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扶明录TXT下载扶明录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扶明录全文阅读

作者:浪得虚名     扶明录txt下载     扶明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186章 有客自远方来

    贼兵入境,堂堂两府总督避而远之,此举可谓极其无耻,但在明末这几年实属常见,开门投诚者比比皆是,甚至还有远迎几十里的呢,所以马士英并不觉得自己有多丢人。

    而且若是放在别的巡抚身上,正好趁机巴结,可路振飞不一样啊,为人正直实在看不惯马士英所为,于是忍了几天终于直言:“此时总督当在庐州府主持大局,赖在凤阳算什么事?”。

    马士英长叹,双手一摊:“本督要兵没兵要银子没银子要粮食没粮食,拿什么和贼军打?”

    一语将路振飞憋的哑口无言。

    是的,打仗就是砸银子,而且眼下你就是有银子也没兵,前两年黄得功驻兵定远守护凤阳和泗州的皇陵,后移守庐州期间同刘良佐来人合围张献忠,那是干一场赢一场,张献忠被揍的只能躲在深山里不敢露头。

    想想当初多拉风,多带劲,若黄得功和刘良佐还在的话,又岂惧白旺的狗屁先锋,杀人王张献忠牛逼吧,黄得功五千人马就干的抱头鼠窜。

    问题是黄得功不在啊,如今整个庐州府才千把人,拿什么给人打呀。

    有心无力干着急,这可把路振飞给憋坏了,又懒得看马士英那张脸,每日早早出府,时而去高墙内找朱聿键聊聊天,说说这天下局势,相对而叹。

    那东厂常宇虽力挽狂澜,将北方局势稳住,但朝廷也已到了强弩之末,南方这般大乱,只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朱聿键关在高墙内七八年,消息闭塞不知窗外事,也就最近路振飞来的勤从他嘴里知晓了些许,而且特别感兴趣的就是听那个东厂大太监故事,大明竟然出了个这么个奇人!

    “他竟能以己之力破贼平乱,若是南下岂不……”朱聿键话没说完就被路振飞打断:“打仗不是匹夫之勇,打的是粮草是银子!不是质疑那太监能力,而是朝廷此时无力,说白了就是没银子没粮食,这仗怎么打?”

    “打仗是要花钱不假,但打仗要全靠银子砸,那这仗还算是人打的么,大家就比谁银子多好咯”朱聿键苦笑摇头:“那小太监在北边苦战数场,连连告捷,人家靠的是用银子砸的么,朝廷有那么多银子?”

    路振飞也是一脸苦笑:“他怎么打的本官不知,但大部分人打仗靠的都是银子砸,别人不说,崇祯十五年,闯贼合兵围困开封,当时兵权在握左良玉拥兵自重不受节制,考虑到左良玉曾是侯恂的老部下,朝廷以候恂代替丁启睿总督保定七镇军务以解开封之围,可即便这样,左良玉还在讨价还价,最终侯恂无奈发帑五十万与他,左良玉才发兵和李自成在朱仙镇开战,当然了最后还是打输了,您瞧瞧,一场仗就五十万啊!”

    朱聿键也忍不住唏嘘:“若如此,可怎么办呀?”

    “能怎么办”路振飞抬头望天:“听天由命吧,南边战况紧急,朝廷绝对不会允许贼军攻破南京,或许那东厂太监也快来了,但愿他有办法吧”。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来又能如何,手里和那马士英一般,没银子没兵没粮食,靠他自己望上冲啊”朱聿键一声长叹:“即便他能从北边带来兵马,可远水难救近火……等来只怕黄花菜都凉了”。

    “既能异军突起,自有与众不同之处,或许他就有那神仙手段也不准”路振飞微微一笑:“除非传闻有假!”

    “巡抚大人,巡抚大人……”就在这时随侍匆匆奔来,见其如此慌张路振飞眉头一挑:“天塌了啊!”

    “大人,天没塌,不过东厂的人来了”。

    呃?路振飞一怔,朝朱聿键看了一眼,起身问道:“东厂的人来此作甚?”

    “不知,刚来十余人到咱衙门一脸风尘仆仆,看得出来是远道而来,说是见您……”路振飞心中一动:“领头的多大年纪?”

    “很年轻,不超过二十,一身杀气……”随侍话没说完,路振飞就急急离去。

    凤阳城并不大,路振飞不足一刻钟就回到了巡抚衙门,直奔大堂而去,就见马士英正在和一个年轻太监在喝茶聊天,于是赶紧向前见礼:“下官路振飞见过督公大人”。

    那年轻太监赶忙起身:“路巡抚……呃,咱家东厂贴刑官春祥,并非督主大人”。春祥微微一笑,心道这路振飞怎么如此莽撞。

    呃……路振飞闻言果真一怔,或许近来和朱聿键说多了常宇,又或者总是盼着他南下所以惊闻有东厂的年轻太监前来,便误以为是常宇。

    “失礼,失礼,春公公勿怪”路振飞深表歉意,心中却很是疑惑,东厂的人到这来干什么,想着便朝马士英偷偷瞥了一眼。

    马士英也不知道,他闻得东厂有人上门时心里那叫一个恐惧,毕竟心虚的很,贼军入境作为总督的他却躲这里来的,以为是朝廷派东厂的人来查办他。

    只是和春祥聊了会天,才渐渐松了口气,虽没套出话但也很明显不是奔着他来的,因为这太监根本都不认识他,甚至没听过他的名字。

    路振飞入座和春祥客套几句后就忍不住了,直接问明来意,春祥淡淡一笑:“可否借一步说话”。

    马士英很有眼力见赶忙起身告退,看来没自己啥事,太好了。

    “咱家奉旨调查一件秘案,需要路巡抚协助”春祥单刀直入。

    路振飞眉头一挑,心中一惊,难不成自己涉及到东厂的某个案件了,这个不妙啊。

    “路巡抚不要多想,只是协助问些话而已”春祥察言观色,知他想多了,看来东厂的名头还是太晦气了,谁都不愿挨上一丁点。

    “春公公只管问好了”听春祥这么一说路振飞也松了口气。

    “事关前唐王朱聿键”春祥顿了顿:“路巡抚对其知之多少……”

    路振飞又惊又疑,这朱聿键都关押七八年了他还能涉及什么案件,还是说因为自己近来和他走的近被别人捕风捉影了……

    “下官去年偶然探视见其有礼有节谈吐不凡,近来无事亦去探视数次,不过皆为闲聊并未涉及朝政……”

    路振飞还算坦荡,说了七七八八,春祥听的仔细神情淡然,许久微微点了点头:“路巡抚既与那废唐王熟悉,可否引见一下?”。

    扯淡,你们东厂既然是来查案都直接可以提人还需要毛的引见,路振飞可是个明白人,东厂,废藩王,秘案,这三个关键词随便一个都是扫把星令人避之不及,如今三合一威力更甚,谁脑子有病才去往上贴。

    于是婉拒,言之尚有公务处理,仅遣家丁带路。

    果然姜是老的辣啊!这种官场老油子太懂的避嫌了,但凡涉及皇家之事,恨不得捂着耳朵跺着脚,我不听,我不听……

    出了巡抚衙门春祥苦笑摇头,这短短几个月他同常宇一样从一个杂役太监快速成长,经历了太多的是是非非,但是若论心计远逊常宇,甚至连这些官场老油子都不如,看来自己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呀。

第1187章 暴毙

    高墙之内,春祥和朱聿键相对而坐,两人之间粗陋的桌子上防着两杯茶,茶倒还不错是路振飞之前送给朱聿键的,此时用来待客。

    “宫里来的?”朱聿键看着面前这个年轻太监与他之前见过所有的太监都不一样,之前见过的要么是低声下气眼神闪躲,要么就是那种落井下石盛气凌人之态,可眼前这人神色自若,不喜不悲。

    “东厂的”春祥拱拱手。

    朱聿键眉头一紧:“莫非是常公公?”

    春祥笑了:“看来我大哥真的是名扬天下了,连着高墙之内也闻其名”。

    朱聿键一怔,随即苦笑:“公公勿怪,数年圈禁人都傻了,听风就是雨”。

    春祥微微一笑,并不言语只是盯着朱聿键仔细的瞧着,这自小苦命的王爷费九死一生的劲才坐上藩王的宝座,偏偏又不是个安生的主,一个折腾就把自己折在这高墙之内七八年,曾经的风华正茂的青年,转眼就要奔五了,这数年折磨看上去已近古来稀。

    可即便已经这样了,命运依旧不放过他,京城暗藏伏兵之事春祥曾问过常宇,根本不可能和朱聿键有关系,但皇帝非要往他身上撇关系。

    原因虽不能说破,但大家伙心知肚明。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讽刺的是偏偏就因为是同根生才惹来的杀身之祸。

    便是平民百姓兄弟不和亦为常事,两代之后已没了什么亲情甚至互相嫉妒,嫉你有,笑你无,同宗本家交恶的不在少数。

    平民百姓都这样,何况九五之尊的皇家,父子反目兄弟阋墙再平常不过,相对老百姓之间的结仇最多是不来往,可皇家动辄就是杀身之祸。

    当皇帝一脉的自然是处处防备其他支脉篡位,哪怕是灭了国也不能落与他脉之手,而这些藩王同样不乏有这种心理,凭啥都是老祖宗的子孙,就你家一脉坐龙椅,日久生恨,恨不得死绝了亡国了才好。

    哪怕是被别人做了天下,老子心里都舒坦。

    所以皇帝一般找到藩王的把柄就会毫不留情的削爵贬为庶民关在高墙内,而藩王么也同样见死不救,崇祯帝就是最好的例子,在他最后的一年多时间四处募捐,各地藩王就没个鸟他的,因为都想看他这一脉倒霉绝种,哪怕是灭国都无所谓,或许换了别人当皇帝,俺们过的还舒坦些呢。

    朱聿键是个有故事的人,这一生起伏太大,什么都看开了,春祥虽面无表情话也没超过三句,但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吾死期是不是已至?”

    他七年前因擅离封地,擅自拥兵被贬为民押此地守祖陵,然后被太监石应诏虐待,但这里有个疑问,那太监到底是私人所为还是人为授意?

    若是私人所为,死不足惜,可怎么会被隐瞒七年之久?

    若是人为授意,其死因或许是执行不当,弄了七年还没给弄死,到底是要杀他还是保护他?

    这个已成无头案,谁也不知道事情本质。

    但眼下,自己被关了七年,和外间早已经断了联系,东厂的突然找上门能有什么好事?若是皇帝赦免则会遣宫里太监传个话就行了没必要东厂的过来。

    东厂是干啥的?

    所以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春祥没说话,起身背着手沿着高墙边走边抬头看着天空,朱聿键也起身依在一棵柱子旁边目光随着春祥的身影来回晃动。

    “你本该死定了,但有人不想让你死,你想不想死?”转了一圈春祥走过来劈头就是这么一句,朱聿键定时懵逼了,半响才回过神来:“蝼蚁尚且偷生,吾自然不想死,至少不想就这么死了”。

    “若你不想死的话,那今儿就先死在这吧”春祥绕口令一样淡淡一笑,朱聿键眉头皱了起来:“可否让我知道为什么非死不可”。

    春祥也不隐瞒,便将京城暗藏一股势力说了,朱聿键大惊:“吾与此事绝无关系,绝无关系!”

    “这重要么?”春祥嘴角一抽,朱聿键顿时愣了,一脸颓废:“是的,不重要,只是……”猛地抬头道:“但若吾这样死了,岂非坐实了罪名”。

    “不会”春祥摇摇头:“不管此事是否与你有关,都是皇家丑闻掩都来不及自不会大肆渲染,而对那位来说,你只要死了就可以了,有没有罪名也不重要了”。

    “是了,是了”朱聿键一声叹息:“既然那位让吾死,可公公为何又要出手相救”。

    春祥呵呵一笑:“您瞧咱家是那么好心的人吗,咱家不过受人之托,有个人很欣赏你……”

    夜幕初降,巡抚衙门里,路振飞置了酒菜为东厂的人接风,陪客自然是他的顶头上司马士英,只是左等右等还不见东厂一行返回,眼见天色黑了下来,便令人去请。

    家丁还没城大门,春祥一行便匆匆返回,也没过多客气稍作洗漱便入席大吃海吃,马士英不停的旁敲侧击还是没弄明白这帮东厂的人说来为何,也曾偷偷问路振飞,不过路振飞总是双手一摊,摇头不知。

    “南边贼军闹的紧,南京一天三次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朝廷那边怎么没的反应,还有那常公公可来了?”眼见套不出来此目的,马士英只得问些别的了。

    春祥却略一沉吟道:“或许就在这两三日,督主大人便可抵达此地”。

    啊!马士英和路振飞顿时一惊,对视一眼各怀心思的默默喝酒。

    酒席散的早,因为春祥吃的快加之他和两人也没啥共同话题,吃完就散。

    “见白(路振飞字)吾有事与你商议”酒席刚散,马士英便叫住路振飞,走到门口的春祥却突然返身:“马总督稍待一下,咱家有点事要先同路巡抚说说“

    ”春公公您先请“马士英客气的拱拱手,转身离去。

    路振飞皱着眉头看了春祥一眼:”春公公,那些事下官不想参与,也不想知道太多……“

    ”路巡抚多虑了“春祥微微一笑:”只是知会您一声,那废唐王刚刚暴毙了“。

    啊!路振飞惊骇不已,随即揉了揉脑袋,长呼一口气:”受那石贼折磨七八年,本就几近油尽灯枯,能撑到现在已算奇迹,死了也算是解脱了吧“说着拱拱手,转身离去。

    ”大人,这姓路的……“一个东厂番子瞧见路振飞这举动很是不忿,春祥耸耸肩微微一笑:”咱家早就说了吧,这些当官的哪个不是老油子,这种事他们连听都不想听的,更不会去探究,何况咱们做的小心,不会漏出破绽的“。

    路振飞出了大厅快步朝偏院走去,眼见四下无人这才呼了口气,拍了拍心口摇了摇头,终究还是给弄死了,终究还是躲不过去,只是这个奸诈的小太监为何总想拉自己下水,是试探么?老子十几年官场白混了么能上你的套。

    ”见白,见白,这里“就在这时,马士英在不远处的亭子里朝他招了招手,路振飞定了定神快步走了过去,拱手道:”马总督要与下官商议何事?“。

    马士英一声哀叹,向前一步揽住路振飞的胳膊在亭子里的石凳坐下:”见白啊,你刚也听说了,那姓常的太监两三日就要到了……“

    ”所以呢?“路振飞哼了一声,他已猜到马士英要找他干嘛来了,无非就打掩护说好话,担心被东厂的人查办擅离职守之罪。

    …………………………

    伙计们,走走票!

第1188章 施法

    淮河北岸怀远县,隶属凤阳府与其一河之隔。

    县城东南十余里河畔的一个村庄被篝火映的通亮,全村老小挤在一大户门外探头探脑看热闹小声议论着什么。

    这大户人家姓郭,远见有名的富户平日修桥铺路颇有善名,只是近来家中出了怪事,其小女得了失心疯,如花似玉的姑娘突然间举止疯疯癫癫每日风言风语,有人说中了风邪,有人说沾了脏东西。

    郭家老爷疼爱小女,花重金请了各路神仙来降魔捉妖都不见起任何作用以至于心神疲惫极尽崩溃。

    恰此日,有一云游道人至此,闻此事便主动上门为其辟邪,郭家大喜说了好话又备足了银子,便让那道人施法。

    各种眼花缭乱的法术过后却未见作用,那道人愁眉不展思虑很久将郭家人拉至一旁道,妖孽入体太久,需灌其阳气方可驱邪!

