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六章 再次徙民
这样的剧情,在扶风郡和京兆郡各处,同时上演。很多发展了数百年、树大根深、底蕴深厚的大世家,顷刻之间灰飞烟灭。一座座坞堡被烧毁,一座座庄园消失不见。在广阔的关中平原上,坞堡烧起的浓烟,多如林立。哪怕是在长安城、郿县、槐里城,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与此同时,一车车的物资和财富,接连被运送到西凉军大营里,让原本十分空旷的西凉军大营立即变得水泄不通。逼得马超没办法,只得再次扩大营区的面积。
西凉铁骑动作很快,仅仅在第二天中午,就完成了对扶风郡和京兆郡的搜刮。经过统计,这次一共搜刮到了粮食一百七十多万斛,五铢钱五十八亿,牛二十万头,良马三万匹,羊猪则数以千万计,金银财宝、丝绸锦帛堆积成山。
马超笑得,两个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这些物资,可是比凉州的家底还丰厚。得到了如此之多的物资,足以让他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再面对朝廷的军事威胁,他也就不必再以“光脚不怕穿鞋”的方式进行对抗,而可以游刃有余、留有余地地应对了。
可是这么多物资,要运回千里以外的凉州,这又是一大难题。但有了上一次运粮的成功经验,马超也并没有困惑太久。
马超便又招来成公英,命令他征集扶风郡和京兆郡的流民,和世家的僮仆奴婢们,一同运输回凉州。
听了马超的命令,成公英却摇头反对。
马超诧异地说:“为何?你不是已经成功地组织过十六万流民运输军粮回凉州了吗?这次为何不愿意了?”
成公英说:“少主有所不知,属下并非不同意再次招募大批人口,运输粮食,同时充实凉州户口。而是反对招募如此之多的人口。”
“什么?吾没听懂你的话。”
成公英淡然解释道:“据贾祭酒的统计,京兆郡境内还有十八万之众的流民。在我军劫掠两郡所有的世家之后,又计算出所有世家的僮仆,应当稍微多于流民之数,当有二十万之数。”
马超一听,立即两眼放光,说:“三十八万人口,如此之多!”
成公英说:“多是多,但属下斟酌之后,认为刚刚建立、机构不健全、官吏人手不够的凉州刺史府,最多还能吃下二十万人口。上次主公将流离在扶风郡内的十六万流民迁徙回凉州,就已经让整个凉州捉襟见肘,左支右绌。旁的不说,就连管理这些流民的官吏,都要在各个郡县东拼西凑。
这次,若是凉州一次吃下三十八万人口,那凉州刺史府以及各郡县的太守、县令,便应付不了。到时候,因无力治理,赈济不周,很多问题就会凸显出来,甚至会激发民变,产生内乱。
那么主公与少主苦心孤诣才改变的稳定局面,便会崩塌,凉州很有可能会重新陷入内乱之中。风险如此之大,故而属下不敢不谨慎。属下建议少主,此次徙民,不能全要,只能招募二十万人。”
马超也知道成公英说的有道理。毕竟他们父子俩夺下凉州,只不过才统治了两个多月。要不是因为实行了六曹制,使得处理政务变得更为精简容易,凉州也不可能那么快就实施均田制,恢复农业生产;还在杨彪的带领下,大兴土木。
官吏的选拔、任用、提拔,都需要很长的时间。凉州的统治框架都还没建构好,这时再把过量的百姓塞进这个框架里,非把这个框架给挤破不可。
认识到这一点,马超也就不再坚持一口气吞下两郡的僮仆和流民三十八万人了。
马超道:“既然凉州最多还能容纳下二十万人口,那就选上所有流民,再简选出两万世家奴仆,凑足二十万。”
没想到成公英又摇摇头。
马超更为不解,说:“你不是说,凉州能吃下二十万人口吗?”
成公英说:“属下并非反对再接纳二十万人口,而是认为,这二十万人口的组成,还有待商榷。”
“商榷什么?”
成公英说:“既然凉州只能容纳二十万人口,就直接选择迁徙走二十万世家奴仆即可,最好不要再招募流民。”
马超更为不解:“什么?为何?流民比世家的奴仆更为饥饿,随时都在饿死的边缘,为何不优先选择他们?”
