头,隐约感受到猪哥和孟溯内力流淌澎湃的方向和力道。
运起虹吸**,王大王一下子就感觉到,自己像是一只抽水泵安在了水管上,一下子改变了整个内力的波动。
猪哥头上马上冒出了晶莹的汗水,“有效果,我的内力被抽走了。”
王大王反向发功。
“我这边也能抽取。”孟溯皱着眉头回报。
“好的!最后一项实验也圆满成功,完全证明了碧玉天蚕丝的功能。虽然原理不清楚,但是它的确能够通行内力。个中的具体原因,还有待我们进一步的科学研究。”
“可是,这样有意义么?”孟溯提出了疑问,“碧玉天蚕丝能够通透内力,其实了解魏林百花谷的人基本都知道。”
魏林百花谷?就是那个生产这件衣服的地方?他们懂个屁。
“魏林百花谷的结论只是经验学,不是科学验证。他们固然知道天蚕丝做成衣服可以养护内功,但怎么知道纳元袍的原理是不是吸收周围的内力?我们刚才所做的事情,唯一的目的就是得到一个经得起考研的科学理论。接下来我可以根据这条科学理论,提出一个实用的技术思路。”
王大王顿了一下,“纳元衣做成外袍根本就是暴殄天物。它被做成贴身内衣的效果,会好很多。”
在场几人都摸着下巴思索了一下,然后面面相觑:好像有点道理。
王大王继续:
“但是我们目前缺少最重要的东西,也就是丝线。这项技术应用没有什么门槛,只要魏林百花谷知道了这个事情,他们马上就会把纳元衣改为生产内衣裤。所以说碧玉天蚕丝的蚕种才是核心技术机密。
啊,好想从他们那里搞一些蚕种出来啊,如果可以买的话就用买的,不能买的话就去偷、去骗、去抢,我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手啊呵呵呵呵呵呵……”
王大王一脸反派相,自己跟自己聊欢了,进入了旁若无人的境界。
狗东子的阴森脸突然出现在王大王面前,把他吓了一跳。狗东子无比怨念地说,“大王哥,刚才我受到打击太大,都忘了跟你汇报了。”
“成,你说吧。”
“我不是从怀恩堂探听到,那家姓方的跟魔教勾结一起了么?他们从魔教一个叫做未央君的妖女那里得到了一盒药,叫什么庞心丸,能够暂时提高内力。妖女也不是白给他们提供药物,代价是要他们必须灭了久恩堂。现在他们决定要向寇堂主下挑战书,打一场擂台生死决斗,用江湖规矩解决问题。”
“你不说我都忘了!给我这件衣服的人也说了,要我们消灭怀恩堂,然后好处大大地有!”王大王一拍脑袋,想起了这件关键的事情。
等等,这算是巧合?为什么这里面有满满的阴谋的味道?
……
临洪河上大雾弥漫,一艘楼船缓缓驶过。
楼船之中人影闪动,到处都是莺歌燕舞,欢乐不绝于耳。
但在那落寞无人的甲板旁,高高扬起的船舷上,却坐着一个女子,轻轻哼着一首歌谣。
那名女子一袭红纱在身,艳若灼火。她斜着身子坐在那里,未着丝缕的双脚如羊脂白玉,吐蕊春葱,伸在船舷外,随着口中的歌谣轻轻摇晃。
她腰枝纤细,酥胸丰盈,身姿同弱柳扶风,举手投足皆是惹人怜爱之姿。
而她的绝世面容,又将这倾国美人的仪态提升到极致。没有一个画手敢放出狂言,说自己能够画出更加妩媚妖艳的女子。
她在等人。
然后,那人站在木桩上飘过来了,是个身着长袖衣袍的十来岁小姑娘。小姑娘纵身一跃,跳上了楼船的甲板。
美人坐在船舷上并未转身,声音与浪花混在一起,如同妖狐惑人时的轻语,“我现在是得叫你……龙苗苗是吧?你这个华夏名委实取得嫩了点。”
龙苗苗大大咧咧地坐下,脱下了被水弄湿的鞋,还从里面倒出来一条小鱼,“未央君,你叫我做的事情我做完了,这个姓王的小子的确有趣,海苗记会考虑继续挖掘他们的价值。”
然后龙苗苗转过头,对着未央君一字一句的发问,“但是你堂堂一个不仁教业莲护法,为什么要跟两个小小的盐帮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半山居过不去?为什么非要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空气中传来了未央君银铃般的笑声,在大雾中,这声音如同艳鬼索魂时的佻笑。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
未央君用玉手掩住樱口,
“用轻功卖盐委实是,太有趣了。”
第六十三章 归队
王大王不知道未央君对自己的“有趣”的评价,如果他知道的话,应该会说一句“少见多怪”。
轻功卖盐也算有趣?现在在半山居,外功内功的各种实际生产生活应用已经安排上了,到处文体两开花。
王大王现在需要专心应对的事情,就是思考如何对付怀恩堂。
之前他已经做了决定,想要考虑抛弃久恩堂,转而和怀恩堂合作。
结果现在听狗东子说,怀恩堂已经完全否定了合作的前景。加上魔教的未央君和海苗记的龙苗苗两个人一起撮合,现在两边就好像放在一个碗里面的两只蛐蛐,明明没啥必要,但眼看就要死掐。
既然一场恶斗不能避免,那就要争取做胜者!
……
就在年二十八的下午,寇占义推开半山居的门冲了进来,口中还喊着,“王少侠,王少侠!怀恩堂那个姓方的,居然真的斗胆跟我下战书!”
王大王正好就在院中孟溯他们一起测试碧玉天蚕丝的功能数值,看到怒气冲冲的寇占义,忍不住就笑了,“我都说了我们狗东子带回来的情报一定没问题。寇堂主别发那么大脾气,那方家决斗书上写的什么?”
王大王昨日就派人去久恩堂告知了寇占义,说方鹏要有所行动。
“这贼人恶人先告状,说他们怀恩堂与我们久恩堂的人在苏鲁边界,做生意时发生了冲突,我们的人打死了他们的人。他要按照江湖规矩,拳脚下面见胜负,让我们寇家和他们方家打擂台决斗,胜者可以直接占有对方的所有产业!”
王大王听完,转身又去忙自己的了。
寇占义慌了,“王少侠你倒是说啊,你觉得应该怎么收拾这个姓方的?”
“哦,那你要是担心自己打不过那就别接挑战书啊。”王大王继续忙着鼓捣那一截丝线。
“可是那姓方的威胁说不接挑战书,就要带着人剿灭了我们整个久恩堂!”寇堂主急得直搓手。
“你怎么肯定你们久恩堂就一定打不过他们的?”王大王头也不抬。
“他们拿着我们寇家的武学随意教人,所以算上那方家父子,怀恩堂总共有八人是有内力的。单挑我不见得会输给他,但是群殴,而我们久恩堂只有我一人会武啊,双拳难敌四手啊!”
“那就打输了赖账!你最擅长这个。”
“你!……这一次方家找来了少林寺的人公证,赛前要把房契地契都压在公证人哪里,赖不了账的。”
“那你学他们,也把寇家武学教给信得过的下人练一下试试呗。”
“那……那怎么行!那不就……”寇占义一时语塞,支支吾吾。
王大王抬起头来,对着寇占义笑了,脸上毫不掩饰嘲讽,“寇堂主,您这都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了,还不愿意拿出点武学资源来分享。你就算过不了这个难关,也是活该。”
“活该”两个字读得很重。
“王少侠!”寇占义急出了一头汗,“等到这次劫难过去,我一定重谢!我绝对收你为徒!”
说来也奇怪,这个寇堂主的武艺并不差,大概能够以一人之力,挫败半山居顶尖高手孟溯、苏琴两人的合围。但是危机来临之时,他居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找王大王这个弱鸡帮忙。
看来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啊!王大王心里想。
算了,钓鱼就到这里吧,反正现在我的目的也不是寇家内功了,而是瓦解掉怀恩堂。如果成功了,和海苗记搭上关系,收获可是比一个寇家内功要大到没边了。
“寇堂主,”王大王搓了搓手说,“要我帮你也不是不行。事成之后,本来被你赢取的怀恩堂,必须整个让渡给我。”
“这……”
寇占义一愣,八字还没一撇,我还在担心被吞并,你居然就打主意要吞并别人了?
王大王直接从怀里抽出来一张字据,上面已经写好了转让协议了。猪哥送上笔墨和红油泥,王大王敲了敲放在院中小桌上的字据,“签吧,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成!反正无论输赢,久恩堂没有任何损失,寇占义果断签字画押。签完后寇占义心中一阵窃喜,看来这个王大王早就知道久恩堂和怀恩堂之间的豪赌协议,打定了主意要从中渔利了。
这样一来,王大王就铁定是自己这边的了。
王大王收起字据,“寇堂主回去好好养足体力。我听说你们决斗之日就在大年初一,记得多吃一碗饺子。你们决斗的场地我来布置,到时候你都得听我安排。”
然后他伏到寇占义耳边说,“记住,决斗场地使用缆绳围起来的,只要你能把方鹏逼到场地边缘,用手抓住缆绳,你就赢了。”
寇占义大喜,“王少侠拿出字据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果然早就计划好了!”
王大王不置可否,抱拳行礼,“恭送寇堂主!”
“不送!”
寇占义春风得意地走出门去,却在门口差点撞上一个高壮之人。抬头一看,居然是个女子。
王大王一看,大喜道,“李暖姐,你来了!”
寇占义不认识半山局本部驻守的几位女侠,一看与自己无关,就匆匆离去了。
李暖大嗓门咋呼,“过来了弟弟,我们几个都过来了!”
常再、刘媛依次进入,最后苏琴跳过门槛也进来了。
“姐姐们,我想死你们了!”王大王高高兴兴上去迎接几人,孟溯和云英看到她们都来了,也分外开心,跟后加入的半山居成员介绍这几个女侠。
王大王伸着脖子一看,但却见到苏琴站在几人最后,眼神闪躲。于是他走上前去,“怎么回事琴琴?怎么见到英俊出尘的我没有发出激动的尖叫?”
“谁冲着你尖叫过!”苏琴低声说。支吾了半天,她终于在王大王洞穿人心的直勾勾的眼神下心慌了,坦白承认的自己的过错,“真的对不住,大王。你叫我照顾好的半山居,被魔教的人给烧了。”
王大王一愣,我刚才盯着你的胸口看,只是在观测没见到的这几个月,你的胸围增长了多少,你干毛突然跟我承认错误?
但他表情马上严肃起来,因为他意识到苏琴没跟着他的这段时间,恐怕吃了不少苦。
“没受伤吧?”
唯一的疑问。
“没事,什么硬伤都没受。但是我……”
“没人受伤就好,”王大王突然吐了一口气,笑了,“那几间我设计的破房子,我自己都想烧掉。”
“琴琴姐!”狗东子突然出现在王大王身后,但是他的言语中并没有开心的成分,“你说半山居被烧了?谁,谁干的!我要杀了他们!”
王大王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狗东子是对半山居感情最深的一个老队员了。他年幼时失去了所有亲人,恐怕半山居是他成为乞儿之后,第一个让他有归宿感的地方。半山居被毁了,对他来说和当年家人被乱军杀死,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
王大王忙伸手按住狗东子的肩膀,“东子!不要在意物,我们只在意人!只要我们这些人在一起,哪里都可以是半山居!”
原本情绪激动,眼泪都快要流出来的狗东子听到这句话,才慢慢镇定了下来。
对啊,家最重要的不是房子,最重要的是家人!
他狠狠地点了点头,吸了吸鼻涕说,“琴琴姐,欢迎归队!”
“欢迎归队!”孟溯笑了。
“欢迎归队!”云英也跟着抚摸了一下苏琴的头发。
“欢迎归队!”王大王伸出手,轻轻捏了一下苏琴的小脸蛋。
一声声的欢迎,由衷欣喜的面庞,让苏琴内心的彷徨和自责逐渐如冰雪消融。
是啊,虽然我很弱,没有能力改变很多事情,但是只要朋友们还在身边,欢乐就有人分享,辛酸就有人分担,不是么?
苏琴眼圈有点红了。她狠狠点了点头说,“嗯,我归队了!”
然后,她为了掩饰自己有点动情的尴尬,随口问道,“你和刚才那个匆匆离开的员外在说什么事情呢?”
“哦,那个人就是寇堂主,久恩堂的当家。”王大王简述了一下最近的情况,然后说,“现在怀恩堂和久恩堂决斗在即,我正在布置,想帮寇占义获胜。”
苏琴发现一个问题,“他一定能赢么?”
“不一定,所以我会在决斗台做手脚。但是据狗东子回报,那个方鹏也不是什么善类。他从魔教一个叫未央君的妖女那里拿到了一种药,能够短时间内提高数倍的内力,到时候寇占义未必就真的是方鹏的对手。”
“那寇堂主输了怎么办?”