    意思郭家人都听明白了,但……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呀,将来可还怎么嫁人,可若不为其灌阳气,那道士说了活不过三月。

    实在不行到时候招个上门傻小子得了,总不能真的让闺女就这么死了吧,郭家人最终一咬牙同意了,那道人又说此法会损其三成修为,只是他慈悲为怀顾不得那么多了,郭家懂其意思,便又备了许多金银。

    就在那道人就要入房施法的时候,家丁匆匆来报:“门外又来了个道士,说可降妖除魔,无功不受禄”。

    咦,往日有僧道施法都是先备金银,成不成都不会退的,这不请自来的道士竟然不成不收银,看来是又真本事的,于是连忙让人请进来,这边又赶紧冲进房内阻止那道人施法。

    眼见好事被打断,那道人很生气,冲出门外大声嚷嚷:“若误了时机,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贫道乃玄武大帝座下四大护法之首转世,不信本座,却信一个没来头的道士?”

    “你一口一个贫道又是本座的,你到底是哪颗葱?”李慕仙走进来正好看见那咋咋呼呼的道士,打眼一看三十多年纪,一身家伙什也挺齐全。

    那道士闻言一惊,抬头望去便见一仙风道骨,手握拂尘背后插剑的道人正眯着眼看着他。

    “吾乃终南山玄灵观卜阳子,敢问这位道友是?”

    李慕仙噗嗤一声笑了,手中拂尘一扬:“你玄武大帝的座下转世若是出身武当倒也说的过去,那终南山是奉太上老君一脉,你扯的都是啥,还不快滚!”

    “哪来的妖道招摇撞骗到了本座这了”那卜阳子被李慕仙一声厉吼吓了一跳,不过毕竟是跑江湖的,仅仅神色一变随即便要倒打一耙,说话间手中长剑一指,一条火龙呼啸而出直奔李慕仙脸面。

    李慕仙翻了个白眼,一脸的不屑,不紧不慢探手一招竟将那火龙捉在手里:“这种雕虫小技也来丢人现眼?”说话间那火龙竟在其手中熄灭。

    这一幕看得众人讶然失色,便是再门外瞧热闹的常宇也是皱了眉头,他们行军至此,夜间难渡淮河便在不远处扎了营,和李慕仙几人无聊便在周边逛了逛,恰好闻这里有道士捉妖好奇之下前来围观,而李慕仙有心显摆便自告奋勇,却将卜阳子的好事搅合坏了。

    常宇并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没有法术,至少后世的他没见过,他也曾看过一些揭秘视频,那些眼花缭乱的做法多是些障眼法,比如火来火去的都是以白磷易燃之物加上手法用来唬人的,诸如此类的还有很多,有兴趣的朋友可以搜了看看。

    比如眼前这卜阳子那条火龙就是挺唬人的,看的围观百姓哇哇大叫,却被李慕仙轻易破了,卜阳子心中一惊,嘴上却骂道:“雕虫小技?那就让你见见道爷的真本事”说着双手十指相抵,嘴里快速念叨着什么,突然之间周身起风,众人惊骇,便是常宇也是一脸疑惑,这风说起就起是怎么个门道,总不可能身上带着电风扇吧。

    然而令人惊骇的还在后头,那卜阳子头上突然又三股青烟袅袅升起,随即渐渐边粗再看时已成了三条吐着信子的毒蛇,朝李慕仙张牙舞爪。

    李慕仙脸色也变了,眼睛眯成一条线,冷冷道:“竟修此邪术!”

    “此乃仙家大道,你这野道人知道个p”卜阳子一声厉喝:“去”那三条青烟所变的毒蛇闪电般朝李慕仙门面扑去。

    李慕仙不敢小觑,双手捏了个诀大声喝道:“兵临阵者皆阵列前行”话落背后一道青光闪出,却是那前些日他用雷击枣木削成的一把木剑,此时却似一柄天兵凌空飞起。

    那木剑凌空而起去势如电,一个眨眼功夫便将那三条毒虫的头削掉,青烟散去落地无痕,那卜阳子却一口鲜血喷出跌倒在地。

    “神仙斗法啊”围观人群里不知谁低声呼了一句,众人纷纷附和不绝,而常宇却像傻了一样,他感觉自己整个人生观受到了冲击。

    老子穿越道仙侠世界了么?

    他向来不信鬼神,更不信什么佛道大罗神仙的,可是眼前这一切即便他是从后世穿越而来的,也无法解释。

    那卜阳子头上的烟怎么变成蛇的,又怎么能听他指挥会进攻人?李慕仙背后的木剑为何能自己弹出,即便有机关却又怎么能在空中斩妖后又落入剑鞘?

    他无法解释。

    不过很快又释然了,自己都能穿越,这些事又有什么不可能!

    “你这妖人,坑蒙拐骗倒也罢了,还做那害人之事”李慕仙向前一步抽出青铜剑指着那卜阳子:“今日贫道替天行道杀了你这祸害”说着长剑向前一送,哪知那卜阳子却一个翻身躲过,纵身朝门口跃去:“想杀了你道爷,你还……啊!”

    却是被常宇一脚给踹了回去,跌在地上惨叫,正欲翻身再逃却被两个亲卫给按住。

    “好汉爷饶命啊”那卜阳子一看不妙,赶紧讨饶。

    “小心”这是李慕仙向前一步一剑将其刺死,这时卜阳子手掌摊开,滚出一物浓烟滚滚,李慕仙抬脚就给踢出院外:“那是毒雾,远离”。

    围观百姓赶紧跑开了,有人端了水给浇了。

    “神仙啊,神仙啊”郭家人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噗通跪在李慕仙跟前:“神仙啊,救救小女吧”。

    李慕仙将其扶了起来:“待贫道看了再说”。

    …………………………………………………………

    偶然想起之前遇到过的一件不可思议难以理解的事,就顺手写来。

第1189章 留棵苗

    在回营的路上常宇还是有很多疑问难解,按照李慕仙的说法那郭家的丫头是被一只黄大仙的邪气侵体,而且至少是一只百年以上的老黄仙。

    这世界有没有鬼神不好说,但绝对会有妖怪的,老话说人老成精,万物皆有灵那些上了百年的野兽什么的自也能成精,后世有句玩笑话,解放后不准许成精,调侃人多嘴也多啥玩意不是被杀了就是被吃了,可这年头人少地广到处都是荒山野岭,啥飞禽走兽活个百八十岁的倒也正常,成不成妖不知道,但总归有些邪门的地方。

    至于所谓的邪气侵体有可能就是受到了惊吓,精神错乱了。

    “你当真有把握那女娃三日内便可好转?”常宇忍不住问道。

    “那是自然,贫道施法每每凑效”李慕仙拍着胸口很是自豪。

    “这世间当真有法术?”常宇得寸进尺,李慕仙则一脸高深莫测:“不可说,不可说”。

    常宇撇撇嘴:“回头问那大和尚去”

    这下轮到李慕仙瞥嘴了:“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和尚也只会念经,若论这降妖除魔还是我道家手段多”。

    “你道家装神弄鬼坑蒙拐骗的手段也多”常宇嘿了一声:“那卜阳子还欲骗色之事,你敢说你没做过?”

    千百年来的这种事其实并不罕见,哪朝哪代都爆出过某地藏污纳垢的佛门道门,而到了后世更是已经没眼看了。

    李慕仙却使劲的摆摆手一脸不屑道:“贫道一表人才,要女人自有送上门来的,不屑那般下作”。

    “看来你还是有底线的”常宇轻笑道,李慕仙也笑,看着小太监欲言又止,最终说了句:“其实法术吧,怎么说呢,老祖宗就这么传下来的,我们也就这么用着,而且也灵验有用,至于真假还重要么?”

    常宇一怔,苦笑摇头:“姑且灵验的就是真的,不灵验的就是骗人的把戏吧”。

    回到营地夜色已深,但因天热将士多没入睡而是三两成群或闲聊,或者去河里游水,几个亲卫吐沫横飞说着刚才李慕仙的神采,引得众人哗然不已,常宇刚才心灵受到冲击很大,本欲找海弘和尚去聊会天解惑,却寻不见他人去了哪里。

    看见素净抱着剑独自一人站在河畔发呆,便走了过去:“你亦算佛门,可有降妖除魔的手段?”

    素净挑眉:“有”。

    常宇一喜:“用的也是法术?”

    “用这个”素净手一抖,长剑出鞘大半:“别说妖魔鬼怪了,遇神杀神”。

    呃……无法沟通。

    常宇摇摇头就要离去,素净又叫住他:“是淮河大还是长江大?”

    “当然是长江了”常宇一怔:“你没见过江么?”

    没有,素净摇摇头:“只见过黄河,这淮河都是第一次见,没想到这么大,那长江岂不是像海一样了?”

    常宇笑了:“长江之所以将长江是因为他长,而非宽度,而这淮河却是南北分界线,河面宽广算咱大明数的着的大河之一了。”

    “南北分界线?”素净一脸疑惑。

    “淮河之北,便算北方,南边就是南方,咱大明南北之分,就是从这里划分滴”常宇轻轻一笑“怎么样,跟着本督跑江湖长见识吧”说着转身离去。素净呲呲牙,翻了个白眼。

    天微微亮,春祥一行告辞离去马士英和路振飞送至城门方回,马士英心中惴惴不安,而路振飞则是另外一个心思,望着那处高墙忍不住一声长叹,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一个被废的藩王仅仅一个“暴毙”便了了终生。

    至于暴毙的原因没人去追究,甚至尸体都没多少人关心,毕竟已废为民,死了草席一卷随便就埋了,除非哪天某个皇帝想起你了,给你一道赦旨才能转而厚葬,只是这种机会和例子简直太罕见了。

    路振飞不知道朱聿键此时尸体被埋在哪里,就像当年没人知道鲁王府的归善王以及徽王朱载埨埋于何处,其实他也是可以去问问甚至去悼念一下,但若只是个平常身份的人他早就去了,可事关一个废藩王,身份太敏感他决定不搀和这事,因为春祥给他的暗示已经太明显了。

    这种事东厂完全可以悄悄神不知鬼不觉的去“查案”为何偏偏要找自己了解情况?这不摆明就是既让你知道,又让你闭嘴!

    凤阳县西十余里外淮河之畔有个大湖,后世的蚌埠市龙子湖,只是这时候只有怀远县还没有蚌埠呢,四下皆为荒野,树深林密。

    半晌午,春祥一行抵湖畔,一个番子将手指放入口中吹起了口哨,不多会便问远处有回声,又等了一会来了三骑,两个番子还有一个蓬头垢面的朱聿键。

    “刚出土么?”春祥笑道:“为何不洗漱干净”。

    朱聿键面无表情:“都是一个死人了,洗不洗又有什么不同”。

    “你若是真成一个死人,则没有了价值,倒不如咱家真的送你上路得了”春祥似笑非笑,朱聿键打了个激灵:“你们东厂的人,果真都没点儿人情味么?”

    “也不尽然”春祥跳下马伸了个懒腰:“人情味还是有的,不过都是死人的”。

    朱聿键长叹一声,走到水边洗了把脸:“那位正主儿什么时候能到?”

    “不知道”春祥在树下草丛躺下:“或许今日,或许明日,或许后日,等着便是了”。

    正主儿并没有让他们等多久,天刚过晌午,便有番子跑来将熟睡的春祥摇醒了:“大人,大人,来了,来了”。

    春祥翻身而起上了树,居高朝西北方望去,果见一支数百骑兵正沿着淮河缓缓东来,于是跳下来对明显有些紧张的朱聿键道:“您的伯乐来了”。

    朱聿键长呼一口气也不说话,跟着春祥翻身上马奔淮河而去。

    常宇并未料到会在这里遇到春祥,两人上一次联系还是春祥路过徐州的时候让锦衣卫给他捎的口信,只说会在凤阳府候着他,却没想在城外二十里碰上了。

    “你小子现在都能掐会算了,竟能知道我要经此地,还算准了这两天到,有长进啊”常宇搭着春祥的肩膀忍不住赞道,论亲近没人比的上春祥了。

    “大哥从陆地行军,从徐州必走宿县怀远这条路啊……”不得不说春祥进步神速,能掐会算是夸张了些,但会用脑子了。

    “事儿办的如何了?”常宇将春祥拉到一棵树下低声问道。

    “您瞧”春祥指着远处一个牵着马孤零零的人影,正是朱聿键,此时他的目光也正朝这边望来,常宇便招招手。

    朱聿键快步小跑过来至常宇跟前:“草民叩见督公大人”。

    “王爷多礼了”常宇拱了拱手,朱聿键连忙道:“不敢这称呼,还请督公大人收回”。

    常宇嗯了一声,盯着他瞧了仔细,朱聿键同时也盯着他瞧,两人就这样互相打量半响。

    “大明要都是你这样的王爷早就乱成一窝粥了”常宇叹口气,朱聿键苦笑无语,哪知小太监又接着道:“若大明都是你这样的王爷,或许就不会到今天这种地步”。

    朱聿键略显惊讶,但还是没说什么话。

    这时,远处李慕仙悠哉悠哉的走过来,却被春祥一个手势制止很知趣的朝别处走了,常宇这才对朱聿键道:“苟且偷生总好过不明不白含冤而死吧”。

    朱聿键苦笑:“活着固然好但最怕的事行尸走肉”。

    “若是让你行尸走肉般的活着,本督又何必救你”常宇嘿嘿一笑:“你且放心绝对比你在高墙里边活的痛快”。

    “吾有一事不解,督公为何要相救与我,就不怕受牵连么,这可是死罪啊”。朱聿键想不明白。

    常宇给他的理由很简单也直接:“因为本督觉得你很有种,你生来就是个传奇,原本将来……本督想看看你将来会不会成为个传奇!”

    这顶高帽子戴的朱聿键云里雾里:“督公不会是想要造反吧,若真的如此你现在就可以杀了我。”

    常宇忍不住噗嗤一笑:“本督可没有造反的理由更无造反的必要,即便造反也用不到你。大明建国以来,起兵不造反的你是头一个,所以觉得你带种,仅此而已就别想多了,此番埋名不隐姓好好在军里打拼吧,或许将来……有什么好结果呢”。

    “我都已经是个死人了,还能有什么好结果,便如督公所言那样吧,从军上战场,不管是生是死,也活了个痛快!”朱聿键总算放下了心结,微微一笑对常宇拱了拱手。

    常宇朝远处招了招手,将老九喊了过来:“给你营里塞个人,好好调教一下,还有,别让他死的太早”。

    老九哦了一声,上下打量朱聿键一番然后撇嘴了,满脸的嫌弃:“大人,从哪来捡来的糟老头子,这他么的进来回拖俺黑狼营后腿的啊”。

    朱聿键脸色顿时就黑了,常宇抬脚给老九一下:“哪这么多废话”。

    老九这才怏怏不乐将朱聿键给领走了:“老子丑话说在前头,别觉得走厂公后门进来的就能特殊照顾,老子脾气不好,骂你给我听着,揍你给我挨着……”

    看着朱聿键乖乖的跟在老九身后远去,常宇叹口气:“唐王府没了,但总算给留了根苗”。

    “真看不出他身上有什么特殊的,瞧把大哥稀罕的费那么劲救他”春祥摇摇头,常宇笑笑也没接着说下去,而是随口问了些别的,得知马士英也在凤阳府后,脸色就变了。

    “贼军入境攻城略地闹得天翻地覆,他堂堂总督竟跑到这儿躲清静了”常宇怒不可遏:“你说他该死不该死!”