成公英笑道:“正因为流民更容易饿死,才更应该优先迁徙走世家的奴仆。因为流民长时间饥寒交迫,故而他们比衣食较为充足的世家奴仆,更容易铤而走险。一旦凉州刺史府管理不善,政策不当,哪怕仅仅是很小的失误,也很容易激起这些人的反叛。
而反观世家的奴仆,他们一辈子都活在世家子的阴影之下,性情温顺驯服。假使我刺史府果真在某些政策上有所失当,伤害到他们的利益,他们也不会起来反叛。所以,为了维持住凉州的稳定局面,说什么也必须优先迁徙走世家的奴仆。”
自从穿越到这个饿殍遍野的时代,马超越来越怜悯那些流离失所、朝不保夕的流民。安顿流民,结束战乱,这也是他当初立下的誓言,他所作的一切,其实都是为了使流民能得以存活生息。
见成公英百般不愿意迁徙流民,马超闻言大怒,说:“难道在你成公伯英的眼里,流民就那么可怕,随时都有可能祸乱凉州吗?”
成公英执拗地说:“少主心里恐怕也清楚,只有迁徙驯服的世家奴仆,才是对维护凉州安定的最佳选择!徙民是公事,少主何必感情用事?”
马超怒道:“若你不从,吾可以另外选择他人,来组织徙民。贾诩、杨阜、阎忠,哪一个能力不如你?”
成公英也怒道:“即使如此,属下也会劝动主公。以主公之英明,绝不会同意少主之见。退一万步说,即使主公也同意少主之见,属下也绝不会因此就同意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七章 争吵
见成公英始终不屈服,甚至还搬出来马腾来压他,马超只得无可奈何地坐下生闷气。
良久,成公英气消了,又上来苦劝道:“少主,那些世家的奴仆,未必就好过流民。他们世世代代就为世家子做牛做马,任意盘剥,性情早已形同牛马,已经被消磨得毫无锐气,就如同精神被阉割了一般。人若无精神,那便是行尸走肉。属下之所以力主优先迁徙奴仆,就是想让这些人重回正常生活。待他们在凉州有了授田,不再受制于人,自然就会慢慢恢复成人样。少主心善,何不给这些人一个从牛马变为人的机会呢?”
马超叹了口气,他自然也深知,在世家大族的剥削之下,奴仆们过得水深火热,形同牛马,形同奴隶。虽然好歹能维持不被饿死,但也仅此而已,想要期望世家大族善待这些奴仆,那是绝不可能的。听成公英这么说,马超也有些犹豫,要不要同意成公英的主张。
成公英又劝:“属下也知道,少主历来以拯救生民为己任,心里时刻怀着百姓。但少主也应该知道,第一,仅凭少主,是不可能完全拯救全天下所有流民的。少主应该懂得取舍,有些能救则救,有些能舍则舍,这样才能做到拯救最多的流民。第二,要想拯救生民,也不可能一蹴而就,还需要一步一步来。”
马超心里天人交战,也没下定最终决心。
成公英见此,咬了咬牙,说:“这样吧,少主,你我各退一步,这次徙民,就迁徙走十五万世家奴仆,五万流民。如何?”
马超终于下定了决心,说:“七万!”
成公英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道:“既然少主如此坚持,好吧!那就迁徙七万流民,十三万世家奴仆!”
马超见成公英答应了,站起身来,给成公英拱手而拜,一揖到底。
成公英吃了一惊,赶紧双手扶起马超的双手,说:“少主,如此大礼,岂是属下能够受的?”
马超真诚地看着成公英的双眼,说:“先生百般谋划,是出于对凉州安定大局的考虑,和出于对世家奴仆的怜悯之心,君子之风,莫过于此。为了稳定凉州,为了拯救奴仆,先生更是不惜与吾唇枪舌战。如此强项,如此赤诚,吾敬佩先生!”
成公英闻言,感动得无以复加,他也立即给马超行了一礼,道:“少主心怀生民,胸襟宽广,仁义如此,少主才是真正的君子,属下孰能相提并论?”
马超扶起成公英,说:“先生快快请起。既然已经商定了徙民问题,那我等还要再来商定如何赈济那些带不走的流民。”
成公英道:“世家大族已经被我军清算一空,那么他们的田亩也就变成无主之地了。属下认为,可以劝导流民们到各个世家大族的田亩上,划分耕地,占为己有。再给流民们分发一些粮食,除了赈济之外,命令那些流民不得吃完,留下一些作为粮种,等待来年春天播种。如此,流民们在来年秋季就能收获粮食,维持生计了。”
马超点点头,说:“目下,我军还未曾攻下长安城,掌控不了关中,也只能这样了。正好官军都被包围在各个城池之中,三辅的官府干扰不了流民们占据世家的田亩。等流民们占据世家田亩一段时间,当然不会愿意再把田亩给让出去。到时,三辅的官府也不敢轻动了。”
成公英说:“少主所言极是。”
成公英又道:“哦对了,少主,您不是说,郿县和槐里城还未曾夺取,两城之中还有数量可观的官军驻守吗?”