“怎么办?无所谓。他赢了固然好,但是就算输了被人在决斗台上当场打死,对我们也没什么负面影响。好了不提这个背信弃义的家伙,我刚刚想起来,欣姐姐怎么没跟来?”
“不知道啊,刚刚欣姐还在的……”
“刚才我们准备进院子的时候不是刚好撞见那个什么寇堂主么,欣欣就说她有东西要买,然后就走了。”李暖抢答。
“真是的,她熟悉这边的地形么?别再迷了路……”王大王本来想叫人去找找她,后来一想这个地方就在河边非常好找。人家一个大活人,去哪儿也不应该归你管。也就作罢了。
而这个时候,院外一个身影闪身而过……
第六十四章 那一年
寇欣姗姗来迟。
她跟常再、刘媛等人简单打了个招呼,根本没去见王大王,就匆匆去翻找行李。
她找来笔墨,在一张小纸上写下了,“方家有秘药,能在须臾间使功力倍涨,切不可应战”几个字,然后匆匆忙忙地塞在了自己的衣服里面。
然后,等夜幕逐渐降临,她换上了一身黑衣。在各家各户忙着张灯结彩的时候,她戴上罩纱斗笠,离开了院子,乘着夜色向着久恩堂奔去。
她很熟悉这条路,她很清楚自己要去什么地方。
久恩堂的大门外,寇欣远远地看着那两个火红的灯笼映照下,久恩堂的招牌分外明亮。那三个鎏金大字依旧没有褪色,掩映着很多回忆。
可惜,这次不能走正门。
她施展轻功,艰难地爬上了墙头。
她的武功并不好,内功和轻功都仅仅是苏琴传授的苏家武学的第一重,所以翻上高高的院墙对她来说很有一些难度。
但是没关系,她清楚这个院子的每一处角落,知道从哪个地方上去,再到哪个地方跳下来,然后从哪里能过绕开守卫的下人。
她的动作熟练又高明,仿佛她已经是一个在这里溜进溜出上百次的惯犯。
三步并作两步,她进入了后花园。她看到了院中断树的木桩,在旁边稍稍驻足。然后,她熟练的按了一下书房的下窗棂,轻而易举地推开了书房的窗户,跳入了书房之中。
找到屋子正西的那个书桌,她伏在案台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用尽全身力气。然后她赶紧掏出怀中的书信,平铺展开,放在了桌子上。为了防止信纸被风吹走,她头也没回,从后面书架第二排右边拿了一个砚台,压在了信纸上。
就在她想要转身离开书房的时候,周围的灯台突然亮了,院中也马上有一群打着灯笼的下人跑了过来,将书房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住!
被发现了了!寇欣心中一慌。然后,她见到了她最不想见到的人——久恩堂的堂主!
老堂主还是一身员外打扮,手上拿着两个核桃在把玩。他震声说,“姓方的!我早就考虑过你还有可能再来偷窃,这书房周围日夜都有人盯着,你居然还敢来!”
寇欣心中大喊,你认错人了!但是此刻瓜田李下,她却百口莫辩。
见那贼人不回答吗,寇堂主将手中两个核桃掷出,笔直地向贼人扔去。
寇欣连忙闪躲,但还是被核桃挂住了她的面纱,将面纱与斗笠一同带着飞了出去。斗笠飞走,寇欣头发上的扎绳也被挂走,一头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寇占义冷哼了一声,“没想到还是个女贼。”
但是下一秒,他就愣住了。
他嘴角蠕动,咽喉哽咽刺痛,两行老泪如浊水一般从脸上滚落。他用近乎哑掉的声音喊出了那个他思念了日日夜夜的名字:
“怜儿!”
寇欣也已无法忍耐。寇占义的老泪让她也已泣不成声。
“父亲……”
……
五年前的夜里。
也是在这间书房。
小名还被唤做怜儿的寇欣偷偷打着灯来到了这里。
这个尚且稚气未脱的女孩悄悄打开了密码箱,从里面拿出了一本水浒传,然后又从书架上找到了一本账本,一起放在书桌上展开。
她拿起了笔墨,接着昏暗的灯光开始抄写。
四天前,方至成告诉她,要带她去私奔,抛弃一切、浪迹天涯。
她并不愿意舍弃年事渐高的父亲,但是这是她抓住幸福的唯一机会了。
至成哥哥要我把寇家的内功带给他……我不能让她失望……
就这样,她不断地写,不断地写,可泪水却不争气地滴在了纸上,把还没干涸的墨迹再次晕开。
她不明白。
她本以为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两个男人,一个是父亲,一个是至成哥哥。她本以为自己是最幸福的,可是为什么,这两个男人就为了这么一本内功,居然就能丝毫不考虑她的处境和心情,扬言势不两立、你死我活。
她甚至开始怀疑,怀疑自己这一生受到的爱与关怀都是假的。她怀疑无论是父亲,还是至成哥哥,是否在他们心中,自己的位置还不如那一本武功秘籍。
想到这里,她的心中就仿佛多了一把名为不安的尖刀,在随着心脏的跳动不断切割她的血脉。
她不敢想,也不愿想,但是那个她害怕的事情却变得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我对于他们来说,真的没有一本武林秘笈重要的话。那我算什么?父亲对我的关心算什么?至成哥哥对我的那些情话又算什么?
这种不安越来越强烈。它推动着怜儿做了一个固执的决定,一个豪赌。
她决定不再抄写这本秘籍。
她要只身一人去找她的至成哥哥,什么都不带。
她要赌她的至成哥哥,要的是她的人,而不是那本秘籍。
……
当她来到会面地点的时候,方至成已经在那里等待多时了。
她张开双臂赢了上去,而她的至成哥哥也迎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她。
但是下一秒,他的话就让她跌入了冰窖。
“秘籍带来了么?”
她推开方至成,眼睛直直地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我没带。我只带了我这个人。”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方至成脸上展现出了强烈的慌乱,然后慌乱转化成了愤怒。他抓住怜儿的肩膀,用力摇晃着怜儿。肩膀地刺痛传来,让怜儿变得清醒。
方至成对着怜儿大声的吼了出来:“没带上秘笈你来这里干什么!”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一步步后退,眼泪涌出眼眶。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方至成,她甚至怀疑眼前的这个到底是不是她真正的至成哥哥。
方至成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收拾情绪,上前抓住怜儿的手,开导她,“怜儿,你现在还有机会,赶快回到你家,把那本秘籍偷出来……”
怜儿不断地摇头。事到如今,真的没有什么好骗自己的了。
就在方至成还在抓住最后一线希望的时候,在他身边的树丛中突然走出一个人。
方鹏。
方至成回头,看到自己的父亲,瞬间面色铁青。
那个曾经对怜儿非常亲切的方伯伯,此刻面容冷峻如同冰封。他缓缓开口,以父亲的威严震慑着方至成:“至成,你翅膀长硬了?这是背着我搞什么呢?”
方至成着急辩解,“父亲!这是怜儿,怜儿她答应我要把寇家的武功秘籍带来的,请父亲相信我……”
方鹏不置可否,脸上充满了戏谑,“那么,她带来了么?”
方至成还在争取,“父亲,我会让怜儿回去,她一定能把我们要的东西带回来……”
“方至成!”方鹏突然震怒,“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你的私心!你真的以为,我会让你娶寇家的闺女么?”
方至成被喝住了。在父亲的斥责中,他仿佛又回到了当年被父亲体罚时那个畏畏缩缩的样子。
但方至成还没死心。他换上了另一副面孔,一个跟父亲一样阴冷的面容,然后对方鹏说,“我们应该把怜儿带回去,威胁寇占义用秘笈交换。”
“儿啊,你还要执迷不悟么?”方鹏眉头一皱,“你还看不出来,对寇占义来说,家传武学和女儿,哪个更重要么?那只会让寇占义得到借口,找我们怀恩堂更多麻烦。为父强行突破第八重内功,已经伤了内息,你叫我们如何抵挡?走吧,把你们两人这些事情,当做一场噩梦吧。”
“起码,起码让我把怜儿送回去!”方至成还在最后争取。
“我不杀她已是怜悯!”方鹏转向怜儿,“寇家闺女,我儿子从此和你一刀两断,你们两人从此再也不要见面。你就将这一切都当做梦幻泡影,不要再同他人提起,以免坏了你黄花大闺女的清誉。”
说罢,方鹏转身离开。
方至成看到方鹏离开,犹豫了一下,也随即跟了上去。
他一步三回望,一如当年十二岁时,跟着父亲离开久恩堂,同怜儿惜别的景象。
但是这次,他没有回来抱住怜儿,也没有保证自己还会回来找她。
只留下怜儿还站在原地,泪雨滂沱。
怜儿赌输了。她输得一败涂地。她输得一无所有。
她哭了很久很久。终于她意识到,自己不能一直在这里哭,她得回家去。
她得向父亲承认,承认是她错了。
但是晚了。兵荒马乱的年月,给每个人留的生存机会都不多。
就在怜儿摸索着回家的路时,她遇到了一伙马匪。那就是跟着反贼杨虎跑遍中原,到处烧杀抢掠,然后正准备要打道回河南的张麻子……
她被抓去了河南,受尽了屈辱,几次欲寻短见而不得。
直到五年后王大王把她救了出来,给她住所,教她武功,鼓励她重新振作。
在那个叫半山居的地方,王大王叫她们都给自己取个大名,可以是全新的。
她不想再叫怜儿,她不让再让别人可怜。
她想过崭新的的生活,快乐的生活。
所以她给自己取名,叫寇欣。
第六十五章 道不同
久恩堂中。下人们都已经各自休息去了,只有寇家父女两人还在相对倾诉,眼泪流成四行。
王彪作为寇占义最忠心的下人,负责看守着门口。
终于知道了女儿这些年凄惨遭遇的寇占义,此刻悲、喜、怒、敬交加。
悲,是悲的自己的女儿命途多舛,居然落入贼人之手,受尽苦难。
喜,是喜的女儿命大,居然还能遇到贵人将她救出苦海。
怒,是怒的方家上下无耻,为了一己私欲将无辜的女儿推入火坑。
敬,是敬的王大王侠义心肠,不仅救出了女儿,还没有任其自生自灭,收容了她,给她衣食,甚至还教了她一点武功。由此,今日父女方才得以重见。
“所以说爹爹,你绝对不能去参加那个决斗,方家早就用了奸计,就等你上了擂台,然后就会服下灵药!你斗不过他的!”
“没关系!”寇占义摆摆手,“我已经委托王公子替我想办法了,他定有计谋。”
寇欣急了,王大王是她的恩人,他也没有必胜把握这件事情,她也不能直说。“爹爹你容我再去求求王公子,说不定他……”
“怜儿!”寇占义老泪纵横,他握着女儿的手说,“你以后就不要再离开久恩堂了。你是为父世上唯一一个亲人,为父不能再任你离去了……”
寇欣止住了眼泪,忍着抽泣正色对父亲说,“爹爹,原谅女儿不孝。女儿现在已经加入了半山居,身边有了一群出生入死的战友。我还是想和她们在一起。”
寇欣自幼虽然调皮,但是从来顺从爹爹。寇占义从来没听过女儿敢有一次违背自己的意思。
除了方至成那一次。
寇占义勃然大怒,“是不是王大王那小子跟你说了什么?你怎可忤逆爹爹?”
“爹爹!”寇欣甩开父亲的手,站了起来,“王董……我是说王公子。他是我,还有我们几个姐妹的救命恩人,你怎么能这样说他?”
寇占义自觉失言,态度就软了下来,“怜儿,你本来就是爹爹唯一的女儿,是我们寇家的命根。你必须留在爹爹这里,不能整日在江湖上飘荡,成何体统?现在你也学会了武功,但是你练的那点断句残章又怎么有我们寇家武学精妙?从今日起,爹爹亲自传授你我们的家传武学,将来再招一房赘婿,把我们寇家继续传下去……”
寇欣的柳眉拧在了一起,“爹爹,你的计划很好。但是从我幼时,你就从来没有问过一句,到底我喜不喜欢你给我规划好的人生。这次我要自己做决定,我要回去半山居。”
寇占义再次被激怒,“你怎么变得这般不孝?爹爹的话你都不听了么?未嫁随父,出嫁随夫,这是几千年前圣人就已经定好的了!”