    “听他说也是前日刚到凤阳,说是想要路振飞调兵来的……”春祥挑眉道,常宇冷哼一声:“调个兵用得着他一个总督亲自跑来?路振飞又不是刘泽清之流……他这种借口也就骗骗你这小年轻”。

    春祥挠挠头笑道:“我来凤阳府又不是查他,谁在意他说什么了,不瞒大哥说来之前我都没听过他名字”。

    常宇哼了一声没说话,远处李慕仙又来了,远远便道:“况韧说吴三桂等人追上来了,估摸晚间能到这儿”。

    “来了正好”常宇嗯了一声,下令拔营奔凤阳府而去。

第1190章 失足

    此地相距凤阳府城不过二十里,虽是烈日当头众人纵马不出两刻钟便已至城外,常宇似怀心事与素净并肩行马低声说着什么。

    “这等举手之间的事也要我做,你当我打杂的了啊”素净皱眉。

    “此事只有你来做最不被怀疑,而且越是简单的事越见真本事”常宇低声道,素净哼了一声:“你做事怎么这般磨磨唧唧,一点都不爽快!”

    呃……堂堂东厂督公,令人谈之色变的杀人魔,在素净眼里就是个磨叽少年郎,一脸的不耐烦。

    这一路朱聿键的目光始终就没离开过小太监,此人如此年少到底凭的什么本事能在短短时日名扬天下,那些传闻有几分真几分假?

    “哎,那个谁,你叫朱什么来着”行军无聊,老九时不时的就找话茬。

    朱聿键赶紧拱手道:“回将军,小的叫朱重生”。

    “哎呦我去,还国姓呢,这一字之差弄得大伙都差点给你磕头了呢”老九的话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朱聿键苦笑低头不语,他家老祖宗原名就叫朱重八。

    听见哄笑声,常宇朝这边看了一眼,却也不担心朱聿键从堂堂一个藩王到如今一个小卒会有什么心理落差和不平衡,毕竟朱聿键的人生实在大起大落了,幼年时就差点被亲爹给弄死,后又沦落成阶下囚,早都看开了。

    “宫字营是东厂卫的主力营,兄弟们个个骁勇善战跟着厂公大人那是血海尸山杀的几进几出,可眼下来了你这么个二两瘦鸡,别扯后腿啊,你可有啥本事?说来听听“很显然老九一直看不上这个干瘪清瘦的中年大叔。

    ”小的……识字!“朱聿键想了一下道。

    哦!老九一众兄弟不由惊呼,不过随即骂了句:”俺们是打仗的又不是他么的考状元要你个识字的干嘛……“

    朱聿键在一路偷偷的打量小太监,却不知有一个人也在偷偷观察他。

    李慕仙,常宇麾下最聪明最机灵的人。

    ”大人此举太过潦草,风险极大“李慕仙拍马追上常宇低声说道,常宇眉头一皱:”道长在说什么?“。

    李慕仙抬手指了指远处朱聿键:”春公公秘密出京来了这凤阳府送了个人过来,姓朱,名重生,这……是不是太明显了?“。

    常宇一怔,没想到这道士聪慧如此:”道长说的对,此时极为隐秘,看来只有杀你灭口了“。

    ”呃……大人莫开玩笑,贫道可是誓死效忠您的啊,绝不会法传六耳……“李慕仙赶紧道,常宇笑了笑:”你既看出此人可疑想必知道他是谁了?“

    李慕仙微一沉吟便道:”凤阳府高墙之内关的自是皇家贵胄,这数年来入高墙者寥寥无几,看其年纪贫道猜测应是前唐王朱聿键?“

    常宇叹口气:”有时候你是个哑巴就好了“说话间瞥了一眼他的马弁,也就是在符离集捡到的那高个乞丐。

    那乞丐听了回头对常宇呵呵傻笑,李慕仙却笑不出来,皱着眉头道:”大人若想救他一命,将其流入民间山野便可,带在军中人多眼杂风险极大啊,此时若是被……这欺君之罪是杀头的啊“。

    常宇长叹口气,抬头看天空悠悠白云微微一笑道:”本督想杀的人皇帝都救不了,反之,本督想救的人皇帝也杀不了“。

    淡淡一句话,青天白日的却听的李慕仙忍不住的打了寒颤,便不敢再言。

    瘟神又上门了?

    路振飞听闻东厂的人走了又回来时很是惊诧,没人愿意和东厂挨得太近,没人愿意和他们打交道,即便现在的东厂大太监能力挽狂澜,但那是国事方面,私人案件牵扯上没人愿意沾一丁点。

    走时十余人,来了三四百口子,这下路振飞和马士英终于知道谁来了。

    竟然这么快,两人急急去城门迎接。

    兵马入城被迎入军营,常宇仅率十余亲侍去了巡抚衙门做客,路振飞自是忙前忙活的张罗,马士英心里却是七上八下,这小太监果真如传言那般年少,但气场强大,便是那沙场百战老将也稍有不如,浑身杀气时隐时现,这种人天生的杀人狂魔。

    入巡抚衙门常宇一行先洗漱略微歇息,然后才去了大堂与路振飞马士英会面,一番寒暄客套之后,便直入主题:”马总督此时怎会在此地?“

    马士英早想好了托词:”数日前闻贼军顺江而下,境内无兵不得以四下求援,前日刚至凤阳府,正待明日离去,却不成想能幸遇督公大人,大喜,大幸啊,督公大人所向披靡,此番率援兵而来真乃雪中送炭,那些贼军的死期到了!“

    既解释由来又顺带拍了马屁,马士英这句话说的滴水不漏,常宇微微一笑便也没在追究,又问了些有关贼军动向之事,马士英所知并不多,也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多是似四而非,担心言多必失露了底便反客为主,问小太监带了多少援兵,到了何处。

    常宇倒也没隐瞒,言之倾京畿兵马数万正飞驰来援,先锋高杰刘泽清等人万余骑兵已至淮河北岸,后边还有吴三桂,马科,黄得功等主力兵马估摸已过徐州。

    马士英和路振飞闻言又惊又喜,喜的事小太监率援兵数万,惊的是那么大佬现在都在他手下听令。

    别的不说,仅凭其能将这几个刺头拽过来使唤的本事,已是让人望尘莫及!

    高杰等人晚间能至淮河,但其万余人马渡河少不得要耽搁一夜,虽说常宇渡河前已遣人去怀远城内请求协助兵马渡河事宜,但很显然怀远城能提供的人力和船力尚不足,毕竟后方还有数万主力呢。

    路振飞闻言便遣人立即征用凤阳府沿河一带民船渔船前去支援协助,力求让援兵尽快渡河南下。

    说话间不知不觉天近傍晚,暑气稍去,常宇又坐不住了,便道:”久闻凤阳高墙之名,既来之岂能留憾“。

    马士英和路振飞内心嘀咕,东厂的人真邪性,怎么都好这一口,这凤阳府有中都之名哪不好溜达非要去那监禁之所。

    但转念一想,东厂是皇帝的心腹,高墙里边关押的都是皇亲罪人,他们来了当然得去帮皇帝瞧瞧,也有可能顺便去”犒劳“某位。

    与之前拒绝春祥的相邀不同,路振飞虽也不想去,但小太监既然提议去溜达看看,他作为凤阳巡抚自是要作陪,毕竟这太监是去赏景,而非春祥点名查案,性质不同。

    路振飞去了,马士英也不能不去,他可是庐凤总督。

    于是三人出了巡抚衙门带着几个亲随便去了那高墙方向,途中马士英和路振飞交换眼神,均觉得这小太监太过奇葩,他身边亲随竟然有和尚尼姑和道士,哦还有个关二爷,那个牵马的傻乎乎不说长的还像个竹竿一样高。

    这皇家监狱既名为高墙,那真的实至名归的高墙,甚至比凤阳府城的城墙还高出许多,不光墙高随着发配高墙的人越来越多,高墙里边的建筑一再扩建至嘉靖时已有五座共计五十八处住宅,占地面积不在皇城之下,至崇祯时一共关押两百六十五名罪宗。

    这些皇亲罪宗很多都是拖家带口过来的,繁衍生息越来越多,而且婚娶之事也是难题,曾有罪宗女儿二十七还未出嫁的记载,直到弘治元年朝廷经过商议才允许高墙内的罪宗可与当地官民军人通婚,而且官府还会给些许陪嫁,算是有那么点人道了。

    但有一点,罪宗死了就在埋在高墙之内,以至于当时的高墙里边人鬼相邻一言难尽,直到景泰三年才下召允许死了埋在城外荒地或者火化掉,这也是春祥得以顺利的将朱聿键弄出城外。

    高墙四周有深沟护城,还有守护军队,戒备森严,钥匙在凤阳守备太监手里掌管,一般人根本就进不去。

    但很显然常宇不是一般人,守备太监亲自来给开了门,热情的将其迎入高墙之内,常宇站在大门里四下扫了一眼,眉头一皱:”上城去瞧瞧“。

    高墙高墙,果真很高,史料虽无具体记载,但常宇估摸一算差不多得十五米以上,内观可将墙内一览无余,举目远眺可见落日,可见淮河。

    ”这么高,要是摔下去岂不成了肉泥“常宇随口说着,众人附和,却见他已跳上城垛张开双肩对着落日哦哦哦大呼。

    这不就是个孩子习性么,马士英和路振幅对视一笑,却又见其随从也纷纷跃上城垛学着他那般鬼哭狼嚎,引得墙内的那些罪宗们纷纷出来朝城上张望。

    ”两位莫不是胆小恐高?“常宇回头瞧了一眼马士英和路振飞笑着问道。

    ”恐高或许有些,却非胆小“路振飞哈哈一笑也跳上墙垛,在这半天相处他对这太监有了些许好感,虽年少却豪爽没架子,即便是小孩子习性陪他乐呵一下又何妨。

    见他如此,马士英也爬了上来,抬手一指远处淮河落日:”这登高望远,令人心神愉悦“。

    ”马总督,你愉悦就愉悦可别摔下去了“常宇淡淡一笑,马士英哈哈大笑:”下官虽已近花甲,但却……啊……“

    说话间脚底一滑,突的一声惨叫栽了下去,还险些将旁边的素净给拉了下去!

    事发突然,众人大骇不已,赶紧跳下来心有余悸探头朝下边望去,地上的马士英一动不动,身边的血滩越来越大……

    ”这……,这……“常宇一脸骇然的看着路振飞。

    路振飞也是一脸的惊恐,见小太监这么看着他顿时吓的脸色铁青:”督公大人,这,这和下官无关啊,是马总督自个儿失足啊“。

    因为马士英就站在他和素净中间,他以为常宇怀疑是他将马士英推下去的,故而赶紧解释。

    常宇这才哦了一声:”原来是他自个儿失足掉下去的“。

    ”是的,是的,是他自个失足,下官他和无冤无仇的……“路振飞还在解释着,丝毫没听出小太监在套话,心里却埋怨着马士英,你tm的都五十好几的人了,凑什么热闹,这是你玩的么,这下玩大了吧,老话说五十知天命,你这是知命归天了么。

    ”既是他自个失足,便与吾等无关了“常宇松了口气,看着下边的尸体:”可惜,可惜,正堪大用时却……哎“

    ”他自个失足死就死了,却险些将我拖了下去,这人心眼极坏“素净好像刚回过神来,双眼发红浑身颤抖对着下边骂道。

    ”他那也是无心之举,那当口的人哪会想那么多,搁谁都会伸手乱抓一通的“常宇安抚道,路振飞也在旁边帮腔:”无心之举,无心之举,师太不要太过……“

    ”他无心之举,却险些将我置于死地!“素净依旧不解气,指着下边马士英尸体:”当真死了活该“。

    ”素净,人死为大,不得无礼!“常宇轻斥,随即蹙眉道:”世事无常啊,谁能料到刚刚还相谈甚欢转眼间已是阴阳相隔,只是这堂堂两府总督身遭不测,路巡抚你得上个折子将此事上禀朝廷“。

    ”应该,应该“路振飞赶紧道:”只是督公大人您可要给下官作证啊,马总督是自个儿失足,别回头有人泼脏水“。

    ”这个是自然,在场诸人皆可为证“常宇说着一扫众人,就连马士英的两个亲随也赶紧点头,他二人虽未跳上城垛,但也是贴着城垛看远处风景,根本没注意马士英这边怎么个情况。

    但此情此景,他们又能说啥,又敢说啥?

    ………………………………………………

    感谢书友家里窝囊家外雄打赏!

第1191章 相逢不如偶遇

    马士英失足坠墙而亡的消息很快传遍凤阳府官场,大小衙门的官员皆议论此时不休,这城垛有半人高,他怎么会掉下去的?

    听说是爬到城垛上去看景……

    一把年纪了怎么这大的兴致啊?

    听闻不光是他,还有东厂的太监以及路振飞,不知道这帮人脑子抽风了怎么滴还当自己三岁顽童呢,往城垛上爬,路振飞等人正值青壮下盘稳,可马士英都五十有三了……

    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之下,又有向来口碑爆棚以为人正直的路振飞为证,马士英的死因并未引人怀疑,多是不解他一把年纪爬城垛之举。

    路振飞也是心里苦啊,因为他就在马士英旁边,为证清白不得不一一向来打听原因各位官员解释:马总督当时太过得意,一个不慎失足啊……

    不过到了晚间他就没时间应付此事了,因为高杰,刘泽清,刘良佐的三部骑兵抵达淮河陆续渡河,路振飞亲自前去坐镇指挥协助,而常宇却水足饭饱洗个清爽的澡,在巡抚衙门里躺在竹椅上,听着凤阳小曲,悠然自得。

    凤阳花鼓自明朝就流行,常宇觉得鼓声太吵,只听曲,听着听着就睡着了,惺忪之际醒来,唱曲的已经走了,素净在他旁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为何要杀那大官儿?”

    常宇四下看了一眼,揉揉脑袋又躺下了:“本督要杀人还需要理由么?”

    “他是个坏官?”素净不依不饶,常宇嘴角一撇岔开话题:“你今儿做的真好,本督一直盯着瞧都没看出破绽,特别是你那眼通红浑身颤抖的模样,还真以为你差点被他拽下去了呢”。

    “我就是差点被他拽下去了”素净轻轻摇头:“怪我大意了”。

    呃……常宇一脸愕然,随即叹口气:“是本督大意了,忘记提醒了你”。

    “便是被他拽着了,也未必能将我拽下去”素净耸耸肩:“不过当时的确吓了一大跳”说着紧盯常宇又将话题扯了回来:“以后要杀人我需要知道理由,因为我不想成为你的鹰犬,更不愿意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助纣为虐滥杀无辜”。

    常宇苦笑:“在你眼中本督是个滥杀无辜的人么?你觉得本督前阵子说的那人该不该杀?”

    “那人是该杀,我回头便帮你杀了他,但这个人呢?我刚打听了一下,并无什么恶迹”。素净冷冷道。

    常宇撇撇嘴:“这么容易就被你打听到,我东厂还用来干啥”说着一顿:“不论其他恶迹,便是一个临阵逃脱,本督便可杀了他,只不过用这种方式更快捷简便,你不是一直说本督磨磨唧唧么”。

    素净哼了一声,不再言语,起身便走。

    常宇苦笑摇头不已,说实话马士英这个时候还真的没啥恶迹,至少罪不至死,只是到了南明时期他才真正的开始兴风作浪。

    他也是早早就上了常宇的生死搏,属于必杀之人,意外的是竟然在这遇到了,老话说相逢不如偶遇,择日不如撞日,既然碰到了,为了不恶心自己那就早点送他上路,于是便在来凤阳路上和素净定下了这个简单的意外事件。

    “啧啧啧,瞧那小尼姑自以为是的德行”黑暗中吴中抱着刀悠哉而来:“往后这种事交给卑职来干,口风紧,活好,还不矫情”。

    “啥?你口,活好?……咳咳咳那个你说啥?”常宇正想事被他吓了一个激灵,吴中立刻就翻白眼了:“厂公向来不喜和那夜魔共处,可是入城前说了一路话,卑职就觉得可疑,这刚进城没多久,那个什么马大人就失足了……恰好夜魔就在他旁边,咳咳,这事很值得推敲啊”。

    常宇且了一声,心道,这厮都开窍了。

    “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瞎咧咧啥呀你”。

    吴中嘿嘿一笑:“大人,您觉得那路振飞会怀疑么?”

    常宇哼了一声,似笑非笑:“你觉这个得重要么?”

    “也是,他现在自个儿屁股都擦不干净呢”吴中点点头:“不过那小尼姑说你做事磨叽的确没错,这种想杀就杀一刀劈了多省事,费那劲”。

    “请你滚开好么?”常宇眼睛一咪,吴中很爽快的应了句:“好的”然后蹭蹭蹭就溜了,他前脚刚走,李慕仙就来了,常宇顿感头大,一个接一个的,难道说如今他们都变得那么聪明了,老子的手段谁都能一眼瞧破了?

    “不对劲啊,不对劲啊”李慕仙挠着头自言自语走来,看见小太监疑惑目光赶忙凑了过来:“贫道入城之前推过一卦,未见血光,怎么会……”

    “你想说啥?”常宇不耐烦的打断他,絮絮叨叨的,李慕仙一怔:“贫道瞧了那马士英面相至少还有两年阳寿,怎么会突然暴毙,奇了怪”。

    常宇心中一惊,脱口而出:“这么神!”

    因为历史上马士英的确是两年后才死的,李慕仙连这个都看的出来,不得不让他心惊。

    “神不神不知道,反正面相卦象这么显示的”李慕仙挠挠头:“可是……怎么不准了呢”。

    常宇瞧他不像做伪,知他没看破是自己的下的黑手,便随口道:“这么能掐会算的给咱家推上一卦,瞧瞧这一趟南下剿匪能不能所向披靡”。

    李慕仙摇头苦笑:“还是算了,贫道的卦对大人来说没用,不光推不出来,越推越迷糊”。

    “这是为何呢?”常宇皱眉问道。

    李慕仙也是一头雾水:“贫道说不明白……”正说话间,海弘缓缓走来:“此乃天机不可窥也”。

    呃?常宇和李慕仙一脸懵逼看向大和尚。

    “贫僧要去做场法事,特来请行”。海弘走到常宇跟前双手合十。

    “大和尚向来神出鬼没要走就走,今儿怎么还来请行?”常宇笑问。

    “今日替厂公而行”。海弘面无表情,常宇眼睛眯了起来,挥挥手道:“你去吧”。

    李慕仙皱眉:“这和尚莫名其妙说什么呢?”

    常宇没说话,心中却已知海弘和尚窥破了自己的举动,却也不意外,这和尚内敛却心细如发善观察,只是窥破非还要出来揶揄一下,就实在讨人厌了。

    看来有必要给他上一课了。

    这时院子外传来低吼声,李慕仙皱了眉头:“又是吴中那厮在作弄哑巴了”。

    常宇眉头一挑:“你去给那厮说再欺负哑巴重赏他军棍,一大老爷们还总以侠客自居总欺负一个孩子干嘛”。

    自从在宿县符离集捡了个哑巴乞丐,吴中这一路就没闲着极尽捉弄,哑巴不会说话只会傻笑,逼急了也只能低吼,毕竟打又打过他。

    “得嘞,这事您还是自个儿给他说吧,那厮什么德行您还不知道么,逮谁咬谁……”李慕仙话没说完就听外边素净轻斥吴中:“你可要点脸吧……欺负哑巴算什么本事,真有本事来和姑奶奶打一架”。

    “哎呀我去,爷们怕你咋地,来呀……”

    常宇摇头苦笑:“这一天天的”。

    突然想到什么便对李慕仙道:“这哑巴无名无姓你给起个名呗,总叫他哑巴也不是个事”。

    李慕仙哦了一声摸着胡子沉思:“大人收哑巴为马弁,便可随主姓,就叫他常弁如何?”

    反正名字就是个代号,总比叫个哑巴好多了便点头应了,听外边素净和吴中还在斗嘴便大喊一声:“都消停点,吴中你往后在欺负常弁本督弄死你!”

    瞬间外边寂静无声。

    半响,吴中的声音远远传来:“谁是常弁?”

第1192章 追上来了

    夏夜虫鸣不绝,常宇吃了几块冰西瓜躺在凉亭里闭目养神,莲心站在旁边帮着他轻轻的捏着脖子:”大人,这凤阳就是太祖皇帝的祖陵之地么?“

    常宇摇摇头:”祖陵在东边盱眙县洪泽湖旁边,那边葬着太祖皇帝的高祖,曾祖的衣冠冢以及祖父的实际陵墓,凤阳这边叫皇陵,葬的是太祖皇帝的父母及兄嫂“说着顿了顿:”明儿一早我就要去谒陵“。

    莲心一怔:”大人是替皇帝谒陵么?“

    ”于公于私都得去“常宇睁开眼:”成祖曾四次来此谒陵,并在《大明会典仁祖陵》规定,但凡官员以公事经过者都要谒陵,吾为内官更要去“。

    ”那明儿可以带奴婢一起去么?“莲心有些好奇,常宇轻摇头:”那种地方你女孩儿不便“。

    正说话间闻外边略显嘈杂,原来是高杰,刘泽清,刘良佐三人来了,常宇赶紧起身相迎:”三位将军好快的脚程,竟被你们追上了“。

    ”嘿,再快也快不过厂督大人,仅晚了半天脚程却追了四五百里,可把卑职们累坏了“高杰刚要说话就被刘泽清抢了个先。

    常宇大笑,招三人在凉亭里落座,又令莲心去备些瓜果解暑解渴,闲聊一路情况,得知三人麾下兵马还在渡河,万余人估摸着要道天凉才能全部过河,路振飞也相当的尽责,亲自在河边协助渡河事宜。

    高杰三人一路疾驰数百里,不用问也是人疲马乏:”本欲让诸位略微修整,但眼下南边军情太过紧急,咱们还的急行军“。

    高杰三人一听皱眉了眉头,面面相觑:”莫不是贼军已打到南京了?“。

    ”虽未及却相去不远了“常宇面色凝重:”贼军顺江南下,情报显示其先锋兵马已芜湖县境内(南直隶太平府)“

    ”贼子竟然这么快“高杰三人讶然。

    ”顺江而下,一路几无阻碍,就如同前阵闯贼渡黄河东来时一模一样,各府州县驻兵寥寥,要么无力抵挡,要么直接开门投降,他想不快都难啊“常宇冷笑。

    三人长叹无语,这种事听的太多了,见的也太多了。

    ”可知贼军先锋有多少兵马?“刘良佐问道。

    ”约两千有余,入境后分成数股各处掠劫“。常宇脱口而出,刘良佐三人对视一眼松了口气。

    ”两千余不足为惧,仅吾三人兵马便可将其灭了!“刘良佐一脸傲然,这厮人品虽不咋地,但在这几年在庐州,安庆一带和张献忠大大小小干了无数场仗,剿匪经验丰富,也具有一定的实力。

    ”只怕没这么简单“刘泽清眯眼眼:”芜湖距离南京仅二百多里地,咱们到南京却要四五百里……“

    ”你觉得他们两千人就敢往南京去?“高杰一撇嘴:”以老子看,这些先锋不过是探探路,顺便掠劫为后方筹备粮草,若想攻南京还得待大军集结才行,再说了咱们虽距离比他们远,可咱们是骑兵啊,最多两天便可抵南京城下……“

    ”你能想到的,难不成我会想不到“刘泽清被高杰打断显得很不爽:”我自然知道这两千贼军成不了气候也对南京造不成多大压力,但其对芜湖县却是致命打击,恐怕待咱们到了,芜湖已为贼军所占“。

    “占便占了,贼军顺江南下占城无数,多一座少一座也没啥区别了“。高杰哼了一声,双手一摊:”有什么大不了的!“

    “区别大多了”刘良佐出声帮腔:“芜湖乃南京门户,贼军占了便有了立足之地,则可从长计议……”

    “计他妈个头啊,他占了咱就再抢回来是了……”高杰翻了个白眼。

    常宇看着三人争的面红耳赤,在旁边苦笑摇头,这是李慕仙从外边缓步走来,高杰三人知道他是常宇非常器重的幕僚,赶紧起身寒暄。

    “道长神机妙算,说说这局该如何破?”刘良佐拍着马屁问道,李慕仙问了下缘由,抚须轻笑道:“以贫道来看,诸位还是先去洗漱好好睡一觉”。

    呃,高杰三人一怔转头看向常宇。

    常宇微微一笑,点点头:“道长说的对,诸位一路风尘,早些歇息吧,没到地头说什么都白费劲,等到了地方在随机应变吧”。

    三人一想也是个理,加上这一路疾驰的确也累了,便告辞去了客房休息,凉亭里仅余李慕仙和常宇两人相视一笑。

    “不管是争功还是急着表现,至少如今一个个都想着往前冲了这是好事呀”李慕仙端起茶壶为常宇沏了一杯:“大人筹谋数月用尽手段终于起了效”。

    常宇微微一笑:“费劲心血若还不见效,当真要吐血三升了”。

    “大人御下手段之高,特别是对他人心思的揣摩和利用,实乃贫道生平仅见啊”李慕仙是由衷的赞叹,可常宇撇了撇嘴给了他一个白眼:“你才见过几片天,古往今来朝堂之上文臣武将哪个不将这些套路玩的风生水起”。

    李慕仙嘿嘿笑了:“他们最多也就是玩个风生水起,可又有几人笑道最后?前贤大能咱就不说了,只论当朝,孙传庭,杨嗣昌,卢象升,还是洪承畴……”

    “得,得,得,给咱家戴这么高帽子,你到底想干啥?”常宇知道自己几两重,那几位大佬随便拎出来一个都不是他能比的,只是他们所受掣肘太多并非能力不济,而常宇的成功则是剑走偏锋天时地利人和各种因素缺一不可,也是无法复制的。

    “贫道并无所求,实乃由衷钦佩”李慕仙正色道。

    “去去去,你也歇着去吧,咱家也累了”常宇说着起身伸了个懒腰:“明儿得早起呀”。

    “大人可是要去谒陵?”李慕仙问道。

    常宇嗯了一声:“你明儿要去给看看风水么?”

    李慕仙哈哈大笑:“大人就别奚落贫道了,那皇家风水宝地都是龙脉,还用的着我这野道人给看么”。

    “你倒学会谦虚了”常宇打着哈欠转身离去。

    夜深,巡抚衙门一片寂静,二十里外的淮河渡口却是人头耸动,高杰等三部兵马还在陆续渡河。

    而距离凤阳西南五十余里外的官道上,十余骑正朝南京方向侧马狂奔。

第1193章 绊马索

    这十余骑乃东厂番子,为首者正是春祥,他自午后同常宇接头后并未返回凤阳城,直奔南京而去。

    春祥此行本为朱聿键而来,也出奇的顺利完成任务本欲打道回京,然眼下南边情况危急且复杂,常宇需要一个信得过的人坐镇南京为他搜集情报威慑当地官员,于是便令春祥先行一步。

    从凤阳到南京粗略估计有四百多里地,春祥急着赶路虽是酷日当头也咬牙坚持,一路走走停停至晚间已行了五六十地,路遇一大村镇(今明光市)歇脚,问了村民得知再行二十里便要入山了,山那边就是滁州的来安县,过了江就是南京。

    若是连夜赶路最迟明日晚间便可抵达南京,春祥和手下人商议着,虽觉得疲惫但夜间赶路比较凉爽,好过白日烈日炙烤。

    可村民又说,夜里山里不安宁,最好白天人多一起走。

    春祥笑问:“怎么个不安宁,莫不是有山魁作祟?”

    “若是山魁倒也没什么况韧怕的,是有山贼呀”村民神色凝重:“白日倒也太平,一到晚上就出来劫道掠财抢人”

    春祥几人却相视大笑,他们从京城一路南下,连山东响马都没害怕过,难不成该惧几个山贼,碰不到算他们走运,遇上了算他们倒霉

    村民见劝说不得,只得摇头作罢。

    春祥是上过战场的,李自成的数十万贼军他跟着常宇就那样冲进去杀了个几进几出,自然不惧些许毛贼。

    于是稍作休息后,便翻身上马率队要离开,却在村口被一乞丐拦住:“各位军爷能赏口吃的么?”

    若是其他人,少不得一鞭子抽了过去,但春祥与他人不同受常宇影响极大,这年头乞丐遍地他虽不会每个都主动施舍,但若有人来乞,必然会应允,于是掏了些干粮给那乞丐。

    “各位军爷可是要去南京的?”那乞丐取了吃的道了声谢,随口问了句。春祥嗯了一声。

    “山里可不安宁啊,各位军爷可得小心”那乞丐这么一说,春祥就皱了眉头,看来并非空穴来风了,莫不成还是一股悍匪,便勒住马问拿乞丐:“你见过那山中贼人?有多少人马?”

    “见过一些,具体有多好俺也不知,不过凶悍的很”。那乞丐回道。

    “既然那么凶悍怎么没杀你灭口呢”一个番子笑道,那乞丐也笑了:“俺一乞儿,要啥啥没有,不过当时是想将俺杀了的,不过俺跑的快他们没追上”。

    春祥不想和他闲扯,打马就要走,谁知那乞丐向前一步拉住马头:“军爷,俺也想去南京,正好顺路将俺带过去呗”。

    “听你口音也是这南方人,路比俺们熟,用的着俺们带你么?”一个番子道,那乞丐呵呵笑了:“说实话俺是路熟,但俺怕那些贼人……不敢一个人走这山间夜路,就跟着军爷们壮壮胆,求求各位了”。

    “行吧,你就跟着吧”春祥点点头,驱马南行,俺乞丐拿着个打狗棍跟着后边走着。

    “大人,卑职觉得这乞丐有些古怪”春祥江湖经验少,可其身边的番子个个都是其中老手。

    “何以见得?”春祥挑眉。

    “乞丐多形如枯槁,你瞧他身材健壮,虽蓬头垢面却气势不凡特别是双眼炯炯有神,卑职猜测多是山中贼人所扮,故意引咱们入彀”。

    这……春祥有些犹豫了,他手下这十余人都是东厂顶尖的好手,除了从锦衣调来的还有这段时间网罗来的江湖高手,应付寻常小股贼人根本不在话下,但若对方有备而来又有地势之利,且不知贼人寡众的情况下,他不太想冒险。

    “便是贼人一伙又如何”就在春祥犹豫之际另外一个番子开了口:“这是通往南京的官道,若有悍匪早有官兵来剿,且这条路卑职曾来往过几次也曾闻山贼之名却未逢上,大人不必担忧,最多不过些毛贼罢了被村民夸大,遇到咱们这些官家的,他们不会惹的。”这番子是锦衣卫调来的,听他这么一说,春祥便点点头:“若有异样,先将后边那乞丐杀了”。

    众人应了,便继续赶路。

    这条路虽为山道却不似济南到泰安那样两旁峻岭高耸狭窄险峻,相反地势比较开阔,两边虽也山头林立却相隔数里之遥,还有村庄数座,只是极尽荒凉,路边杂草丛生。

    夜风凉爽,春祥一行时急时缓,那乞丐跟着后边不紧不慢的走着,距离拉远了时就亮一嗓子:“军爷慢点儿,等等俺”。

    瞧你装到几时,春祥如今也看出异状,从那村镇到这已行了三十余里,正常人早都走不动了,可这乞丐竟然始终与他们保持在百米之内。

    “加快速度,甩开他看看”春祥嘀咕一声,便同麾下打马狂奔而去,那乞丐在后边放腿急追扯着嗓子大喊:“军爷啊,等等啊,俺怕的厉害”。

    还他么的装,看是你两条腿还是马跑的快……春祥一声冷笑未落,随即啊的一声飞了出去,耳边响起手下兄弟的惨叫声和惊呼声,未及反应过来便重重落在地上,顿时浑身剧痛像是散了架,脑袋嗡嗡作响。

    绊马索!