寇欣走向窗台,望着窗外夜色,“爹爹,以前我也是跟你一样想的,觉得自己应该把人生交给最疼爱自己的男人,待在他的身边,做个好女儿、好妻子、好母亲。”
然后她长叹了一口气,“但是在我经历无数磨难,来到半山居之后,王公子却告诉我,你是女人,但你首先是个人。人就应该顶天立地,要有能力依靠自己的力量活下去,不能把命运全都交到别人的手上,应该努力去自己把握。
我那时心里非常反感他的所言。这还有一点天道人伦么?王公子逼我们跑***我们喊口号,逼我们学认字。然后他还威逼利诱我们学武功。一开始我真的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么。他一不图财,二不图色,三不图名。
后来,我们几个女人组成了队伍,在江湖上助人为乐、惩恶扬善的时候,我们几个姐妹都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那一次,我才第一回看到了王大王欣喜肯定的目光。他说,你们终于靠自己的努力,站起来了。”
说罢,寇欣转过身,将她的脚向前挪了一步,“我有三位一起罹难的姐妹,其中两人裹了小脚,路都走不好。在王公子的鼓励下,她们把脚放开了。
王公子还花了很多钱找了名医给她们重新接了骨。过程很痛苦,但是现在,她们重新变得能跑能跳了。我看到她们那个样子,真的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这段时间,其实我有能力从半山居溜走,也有能力自己回来找你,但是我没这么做。我不想再回来,一是因为当年无知认错良人,没有脸面再见爹爹。但也有另一个原因,就是我不愿再过你保护下的生活了。
现在,我偶尔会想,如果我当年就拥有今天这样的能力,可以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就算遇到了错的人,也有勇气做回自己,而非就这么错一辈子。那么我的过去,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寇占义眼中神色逐渐凛然,他压低嗓子问,“怜儿,你到底什么意思?”
寇欣用她最坚定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父亲,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以后要走的路,不再要爹爹你管。
还有,我现在不叫怜儿,我叫寇欣。”
……
第二天早晨,半山居就开始乱成一团了。
怎么回事?丢人了,字面意思。
昨天寇欣夜不归宿。常再起床练武的时候发现她还没回来,于是天还没亮就叫醒了所有人,帮着一起找寇欣。
王大王头疼得直拍自己的脑仁子。今天就是除夕了,明天大年初一,那姓方的一家就要打上门来。自己正忙着准备决斗的会场,还得抽空包饺子贴对子,这边居然就走丢了一个大活人?
自己手下的销售组轻功都很好,从寅时就跑出去找人。但诡异的是,走遍方圆几十里,四下连河沟、草垛之类的地方翻了个遍,还敲了很多家的门,都没有问到寇欣的去向。
寇欣也会点武功,总不能这么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吧?难道又叫贼人劫走了?可是附近哪听说过有什么会功夫的采花大盗?
就在王大王愁得直按自己太阳穴的时候,突然从门外跑来一个吸着鼻涕、皴红了小脸的小女儿,身穿一件脏兮兮的破棉袄,拿着一个拨浪鼓。
“你好啊小妹妹,你找哥哥有什么事情吗?”王大王尽量展露出善意,但是平日里扮反派习惯了,那个表情依旧跟变态怪蜀黍差不多。
小女孩脑袋缩了缩,还是吸了一下鼻涕说,“叔叔你好,俺爹……不对,是一个陌生人告诉我,你要找的人在久恩堂,被寇堂主扣住了。”
“我才不是叔叔呢,我是大哥哥……等等,你说啥?”说到这里王大王才刚想起来,这小女孩不是王彪的闺女么?“我在找一个叫寇欣的阿姨,你是说她现在在久恩堂?”
小女孩点点头,“爹……那个陌生人还说,寇欣就是寇堂主失散的女儿。”
王大王心想,信息量好大!让我捋一下……也就是说我以前从贼窝里救下的寇欣,其实就是寇占义失踪的女儿。她当年没能和方至成私奔成功,而是被贼人抢走了。
诶?那岂不是说我已经是久恩堂的大恩人了?靠,寇欣岂不是早就知道我要求她家的武功?我则一直在得意洋洋地坑他爹?
有点乱!
“那么小妹妹,”王大王接着问,“你爹……我是说那个陌生人还跟你说了什么?”
“他说,那个大姐姐是被寇爷爷关了起了,她不是自愿留在那里的。”
“好!”王大王已经明白情况了,他掏出三钱银子扔到了小女孩手上,“拿着!大过年的,提前给你的压岁钱!”
“谢谢叔叔!”小女孩开开心心地跑了。
留下嘴角笑地僵硬的王大王在那里嘀咕,“挺好的孩子,就是有点蠢。要是喊我哥哥,我本来会给她一两银子。”
在一旁听了很久的苏琴过来问王大王,“欣姐没有危险真是太好了。”
“不危险,但很难受!”王大王摇头,“你没听见?她不想回去那个家,她是被她父亲关起来的。”
“但欣姐是寇堂主的女儿,道义上我们不能做什么。”
“道义?”王大王目光突然一凝,“那是孔家店的道义,不是我王大王的!”
第六十六章 后生问侠
大敌当前,寇堂主又搞出这么一出来。怎么办?
是否应该就这么认了,让寇欣重新回到自己父亲身边?
是否可以凭借自己作为寇欣救命恩人的身份,跟宼占义索要武学?
是否应该虚与委蛇,偷偷联系寇欣,说动她帮自己偷秘籍出来?
王大王的脑子被一团乱麻充斥着,像浆糊一样根本分不清。
他已经不太清楚,自己现在所做的决定,到底是为了利益,还是为了理念,或者只是为了满足自我感动。
他需要新鲜空气。
王大王走出院子,看到自己的同学们,正在勤勤恳恳地按照自己分配的工作,努力地劳动。
他走到每一个辛勤工作的同学面前,和他们开开心心地打招呼。说他们是同学,其实他们更像是同自己同舟共济的兄弟姐妹不是么?
他叫来了狗东子,召集所有人放下手中的活计,来到他身边。
看着熙熙攘攘的接近五十张年轻的面孔,一个决定在王大王心中逐渐清晰。
我王大王,在这个武侠世界,初心是不能改变的。
看看这些人,在来到我的半山居之前,都是一群面若死灰的人啊。他们才十几岁的年纪,就被生存压迫得没有了一点锐气,没有了一点志向。他们双眼无神,每天的梦想就是能够活到明天。
但是现在再看看,看看他们整洁的衣服,焕然一新的面貌,娴熟的劳动技巧。他们充满了自信的表情,甚至有点傲娇。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眼神——那才是十多岁的中二少年少女们该有的,满含着美好希望和幻想的眼神!
那么今天,让我试试看,我这半年多呕心沥血瞎折腾,到底获得了一个什么成果吧!
“同学们!”王大王笑着问,“今天叫大家来这里,是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们,希望大家都能畅所欲言,如实回答。”
“您说吧!”
王大王表情稍稍严肃了一点,提出了他的问题,“同学们,你们觉得,怎样才能算是一个大侠呢?”
大家不知道王大王葫芦里又是卖的什么药,开始议论纷纷。不一会他们就给出了五花八门的答案:
“武功,武功必须高强!”
“起码得吃穿不愁吧?”
“大侠跟吃穿有什么关系?丐帮不也有大侠?”
“得了,你见过几个七袋以上的丐帮长老缺吃缺喝?”
眼看有人就要吵起来了,王大王赶忙制止他们的争吵,“静一下,静一下,那就点名回答吧,让我先问问我身边的人。云英姐,你心目中的大侠是什么样的?”
云英思索了一下,“我不懂你们中原人的侠具体是什么,但是在我的故乡,恩怨分明,敢爱敢恨的人大概就是你们说的侠。”
“很有道理,狗东子你觉得呢?”
“啊?我?我觉得……好兄弟们在一起,开开心心呗,哈哈哈哈……”
狗东子笑了,一帮人跟着一起笑了。携挚友同游,无牵无挂,潇洒快活。这的确也是很多人对侠的追求。
“猪哥你不说话,肯定是在思考。你怎么想。”
“我觉得,大侠应该就是有能力的人。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猪哥的表情非常严肃,但是听懂他话的人并不多。
王大王觉得,掌握自己命运的方法很多,当大侠也只是其中一种途径。不过此刻,猪哥的话语是真诚的。
“的确也有人这么想。那么苏琴你是怎么想的?”
“我还真的没仔细想过这个问题,但是我觉得应该是讲一个义字,所行皆义,无愧于心。”
苏琴一边说,一边柳眉拧了起来。她一定又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对于一个喜欢把所有责任都往自己肩膀上抗的小姑娘来说,这个义字分量千钧。
“好!那么孟大哥,你是怎么想的?”
“曾经的我觉得……侠就是要为国为民,造福苍生。”
一个惆怅中带点犹豫的老孟,让王大王很不习惯。
如果那是老孟曾经的想法,那么现在他又是怎么想的?
总之,先夸一夸吧。
“我也的确听过这样的话,‘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孟大哥这话境界极高。”
“惭愧。”孟溯没再说什么。
“大侠要会武功、要自由、要有情、要有义、要心怀苍生。如果按照这个标准,你们觉得我王大王,符合几条?”
这下,只剩下面面相觑了。
武功?你是个弱鸡。
自由?你每天都要忙,没啥自由。
有情?你也没跟哪个妹子有过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故事。
有义?你坑蒙拐骗是基本操作,没讲过啥道义。
心怀天下?你就算有心,也没那个实力。
“你们这些人,还真是情商高,体贴。”王大王见所有人都闭嘴了,自己也被逗乐了,“你们就直接说吧,我王大王跟你们心目中的大侠差了十万八千里,根本不沾边。”
有几个同学发出了试图掩饰尴尬的笑声,结果让场面更加尴尬了。
“没关系,我也不觉得我和那些行走江湖、快意恩仇的大侠是一路人。”王大王继续说,“但我仍然想要当一个大侠,一个不会武功,整天忙得焦头烂额,还要坑蒙拐骗、机关算尽的大侠,一个比起小说中的豪气干云、光辉伟岸的大侠,更像反派的大侠。
能让我和小说中的反派区别开的唯一不同,就是我的目的。
我的目的是,而且永远是,要让所有人都能当上大侠。
我希望你们人人能习武,人人有本事,人人有活干。
我希望你们人人得康健,人人有闲钱,人人有自由。
我还希望你们人人会认字,人人能读书,人人能明理。
无论你们未来将会如何,我希望你们都能用自己的双手和努力去开创,不会被所谓的命运强迫着压低头颅,放弃自己的本意。
若遇到不公不义,你能击败他,而不是为生活所迫、为成见所困,选择视若无睹。
我希望你们,人人都是自己心中的大侠。
而我心中的大侠,就是能帮你们实现自己理想目标的人。”
同学们大多数都愣了,他们第一次听到王大王讲出自己的目的。他们眼中那个举止浮夸,整日奇谈怪论的王大王,终于能够看懂一点。
他的目的很简单,名、利、色、欲,对他来说都不算追求。
狗东子开始鼓掌,然后是孟溯,然后是苏琴,然后,所有人跟着一起鼓掌。
没什么好说的。他们此刻,也只能用掌声来表达他们对王大王的看法。
“好啦停一下停一下,”王大王,“我很惭愧,只是做了一点微小的贡献,不值得大家的掌声。哎那边那个没头脑和不高兴,我叫你们停你们就真停了,情商欠费么?”
过了一阵,掌声终于停下了,王大王清了清嗓子,说了今天最关键的部分:
“耽误同学们这么长时间,其实是有一件事情需要大家跟我一起去做。
有一位叫做寇欣的姐姐,曾经落难,后来被我救来出来。她是我第一批改造成功的女侠,所以大家可能不太熟。巧了,她就是寇占义堂主的女儿,结果她现在被寇堂主关了起来,而且似乎准备关一辈子。
当爹的把女儿像牲口一样关起来,这种事情在别人眼里算是理所当然,但是在我王大王眼里,那就是大错特错。如果我不去把寇欣姐姐救出来,那就违背了我的侠道,以后我也不用在半山居里胡吹海侃了。
但是大家都知道,我是个弱鸡,没什么大本事。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你们谁愿意跟我一起,去久恩堂要人?”
同学们相互看了一眼,响应声此起彼伏。
“愿意!”
“我也愿意!”
“我想打一架!”
“早听说那个姓寇的欠揍了!”
“干就完事了!”
“奥利给!”
王大王扶额,我当初就不该把奥利给这句口号教给你们,关键时刻太拉跨了。
“既然大家都愿意,那么请缝纫组杨小叶和年龄未满十二岁的同学留在这里镇守,剩下的人,跟我走!去寇府要人!”
“去寇府要人!”
就这样,以王大王为首,一群四十多个十来岁的孩子,手里拿着烧火棍、擀面杖、板砖和木料,浩浩荡荡地走在去往久恩堂的路上,去要人去了!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王大王,现在觉得自己就像是陈小春在演古惑仔,走路都带风!