    竟然有人在山道上下了绊子,一行人不慎几乎全被撂倒了。

    看来真有贼人,而且还真的对他们下了手。

    “大人,大人”春祥听到手下番子疾呼,他想应却说不出来,想爬起来也使不上力气。

    几个番子滚到他身边正欲将其扶起时,突的一张网从天而降,将他们几人网住,于此同时从道路两旁的树丛里钻出数十人,手持刀叉棍棒,将他们团团围住:“要想过此路,留下买命财!”

    “大胆贼人,东厂的你们也敢打劫”三个殿后没被绊倒的番子,立刻抽刀怒喝,四个摔倒但没被网住的番子也忍着剧痛翻身而起抽刀备战。

    东厂的?

    果然那些贼人闻言一惊,而后窃窃私语。

    “给他们费什么话,全给老子杀了”被网住的春祥此时终于缓过神来,想着曾经千军万马中都没伤着,却被几个毛贼弄得差点丢了半条命,顿时火气忍不住大吼一声,却也让那些贼人也狠了心。

    “去你他妈的东厂的西厂的,这条路老子说的算,就是天王老子从这过都得留下买路财,不,是卖命财”一个大汉拎着鬼头刀向前一步作势欲砍,春祥身边的几个番子立刻挥刀将其拦住。

    “吼吼,看来网住个头子啊”那大汉哈哈一笑,老子也不喜欢废话:“要么将银子,马和兵器交出来滚蛋,要么等老子宰了你们自个取”。

    “还不动手!”春祥在网里怒吼,他受常宇影响极大,杀伐果断说过干就干,怎么可能和山贼妥协,说话间手上使劲的扯着网,然而这种专门罩人的网一旦被网住很难解得开。

    手下得令挥刀便砍,贼人大惊,他们的不按套路来啊,果然是东厂平时跋扈惯了,只是你们忘记这儿是老子的地盘了,得给你们长长记性。

    “杀了他们”那大汉一声吼,拎着刀就朝网里的春祥扑来,他那些手下也一窝蜂涌来和番子们干了起来。

第1194章 江湖奇人

    夜色之下漆黑的山道上四处散落的火把忽隐忽现,杀喊声惨叫声兵器碰撞声打破了山间宁静。

    两拨人在争凶斗狠搏命厮杀。

    春祥一行十二人,五个被网住,余下七人虽都是顶尖好手,但却架不住对方人多势众,而且有几人刚刚被摔伤战斗力大减,同时还要护着网里的春祥等人,手忙脚乱转眼间便有几人挂了彩。

    拼掉一个是一个!

    七人并肩将春祥几人围在身后为他们赢取解网时间,而贼人眼见对方如此凶狠亦知道若等那五个解了困,岂非更难缠,那手持鬼头大刀的汉子大吼:“快将他们砍死,否则咱们不得安生”。

    众贼嗷嗷直叫团团围过来,转眼间七人倒下两个,余下五人苦苦支撑,即便如此防守已有了空隙,网兜里春祥几人也被砍了几刀,却也将网绳砍了个窟窿,几人拼命朝外钻。

    “他们要出来了,砍死他们”贼人大呼,有人还扔了火把过来,想要烧死春祥他们。

    “军爷……哎呀,真有好汉啊!”

    厮杀正激时,那乞丐竟追了过来,而且见到贼人也不害怕,径直奔来,东厂几人一瞧,心中那个窝火啊,果真是贼人一伙的,只恨先前没一刀砍死他。

    “哪来的疯子,滚开!”听见动静有贼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个蓬头垢面疯癫的乞丐,忍不住破口大骂。

    那乞丐嘿嘿一笑,抬起打狗棍向前一送,噗嗤一声将其喉咙击穿,旁人大骇,正欲呼喊又被其一棍子砸翻,随后那乞丐矮身捡起一把刀杀入贼人中,手起刀落瞬间砍翻四五人,事发突然又是从背后偷袭,贼人大乱,惊慌四逃,却给东厂的解了围,春祥几人趁机从网里爬出出来,抄起家伙就扑了过去。

    说来话长,其实从俺乞丐奔来到砍翻数人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却使得局势反转,那使鬼头刀大汉朝乞丐扔了个火把大骂道:“又是你这个恶丐,上次杀了俺两个兄弟让你逃过,今儿……”

    话没说完就惨叫一声,却是被那乞丐掷来的一把钢叉砸中,贼众赶忙前去查看已是无心恋战,而春祥却发了疯一样,挥刀猛砍,他心中怒极自然要杀几个人发泄一通。

    “风紧,扯呼”贼人虽众却没成想遇到一拨不要命的,加上头目受伤便想要撤退,朝道边荒野逃去。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春祥恨极了这帮贼人,一挥手翻身上马率手下就追了过去,那乞丐眉头一皱,大呼道:“穷寇莫追”。

    但春祥已管不了那么多,纵马在荒野里追贼数里方回。

    “多谢义士相助,先前无礼之处还请多担待”春祥等人回来时,那乞丐正坐在道边的石头上吸着旱烟,此时已知这人绝非什么乞丐而是个江湖奇人

    那乞丐嘿嘿一笑,将烟锅在石头上磕了几下反插身后:“什么义士不义士的,几位军爷仁义施了些干粮给俺,顺手出点力气是应该的嘛”。

    春祥笑了笑:“若无义士相助,只恐吾等此时已身首异处了,这救命之恩可不是一些干粮能抵的,义士留名日后定有重报”众人点头附和。

    那乞丐摇摇头笑道:“俺走南闯北见的好手多了,像军爷这些一等一的好手却是罕见,便是没有俺出手,也未必就怎么着了,你们不是一般的军爷啊”。

    春祥赶紧拱手道:“若无义士相助总归要付出惨痛代价的,实不相瞒吾等乃东厂衙门的,还请义士留个姓名”。

    那乞丐闻东厂之名顿时一惊,眉头挑起:“怪不得出手如此狠辣,怪不得那么多好手,你们既是东厂听差的,可否容俺打听些事?”。

    若是别人这么啰嗦,春祥早就不耐烦了,但眼前可是救命恩人啊,连忙道:“义士尽管问,若不是机密之事,知无不言”。

    那乞丐捋了捋额前头发,众人这才瞧清他模样,年约三十一脸正气:“闻东厂的督主是个文武全才,善用兵,在北边与贼军和鞑子都交过手,其所向披靡战无不胜可是真的?”

    “这岂能有假”不容春祥回答,一个番子就抢先道:“厂督大人在宫里时便有拳脚皇城第一的美誉,其身边更是高手如云,至于打仗用兵入神这还能作假,闯贼在太原和保定府两次都惨败其手,还有那狗鞑子,嘿嘿更惨,都不忍提”。

    “那督主既然打仗这般厉害,如今南边贼军作乱,为何不南下剿匪?”那乞丐略显激动。

    “来了,此时已至……”那番子正说着就被春祥轻咳一声打断,赶忙闭嘴,这乞丐虽有救命之恩,但来路依然不明,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贼军的细作故意唱个双簧来套情报呢。

    那乞丐也是有眼力价的人,知身份不明遭了怀疑,便道:“在下吴殳,在苏州府微有薄名绝非那贼军同党,诸位军爷尽可放心”。

    “原来是吴侠士”春祥见人家这么敞亮,放下些许戒心:“用不用兵何时用兵那都是朝廷决定的事,吾等不知,知也不能言还请吴侠士多见谅”。

    吴殳点点头:“是在下唐突了”又道:“若有机会可否为在下引见一下东厂的督主大人?”

    春祥笑了:“东厂之名人人闻之色变,大督主更是被世人编排成了恶魔一般存在,吴侠士难道不怕么?”

    吴殳哈哈一笑:“若传闻不假,这东厂督主当是顶天立地心胸宽阔的好男儿,绝非奸邪之人,从诸位身上便可瞧出端倪,往年东厂的人可没这么好的脾性……所以在下有何可惧?”

    “就凭吴侠士这句话,便可与督主大人论交”春祥说着微微皱眉:“只是吾等有公事在身,而督主大人行踪不定……这样吧,吴侠士若有暇,可往南京盘桓,或许有缘能相见”。

    “在下正是要去往南京,吴殳赶紧道:”吾前阵子去徐淮一带游历曾在这山道中遇这伙贼人作恶,出手相助之下寡不敌众落荒而逃,这次回程正犹豫要不要绕道而行,恰逢诸位军爷顺路,说实话其实是诸位军爷帮了在下的大忙“。

    春祥等人听了哈哈大笑,又和吴殳闲聊一会,各自包扎了伤口便继续赶路,至凌晨出了山道,与其约定好南京相见这才先走一步。

    此人当为江湖奇侠,日后定要引见给大哥,春祥与吴殳闲聊一路,见其谈吐不俗,阅历甚广加之有相助之恩,心中很是喜欢。

    春祥却不知这吴殳的确是个人物,若常宇在此定然会大吃一惊,因为他就是明末著名的武学大宗师石敬岩的嫡传弟子。

    石敬岩是石家枪的创始人又善刀法,从军旅实战经验丰富,只可惜此时已去世,但其在崇祯六年,也就是十年前在昆山收了两个弟子,吴殳和陆世仪,不过陆世仪以文章闻名,倒是吴殳将其武学衣钵传了下来并且发扬光大,留下很多武学巨著。

    这吴殳本事太仓人后入赘昆山,生活清贫经常寄人篱下,性格孤傲我行我素,但其好学好问,又喜游历,久在江湖走动不修边幅行踪神秘,后世称他为“奇人”。

    这种人,正是常宇所求。

第1195章 先声夺人

    天微亮之际,常宇便起了床,莲心服侍其洗漱然后帮他梳头发时,高杰等人已收拾完毕在大堂相候。

    早餐是鸡蛋和菜粥,甚为可口,这边刚吃好,路振飞便急急赶来,双眼通红,常宇关心问道:“可曾睡了会?”

    “睡了一个时辰”路振飞略微苦笑,昨儿大军渡河他亲自坐镇,直至凌晨渡完才回府休息,这天才刚亮便赶紧起来要陪同常宇一行去谒陵。

    凤阳皇陵在城外南边十余里外,因为常宇身份特殊加之又有高杰等将领,所以规模不小,规矩也不能乱,按部就班在当地衙门官员的陪同下前往皇陵祭拜。

    当年老朱做了天下后,便在凤阳干了两件事,修皇陵建中都城,这皇陵也是有城墙的,本事防贼防盗只可惜在崇祯八年时为张献忠破凤阳城时所毁,此时到处都是残垣断壁野草丛生,入眼无比的荒凉,毕竟此时整个国家都处在风雨飘摇中,哪里还顾得上几座坟头。

    有意思的是过去打仗流行挖祖坟,张献忠打凤阳时将老朱家的皇陵给弄的乌烟瘴气,李自成专门派人去盱眙挖祖陵,而崇祯帝知道后也将李自成的祖坟给挖了,听说当年老蒋也干过这种事,不知真假。

    不过幸运的是,曾经和皇陵一起修建的中都皇城虽成了烂尾楼后改成皇家高墙监狱,却在张献忠攻打凤阳的时成了当时很多人的救命稻草。

    张献忠虽攻下了凤阳城,却攻不进凤阳高墙监狱,当地官员和太监以及皇室罪犯就在里边躲过了一劫。

    谒陵程序繁琐,按部就班一套流程坐下来已近晌午。

    完事后常宇并未回城,而是在皇陵与路振飞等官员作别,高杰三人的兵马在凌晨已全部渡河完毕,此时也休息了半天,南方事急当立即南下。

    “贼人势大,督主大人若有用得着的话,下官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路振飞有请战之意,常宇略微想了一下:“大战在即多少人都避之不及,路巡抚竟还要迎风而上,本督甚为感动,既然如此,那本督就送你个前程”。

    路振飞一怔:“下官不明督主大人的意思”。

    常宇微微一笑:“你且先处理手头的事随后南下,此战若将贼子扫平,马士英那空缺之位便由你坐了”。

    “谢督主大人提携”路振飞略显意外,自也有些惊喜,他曾听过有关太多小太监的传闻,其中就有但凡与其联手御敌的不管是文臣武将,只要没战死战后必升迁。

    只不过升迁对他来说并不是最重要的,他也是那很小部分内心正直以忠君报国为己任的人。

    对他来说能杀敌平乱为君分忧便好。

    路振飞回凤阳交代事宜,常宇又同高杰三人作别:“汝等招摇过市直下芜湖,争取三日内入境,本督则要先走一趟南京”。

    “招摇过市?督主的意思是不是让吾等做大声势,先声夺人!”三人都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一点就通。

    “没错,兵马未至先声夺人,无论此时芜湖是否陷入贼手,但闻大军浩荡必然心惊,要么弃城而去,要么急催援兵,不管其如何应对,已乱其军心”。常宇微微一笑,这其实都是古代打仗的老套路了,发兵一两万都能吹嘘上百万,就是先将对手吓尿了再说。远的不说,就那数月前李自成东征也号称百万,实则兵马仅六万余,但却让一些府城官员闻风丧胆,早早就做好投降打算,甚至出城远迎数十里献城。

    这就是所谓的攻心为上。

    “那吾等就吆喝着二十万大军,反正咱们后边主力兵马陆续不绝南下,真真假假便是连细作也难以确定”刘泽清哈哈一笑:“先吓他们一吓”。

    众人皆叫好。

    常宇又同几人说了会话,便辞别南下,近四百骑盯着烈日打马狂奔,时缓时紧跑了数十里遇一大镇暂时歇脚。

    镇上百姓见过兵马,不敢靠前远远驻足观望,官兵亦不无袭扰各自相安。

    况韧从村民哪儿打听了回来告知常宇,前方二十里便是山道,过山之后便入来安县,再往南就是长江了,对岸便是南京。

    常宇哦了一声,突然意识到,这个名叫嘉山的镇子不就是后世的明光市么,忍不住摇头苦笑,沧海桑田,谁能知晓四百年后的这里繁华一片。

    天气炎热,将士在树荫下歇脚饮马补充干粮,常宇抬头瞧了日头,这种下午两三点的太阳最是毒辣,轻而易举便可给晒脱一层皮。

    吴中在一棵老槐树下正逗着常弁:“叫句爹,这饼就给你吃了”。

    常弁人长的奇高饭量也极大,一顿都要吃普通人的三五分量,令人咂舌。而且不光饭量大吃的还特别快,将自己的吃完后便会盯着别人的,也不张口就那么盯着,碰到心软的就会分些给他。

    但他总想是个无底洞一样填不满,常宇担心这娃是不是又什么胃病,真怕吃涨爆肚子,便不许别人分食与他,很是好奇他这么大食量平日要饭怎么吃的饱,怪不得瘦成了个竹竿。

    常弁虽哑但能听,吴中一路想着法子捉弄让他有些害怕,但却又实在难以抗拒口腹之欲,盯着那大饼啊啊啊的叫着什么。

    吴中很享用,哎哎哎的应着咧着嘴大笑,将饼扔了过去,常弁接过几口就给吞光了。

    “你应的倒是爽快,安知他不是在叫你孙子?”李慕仙走过来嘿嘿一笑,吴中顿时愣住了,蹭的站起来就要去捉常弁:“说,你到底叫老子啥?”

    却被李慕下一把给拽了回来:“你干嘛总给一哑巴过不去,没听见小督主怎么警告你的么?”

    吴中一听这话茬,便朝不远处的常宇望去,正好见常宇的眼神撇了,立刻就又蹲了下来,偷偷对常弁招招手:“哑巴,你过来咱们聊聊天,你是哪儿的人?”

    “你不废话么,咱们再符离集遇到的自是那宿城人了”。李慕仙翻了个白眼,吴中且了一声:“谁他么的说在宿城遇到就是宿城人了,他也是在宿城遇到的咱们,那咱们是宿城人么,即便是宿城人,宿城那么大,你知道他是哪儿的人”。

    呃……李慕仙被绕的头晕,苦笑摇头便要离开,和这次多说几句话都上火,却见常弁突然跪在地上,双手拜观音那样磕了几个头,又指了指天。像是回答吴中的问题。

    “啥意思,你是哪个观音村还是菩萨村么?”吴中皱眉。

    哑巴使劲摇头,又磕头又张开双手做鸟飞翔的样子,看的围观众人一头雾水,纷纷猜测哑巴到底在表达什么,甚至把常宇也给引来了。

    “哑巴可能就是符离集本地人,符离集北有离山,南产符草而得名。那里水草茂盛,沼泽遍布,野鸡结群出没其间,当地居民擒而饲之,逐步演化成远近闻名的符离麻鸡,这也是符离集烧鸡之名由来,你看他做飞鸟状其实是指野鸡”常宇猜测,众人纷纷点头。

    “不然”李慕仙摇头,说着走到哑巴跟前:“你可是同马皇后一个地方的?”

    嗯嗯嗯,哑巴使劲点了点头,脸上露出笑意,众人愕然。

    常宇更是一拍脑门,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啊,他怎么就忘记了,朱元璋的马皇后就是宿城人,后世叫夹沟镇新丰村,先前从徐州南下时还经过附近。

    原来哑巴磕头意指皇后娘娘,做飞鸟状是指凤凰在天。

    “看来这哑巴还挺聪明的啊”吴中捏着下巴嘿嘿笑道。

    “所以,刚才他真有可能是在叫你孙子结果你还应的痛快呢”李慕仙轻声笑道,吴中大怒:“叫你曾孙,叫你灰孙子……”

    众人大笑,看两人斗嘴也当时无聊时的一种消遣了。

第1196章 江湖轶事

    半个时辰后常宇下令拔营行军,头上骄阳似火将士戴着树枝编制的草帽遮凉,只想着赶紧入山凉爽,虽听村民说山中有匪,均一笑置之。

    千军马万都无所畏惧,怕几个山贼?

    而且一行数百铁骑,什么样的山贼敢不知死活敢拦他们,山东境内的响马够牛逼的了吧,如今呢,青山埋白骨了。

    何况现在是大白天的,有何可惧。

    又近半个时辰,终于入山了,诸将士却是顿感失落,本以为像山东境内的那种两边崇山峻岭树叶遮天蔽日能走个阴凉道,相比之下眼前是阳光大道了,两山之间最近的距离也有数里地,多是丘陵荒野亦有村舍。

    这么热的天若是急奔战马绝对吃不消的,只得在烈日下放马缓行,当真是把人晒的无精打采像路边的树木一样蔫蔫的。

    “这狗日的天当真是要命的”吴中赤膊肩头晒脱了皮又红又痛可是将衣服穿上,汗湿只有贴身更是难受,忍不住的破口大骂。

    常宇也比他好不了多少,衣服早都湿透了却不敢脱下了,因为他知道晒脱皮后的那滋味更痛苦。

    好在已近傍晚,日头会逐渐削弱,待那时找个有水的地方歇歇脚,晚上可以跑快点,心里想着便叫来况韧:“还得多远能出山?”

    “估摸还得二三十里地,照这个速度的黄昏之际能走出去”。况韧推测道,常宇嗯了一声:“前边碰到有水源的地方歇歇脚”。

    况韧应了,正要传话过去,便听前边兵马变得喧闹起来,很多士兵聚在路边围观着什么,便打马过去看了。

    却见路边有十余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着,被烈日暴晒已开变得肿胀,一群苍蝇围着嗡嗡作响,看的人恶心不已。

    “瞧尸体这些人死亡绝对不超过一天”常宇的随扈都是个中老手,一眼便见端倪,陈王廷四下看了一圈道:“这附近曾发生了激烈的打斗”。

    “这些人应该是那些村民口中的贼人了”乔三秀站在尸体旁边皱着眉头,只是这些贼人死于何人之手,而且就这样弃之道旁不管不问,这儿可是官道,白日客商来往不绝也不怕惊世骇俗。

    “难不成是春祥所杀?”常宇赶来和李慕仙一个对视,论时间春祥昨日可能经过此地,而且除了他们别人也没那个胆和实力和山贼火拼。

    “不是春祥他们”吴中查看了几具尸体摇了摇头,不是东厂的手法,这是江湖人所为:“而且……有个用枪高手”说着指着那句喉咙被洞穿的尸体:“此人枪术不下姬际可”。

    这都能看出来!常宇虽觉得有些夸张但也无从反驳,毕竟后世那些法医更夸张,用的什么凶器,什么角度什么力度都能给你分析的分毫不差,吴中这种江湖老手能看出门道也不意外。

    “这江湖中用枪高手不多,诸位可知除了姬际可还有谁?”常宇随口问道,挥手示意继续赶路。

    吴中和李慕仙都熟知江湖典故,两人略沉吟异口同声:“石电!”

    石电?常宇眉头一皱,这名字有些陌生,刚要张口问时,李慕仙又接着道:“这江湖上用枪者寥寥,但只要用枪者无一不是绝顶高手,这石电则是其中翘楚,另有程冲斗亦精枪术,只是……这石电已数年不见其踪,要么隐居要么已去世,而程冲斗如今即便没过世亦**十岁了,杀山贼绝非其所为”。

    程冲斗这个名字常宇是听过的,曾在少林寺学艺十年,精棍法枪法而且靠真本事打通关少林铜人阵下山在江湖闯荡,还改装了手弩,简直就是个大明版西部牛仔,威震江湖。

    只是这石电他却不知何人,但姓石:“莫非与石敬岩有关系?”

    李慕仙和吴中对视一眼哈哈大笑:“石敬岩就是那石电!敬岩乃其号”。

    常宇恍然大悟,随即又顿足:“只恨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故”他依稀记得石敬岩应该已去世**年了!说着长叹一声:“闻那石敬岩尚有传人于世,杀那些贼人的或许便是其传人所为,汝等可听闻吴殳这人?”

    李慕仙和吴中摇头,常宇又看向陈王廷和乔三秀亦摇头不知。

    便叹道:“那人是个江湖奇人可遇不可求”。

    行军无聊,正好说到这些江湖人物,众人便打开了话匣子轮流说些江湖典故侠客风流,常宇也是听的津津有味。

    “本督听闻石敬岩与那程冲斗还算的上是同门师兄弟呢”常宇依稀记得,石敬岩的枪法传自少林僧刘德长,棍法传自少林的洪记和洪转而程冲斗的棍法也是传艺两位少林僧。

    “若大人这般说,程冲斗和海弘大和尚也是师兄弟呢,听闻程冲斗亦得宗恕宗岱两位高僧的指点,而海弘的师傅宗擎与那两位宗字辈是师兄弟……”吴中笑道。

    众人附和,旁边听得津津有味的况韧随口说了句:“说来说去都是同门,要不怎么说天下武功出少林呢”。

    只是这句话却闯了大祸,众人皆愤然怒视,要知道身边几个大宗师都是各成一家,吴中的八极拳,陈王廷的太极,乔三秀的三皇炮锤……明明都是自己家的玩意你非说出自少林,能不气愤么。

    李慕仙率先开喷,冷笑道:“天下武林出少林,那少林的武功哪儿来的,天上掉下来的?”

    况韧眼见众人火气,心知不妙却还回了句:“少林的武功不是传自那达摩祖师么?”

    我呸!李慕仙真的呸了口痰:“都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这少林寺却他妈的打诳语的功夫却独领风骚上千年,少林拳法的源头是少林拳谱,是南宋初年主持福居和尚汇集中华功法整理而成,和那达摩有p的关系!甚至那十三棍僧救唐王的事都是子虚乌有,然则少林寺却还将其大肆宣传愚弄世人,当真是可耻至极”。

    李慕仙这话说的毒,诸人听得一怔,纷纷朝后边望去,队伍正后方的马车旁边海弘和尚戴着草帽手持禅杖缓缓而行,对这边丝毫不知,或许根本也没啥兴趣。

    “你一道士,怎么对人家佛门的事知晓这么清楚”吴中疑惑问道,李慕仙哼了一声:“瞧不管他们那德行!尽会为自个脸上贴金”说着一扫众人:“你们刚都说了那石敬岩和程冲斗在少林学棍法(古人以剑名棍,长剑术就是棍术)却可知这少林棍法出自何人?”

    “你刚不说了么,是那南宋初年的主持汇编的少林拳谱么……”吴中撇嘴道,李慕仙且了一声:“都说了他编的是拳谱,贫道问的是棍法”。

    “这个本督知道!”常宇笑了笑:“俞帅俞大猷”。他还真的知道这一段江湖轶事。

    俞大猷不光是个名将而且是个武术大宗师,更是一个实战经验丰富的大宗师,不管是上阵杀敌还是江湖较技他都有丰富经验,他所有的武艺都是经过千锤百炼的实战检验过的杀人技法,绝非一般江湖拳师或者和尚庙里耍的虎虎生风花里胡哨的套路。

    可俞大猷怎么和少林寺扯上关系的呢,这就不得不从少林寺的不务正业和铺天盖地的宣传广告说起了。

    俞大猷师从李良钦学长剑技(棍法)李良钦是丈二棍法的创始人,他告诉俞大遒学成后可天下无敌。

    作为创始人李良钦是否无敌不敢说,但俞大猷学成之后在军中千锤百炼的实战后的确是无敌,也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少林寺的宣传广告,什么十三棍僧救唐王啊,赵匡胤在少林寺出家过(宋太祖也是武术大宗师,太祖长拳和哨子棍也很牛叉)除此之外还有神传长剑技(棍法)划重点,神传下来的。

    这时候的俞大猷棍法已无敌,闻少林有神传棍法自然要来切磋一下,这件事少林寺是有记载的,俞大猷在《正气堂续集》和《送少林寺僧宗擎有序》也记录了此事。

    结果咋地了知道不?

    《正气堂续集》中对这次拜访少林有明确记载:“予昔闻河南少林寺,有神传长剑技。嘉靖辛巳岁,自北云中奉命南征,取道至寺。僧负其技之精者,皆出见呈之,予告其住持小山上人曰:‘此寺以剑技名天下,乃传久而讹,真诀皆失矣。’复着芒鞋,扶竹杖,游本山大小庵场,历达摩面壁石洞,遍览金乘珠藏、龙步虎音之区。见寺前一山地,其形势更奇,又告小山上人曰:‘此地可建一小院,以增此寺之胜。’小山而慨然曰:‘建院之责,愚僧任之,即平治其基以经始也。剑诀失传,示以真诀,是有望于名公。’予谓:‘是,非旦夕可授而使悟也。’”

    《诗送少林寺僧宗擎有序》中也说:“予昔闻河南少林寺有神传击剑之技,后自云中回,取道至寺。僧自负精其技者千余人,咸出见呈之。予视其技已失古人真诀,明告众僧,皆曰:‘愿受指教。’予曰:‘此必积之岁月而后得也。’”

    啥意思?划重点:僧自负精其技者千余人,咸出见呈之!

    也就说少林寺会棍法的上千人,一个个的出来比划比划不管单挑还是群殴都被俞大猷击败。

    俞大猷点到为止虽未详述力挫群僧的过程,但武功高下得比过才知道,总不能我说我牛逼,你就拜我为师吧。

    只有被干服了,才会拜师的。

    可少林寺虽然败了,可脸皮厚。

    于是就说俺家的真诀遗失了,你能不把那失传的真诀传给俺们,合着话里意思人家俞大猷学的还是他家的那个神传长剑技?

    这简直就是又当又立输不起!

    俞大猷为人厚道,给少林寺俩面没将此事大肆渲染,而少林寺讳莫如深,对这真实事件置若罔闻,反而对那些子虚乌有的十三棍僧救唐王之事大肆宣传,也难怪李慕仙说他们打诳语不要脸。

    后世很多人对少林寺的商业行为各种揶揄冷嘲热讽,其实千百年来少林寺的门风一直都不咋滴,毕竟外来的和尚你要想念好经就得先弄点绯闻炒作一下,这种后世网红们的套路,少林寺千年前都玩的风生水起了。

    俞大猷也因为这件事,被后世戏称为传武打假第一人!

    当然,后来俞大猷还是将棍法传给了少林,当时从少林寺将宗擎和普从两个年少勇武的棍僧带到军中授艺,两个和尚跟着他一边学艺一边打仗实战,三年后艺成返回少林,只不过普从回到寺中不就就病死了,而宗擎则将从俞大猷那学来的武艺授予僧众,所以后来不管是程冲斗,还是石敬岩,又或海弘和尚他们学的少林棍法其实都是俞大猷棍法。

    众人听得常宇娓娓道来,方知有这么一段,对少林寺却有了鄙夷之心,只是瞧着海弘和尚的面上却没像李慕仙那样破口大骂。

    李慕仙一直以博闻广记而自豪,却见小太监竟毫不逊色,心下甚惊,忍不住道:“大人对这段江湖隐事竟然知之甚详,莫不成与那俞大帅有什么关系?”

    常宇哈哈一笑:“咱家可想呢,奈何生不逢时!”

    说着一扫众人:“听了俞大帅比武传艺的事,诸位可有什么见解?”

    “吾等愚钝,还望大人指点迷津”陈王廷,乔三秀等人赶紧拱手道。

    常宇正色道:“第一,不要用你的兴趣去挑战别人的饭碗,第二,传统武技,不管是陈师傅的太极,乔师傅的三皇炮锤还是吴中的巴子拳,闭门造车练的在好都没用,实战是检验本事的唯一标准,自古以来流转军门,洗练与军阵的杀人技方是无敌”。

    诸人皆颔首深以为然。

第1197章 南京城外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黄昏之际,渡船之上春祥遥望对岸城郭轮廓,眼睛眯成一条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长江感受到了大浪淘沙的气势,也是他第一次到南京心里却像压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

    他来之前常宇已经再三交代,行事低调不可张扬,因为南京城的水太深了,太浑了。

    春祥也是这么交代手下人的,手下番子则皱眉不解:“咱东厂的在北京都横着走,难不成到了南京还得夹着尾巴?”

    “今日不同往日”春祥想起常宇的话,天高皇帝远,近年来朝廷忙于剿匪打仗对江南一带控制不力,南京虽也有小朝廷,但仅是个摆设,而城中又有几十上百个勋贵,这些人不在天子脚下没了威慑一个个骄横的很,南京城早被他们搅的乌烟瘴气,虽说有守备太监在这盯着,但早就成了摆设,水深鱼都能成精,何况人。

    “高文采已经来了几个月了,想必根基已稳,用不着太过低调小心了吧”。有番子还是不以为然。

    常宇接手东厂后,开始疯狂的从锦衣卫挖人,别人是挖墙脚他是连地基一起挖,一口气将锦衣卫都指挥王国兴,指挥同知李若圭还有千户高文采全都给挖了过来,前两个直接调动山西帮他抄那些通敌奸商的家,而高文采则奉令南下布置。

    他自北京一路南下,在保定,济南,徐州等地布置人手建立信息渠道,他就是锦衣卫的人,对这方面门清。

    “记住,咱们东厂是搜集情报的不是来耀武扬威的”春祥轻斥:“而且有很多脏活要做,搞那么张扬干嘛”。

    手下番子听了点头:“仅凭大人吩咐”。

    转头瞧了西边落日,春祥轻声道:“入城之后给我盯紧了几个人,魏国公徐弘基,抚宁侯朱国弼,忻城伯赵之龙,还有个叫阮大铖的”。

    番子们一一记下,又皱眉道:“这阮大铖何人,怎么没听说过?”