第六十七章 聚义功
王大王一行人,黑压压的一大片,浩浩荡荡的走进了久恩堂座落的村子。
村民们没见过这个阵势,各个关门闭户,躲在屋子里面,从窗户缝中偷偷往外看,嘁嘁喳喳地议论: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难道是有人要来久恩堂踢馆?
赶紧去报告寇堂主啊!
于是,等到王大王他们来到久恩堂门口的那条小巷的时候,久恩堂的大门已经关得死死的了。对于一个打开门做生意的盐帮来说,这种行为就是典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
王大王回头看了一下身后跟随而来气势汹汹的同学们,站得小巷从头到尾都是人。一种豪情油然而生。
他走到久恩堂大门前,猛扣门环,大声喊,“半山居王大王,前来拜见宼占义堂主!”
无人应答。
再扣,“王大王前来拜见!”
仍是无人。
三扣,“再不开门老子踹门了!”
终于有一个童子,怯生生地从门缝里向外张望,壮着胆子大声说,“王公子,寇堂主说了,今日不见客!”
王大王也从门缝里眯着眼睛笑着看那个小童,“那你们寇堂主有没有跟你说过,老子曾经对他三跪九叩,行过拜师礼,算是他的入室徒弟。我怎么能算客人?”
“可是,那,那不是你以前骗探子露面,用的引蛇出洞的……”小童一时不知应该怎么回答。
“头都磕了,不能总是不认账啊?”王大王一挥手,“东子,开门!”
“得嘞!”狗东子一个纵身,直接跳入了院落内。还没等那小童发现背后有人,他的口中就被塞进了一团破袜子,拉到了一边。
门开了,狗东子已经把童子捆了起来扔在了地上。
王大王看了一眼那个童子,伸出一个大拇指对着狗东子,“看不出来,绳艺了得。”
狗东子笑着装模作样回了个礼。
“走!”王大王对身后的人一挥手,“跟我来!”
一行人继续前进,接着就有几个久恩堂的下人上来劝阻,口中说着什么,“王公子你这样不合规矩”、“寇堂主说了不见客”之类的话。
王大王一挥手,“捆起来!”
于是这几个下人就被狗东子捆得漂漂亮亮的,也扔在了路边。
接下来,又有几个下人拿着棍子冲了出来,口中喊着,“寇堂主有令,不得再前进,违令者格杀!”
王大王又一挥手,“别伤了他们,捆起来!”
于是这几个下人跟他们手中拿着的棍子,就被狗东子捆在了一起,也扔在了路边。
来到后花园,王大王对着宼占义的卧房霸气喊道,“欣姐姐,我来接你回去!”
二楼的窗户晃动,但是打不开。看来欣姐的确在里面,但是被锁起来了。一个声音传了出来,“大王,我在这里!”
听到这句话,王大王笑了。
苏琴高兴地对王大王说,“寇姐姐就在二楼,让我砸开门,接她出来!”
“谁敢在此造次!”
老气横秋一嗓子,卧房一直紧闭的门被一脚踢开,宼占义迈着大步从其中走出。
“我不发威,你这姓王的小兔崽子就以为我怕了你了么?居然狗胆包天,带着一帮人,跑到我久恩堂上,要抢我女儿?”
“老子才不是要抢你女儿,而是要放她走!”
“歪理邪说!我是怜儿的爹,她能去哪里不能去哪里,都是我说了算!这是王法、这是天理,你怎敢如此放肆?”
“天理?”王大王也撕下了他伪装已久的和善面孔,将自己积累已久的郁愤和对宼占义的不满和盘托出,“寇老儿!我早就想要骂你了!
你当年不也曾是个有情人么?欣姐的母亲早逝之时,你不也因为忧思难解,颓废了很多年?那些年里,你倒是有没有对欣姐尽过一个当爹的责任?执意拆散欣姐的时候,你到底问没问过她的想法?你考虑没她的感受没有?”
寇堂主一时语塞,不知从何说起,口中吼着,“你,你懂什么?这是我们家的事情……”
“你们家的事情?是你的事情吧,欣姐她什么时候有发言权了?
她凭什么不能有自己的想法?她凭什么不能决定自己的去留?以前她没得选,现在我教了她武功了,她有能力照顾好自己,可以自己做决定!
什么事情对她好什么事情对她坏,都要你说了算,你难道就都是对的?你错的事情多了去了!她到底是你的女儿,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只是你的一个宠物,甚至是圈养的牲口?
你说说,你做的那些事情,嘴上都是为了寇家,其实哪个事情不是为了满足你自己的控制欲?跟我打赌赖账也好,打白条让我帮你也好,你只要能满足自己的私欲,信义二字都能喂狗!
就这么把欣姐关起来,以后她见什么人,要和什么人共度一生,都要你说了算?你告诉我,除了没对欣姐进行**上的伤害,你到底和那些把她掳走了关起来的山贼,有特么的什么区别?”
“你!你居然敢如此污蔑我,我是她亲爹,和那山贼,山贼!……”宼占义已经语无伦次。
王大王使用了怒斥,效果拔群!
还剩最后一句!
“我从未见过如此,自以为是、因循守旧、厚颜无耻之人!呦!”
“啊!!!姓王的小子,我今日就要杀了你!”
寇堂主已经被彻底激怒,提起内劲,就要上来打杀了王大王。
王大王后退一步,口中喝到,“琴琴,上!”
苏琴拔出钢枪,一瞬之间连刺八枪逼退了宼占义。宼占义重新调整姿势,面露凶光,准备伺机再动。
王大王也是杀气腾腾,数月以来积累的怨气就要在此刻一抒,“很好,你先动的手!批判的武器无法代替武器的批判,兄弟们一起上!
小心点别把他打死了,打个半死……不对,七八分死就行了!”
当初苏琴不在,又有生意有求于寇占义。既打不过他,又不敢打他。现在苏琴回来了,老子也下定决心以后不做私盐生意了,还不赶紧趁机会痛扁你个老龟孙?
孟溯一套长拳,向着宼占义就攻了过去。宼占义提掌相应,连对三拳不分高下。
一鼓作气,再而衰。宼占义看准机会,反守为攻,起步提马,大开大合正攻过去。孟溯提气凝神,挡下宼占义拳腿,技法处处精妙。
但宼占义毕竟习武已有数十年,内功底蕴远胜于孟溯。一轮攻击不能奏效,就再来一套。
只见那宼占义拳腿越打越快,越打越流畅,孟溯渐渐被逼退,疲于应付。苏琴见机一枪刺去,再一次逼退了宼占义的攻势。
宼占义已经和苏琴、孟溯两人缠斗起来,抽不出手。王大王马上下令,“云英姐、东子,你们去楼上把欣姐放出来!”
听到指示,两人一左一右窜入了卧房,直冲着二楼去了。
宼占义转身意欲阻拦,苏琴的长枪和孟溯的拳头紧随而至,竟让他抽不出手对付云英和狗东子,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进入卧室。
“你们欺人太甚,就别怪我下死手了!”宼占义大怒,抬手起势,气转周天。三十六路天罡、七十二路地煞,一切内力如群星汇集流入丹田。一时间,他头上竟有丝丝白气冒出!
“聚义功!”宼占义大吼一声,提起拳头再次来战。
这聚义功,乃是寇家内功的本名,能将全身诸天内力均聚集与一体,将悍勇之气大幅提升。宼占义使出这秘不示人的功法,令他的拳脚威力一时间提升数倍!
孟溯看到情况不对,意欲抢占先机,便提拳攻了过去。
宼占义怒目圆睁,不避不让,也是反向一拳硬怼了回来,口中喝到,“风雪山神庙!”
两拳正面相碰,竟然激起一阵清风,裹着轻微的呼啸声向着四周散开!孟溯感到自己的拳头上如同对上了千钧劲力,正面对抗怕不是要指骨寸断,连忙撤势抽身。但是这一拳实在太过刚猛,残存的劲力已经足以将孟溯镇得连连后退,险些倒地。
还未等宼占义收势,苏琴的钢枪就乘机从左边刺向宼占义的心窝!
“雕虫小技。”宼占义口中微哼,右腿向后一步调整姿态,俯身猛抬左臂,竟然将苏琴枪头格开向天。苏琴还欲变招再攻,却见宼占义右拳已经紧随而至:
“倒拔垂杨柳!”
苏琴横起钢枪挡住这一拳,竟然也被这势大力沉的一拳打得后退三步,两手虎口痛麻难忍。低头看时,那钢枪竟然也有点弯曲了!
“武林后生,连凝气炼武都做不到,还在我面前造次!”
宼占义势头大盛,径直向着王大王走了过来,“今天我就杀了你这个小兔崽子,立个威!”
第六十八章 对错
“没想到啊寇堂主,”王大王已经开始给他鼓掌了,“没想到你还留了一个爆发技能,几乎导致了我误判局势。”
“呸,爆发技能是个什么玩意儿,”宼占义啐了一口,快步走向王大王,凶相毕露,拳头还在冒着白气,“说遗言吧。”
“遗言?好好听我讲话啊老大爷。我刚才说了,我只是‘几乎’误判局势。”王大王顿了顿,“其实我还是把这种情况考虑进去了。”
宼占义猛然停下来,脸上错愕,这小子还有后招?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缠上了几缕细丝。刚才一番激斗,加之心念大动,居然愣是没有注意到这玩意儿什么时候缠上来的。
王大王笑了。此时猪哥正好重新落在了他身边,将一根细丝放入王大王手中。
虽然完全不清楚他们在干什么,但是宼占义知道这是陷阱,心中大叫不妙!他赶紧想要扯碎这些细丝,却没想到自己抓住那些细丝的时候,身上的内力竟然如同池水陷入了窟窿一般,汹涌澎湃地随着那根细丝流走了。
况且他尚在运行聚义功,内力都凝聚在拳脚上,所以被抽走的速度更胜于一般。几息之间,他已经满头大汗,缓缓跪倒在地上。
苏琴和孟溯手中也一人拿着一根线头,慢慢站了起来。宼占义的内力正好补充了他们的疲劳。
狗东子走上前来,将跪倒在地上的宼占义双手捆在了背后,按住他的头,防止他反抗。
王大王走过来,拿着丝线笑着对寇占义说,“这个叫碧玉天蚕丝,能通透内力,本来是用来做衣服促进修炼的。但什么东西在我手上,总会多一些功能,比如设陷阱吸你的内力。”
就在这个时候,寇欣的卧室门被打开了。她冲了出来,推开了云英冲下楼,跑到院中紧紧地抱住了跪倒在地上的宼占义,对王大王哀求,“请住手!别伤我爹爹,求你们,别伤他……”
“不肖女,我不要你,咳咳,求他们。”
“爹爹,你就非得,非得走到鱼死网破的那一步么……”
“我,宼占义,只要还是一天寇家家主,就只有我说了算……”
“不好意思啊,”王大王蹲下身,跟宼占义四目相对,“你说的这种世道,我要将它全盘改变。什么君为臣纲、夫为妻纲、父为子纲,太不时髦了!总有一天,我要每个人必须相互尊重。任谁也不能对别人的自由说了算。
当然,这还是往远里说的。往近里说,明天大年初一,方家就要上门跟你打擂台了,到时候你没有我帮助,输得一败涂地,也就不再是寇家家主了。”
“呸!”宼占义想要对着王大王吐口水,无奈头低着喷不远,“我已经听怜儿说过了,那方家手中有一种秘药,你根本没有把握一定能让我从擂台上胜出……”
王大王斜着眼看了看寇欣,寇欣扭开了头,不敢对上王大王的目光。
也对,一边是救命恩人,一边是自己的亲爹,的确是个两难的情况。
“没事,我不怪你,欣姐。”王大王笑着对寇欣说,“如果见到自己的亲爹身处性命危险之中,但却无动于衷,我反倒要怀疑你这个人是否能与我共进退。”
寇欣惊讶地转过脸庞看着王大王,眼泪都止住了。
她这一生中,擅自做过的决定也有一些。但是这是第一次,在她自己决定了某件事后,那个她觉得最应该生气的人,居然表示理解她。
“我觉得,侠字写成一个人和一个夹,肯定是有它的道理的。
也许这个字本来的意思就是,侠,就是被夹在众人中的那个人。比所有人都为难,但却都要有人性的那个人。
所以女儿保护父亲是天经地义,父亲呵护女儿也是天经地义。只有过度的保护,变成了禁锢和伤害的时候,才是真正的违背了人伦天理。
所以今天,我要出来行个侠。”
王大王站了起来,一字一顿地说出了这句话:
“为了贯彻我的侠道,明天的决斗,我去打。”
所有人都愣了,所有人都看向了王大王的脸,连低着头的宼占义都抬起头,惊讶地看着王大王。
“大王哥,你不要开玩笑!”狗东子第一个慌了,“你就是一个弱鸡,你上擂台那是十死无生啊!”
“贤弟!”孟溯也来劝阻他,“那擂台上空空荡荡做不得手脚,只能是一对一硬碰硬。你身上没有武功杀招,真站在擂台上,你就如同废人啊!”
又是弱鸡又是废人的,这帮家伙真特娘的不会说话。王大王摇了一下手,“不要在意那些细节,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必要时,马上跪下,用最真诚的姿势磕头痛哭求饶,那个方鹏有可能会饶你一命。”云英一脸严肃,认认真真地帮王大王出谋划策。
“行了行了,谁说我一定输的?我就不能突然领悟绝世武功反败为胜?小说里面都是这么写的。”王大王一脸不高兴。
“大王!”这回是苏琴,她说,“我以为你就只是一个厚颜无耻、目无法纪的流氓,没想到你居然还有这等侠义觉悟。我觉得,你在我心中的地位,提高了这——么多。”
苏琴反复比量,最后用食指和大拇指比了一个豆粒的大小。
得,我这都快死了,在你那里好感度才加一?
只有寇欣思维比较正常,“可是,可是王大王你不是我们寇家的人,怎么能代表寇家上台?”
“别忘了,寇堂主可是正儿八经喝了我的敬师酒。从江湖规矩上来说,我得算是他的入室弟子,须得喊他一声师父。不过可惜了,这为老不尊的宁可背信弃义也不教我武功。”
王大王掩面做感动抽泣状,“但是寇老儿不仁,我王大王不能不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就让我绝世弱鸡大侠王大王出面打这一场擂台,就算是还了师父那从来没给施我的恩德。”
然后他抬头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眼中都是浓得化不开的忧郁和悲伤,“啊!!我真是这带明的第一好徒弟啊!”
寇欣见状解开了寇占义的绳子。狼狈不堪的寇占义站了起来,脸上依旧挂着愠怒,“姓王的,你不要以为你替我去打那场决斗,我就会感激于你!”
“谁要你感激?”王大王反唇相讥,“就你这个言而无信的老头子我才不稀罕你感激!说明白点,我现在连你家的武功都不稀罕!我明天上擂台,那是为了欣姐。保护你,那都是欣姐的面子,不过因为你是她的爹罢了!”
王大王走到寇欣面前,从猪哥手上接过一只鸽子交给她,“欣姐,你想留在这里或者跟我回去都行。如果你呆在这里,再被关住走不掉的话,就用这个鸽子和我们联系。”
寇欣看了一眼寇占义。而她的爹爹斜着眼睛看向旁处,身上的戾气已经消退了大半。
寇欣回头,将王大王给的鸽子推了一下,“信鸽不用了,我跟你一起回临洪河边住,看看明天的决斗还有什么能帮你的。爹爹这边,希望他能好好想一想。”
寇占义抬起头,用惊讶的眼神看着寇欣。
但寇欣没再理他。浩浩荡荡四十多个人离开了久恩堂,寇占义还愣在原地。
王彪走了上来,“堂主,进去休息吧,外面冷。”
寇占义动也不动,半晌才开口,“谁把怜儿在我这里的消息告诉姓王的小子的?”
王彪低了一下眉头,然后认真地说,“是我告诉他们的。”
“说罢,小虎子,”寇占义语气中居然没有生气,“你为什么背叛我?”
王彪望向了寇占义的卧室,那里有一个牌位,是寇占义当年亡妻的。这些年了,这个牌位从未蒙尘。它前面永远都有一炷香点着,没间断过。
“这不是背叛,堂主。你了解我,我是你养大的,我的命都是你给的,绝对不会背叛你。
但是,我也非常了解你,堂主。你可能自己都不记得了,这些年你每次逢年过节,包括怜儿小姐的生日和夫人的忌日,你都会自己一个人喝醉。是我照顾你吐干净了以后再把你搀回卧室的。你在半梦半醒之间一直在说,怜儿别走,爹爹不逼你,爹爹错了。你还说,怜儿娘我对不起你,是我没照顾好孩子,死了怎么去见你。”
寇占义的头没有转回来。王彪继续说:“我是个粗人,啥都不懂。但是我也有个女儿,我觉得,什么祖宗啊、基业啊、传承啊,到底哪个比得过至亲幸福快乐重要呢?至少这次,我希望堂主你不会再后悔了。”
“最后,”王彪顿了一下,考虑了一下才说出口,“我觉得王公子很有本事。我觉得他什么事情能解决。”
说完,王彪给寇占义行了个礼,退出了后花园。
寇占义抹了一下眼睛,才转过身来,缓缓踱步进入了卧室。他看着妻子的牌位,喃喃自语道,“怜儿的娘啊,你说,我是不是真的错了?……”
第六十九章 摆擂台
王大王带着几十号子人踢馆,得胜而归。回到老巢之后,王大王让他们各自散去,去忙自己的事情。毕竟除夕到了,晚上还要一起吃饺子。其实大家手头上活都挺多的。
寇欣有很多话想跟王大王说,但是真的沾在他面前,反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最后憋了半天,只有一句“谢谢”。
够了,这句话已经足够了。王大王叫刘媛带着寇欣去安排住处,然后自己一个人背着手走了出来。
刚出院门,就看见猪哥守在门外头,双手抱着,似乎在等他。
“怎么比我还闲?”王大王看着猪哥紧皱的眉头,心里觉得好笑。
这家伙以前在王大王面前都是笑脸相迎,而事实上他对任何人都是这样的,因为那是一副可以为他谋取最大利益的面具。但是这些日子以来,猪哥脸上这种营业专用的笑容越来越少,反倒是皱着眉头思考的时候越来越多。可能这才是他的本性。
猪哥还是恭恭敬敬地向王大王行了个礼,“王董,我在这等着,估计你需要我帮忙。”
“我需要你帮啥忙?说说看。”王大王眯起眼睛,脸上的表情写满了“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别人都觉得你整日胡言乱语、行为奇葩。我认为这算是个公正的评价。”猪哥瞅了一眼王大王的表情,继续说,“但是如果有人说你胆大妄为、喜欢冒险,这我就觉得不对了。”
说罢,猪哥顿了一下,凑近王大王继续说,“我仔细观察过,你不冒险,一次都没有。所以你肯定想好了明天的决斗要怎么打,会从现在开始布置。当下,你肯定需要我帮忙。”
王大王脸上笑意越发浓烈,“你陪我来一下。”
猪哥紧随王大王,来到了明日决斗用的擂台。擂台很简单,就是一个离地一尺高的木制台子,两丈见方,擂台上铺着红布,周围用缆绳围了起来。除了寒酸一点,跟江湖上常见的擂台没啥区别。
王大王看着新搭建好的擂台,问诸葛,“你们都跟着我很长时间了,知道我的功夫就是个弱鸡。我只有一个本事,就是抽内力,还得是同时接触两个人,才能从一个人身上抽内力给另一个人。如果单打独斗,我连抽内力的功夫都使不出来,因为内力没有去处。
所以大家其实也算是没说错,正常来讲这场决斗,我死定了。”
猪哥跟上话题,“但是你现在有了碧玉天蚕丝,这就相当于你有了更长的臂膀,还不用直接接触对手。”
“但是问题也来了,”王大王继续问,“这一场是拳脚决斗。我看过决斗书,双方不能携带任何武器、防具,只能赤手空拳打一场。我要是拿了天蚕丝,一定会被方家发现,那就是违规了,当场就要被判输。”
“这算是个坏消息,但是好消息是方家也不能用那个提升内力的‘庞心丸’了。”
“那我也还是打不过他。所以说,我还是得想办法——出千。”
王大王看了看周围,发现了擂台搭建时使用的几块石膏正放在擂台边上,就拿起一块,在手中写了一个字。
猪哥见状,心领神会,也拿起一块石膏,在手心写了一个字。
两人凑在一起,伸开双手互相看,然后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那个笑声,是那么的阴险、得意、狡诈……
……
第二天,大年初一。
各村各镇一早晨起来就在敲锣打鼓放鞭炮,村里的百姓都起个大早,走街串巷相互拜年。
而半山居的同学们有一项完全不同的活动:观看决斗。
昨天下午,王大王已经让孟溯带着几个会写字的人,抄写了几份大字报,贴到本村和临近其他村子,还挨家挨户进行宣传,将这场决斗大肆宣传了一番。根据王大王的要求,这些大字报的题目都取得异常骇人听闻:
“震惊!他竟代替宼占义,奔赴生死决斗!”
“师父这样对待他,他却以德报怨。到底是人性的光芒,还是世态的炎凉。”
“寇堂主贪生怕死的小秘密,看完请马上转告邻居!”
“宼占义和方鹏之间,十年前的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故事。”
“男人看了会沉默,女人看了会流泪。徒弟身残志坚,却遭到师傅这样的对待!”
虽然内容无一例外就是宣传大年初一的决斗,但是还是吸引到了很多过年期间闲着没事的村民。虽然是大年初一,但是除了拜年也没啥别的事情干。临洪河边的决斗场就在庙会附近,逛完之后去看呗?
所以等到日头渐高,决斗场旁边已经人堆人人挤人人踩人,站了乌乌泱泱的一大片。所有人都如同鲁迅所说,像是被拽着伸长了脖子的鸡一样,一边议论纷纷,一边翘首期盼决斗开始。
王大王带着几个人,第一个赶到了会场。他翻开围栏上的缆绳,非常不麻利地爬上了才半米高的决斗台,然后站起来拍打了好长时间自己身上的灰土,最后高举双手对着台下观众们大声喊:
“亲爱的父老乡亲们,我想死你们啦!”
台下爆发出了欢呼声。
“我王大王,携半山居全体师生,给您拜年啦!今天的决斗,是海宁府久恩堂和济宁府怀恩堂之间的生死决斗,但是却是由我这个久恩堂寇堂主的入室弟子代师父寇占义参加。
寇堂主他老人家自从收我为徒以来,我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打理生意、销售货物、抓捕贼偷、清查奸细、找回生女,这都是我给他办的事情!我让他们一家得以团聚,能够幸福生活在一起,但是说来惭愧!——”
话锋一转,王大王突然做俺自垂泪状,然后仰天长叹,“不知我是哪里还有不足,师父仍旧对我不满,未曾传给过我一招半式啊!”
假惺惺地抹了一下眼泪,然后他又重新振作了起来,“但是无论师父如何待我,我又怎能不义。今日,就让我以这无缚鸡之力的双手,还有这条狗命,还了师父喝我拜师酒的恩情吧!
哦对了,那杯酒还是我自己掏钱买的!”
事实还真就是这样子的,王大王只不稍微隐去了一些微妙的点。春秋笔法一向是抹黑别人的最好方法,尤其没什么见识的老百姓更吃这一套。他们只会按照自己听到的善恶来进行判断。只要带一下节奏,他们连王大王浮夸至极的演技都能全盘接受。
人群中间开始嘁嘁喳喳,相互讨论着王大王和宼占义之间的事迹。很快,一个舍生取义的光辉少侠形象立了起来,一个背信弃义自私自利把别人当成工具人的宼占义形象也产生了。
一个孩子坐在父亲肩膀上,大声喊,“弱鸡大哥哥,你要加油啊!”
“对啊废柴少年,不能放弃!”
“三脚猫功夫都不会的少侠,要活着回来!”
“菜鸡王少侠,就算你是菜鸡,也是我心中的少侠!”
“请一定不要死在台上!”
“对,死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不然我们会很伤心的!”
王大王眼角开始抽动。难怪我遇到的人说话都那么难听,找到原因了,整个带明的人估计都这个熊样的。
狗东子趴在台下问王大王,“大王哥,你说这么多有啥用啊?等下被打死的时候能更有面子一点?”
“屁!”王大王低下头偷偷说,“我想用舆论攻势打造一个主场优势,看看能不能争取更多人支持,打击一下方家的士气。话说寇老儿怎么没过来?这特么是他的生死斗,他倒是躲在家里当缩头乌龟了?”
“谁说我是缩头乌龟?”人群中走出一个老头,穿着黑袍粗布衣服,一身朴素的气息。定睛一看,居然是寇占义。
“寇堂主别来无恙啊,怎么没穿你的员外袍?”
“我今天就是来看看你的死活罢了。”寇占义没好气,但是看得出他已经放下很多东西了。他转动脑袋问,“我女儿呢?”