    春祥摇头:“咱家也没听说过,但他是督主点了名的人,你们懂了么?”

    番子们心中一惊,这话他们自然懂,被常宇点名的,就等于说上了阎王爷的生死簿了,只是给了个人名,想要打听却是很难吧。

    “一点都不难,高文采那边一定有他的资料而且说不定已经找到这人了,咱们到了地头只管干活就行”。

    春祥一行渡过长江,太阳已经落山夜幕初降,幸好是夏日天色不会一下就完全黑下来,付了银两一行牵着马上了岸回头又看了一眼长江落日,这才翻身上马奔东南而去。

    眼下天色已黑,城门关闭今儿是别想入城了,但春祥再也不想露宿野外了,别的都能忍,就那蚊虫袭扰实在难忍,便想要寻个客栈,只是渡口附近虽熙熙攘攘热闹的很,却没看到什么像样的客栈,于是伸手拦了个卖点心的丫头:“问下,这附近可有大客栈?”

    那小丫头也不怯生,抬头瞧了春祥一行:“要多大的啊”抬手一直旁边的秦淮河:“顺着河往城方向走,多的是,不光有客栈还有酒楼赌坊河里还有很多花船呢,不过大的花船都在城里头了咯,这个时辰你们进不去……”说着转身就走了。

    “嘿,瞧着南京话儿忒好听呢”一个番子叫住那小丫头扔了快碎银过去:“爷们今儿开心,赏你的”。

    “谢谢军爷”那小丫头开心的不得已,春祥眉头一挑:“你瞧的出来我们是军爷?”他们为了行事低调换了便服,却没想到被一个小丫头一下就认出来了。

    “带着刀,那你们不是军爷就是强盗了”小丫头看着手里的银子:“强盗还会赏银子,可真稀罕!”

    春祥几人一拍脑袋,竟然问了这么蠢的问题。

    秦淮河是南京城的灵魂,北边连着长江口就在春祥上岸的渡口不远,河里停着数不尽的船只,有来往客船也有货船,但最多的还是花船,大大小小各式各样挂着灯笼煞是好看,里边不时传来丝竹琵琶声听的人心猿意马。

    久闻十里秦淮河的艳名,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要知道这是还在城外渡口附近的一段,那城中岂非更见绚丽夺目。春祥手底下番子们已经开始咽口水了,相互之间挤眉弄眼不言而喻,毕竟他们很多人并非太监。

    春祥可没他们种心思,一来赶路太过疲惫,二来身边还有几个伤员要照料,便道先找个客栈落脚吧,众人点头,便顺着秦淮河往南走,一边欣赏河里风景。

    行不足一里地便到了南京的外郭城旁,抬头一看,便是京城出来见过大场面的也忍不住讶然,这南京城也忒大了些!

    南京城何止大,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长规模最大的城。

    不光大,而且还有四层,最外层就是春祥一行人看到的外郭城,利用南京周边的丘陵地势筑建的防御城墙,但凡平缓之处便建墙开门,一直修到长江边,把整个南京城包裹起来,周长六十里!六十里!六十里!

    外城郭里就是京城,周长三十五里!三十五里!三十五里!

    京城里边靠最东边是皇城,皇城里边是宫城!

    朱元璋用了二十八年,动用二十八万民工约3.5亿块砖,建成了世界上最大城防解构最完整的墙,然而他做梦都想到死后二百余年后,当清军兵临城下时,那帮该死的竟然却弃而不用,直接出城投降了!

    南京城墙不周长面积大形状也非其他城垣四四方方的,而是无规则,除了皇城外,京城和外城郭都是随山水地势走向,外城郭十八门,京城十三门,举整个大明独一个。

    秦淮河出入城口有水关两座,东水关和西水关。

    此时春祥一行就站在西水关外的河畔看着这个三层建筑,上边两层安置士兵和储备物资,最下层则为调节内河水位和防洪,中间的铁栅栏则为防备敌军偷袭。

    西水关是秦淮河的出水口与长江相连,设有码头渡口是南京城的进出口咽喉,不论白日还是黑夜都是人来人往极尽繁忙和繁华。

    春祥一行在西水关附近寻了家客栈,临河风景优美,店家瞧见他们随身带着兵器,便知是公家人也不敢细问什么,只说若是往日可进外城,一般这个时候外城靠近长江口这边的栅栏门是开着的,只是近来局势不稳天黑外城也关门了,而且即便是白天入城的人都要严查身份的。

    春祥听的眉头一皱:“可是那贼军离的近了?”

    “听说芜湖都被打下来了!”那店家叹息摇头:“这天下什么时候能太平些“

    天下什么时候太平不知道,但等大哥来了这南京城就会太平的!春祥心里默念,让店家打了水洗漱一番,为手下人重新包扎了伤口又叫了桌酒菜吃喝,看着秦淮河的夜景,倒也惬意。

    河风习习,春祥有了些醉意,靠着椅子假寐手下人更是心猿意马坐不住了,纷纷旁敲侧击狂暗示,春祥无奈,这还没进城便陷入温柔乡了,还怎么做事。

    “大人,兄弟们这憋了一路若不消消火,入城也无法专心做事对吧”。

    春祥无奈,挥了挥手:”明早辰时(早七点到九点)必须回来”。众番子大喜纷纷抱拳离去,却也有三人伤重留在客栈里陪春祥闲聊天。

第1198章 摸底

    酒劲上头加之一路风尘疲惫,春祥与三个手下闲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他所在这间客房是个大通铺,手下三人见他躺在椅子上睡着了也没惊扰,很快各自也进入了梦想。

    不知夜深几许,或许是因河风凉爽又或是因河上过往船只上太过嘈杂,春祥虽疲却睡的并不踏实迷糊之间感觉有人翻窗而入,本以为是梦没在意,但东厂人的谨慎让其潜意识睁开眼睛看了一下。

    正好却见一个黑影蹑手蹑脚正在翻他们的行李,春祥一下就清醒过来,大喝一声:“好大胆的贼子”伸手就去摸旁边的刀。

    那贼人大惊,抬手朝春祥挥舞一下手,转身就朝窗口奔去。

    春祥也算有些江湖经验,见他贼人手上动作侧赶紧侧身一闪,便听耳边疾风而过,一物插入身边墙上,知是暗器,立刻大怒不已,眼见那贼人要越窗而逃来不及摸刀,一个猛扑过去,将其从窗口拽了下来。

    那贼人倒是凶悍抬腿一脚就将春祥踢翻,又要越窗时,另外三个被惊醒的番子已然扑来过来,事发突然来不及摸刀抄起椅子就砸了过来,那贼人身手不凡侧身躲过抽出短刀就同三人酣斗起来。

    春祥虽从常宇习技应付普通人还行,但很显然这贼人身手不凡,否则也不至于背起一脚就给踹翻了,但其手下三个番子却都是搏杀好手,奈何身上有伤又是事发突然赤手对敌,竟被那贼人钻了个空去趁机越窗逃了。

    后窗正对着秦淮河,河畔树木葱葱黑夜之下钻进去就如同泥牛入海,无影无踪。

    草!春祥气的拍窗大骂,四个人竟然没留下一个毛贼,还险些被其刺伤。

    “大人,这贼人什么来头,偷东西还是摸咱们底的?”一个番子皱眉问道。

    “老子求知道!”春祥没好气的冷哼一声,探出头看着秦淮河上的船灯,眼中怒火腾腾。

    “看来有可能咱们在码头的时候就被盯上了”一个经验老道的番子脸色凝重:“咱们一行十余人又携带兵器一般毛贼唯恐避之不及还敢送上门来?只怕是有心人前来探查摸底的”。

    “会是什么人呢?”另一个番子问道。

    “什么人都有可能,南京城内任何一个掌权的都有可能”春祥收回眼神走到墙边将那贼人的匕首拔出在手里看了又看:“这节骨眼江边渡口明里暗里早不知布置了多少眼线,咱们一行虽着便服一般百姓看不出身份,却瞒不住他们,比如你们手里的绣春刀”。

    “大人的意思是说,那贼人有可能是咱们的同行或许误会咱们是贼人的细作?又或……”

    “又或早已瞧破咱们的身份,想来看摸摸咱们的底来南京是要干什么的,毕竟不管是东厂还是锦衣卫的上门都没啥好事,特别是那些亏心事做的多人,总害怕半夜鬼敲门”。春祥将手中的匕首递给一个番子又走到窗口看着外边叹口气:“刚到地头就给了下马威,看来南京的水果然深的狠呀”。

    一夜再无动静。

    天晓,店家送来早餐,春祥问昨晚可曾听到动静,店伙计摇头不知,不过春祥才不信,那么大的动静怎么能不知道,只是店家不想多管闲事惹麻烦罢了。

    吃了早饭出了客栈道秦淮河畔打了几趟拳回来刚洗漱完,那几个昨晚外出循环的番子也回来了,听闻昨夜之事吓出一身冷汗,若是春祥有恙那他们几个的责任就大了。

    既然身份已然暴露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春祥便令所有人换回制服,有着锦衣卫的飞鱼服有穿东厂的番子服,果然人靠衣装马靠鞍,制服一上身气质立刻大变,**气质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结了账众人离开客栈,直往南京城去,此时城门已开来往百姓熙攘,眼见他们纷纷注目。

    不过就在进城之际,春祥做了个决定,从水路入城。

    南京京城墙南边几乎就是沿着秦淮河修建,春祥一行要去皇城,而皇城在南京城最东边,东依朝阳门,南挨着正阳门,走水路最快可以顺河直达正阳门外。

    秦淮河水路交通特别发达,客船多如牛毛,春祥一行十二人雇船并非难事,但十二匹坐骑就难以安排了,于是便令五人走陆地携马匹行李从定淮门入城,他和另外六人则雇船而行。

    春祥为什么入城要直去皇城?

    这话还得从老朱坐天下定都南京,后朱棣清君侧从大侄子手里夺皇位说起。

    朱棣当了皇帝后,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原因总觉得在南京住着不踏实,还是回到他的燕王府心里有底,但毕竟南京是他爹指定的京城啊,那怎么办?

    就搞了个双京制。

    也就说大明有两个京城两个皇宫,而且除了皇帝之外,其他北京有的南京都有,比如还保留六部建制,像史可法原本就是南京的兵部尚书,不过这些多是虚衔没啥实权。

    除此之外,南京同样也有锦衣卫衙门,也必须得有。只是名称和北京的有些区别,叫南京锦衣亲军都指挥使司。而其指挥使都是由留守南京的勋贵来担任,比如常遇春,汤河,李文忠,邓愈,徐达等人的后代都担任过,其中数徐达的后裔魏国公一脉担任的最多,本是国公之门又是南京守备加之锦衣卫指挥使这身份,魏国公一脉简直就可以说是南京城的正真土皇帝!

    高文采数月前奉令南下布置,他以锦衣卫身份入城公务,不管暗地里狡兔几个窟但明面还得在锦衣卫衙门办公,这衙门同北京的一样就在皇城旁边,所以春祥去找他当然奔着皇城去了。

    南京城中一座高墙之内,三五人闲坐大堂饮茶,居中那位是个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颇有威严,余人亦气势不凡,正说话间一十五六岁少年急急走了进来在中年男子耳边低语数声。

    中年男子听了微微点头,挥手让少年离去然后一扫堂上诸人:“入城了,分兵两路”。

    一个清瘦年轻人挑眉到:“走秦淮河的那是直奔皇城去了,看来是去接头了”

    另一个白白胖胖的则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既不是那大太监,余下则不足为虑,不管他东厂的还是锦衣卫的来便来了呗”。

    中年男子嗯了一声,又道:“可确定了,别回头打的咱们个措手不及”。

    “板上钉钉的的,想那太监既为东厂督主,岂能仅有十余随扈便南下,而且随扈还能将其晾在客栈出去喝花酒?”

    “不是他便好”中年男子站其身走到大堂门口,看着天空中白云飘飘:“那太监若入传言那么神通广大这会应当直奔巢湖剿匪去了,犯不着拐个弯到南京来吧,既不是他,余人则不足为虑,无论他们来查什么的总不至于查到咱们身上,总不至于给按个见死不救按兵不动的罪名吧”。

    “如果他们想又有什么不可能的,东厂不最擅此道么?”清瘦男子撇了撇嘴冷笑道,那中年男子嘴角一勾:“今非昔比了,如今朝廷虽重用东厂,但未必就敢随意罗织罪名,除非北京城里那位嫌天下还不够乱的,诸位,这天下还不够乱的么?”

    “不管乱与不乱,吾等当以国公马首是瞻共进退”堂上几人齐声说道。

    南京城只有一个国公,那就是徐达长子徐辉祖那一脉的魏国公,当代魏国公为徐弘基。

    那清瘦者乃忻城伯赵之龙,白胖则为抚宁侯朱国弼,没错就是那个娶了秦淮八艳之一寇白门,在南明时被封保国公的家伙,这三人可以说是南京城的铁三角!

    “此时尚不是议进退之时”徐弘基回到座位坐下:“贼军已破芜湖,距离南京咫尺之遥,若小太监率援兵至咱们则可袖手旁观,若其未至贼军来袭,吾等则要坐观其变了”。

    “国公觉得那太监会来么?”朱国弼皱眉道。

    “会的,北边战事已平,这么锋利的刀皇上岂能让他闲着,再者你看先有锦衣卫和东厂的大批人手来南京,然后史可法来了,昨儿又来一批神秘人,想来那大太监就要到了,咱么如今是什么都不要做,只管静观其变就好”。

    徐弘基说着伸了个懒腰,表情无比的轻松,要知道月前他可是吓的脸色惨白,虽说南京城高墙厚城防工事犹如铜墙铁壁,但如今已不是早些年了,还有什么城贼军打不下来,何况南京此时并无多少兵马,账面上南京京营有将近六万兵马,实则……呵呵。

第1199章 巧遇

    春祥入南京城的时,常宇正在来安县城西边数里一处无名湖畔修整,跑了一夜路将士多已疲惫便下令在湖边歇脚。

    来安县隶属南直隶滁州,往西南几十里外便是滁州城,那边有著名的琅琊山,明初宋濂的游琅琊山记写的就是这地方,只是常宇却没那雅兴去探幽寻古,只是望着湖边对边几个小山头出神,当地村民说那是旗杆山,八石山,都是野山头没什么可观景色。

    “此去来南京尚有百余里,咱们就是马不停蹄到了南京也得后半夜了,而且瞧着今儿这日头也够烈,白天也走不快……与其这般不如在这好好睡一觉,等凉快再走,不晚明儿一早到南京”李慕仙凑过来低声说道。

    常宇想了一下也是个理,白天赶路又热又晒,火急火燎累的要死跑到南京还进步了城,倒不如睡一觉了,于是便点头应了,况韧便传令自由活动,将士走了一宿夜路多已疲,于是各自寻了舒服地一趟呼呼大睡。

    常宇精力过人睡不着,看湖边有村庄,便信步走去,李慕仙跟在后边嘀咕着:“贫道瞧见那和尚进村里去了,估摸着又他么的招摇撞骗去了”。

    啧啧啧,常宇回头瞧了一眼:“你说你这一路没完没了,总在咱家这儿嚼舌根算什么本事,有本事直接去海弘跟前指着他鼻子骂,大不了干一架!”