“她说不想见方家人,就没过来。别勉强她了。”
“救命恩人在拼死拼活,这闺女……哎,”寇占义叹了口气说,“罢了,姓王的小子你好自为之,输赢不必计较。早点求饶,别把自己弄死了,让我过意不去。”
王大王听出了寇堂主言语中的善意,于是意味深长地看着寇占义,看得寇占义心里有点发毛。
就在这时,远处的人群分开了,一群远道而来的人马逐渐靠近。
济宁府怀恩堂方家一行六七人,到了。
第七十章 对战
那方家人马为首者,四十有余,面若刀削,眼中透着狠劲,身上披着一条豹皮大裘,乘一批栗红色高头大马而来。
他看到擂台近在眼前,便将手在马背上一拍,口中喝到“呼”的一声腾空而起,踩着河岸边的柳树枝,三下五下飞到了擂台上。
他挥了一下双臂,整了一下身上的豹皮裘,给王大王抱了个拳,“吾乃怀恩堂堂主,方鹏!”
“好功夫!”台下人群马上有人喝彩,接着一群人跟着一起喝彩。
切,这群人,刚才还坚定支持我呢。王大王斜着眼瞅这些看客们。
这时,看客中又传来了一声,“看河上!”
看和尚?那里有和尚?王大王四下张望,结果惊讶地发现,临洪河上,真的有一个和尚。
他单腿站立,双手合十,就这么站在河上飘了过来!
仔细看,会发现他脚下,就踩了一根芦苇。
“少林轻功绝学,一苇渡江。这位大师的功夫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了。”孟溯点评。
临近岸边,和尚突然一跳,踩着河岸边的芦苇飞上了堤坝,然后缓缓落在了擂台旁边,双手合十姿势未改,低头拜道,“少林弟子恒净,特来公证此次角斗。本次决斗为生死斗,一方认输、跌出场地或者死亡后方能结束。”
靠,所有人登场都比我酷炫那么多,我多么想也装个逼。王大王心理非常不平衡。
恒净继续说,“现在,请双方交出决斗书中的赌注,房契和地契。”
寇占义从怀中掏出两张纸,放在了恒净和尚手上。方家也跑过来一个人,是老郭,同样交了两张纸到恒净手上。
方家人集体下马来到了擂台边,方鹏拍了一下掌,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他朗声问道,“宼占义,你为何不来送死?这个小子,你是是那个叫王大王的吧?你来干什么?”
王大王看了看方家观战的人,其中有一个青年,正是上次生擒老郭的时候,跳出来想要救他走的那个人。这个人应该就是方鹏的儿子方至成,他把久恩堂这边调查的还挺清楚的。
“我是寇堂主收的关门弟子,替师父出马天经地义。”
“行吧,在座的各位还有恒净师傅都听到了。请验身!”
恒净跳上台来,对双方进行了搜身,没有发现任何武器防具或暗器,于是示意决斗可以开始。
王大王正想要行个礼开始对战,那方鹏却直接一声吼,“我也不必多言,出招吧!”说罢,一掌劈了过来。
我靠,你个反派不要这么干净利落啊!话多一点行不行?
王大王转身拔腿就跑,但是擂台场地就那么大,往哪里跑?
加上他又不会轻功,跑得还没人家快,一下子就到了场地边缘了。
方鹏见王大王抱头鼠窜,不禁哈哈大笑,“我就知道那姓寇的老儿,绝对不可能收徒弟把武功教给外人。我听我儿子说,你会一门吸人内力的邪门功夫,所以切不可以直接触碰你。”
他面色突然一冷,“如果我在你吸走我内力之前,一掌打死你,你说你还有没有机会用你那邪功?”
“的确没有机会,所以我继续跑了啊,”王大王转身,沿着场地边缘又开始了逃亡。
“哼,跳梁小丑,吃我一掌!”方鹏滑步向前,一掌向着王大王打了过来。
“惯性漂移过弯!”王大王大吼一声,抓住场边的缆绳滑了出去!
“你认输了?居然自己跳出场地?”方鹏收住掌法,走到场地边缘,扶着缆绳往下看。
“你觉得呢?”台下响起王大王的贱声。方鹏定睛一看,王大王抓住了缆绳,两只脚努力往上抬,像一只没绑好腿的大闸蟹,样子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但是就是没有接触地面。
这时,方鹏突然觉得自己扶着缆绳的手上传来一阵空虚感,头晕目眩,周身内力都在从手与缆绳接触的位置迅速溜走!
他看到王大王抓着缆绳爬了回来,心中一惊,这小子又耍诈!
没错,昨天下午,王大王和猪哥两人花了很长时间,将碧玉天蚕丝埋在了缆绳之中。而此刻猪哥正率领一帮半山居的小伙伴趴在场地周围,抓着缆绳装作在看比赛,其实是在吸取方鹏的内力。
方鹏瘫软了下去,单膝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
王大王小人得志,站在他面前蹦蹦跳跳,耍了几个装模作样的运气动作,然后高声喊到,“怀恩堂的方堂主已经被我的无敌神功试用型虹吸**制服!请恒净师傅判决吧!”
台下观众不满意了,“搞毛?怎么那方堂主莫名其妙就虚了?这种决斗谁要看啊?”
“阿弥托佛,方堂主还未认输,所以决斗还要继续。”恒净作了个揖,柔声回答。
“好啊好啊,今天必须打死一个!”看客们又兴奋了。
“还得继续?真的要不死不休?”王大王摸了摸脑袋,“这不符合我的侠义慈悲人设啊。”
他四周看了一下,找到了一根掉在台上的柳树枝,然后当众把方鹏的两个靴子都给脱了。
“呸,真味!”王大王捂上了鼻子,然后用柳树枝挠方鹏的脚心,一边挠一边念,“快认输吧!不然你就要继续忍受可怕的挠脚心之刑!”
“太没品了!”看客们发出了一阵有一阵的嘘声。很明显,眼前的“决斗”完全不符合这些生活空虚乏味的人心中,对于“生死斗”的定义。
这时,方鹏突然抬起了头,脸上浮现出了赞许的笑容,小声说道,“你小子,是用了什么机关陷阱,延长了你抽取内力的范围是不是?”
“你也可以这么理解,”王大王一边挠脚心一边回答,“赶紧认输吧,你的怀恩堂马上就要归我了。”
“既然你设计我,那么我也不客气了。”方鹏突然一咬牙关,双眼迅速布满了红血丝,青筋暴起!失去的内力,又从心脉里涌了出来!
他给自己留了一招后手。把那个魔教给的“庞心丸”藏在了舌头下面!现在咬碎了服下,突然又有内力了!
王大王暗叫不妙,一手抓方鹏的脖子一手抓缆绳,想要再次抽光他的内力,但那内力涌出的速度居然超过了王大王吸取的速度。说时迟那时快,方鹏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跃起,拍飞王大王的手,翻身远离,重新拉起了姿势。
眼看他就要向着王大王再次攻过来!
王大王把柳树枝往地上一扔,两只手恰腰,“都叫你投降了,你说你不听,还要嗑药,怎么这么不乖呢?”
“你怎么知道我……”方鹏一愣,差点说漏了嘴,但随即又变得咄咄逼人,“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这般大言不惭?我实话告诉你,我现在内力更胜于我平日的三倍,而且我绝对不会再轻易靠近你,让你有机会吸取我的内力!”
方鹏一脸的胜券在握,“我下一次出拳,一定会用上我十成的内功!在你使出你的鬼蜮伎俩之前,就一拳送你归西!”
王大王也双手举起,一边挪动脚步一边做出一个摔跤动作说,“作为一个反派,你应该说‘我下一拳就要将你轰杀至渣呀,桀桀桀桀桀桀’这样。请敬业一点。”
方鹏一愣,“谁是反派?我为什么要笑得那么难听?”
反应过来之后他才找到关键点,“不对,你怎么还敢不投降?”
“我这不是在趁机调整站位么。”王大王笑了,把手按在了脚下的红毯上,“你真以为我刚才脱你的鞋只是为了挠你脚心?”
方鹏猛然低头,看到自己一双光脚。
一瞬间,内力快速流失的感觉再次冲了过来,这次是从脚底!
方鹏再次瘫软,暴起的青筋和眼中的血丝快速消退,整个人趴在了地上,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王大王和台下正在接收内力的猪哥相视一笑。
幸好知道方家藏了兴奋剂,谨慎一点果然是没错的。
要是知道,王大王和猪哥昨天在这块红毯里面,也穿入了横竖六条碧玉天蚕丝!
第七十一章 胜局
王大王拖着已经瘫软倒地的方鹏的腿,一路拽啊拽啊,在台下观众目瞪口呆的沉默之中,把方鹏拉到了场地边缘。然后,他一脚把方鹏踹了下去。
“液!我赢了!”王大王耍了一套似是而非的猴拳,然后造型摆了一个莫名其妙的白鹤亮翅,“还不快鼓掌?”
台下观众,只有半山居的人知道发生了什么,响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剩下的人都皱着眉头呆在原地没动。
王大王翻身下擂台,落地的时候差点摔了个踉跄。他跑到恒净和尚面前问道,“大师傅,这得算是我赢了吧!”
和尚微微点头。他早看出这场决斗里面满是机关门道,但是既然双方手里都不干净,那就看破不说破罢,“的确是王施主赢了这一场,按照之前的决斗书,怀恩堂应当将房契地契一并交给你们。”
王大王转身向着方家其他几个人的方向喊到,“听到了吗,你们怀恩堂已经我了!”
奇怪的是,怀恩堂的几个人就这样围在跌下擂台的方鹏身边,什么反应也没有。
王大王忙问恒净和尚,“现在请大师把怀恩堂的房契和地契给我吧。”
和尚将房契和地契拿了出来,交到了王大王手上。然后和尚突然凑近王大王,偷偷问了一句,“王施主不准备借着这个机会皈依我少林佛门么?”
王大王一愣,哪有突然劝人出家当和尚的?仔细一想,“恒净大师你跟无信小师傅是什么关系?”
恒净不好意思地笑了,“施主好慧根,这句话的确是无信师叔祖托我带给您的。”
王大王扶着额头回答,“那你帮我回复他,等我一两百年之后玩爽了浪够了会考虑的。”
恒净听到后不愠不怒,双手合十,随着一声阿弥陀佛,纵身飘然远去了。
退场也那么潇洒,好想学。
王大王回过头,高举契约书欢呼,“孩儿们,我们新门派的地皮有着落啦!”
半山居的同学们一拥而上,把王大王高高抬起,抛到天空中。欢呼声不绝于耳。
“先把他放下来!”宼占义扒开人群,挤了过来。
“寇堂主有何指教?”王大王今天开心,决定嘴上不刁难宼占义了。
宼占义低着眉毛望着地面,似乎在下什么决心。然后他眉头一展,似乎终于想通了、决定了什么事情,抬头看着王大王说,“大王,我们之间之前有不少龃龉误会。细细想来,其实都是老夫的不对。”
呦,转性了?还是准备再埋伏我一手?王大王落了地,饶有兴致的继续听下去。
“自从你来到海宁府已有半年,这半年中你的确助我甚多。现在,你不光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还将我们久恩堂救于危难之中。如果我再敝帚自珍,不仅枉活五十有二,也愧对先人教我的一个义字。”
宼占义突然正色:
“王大王,我问你,你想要我寇家内功,意欲何为?”
王大王也严肃了起来,周围的人都跟着安静了下来,听他说:
“我要用这门武功,大开门户,有教无类,授与天下人!”
“学了我家功夫的人,可会行不义之事?”
“不敢保证!”王大王一个字一个字回答。
“什么?”寇堂主眉头一皱,他没想到王大王居然会坦诚地交代,无法保证他教出来的人所行皆义。
“刀可杀人,亦可砍柴烹饪,此非刀之过;水可载舟,亦可覆舟,此非水之过。”王大王回答,“但没有刀,人一样可以用砖石杀人,有何区别?反倒是砍柴的樵夫和饭店的厨子没了生计。
我要将武功传授天下人,不敢保证人人拿那功夫来做好事。我只能引导他们,把功夫用在生产生活上,进而过上更好的生活。让他们更富裕,更有尊严,使他们向善。也许变革会有副作用,但是固步自封,只会走向灭亡。”
寇堂主一吹胡子,“危言耸听。”
“并非危言耸听!”王大王高声说,“多少朝代禁止金石刀剑?秦与元皆是如此。但是他们传了多少年?一样亡了。我要用功夫,给天下一个大义,给华夏一个海晏河清!
我行我效,皆出于侠义!”
宼占义大喝一声“狂徒!”但他脸上却笑了。
他从怀中掏出了一本《水浒传》,交到了王大王手上,说,“我今天也说明白了,你王大王不是我的徒弟。但我承认了,你就是我寇家武学的传承人!今后,世上再无寇家武学,你要把它传遍天下,给我家祖宗再添荣光!”
“您要传我武学?”超级惊喜!王大王兴奋地翻开那本《水浒传》,看了好一会,失望地合上了,“您老大不小的人了别老耍我啊,这不还是一本水浒传么?”
“说你小子聪明,有时候你又有些笨。”宼占义又从怀中掏出一个账本,“这是我书房中的账本,里有很多用墨水勾出来的的数字。按照数字去《水浒传》中按图索骥,找到那一页一行那一个字,就能组成武功秘籍。用黑墨勾出来的是心法,叫‘聚义功’;用红墨勾出来的是外功,叫‘水浒英雄拳’。自己拿回去练吧。”
这回是真的武功秘籍!王大王实在没想到这个意外收获。他本来已经完全放弃了,准备同海苗记往来,看看能不能弄一本过来。结果打了方鹏这个boss,居然就直接任务赠送了。
这次穿越之旅,头一次这么大方啊!
半山居的人开开心心,欢呼不断。但是除了他们之外,其他人都无比安静。看客们伸长脖子看着半山居的人在鬼叫,也听不懂为什么,就感到非常无聊,逐渐散去。
而怀恩堂的人,正围着方鹏。
方至成蹲坐下来,把父亲抱在怀中,轻声说道,“父亲,我们方家和怀恩堂兄弟们,几十年的拼搏,就这么输掉了。”
方鹏还没回过气来,他虚弱无比,嘴唇发白,但是胸中依旧郁愤难平。他说道,“不应该……不应该啊……”
“父亲,你听我说,”方至成的脸背着阳光,在方鹏看来,瞧不清楚是个什么表情,“你真的甘心我们这几十年的拼搏,都葬送在你手上么?”
“你!咳咳咳,我自然……”
“那么,我这里还有不少未央君赠予的庞心丸剩下,请您再吃一颗,重振雄风,杀杀那帮竖子的威风。”
方至成将黑色的药丸放在了方鹏的口边。
“可是!可是我们还不知道这种药,连吃两颗是什么效果……”
“父亲!我提醒过你,跟王大王合作更加保险。现在您不听我劝,刚好输在那王大王的诡计上,把我们的一切都毁了。您看那些人欢呼雀跃的嘴脸,您甘心么?”
“我!我本来计划周详,那都是……”
“您甘心么?”
“我……”
“您甘心么?”
在儿子的质问中,方鹏羞愤交加,勃然大怒,一口吞下了药丸。
一时间,方鹏青筋再次暴起,眼中血丝已经将整个眼白布成了红色!汹涌的内力在他体内如同灼烧的岩浆奔腾,既带来了强大的力量,又带来了无边的痛苦!
他要将这痛苦发泄到别人身上去!
方鹏一跃而起,飞身向着半山居的人群冲了过去,一双铁掌正对着毫无防备的王大王,直冲过去!
第七十二章 异变
方鹏飞身起来,一双铁掌向着人群中毫无防备的王大王打去!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
是眼疾手快的寇占义替王大王接下了这一掌!
巨大的劲力伴随着气浪,将寇堂主轰出人群。他强撑着停稳,两只脚在土地上划出两条沟。
而方鹏一招未成一招又至,落入人群之中,对着王大王又是一掌!
众人已察觉不妙,孟溯举剑,苏琴举枪,云英于两人背后运掌撑住两人,一同挡下了方鹏这一掌,勉勉强强!
“我靠!”王大王赶紧跑到孟溯背后躲起来,“果然你们混盐帮的没几个好东西,决斗都打完了,还是要赖账是吧!”
寇堂主定住了自己丹田中汹涌澎湃的内力湍流,骂道,“什么时候了还要消遣老夫!那方鹏不知道又吃了什么药,内力更胜之前十倍,当心!”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见场面凶险,也不敢围观,赶紧各自逃散了,只有半山居的人还在和王大王共进退。
王大王见机行事,连忙开始指挥排布阵型:
“所有人听我的!
寇堂主和老孟正面抗住方鹏!
苏琴绕后捅他菊花!
云英姐走位,找空隙射冷箭!
其他非战斗人员推到我背后,准备给前线提供内力供应!”
在这种紧急情况下,王大王主动担任团队指挥,得到了半山居同学们的快速响应。阵型一成,方鹏立刻被缠住了。
寇占义和孟溯在正面和方鹏对招,端的是硬桥硬马、真刀真枪。在方鹏强大内力维持的攻势之下,奇招巧劲几乎无用武之地。
方鹏大吼一声,“虽然我不能突破聚义功第八重,但是这等澎湃的内力,效果也一样!”
说罢,他运气于拳腿,竟使自己拳脚上冒出肉眼白烟,浓郁更胜于寇占义的聚义功绝招!
孟溯挥剑劈刺,方鹏居然拿掌来迎。方鹏一掌下去格在剑上,剑身火光四溅,而方鹏手上连一个红印都没有。
方鹏提拳攻向寇占义,寇占义也运起了聚义功。一个使出“逼上梁山”,直取心门;一个使出“倒拔垂杨柳”,防守反击。两拳交汇,方鹏劲力更胜一筹,打得寇占义连连后退!
就在方鹏重拳就要直击中寇占义时,从古怪刁钻的角度又戳过来一根钢枪。方鹏不得不撤回攻势,专心闪躲苏琴的暗枪。但闪躲之时,另一个方向上,云英的暗箭又射了过来!
更可恶的是,这几人一旦疲惫了,就会稍稍后撤,让王大王从半山居的人身上抽取内力提供补给恢复,看样子还能再战斗很长时间!
攻不能成,守不能久,退而无路,方鹏陷入了十面埋伏的苦战之中。
太可恶了!方鹏大怒,喝到,“这是什么阵法?何方高人传授于你?”
“此乃团队副本大阵,乃是万千血海中总结出来的最强实战阵法!”王大王得意道。
方鹏一边接应着苏琴的枪刺,一边扭头大喊道,“至成,快来帮帮爹!”
站在方至成身边的施德、周承信二人也看到堂主势头不妙,准备上去接应,没想到却被方至成拦了下来。
二人不解地看着方至成。
只见方至成悠然道,“没关系,再欣赏一会你们方老堂主,那举世无双的英姿吧……”
施德、周承信两人听罢心中一惊道,“少堂主,你什么意思?!”
……
与此同时,就在不远的半山居小屋中。
寇欣坐在窗前,从怀中掏出了一把小木剑。
那木剑做地歪歪扭扭地,上面写得字也歪歪扭扭的,要多丑就有多丑。
她知道送她这把木剑的人今天来了。她知道这人就在不远的地方。
但是她没有去看,她不知道该怎么去见那个人。
她应该爱那个人么?可是他骗了她,骗得好惨。
她应该恨那个人么?可是很多事情,似乎他也是身不由己。
起码在寇欣的心底,她一直希望,方至成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身不由己。
也许,万一,或者有那么微微的一线可能,就那么一点点……
那些年,那个像朝阳般温暖的“至成哥哥”,是真实存在过的呢?
其实,在贼窝里的那些年,寇欣就是依靠着着一丝丝的妄想,虽然很多次想要寻短见,但是最终没能下定决心。
生死她已经不在意了。她只在意当年的事情,是否有哪一件,起码有那么一件,是真的。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的咚咚咚的脚步声。寇欣帮忙把木剑藏在怀里,拭去了眼角的湿润,装作无事发生。
但来的人是王彪。他开门见山,“王少侠比武赢了,但是那方鹏赖账,又和寇堂主打了起来!形势不妙!”
寇欣听罢,赶忙站起来,随王彪一同去帮寇占义。
……
这一边,施德、周承信两人一听方至成不让大家帮方鹏,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看看方至成身边的吕迈、严必成二人不仅毫无慌乱神色,甚至脸上带着笑意。而最憨厚的郭茂,则拧着眉头不发一语。
再联想到方至成最近和吕迈、严必成走得特别近,而老郭是方至成的亲兵。
答案呼之欲出。
“少堂主!你这是所为何事!”施德大惊失色,“你要忤逆叛父么?”
“说得真难听,”方至成的笑容挂在脸上,但没人知道他这和善笑容下藏的是什么,“怀恩堂早晚是我的,我就是想办法提前一点。过程可能有点曲折,但我保证,这个堂口在我手上,比我那不中用的爹,要强得多了。”
周承信比施德镇定得多,“只要方堂主还在,我就只效忠他一人!”
方至成走过来突然挥起一掌,将周承信打得后退了五步,一口鲜血喷在了地上!
方至成冷冷地说,“从今天开始,怀恩堂只有一个方堂主,就是我,方至成!”
施德还想说什么,方至成已经对郭茂、吕迈、严必成下令,“抓起来,反抗就杀掉。不忠于我的人也就没什么用了。”
施德听罢,还没等几人动手,就对着方至成单膝跪下抱拳,唱道,“参见怀恩堂方至成堂主!”
方至成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不错,那就留你一阵吧。”
……
另一边,王大王也适时地提出了问题,“怀恩堂的其他人怎么不过来帮方鹏?”
狗东子耳朵贼尖,已经站在那里用神耳术听了老半天了。他故意大声地喊,“重大消息!怀恩堂内讧啦!方至成想要弑父夺权当堂主!”
这句话是说给方鹏听的。他陷入苦战,半天没有人来驰援,正是心中慌乱之时。突然狗东子的一句话,正好击中了他最糟糕的那个猜想。
也就是他心神不宁的一瞬间,手上动作稍稍迟滞,就被寇占义一掌打在胸口,连连后退!
站定的时候,方鹏觉得自己鼻子一热,有东西流出来。用手一擦,是血!
然后,他的眼睛也被红色模糊,疼痛让他不断眨眼,几乎睁不开了。眼泪流出来,也是血!
然后从喉头也泛起一股腥甜,也是血!
然后是耳朵!
寇占义也愣了,我这一掌应该没那么大威力啊?怎么就打得他七窍流血了?
第七十三章 带孝子与弱鸡
只见方鹏突然之间七窍流血,脚下步子也变得虚浮,身子摇摇晃晃,似乎是随时会倒下。
王大王见状赶紧下令,“先停手!”
众人暂时停止了对方鹏的围攻,警惕地看着好像喝醉了一样方鹏。
然后,方鹏就在众人眼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双手撑地,才勉强让自己不至于躺倒在地。
王大王没忘了口嗨,“方堂主,大过年的不用行此大礼,我没给你准备压岁钱!”
然后他小声嘱咐退到他身边的宼占义和孟溯,“寇堂主、老孟,你们小心点,过去看看这家伙怎么了?”
孟溯走了上去,宼占义也紧随其后,掩护他,防止方鹏使诈反击。
看到方鹏毫无反应,孟溯用两根手指摸了一下他颈上的脉搏,然后大惊,“走火入魔,急火攻心,怕不是全身上下经脉都伤损了!”
“哦?终于有一个比我更惨的了?”王大王一只眼大一只眼小,仔细考虑这个问题,突然恍然大悟,“怕不是连吃了两个那什么‘庞心丸’,结果嗑药磕出毛病了吧!”
此时,远处的方至成看了看被捆在地上的周承信,再看看已经跪倒在地无力反抗的方鹏,笑容浮现于嘴角,“时机已经差不多了。大家都全服下‘庞心丸’,我们去收拾一下残局吧。”
方至成、郭茂、吕迈、严必成、施德五人,齐齐取出庞心丸,一口服下。
一时间,人人内息澎湃,怀恩堂杀气大震!
狗东子最先发现这边情况不对,大声喊,“怀恩堂要杀过来了,大家小心!”
王大王回头看到怀恩堂五人腾空杀来,赶紧下令:“重整阵形,第二阶段来了!”
宼占义、孟溯、苏琴三人重整阵形迎敌。
怀恩堂五人气势汹汹杀来,不想侧面突然飞来五道暗箭!云英已趁刚才调整了位置,藏入了旁边的草丛之中,适时地发动起暗杀。
方至成猿臂长展,打飞了射向他的暗箭。其他几人也都做出闪避动作,落回到了地上。只有施德防备不及,被暗箭射中了肩头,嚎叫着落到了地上。
方至成唾了一口,“不堪大用。”然后他压低身体,运足劲力,如金钱豹跃起,扑向了宼占义!
郭茂、吕迈、严必成三人紧随而上。一时间四面皆敌!
一个方鹏已经应接不暇,这下来了四个,半山居方面战线瞬间崩溃!
郭茂、吕迈两人压制住了孟溯和苏琴,才十几个回合,孟溯和苏琴就已经受到重创,倒地难起。
严必成专心追杀云英。云英被重点针对,只得一边遁走,一边射箭反击。但已经暴露,还被黏住的射手,射不出好箭来,无法命中杀伤敌人。
只有宼占义和方至成尚可一战。但整个阵线都崩溃之后,宼占义也是腹背受敌。就在他躲开方至成一击长拳的时候,被赶至的吕迈一掌打中肋下,整个人飞了出去。再爬起时,一口血吐在地上,已经无力再战。
王大王不断给人补充内力,但是形势急转直下,支持他的半山居小伙伴们也已经油尽灯枯了,一个一个内力干涸,坐在地上扶着脑袋不能动弹。
方至成一挥手,“先住手。”
他手下的几人听命,没有下杀手。
严必成也已经抓住了云英,反剪双手押了过来。
方至成走到方鹏面前,蹲下,拍着他的后背说,“尊敬的父亲,啧啧啧,你看你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一点怀恩堂堂主的尊严?你说说,之前听说魔教赏识你,那个高兴地样子啊,像不像一条得到了骨头的狗?”