    自从昨儿常宇配合李慕仙数落了一下少林寺,李慕仙便将他视为知心姐姐似的,一路就没停止过编排佛门,絮絮叨叨没完没了,什么鸠占鹊巢,什么装神弄鬼愚弄众生,又哀叹数千年的道门竟几次差点被外来的和尚逼的险些断了传承……

    “打架贫道也不怕他,当真以为少林寺武功天下无敌啊,我道家数千年底蕴岂能没有防身之技”李慕仙表情很是傲然:“贫道其实就是想问大人一句,咱这数千年的道门是不是比那外来和尚的经念的好!”

    常宇点点头,这个不可否认,中华五千年的文明深受道家的影响,不管是思想上还是生活上,最早的天文,历法都是从道门的阴阳八卦奇门遁甲演变而来还有中医,甚至化学……

    一说到化学,常宇又忍不住揶揄李慕仙:“乌鸦别说猪黑,佛门有欺世盗名的糟粕,道门也不见的干净,装神弄鬼的手段你们犹过而无不及,至少人家佛门不像你们道门炼什么鸟丹,瞧瞧那都是些什么玩意!”

    李慕仙忍不住脸上一红,前阵子他曾献丹与常宇,当时就被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如今提来依旧很是尴尬。

    佛道两门各有所长,为何一定要分个高下呢,说白了都是为拉顾客,可常宇没有宗教信仰所以不想搀和他们之间的争斗,虽然他内心是偏向于道,毕竟这才是咱老祖宗的玩意嘛,道门去芜存菁后里边还是有很多好东西的。

    两人边说着话边朝村子走去,远远就看见海弘和尚在村口和百姓说着什么,李慕仙又忍不住开喷:“虚伪得很,要饭就要饭还他么的非要说是个化缘,还不如那乞丐的光明正大呢”。

    常宇苦笑摇头,却发现那村口还真有个乞丐蓬头垢面的蹲在一刻大树下啃着一块饼,眼睛在和尚身上扫来扫去,随即见一少年和道士走来,不由眉头皱起,起身朝远处湖边望去,瞧见那边很多战马在饮水吃草,脸色愈发疑惑。

    “那边可是有军爷过路?”乞丐起身向经过身边的常宇问道,常宇嗯了一声擦肩而过,李慕仙则皱眉一脸的嫌恶:“莫非你要想去讨饭,别讨了一顿打”。

    “嘿嘿,军爷们都大方的很,怎么会打人呢”那乞丐笑着,话虽这么说,却又蹲到树下继续啃干饼,李慕仙本听他这么一说,有些好奇:“军爷们怎么大方的很了,赏你金子还是赏你银子了”

    “金子没有,但还真赏了银子”那乞丐伸手一套摸出两块银锭,合有十两,这却把常宇和李慕仙惊到了,十两银子在这时候可是巨款啊,而且竟然出现在一个乞丐手中。

    莫非是恶丐?两人对视一眼,又觉得不可能,恶丐一般成群结队作恶多端与贼无异,极少有单枪匹马的。

    “怕不是假的吧,可否给贫道看一眼”李慕仙伸出手,那乞丐也不担心他拿走了,随手扔来李慕仙接过一看眉头挑了一下,竟然还是官银。

    “真是军爷给的?怕不是偷的吧”李慕仙似笑非笑将那银子又扔给乞丐。

    乞丐接过放入怀里:“俺从不做那鸡鸣狗盗之事,这是前些日遇到几个军爷帮了点小忙,人家赏的”。

    常宇听着乞丐谈吐不凡心下略奇怪,便仔细打量,见他脚边放了个打狗棍,弯腰捡起看了又看突然盯着那乞丐道:“你前日可是在山中杀了人!”

    那乞丐一怔:“军爷可不要诬陷俺啊!”

    “你又如何得知我是军爷”常宇厉喝,那乞丐抬手一指:“你从那边过来的定然和那些军爷一起的,而且身后还有随侍,保不齐还是个将军呢”。

    常宇扭头望去,便见几十步外乔三秀和几个亲卫正朝这边走来。

    “不要转移话题,我问你近日可曾杀人了,你这棍头尚余血痕,还敢狡辩”常宇冷笑,那乞丐大惊失色:“这,这不是杀人的血,这是打疯狗留下的……”

    “还敢嘴硬”常宇怒喝,随即给李慕仙使了个眼色。

    李慕仙领会,抬脚朝那乞丐踹了过去,那乞丐侧身躲过尚未回身便感觉一道劲风袭来,却是李慕仙长剑出鞘奔其喉间刺来,乞丐大惊,低头避开,突的一脚将常宇手中的木棍探手一抓,随即一个回马枪正中李慕仙的剑尖。

    剑入棍数寸,李慕仙刺不进去也拔不出来,一时间两人呈拉锯对峙之势。

    这时乔三秀几人也奔到眼前,拔刀将乞丐围了起来。

    乞丐见这阵仗,眉头紧皱:“是杀了人,却非良人,乃助官兵杀贼而已,他们可为我作证!”

    常宇抚掌:“好,好枪法,便是这一记回马枪已见精髓,杀人之事不用那些人为你作证,本督便可为你作证!”

    乞丐满脸疑惑一头雾水,常宇盯着他看了仔细,然后拱拱手道:“这枪法可是传自石敬岩的石家枪?”乞丐一怔,点了点头:“这位军爷是……”

    “本督是何人不重要,这么说来,尊驾是便是昆山吴殳了”

    无巧不成书。

    这乞丐正是跟着春祥一行走山路,遇贼遭困仗义出手的吴殳,出山之后春祥急着赶路,便同吴殳约了在南京再见,毕竟两条腿的跑不过四条腿,又是炎热夏日,吴殳向着南京方向走走停停,恰今日在这村子乞讨,就这么碰到了。

    闻知是石敬岩的传人,李慕仙和乔三秀也是意外连忙向前结交,江湖人本就靠的事人情世故,所谓多交朋友多条路,吴殳完全想不到在这竟然遇到小太监,他本以为只是一支过境的普通兵马,却有意外之喜。

    吴殳性格孤僻高冷,甚至算是古怪乖张,并不是那种喜欢与人结交的江湖奇人,所以对于李慕仙和乔三秀的示好他也仅仅点头之交,反而将注意力全放在常宇身上了,他是江湖奇侠关注国事自然听过太多小太监的传闻,如今突然站在他跟前还总感觉那么的不真实,他是太监?怎么这么年少?他真的会打仗?他是如何做到的?

    一连串的问题在脑子里接连蹦出,他想问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虽说他曾想过某一天见到小太监时要说些什么话,可突然间道了跟前不知道说什么了,就这么傻愣愣拿着打狗棍一时竟若呆滞,却看的常宇暗笑不已,他从史料上对吴殳有一定了解,这人不光奇而且怪,甚至还可以说有些神经兮兮不切实际。

    比如他是第一个将武功划分境界的。

    首先提出了枪的六品,他说:“一曰神化、二曰通微、三曰精熟、四曰守法、五曰偏长、六曰力斗。”这“六品”虽然是因枪而提出,但由于枪乃百兵之王,吴殳更认为枪术及各种兵器拳术,可以通微,因此吴殳的“六品”,除枪之外,同样可以作为武者修行各种武术的次第与果位。

    简单来说,最次的就是靠蛮力打斗,最高境界就是名士风流,举手抬足谈笑间便可让对手飞灰湮灭,这种神乎其技听上都点像是法术了那么不真实,但仔细想来却也不是没有可能,只要一个人的武技到了修为巅峰遇敌游刃有余,便有潇洒之态,就好比一个围棋大师与刚入门的新手下棋时一样,大师是不是像极了神仙,像常宇身边的吴中,以及夜魔素净与人厮杀时也有这种姿态。

    “大人莫非又要招入麾下?”李慕仙瞧两人互相打量着在常宇身后嘀咕一句

    常宇微微一笑:“那得先掂量一下他的本事,而且也要看人家愿不愿”说话间突然抽出身边一个亲卫的腰刀朝吴殳砍了过去。

    ……………………………………………………6

    书友们,走走票

第1200章 切磋

    吴殳正想着要和小太监说些什么,突见其拔刀砍来顿时大惊,匆忙之际抬起打狗棒去挡却被常宇一刀砍掉一截,随即一个正蹬腿朝其心口踹去,吴殳一个铁板桥躲过后退几步,面色惊讶:“大人这是……”

    话没说完常宇持刀又扑了过去,吴殳心中火气顿起,左避右闪躲过常宇几刀,猛的一声大吼持棍朝常宇门面捅来,这下轮到常宇震惊了,明明只是一根打狗棍,却见眼前十余棍头朝自己扎来,慌忙用刀乱砍边往后疾退,哪知那十余棍头如影相随始终在其面前三分紧逼不舍。

    常宇手下有员猛将姬际可就是枪术大家,曾一枪将贼军悍将罗虎挑下马,战场场从未有一合之敌,平日间常宇亦同他切磋过拳脚但并未领教其枪术,此时面对吴殳便有些慌乱,心里震骇之余却也将其余姬际可做了对比,姬际可的枪法经过战场磨炼没那么多花哨,一捅一扎一挑间,已取敌命,而吴殳这明显是江湖打法。

    可即便是江湖打法也让常宇手忙脚乱,毕竟兵器非他所长,若是比试拳脚他有绝对把握十招之内将其放倒,然而兵器却是吴殳所长,此时又将其逼出了火,下手便无保留。

    或许是看出常宇试探之心,吴殳有心卖弄,枪尖始终如毒蛇一般仗着血盆大口,毒信始终绕其面前三分,任由常宇如何挥刀抵挡始终摆脱不利,眨眼间已退了十余步,姿态极其狼狈。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虎啸,随即一道黑影冲了过来:“说了多少遍了,上打云掠点提,中打挨戳挤靠,下打吃根埋根……”只见吴中一边背着八极拳的技击歌诀,随手几刀便为常宇解了围,说话之间竟已经反攻几招,他刀法霸道一经施展开来,气势滔天丈外飞沙走石。

    吴殳大惊失色,东厂竟有如此高手,他向来持才傲物自视甚高,见这等好手便收起了傲意,专心于吴中缠斗。

    马勒戈壁的,常宇对吴中的解围没一丁点好感激,因为他总看不惯吴中那厮的得意模样,还总是一副为人师表不可一世德行。

    “大人,试过了如何?”李慕仙似笑非笑凑了过来,常宇目光不离缠斗的两人:“是个好手,但理论大于实践,若与姬际可交手,三十招内必须败,若性命相博十招便丧于其枪下”。

    李慕仙眉头轻挑:“石敬岩有枪神之名,莫非其未得真传?”

    常宇摇头笑了笑:“武无高低在于个人修行,不是有句话叫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么,吴殳有天赋但因其性格使然终究成不了超一流高手,达不到他师傅那个境界”。

    “大人这么说,岂非在贬低自己”,李慕仙抚须一笑,意指常宇说吴殳不是超一流高手,那你都没打不过人家

    常宇撇撇嘴:“武技各有所长,咱家承认兵器比不上他,但切磋与实战又是一码,若是性命相拼,谁生谁死你料的到么”李慕仙颔首深以为然,就在这时那边两人已经罢手,吴中还刀入鞘,对吴殳拱了拱手:“你枪术不错,但非我敌手,再打下去只恐伤了你”。

    吴殳是个极其骄傲的人,这话听来让他有些刺耳,但眼前这铁塔大汉无论刀法还是杀气都如排山倒海,的确非自己能敌,可嘴上还得硬一下:“若换成真枪,结果如何还当另说”。

    吴中哈哈大笑:“你既不服,日后还有机会,恰好在下对枪法也略通一二,吾等可再笔划过”。

    吴殳眉头一皱,这人刀法已入化境,竟还通枪法,到底什么来头,于是拱手问道:“敢问如何称呼?”。

    “巴子……八极吴中”。这个时候的八极拳还没出名,土名叫巴子拳,但常宇总说八极好听时间长了,吴中听了也觉得顺耳,便也这么说了。

    吴殳果然没听过他的名头,只说了句久仰,心里却对这个本家上了心,精通刀法和枪术那岂不是如同师傅那般神技,要知道石敬岩除了枪法外亦精刀术(双刀,倭刀)虽不及程冲斗刀法精湛亦入一流水平。

    只是此时他却不知眼前这大汉除了刀法枪术外更精的是拳脚功夫,几乎就是个武学全才。

    吴中说他通枪术,也不是吹牛皮,八极拳除了拳法外便以枪术威震天下,在清雍正年间八极拳传人吴钟(小说里吴中原型,改枪为刀)便以一杆大枪闯遍南七北六十三省,打遍天下无敌手,被誉为南京到北京,神枪数吴钟,到清末还有神枪李,李书文,都是八极一脉。

    “久闻吴壮士大名,竟在此偶遇,幸哉”这时常宇走了过来:“刚才一时技痒出手,唐突之处还请多见谅”。

    吴钟赶紧还礼,未曾料到小太监竟听过他的名头心下窃喜又有些意外,只是他不善言辞便将前日遇到春祥一行发生的事说了,常宇等人恍悟,却也惊得一身冷汗,春祥一行竟然阴沟翻了船若非吴殳及时出手后果不堪啊。

    常宇与春祥兄弟情深,愈发对吴殳亲近,便邀其同往南京,也是抛出橄榄枝招揽与他。

    不过吴殳有些犹豫,这主要和他独来独往行事诡秘的性格有关,若从军必受限制,但若想使武技更上一层楼,军中是最好的历练地方,这一点他师傅石敬岩早就告诉他过,石敬岩的武技便是再军中身经百战淬炼而成,最后在宿松战死沙场!

    吴殳跟随石敬岩苦学数年已得真传,缺少的火候和历练,他亦想过从军但却没有好路子,如今兵不如贼加之不喜受限便走了另外一条历练之路,行走江湖!江湖险恶厮杀无出不在,程冲斗便是以这种方式淬炼武技的,终成一代宗师。

    常宇看出他犹豫之色,便道:“不强人所难,吴壮士可随时离去,但去往南京路上有个伴总不至太过无聊吧”。

    于是吴殳欣然同往。

    众人回到湖边,各自寻了地方休憩,常宇精力过剩则与吴殳在湖畔草地上低声闲聊,说这些江湖轶事各地风土人情,竟有说不完的话。

    莲心从马车上下来神了个懒腰,然后到河边洗了脸,又灌满水壶走到车边轻声道:“师父,要喝水么?”

    “河水不同井水喝了容易拉肚子,要烧开了喝”素净掀开车帘走了出来,站在车辕上四下瞧了一眼,见不远处树下海弘和尚和道士李慕仙在说着什么,不由好奇便跳下来走去。

    刚走几步树丛中闪出一人,却是大高个常弁,只见他对着素净咿咿吖吖胡乱比划着什么。

    “你是说,他两个在吵架?”素净一怔,指着远处树下。

    常弁恩恩使劲点了点头。

    两个出家人一僧一道哪来那么大火气,又因为什么吵架呢?素净更是好奇,举步正待前往,陈王廷不知从哪冒了出来拦住他:“素净姑娘,可听过一句话叫,耳不听为清,你若过去一准被卷进去”。

    素净一怔:“为何会将我卷进去?”

    “因为在他俩看来你不僧不道”陈王廷笑了笑,随即在旁边草地躺下来,闭目养神,常弁有样学样睡在他身边,素净眉头一挑似乎明白了什么,哼了一声:“碍着他们什么事了”扭头回车上睡觉去了。

    …………………………………………

    最近票荒,手头有票的书友给点鼓励。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29310/ 第一时间欣赏扶明录最新章节! 作者:浪得虚名所写的《扶明录》为转载作品,扶明录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扶明录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扶明录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扶明录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扶明录介绍:
一僧一道一太监 家事国事天下事 当时绝顶高手穿越大明将倾之际,以内廷太监领东厂衙门督军天下安内攘外剿贼平乱,重振大明!扶明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扶明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扶明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