方鹏一口老血吐了出来,“你,你这逆子,你怎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方至成似乎很不理解的样子,“告诉你,我知道连吃两颗庞心丸会走火入魔。你猜猜,对你最忠心耿耿的邵青为什么突然告病了没跟过来?猜对了!我稍微诱导了一下,那傻子就吃了两颗庞心丸下去,现在气息奄奄,只剩半条命了。”
夭寿啦,带孝子行孝现场!王大王从怀里面掏出了一块地瓜干,一边啃一边看戏,还分了狗东子一块。给了苏琴一块,她不要。
“爹爹啊!你说说看,在你眼里,我不就是个工具么?我是你传宗接代的工具,是你的出气筒,是帮你当上堂主的助力。你叫我去勾引寇家小姐,你叫我犯险去偷秘籍,你叫我跟官兵周旋来保你安全,这种事多了。我小时候,你痛打我时,就没考虑过,有一天你也会成为我的工具?”
方鹏又想说话,但是口中却只有血吐了出来。
“你说说看啊,亲爱的爹,你倒是,有没有有过一回!就那么一回!问过我是怎么想的!问过我要什么!有没有过一回问过我,我要当一个什么样的人!”
方至成就这样揪着着着方鹏的头发,话语声从倾诉,一句一句变成了怒吼,然后变成了嘶吼!
王大王啃着地瓜干对苏琴说,“看了没有,家庭教育一定要给孩子公平的表达机会,不然很容易变态。”
苏琴剜了他一眼,谁要跟你探讨教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插科打诨。
方至成放开了方鹏的头,从他身上扯下了那件豹皮大裘,披在了自己身上。
他站了起来,俯视着自己曾经为马首是瞻的父亲,“不过现在,我再干什么也不需要经过你的允许了。我已经有力量了,整个怀恩堂都是我的了。”
他转头看了王大王一眼,走了过去。
“你无计可施了,”方至成说,“把聚义功的秘籍交出来,这是我实现梦想的道路上,最重要的一块拼图。”
王大王毫不犹豫地把账本和水浒传扔给了他,嘴里还都是东西,呜噜呜噜地问道,“你知道怎么读么?”
“以前没想通,现在明白了。从账本上找暗号,去水浒传上找对应的字句,拼出来。”方至成笑着把两本书从地上捡起来。他调查寇家这么长时间,就差这么一点没搞懂的地方,现在一点就通了。
躺在地上的宼占义扶着身边的树根坐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王大王!你、你怎么能把秘籍给他?”
王大王咽下口中的地瓜,回头问宼占义,“我把秘籍给他,然后被他杀掉;以及我被他杀掉,然后被搜出秘籍。这两者有什么区别么?”
好像的确没啥区别。于是宼占义又躺平了。
“哈哈哈哈哈哈!”方至成放声大笑,“王大王,你这个人真是,太有趣了!”
“谢谢,你不是第一个这么说我的人。一般人都直接说我是个逗逼。”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方至成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我记得你曾经口出狂言,说自己要当大侠,还要让天下人,人人都成为大侠,是不是?”
“是我说的。”
“你怎么有那么大的狗胆敢说这种话呢?”方至成问,“我查过了,你不过就是个废人,连内功都不能修炼。”
“你觉得‘侠’这个字,就仅仅是指的武功高强么?”王大王两眼盯着方至成,不避不逃。
“难道不是么?”方至成装作惊讶的样子,“一个弱鸡在江湖上能做什么?被做成白斩鸡丝,给人下酒么?”
没有力量的人能做什么大侠……苏琴心中一震,偷眼看向王大王。她第一次想起,自己之前的无力和迷茫,其实对于王大王来说,根本就是不值一提的困惑啊!
他会怎么说?
“的确,作为一个弱鸡,我太难了……”王大王叹了口气。
他也会认输么……苏琴的眼中蒙上了一层阴影,而方至成脸上浮现出一丝得胜的狂喜。
“我自从少年英雄会上被人打断了任督二脉,其实就已经跟这个世界不那么兼容了啊。
我也妄想过能拥有改变命运的奇遇,但是最后我发现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如果有馅饼,那后面一定是陷阱。
我经营半山居,也只是想要稳定生活,行侠仗义本来也只是当作谋生手段在做。但我发现这世道太不平,我实在看不下去。
后来我去找盐帮做生意,想要扩大产业,但是最后我发现所谓的江湖人士,真的讲信用的人也不多。
我想搞一本内功造福大众,结果发现整个江湖,人人都只是想着自己一家的利益。
结果,我帮的人,未必感激我。
我辛苦做的事,也未必有几人认同我。
我苦心孤诣费尽心力,却常常只换来他人曲解我、讥讽我。
做不到的事情啊,太多了,无计可施,无可奈何啊……”
苏琴第一次看到王大王这样沮丧。
是啊,如果没有力量,就会让人迷茫的话。那么这个世界上最迷茫的人,就应该是王大王了。苏琴还有一身武艺,而王大王,什么都没有。
就在苏琴也将要跟着陷入了惆怅之时,王大王的突然冷冷地盯住了方至成。
是的,那个整天吊儿郎当,没点正形的王大王,严肃地问出了这句话:
“但是,我是个弱鸡,我没本事,跟我想要当大侠有什么关系?没武功的人,就不能行侠仗义?能力有限,就可以用这个借口,事不关己、见死不救么?”
他一字一字地说:
“那种没有梦想的懦夫,跟一条咸鱼……有什么区别?”
第七十四章 残局
被王大王怼在脸上,方至成也是愣了好一阵,然后才叹道,“你这个人啊,真奇怪。所想所行,都不似是我们带明人。要不是你长了一张华夏脸,我真得以为你是那本演义小说里跑出来的世外怪人。杀了你太可惜了,不如跟我合作吧?”
“哦?”王大王盯着方至成,“怎么合作?”
“抛弃久恩堂,以后都跟我们怀恩堂合作。我会把所有我有的人脉、资源都同你分享。”方至成一抬下巴,使了个眼色,“只要你把那个姓寇的老头杀了就行了。”
“听上去非常诱人呢,”王大王说。
周围的人听到之后都吓了一跳,你不是真的要跳反吧?
宼占义更是挣扎着坐起来,惊恐地看着王大王,感觉这小子做得出来啊!
结果王大王歪着嘴说,“但是,我拒绝!我最喜欢做的事情之一,就是对自以为优势很大的人说不!像你这种亲爹都能背叛的家伙,谁会跟你合作?”
“还挺有气节!”方至成笑了,“那我试试先折断你两根腿骨,看看你的气节还有没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女声传来,“至成!”
方至成突然停住了一切动作,像是冻住了一样,他缓缓转过头,看到了自己最想看到,又最不想看到的人。
寇欣。她来了。
“你,你还,你还活着?!”方至成那张处变不惊的脸上,一瞬间闪过了无数情绪。但仅仅数秒之后,他就恢复了往日的冷漠表情,“真没想到,我以为你当年被虎豹叼走了。”
“没有被虎豹叼走,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王大王盘腿坐好,“她被你抛弃之后,让山贼掳去了,直到今年才被我救出来的。”
方至成站直了身子,但是扭过了头,始终没有再看向寇欣的方向。
寇欣的眼泪,随着她的话滚落在地面上,“至成,你为什么要这样……”
沉默。
“至成,你能告诉我吗,到底怎么回事?”
宼占义躺在地上,用自己好不容易攒起来的一口气吼道,“你还看不出来吗?这个逆子把我们,和他自己的亲爹,一起暗算了!”
寇欣捂着胸口,她已经泣不成声,“至成,到底、到底为什么?你到底想要什么?”
方至成依旧一动不动。
沉默。
只有寇欣的哭声,从隐忍到哀痛,再到绝望,最后哭到失去力气。
许久之后,方至成转过了头来。他终于开口了。
“怜儿啊……当年的事情,的确我也不想的。但是,我早就走上了另一条路,和你没有可能了。
你们都不知道为什么我们方家会你们寇家的武功吧?
当年你爷爷,寇老堂主还在的时候,我和我爹一起给他下了毒,搞坏了他的身体。
然后我们借着照顾他的名义,用各种酷刑折磨他,逼着他背出了七成的武功口诀。
我们还借着老堂主不愿意见败家子的名义,不让宼占义见他。因为他见了面,看到老堂主一身伤,那就败露了啊。”
宼占义瞪大了眼睛,“你,你们父子两人,真的是豺狼心肠!我爹当年待你们……”
“待我们怎样?待作物品还是待作牲畜?”方至成突然怒吼,“你可知道那个老东西是怎么对待我们父子的?欺辱!利用!许以期望!然后转头不认人!我父亲为他出生入死,认他做义父!老东西答应地好好的说要把武功传给我们,结果我们偷看他的书信才知道,他宁可那武学烧了,也不会给我们两个外人!宼占义,你这个废物,跟你那个无耻的爹,如出一辙!”
王大王斜着眼睛看了宼占义一眼,小声嘀咕,“居然还遗传。”
“后来,我和我爹终于离开了久恩堂这个鬼地方,因为我一不小心把那老鬼弄死了,”然后方至成大步流星走到方鹏身边,一脚把方鹏踢飞,“这家伙还打我了一顿,嫌我下手太重,害他没学成全套武功!”
方至成两眼通红,如同一只发疯的野兽,又走上去对着方鹏狠狠踢了四五脚,方才解气。他收拾了一下自己凌乱的衣服,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豹皮裘,背对着寇欣说,“就是我亲手杀了你爷爷,那年我才十二岁。我已负你甚多,反正还不起了,下辈子再还吧。”
然后他把手一挥,“怀恩堂的人,走,回府!”
吕迈走了过来,伏在他身边问,“堂主,这些人留着,将来……”
“我说了走!”方至成暴怒。
“但是老堂主……我是说方鹏怎么办。”
“扔在这里吧,任他们寇家要杀要剐。还有那个周承信,也不用带回去了。我们走!”
说罢,方至成轻功跃起,同郭茂、吕迈、严必成三人坐上马,策马离去。
远处的村落中,还有稀稀拉拉的鞭炮声和锣鼓声传过来。
这喜庆的声音,显得那么讽刺。
……
现在,王大王几乎是唯一一个还能正常活动的人。方至成一走,他就开始来回忙活。
“有没有重伤的人?很好,都不致命。”
“谁的内功还算充沛?贡献一点出来,优先给几个受伤的人疗伤!”
“狗东子,我知道你现在也虚,坚持一下,去镇上找大夫来跟大家检查一下!”
“内力枯竭但还能动的同学们先回去半山居,打坐运功回复内力,等回复得差不多了在来帮忙!”
“谁还有点劲,先把老孟和寇堂主扶回半山居去疗伤!”
“诶?还有方鹏和那个叫周承信的?先救人,救完了就绑起来,回头我要好好审一审这两个家伙。”
然后,王大王蹲在了苏琴面前,后背对着她。
“你干什么?”苏琴一脸不解。
“背你回去啊。”王大王头也没回,“顺便占你便宜。”
“呸,一脸贱相。”虽然骂着,但是苏琴还是趴在了王大王背上。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被一个没有武功的弱鸡背着走的一天。
苏琴其实不重,王大王背起她,走得一点都不费力。但是苏琴却随着颠簸,靠得王大王后背近了一点。
才过去了半年多,这个原本瘦弱的少年,现在后背也变得挺宽阔坚实的了。
为了打破尴尬,苏琴先说了,“你怎么不说话?”
“我在思考。”
“想啥呢?”
“我在想,”王大王严肃地说,“你最近是不是又有所成长。”
苏琴愣了一下,突然明白了什么意思,脸猛地一红。
王大王突然就觉得抓着自己肩膀的小手,一下子变得像鹰爪铁钳一样,几乎要穿透皮肤扎进肉里了。
“嗷嗷嗷嗷琴琴饶命!我不敢了!”
“你说点正经的行不行!”苏琴嗔道,“现在咱们怎么办?辛苦了这么久,一场空?”
“怎么一场空呢?琴琴,你从我胸前怀里找找看……
不对,不是那本一阳指的房中妙用……在另一边……”
苏琴从王大王怀中掏出了两张纸。
那是怀恩堂的地契和房契!
“你的意思是……”
王大王继续背着苏琴往回走,但是他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了,“对,我要打上怀恩堂,把欠我的抢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