马超说:“不错。驻守郿县的是官军的袁滂部,而槐里城守将则是鲍鸿。郿县与槐里城是陈仓城与长安城之间,最重要的城池。故而吾敢断言,郿县和槐里城的守军应该有数千人之众。我军虽数倍于之,但都是铁骑,故而吾选择率铁骑绕开两城。”
成公英说:“我军大营目前在长安城与槐里城之间,所劫掠两郡世家得来的物资,以及接下来募集的世家奴仆和流民,也势必要在大营此处汇聚,方才方便属下统筹协调。
因此,属下要率领二十万之众,携带大量物资,回到凉州,势必要先后途经槐里城和郿县。世家的财富与物资,如此巨量,官军绝不可能做到无动于衷。而且,官军一定不想看到属下成功将如此大量的人口和物资运回凉州,凉州实力大增。”
马超道:“你是说,官军大抵会出城来骚扰?”
成公英说:“不错。二十万之众,财富与物资更是数不胜数,要运输回千里之外的金城,已经是难如登天。若官军再出城来骚扰,此次徙民定然困难重重,更有甚者,会因此胎死腹中啊。”
马超笑道:“你放心,有吾在此,绝不会让官军得逞。”
看马超一脸不以为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成公英担忧地说:“少主可是意欲命令诸位将军,分率部曲,护卫徙民队伍?”
马超摇摇头,说:“非也。那么做,耗费兵力,造成兵力分散。若皇甫嵩等人足够机智,很可能采取游击之法,不断地骚扰我军。官军必定会以轻骑来冲击,若我军前去追击,官军轻骑必定掉头就跑,如此往复,造成我军将士疲于奔命。或者引诱我军进入埋伏圈中,如此我军岂有不败之理?吾绝不会这般,受制于人。”
成公英听完,困惑不解地说:“可是除了这般外,就没其他方法防止官军的骚扰了。”
马超笑道:“如何没有他策?放心吧,吾早已有了计策,明日你只配合吾与我军铁骑,便可再次杀败官军一场。”
对于马超的话,成公英还是有些不放心。但成公英一想,说出这话的可是西凉锦马超。于是他便也不再追问了。
送走成公英后,马超心情愉悦不少。经这场争吵后,成公英心中对他的隔阂消逝了不少,两人也算敞开了心扉。马超觉得以及此刻的自己,就像个集邮者挖空心思终于集到了一张稀有邮票般,帐下谋士又增添一人,让他充满了快意。(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八章 皇甫定策
第二天下午,成公英终于组织好了二十万徙民,并组织其中有余力者,运输大批物资。长长的队伍从京兆郡出发,向西行进。
与此同时,长安城上。
“你说什么?锦马超竟然不仅劫掠了三辅世家,还从三辅掳掠走了二十万人口?”
听了周慎的汇报,皇甫嵩吃惊不已,竟然从座位上快速弹起来,快步走到周慎跟前,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周慎。
被皇甫嵩这么近地直视,让周慎一脸局促,他默默退后了两步,忧虑不已地说:“回车骑,千真万确。不仅是末将得到了可靠情报,驻守郿县的袁滂,和驻守槐里城的鲍鸿也都飞鸽传书回来,报告西凉铁骑掳掠的情况。此次大掠,西凉铁骑从扶风郡和京兆郡两郡境内的世家大族那里搜刮得到堆积如山的金银钱帛不说,还将众多被灭掉的世家的家奴和众多流民,加起来大约二十万人口,充入队伍,一同向着凉州进发。队伍之长,从茂陵一直可以排到郿县!”
茂陵,就是汉武帝刘彻的陵墓,坐落在渭水南岸,在长安城以西、槐里城以东,也就是在长安城和槐里城之间。
皇甫嵩得到如此坚定的回答后,也就不再惊讶。他背着手,在城墙上慢慢地踱着步子,仔细地思量着。周慎看着他静静地走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良久,皇甫嵩道:“周将军,你说这锦马超,带回去财富和物资也就罢了,为何还要费尽周折,要把二十万之众也带回去?”
周慎道:“马腾马超父子最尚虚名,自然要作出爱民如子之状,以欺世人了。另外,如此巨量物资,要运输回凉州那么远,除了足够的牛马,也需要人手。”
皇甫嵩摇摇头,说:“非也。若是只出于需要人手,他大可只招募上一两万青壮即可,何须一次就招募二十万之众?”
“那车骑看呢?”
皇甫嵩沉重地说:“老夫看,他这是意图迁徙流民,以充实凉州户口。凉州历经战乱,百年有余,户口凋敝,田园荒芜。而流民再在三辅这里流离失所,也不过是苟延残喘、慢慢等死而已。只有迁徙流民以充实凉州户口,才能恢复凉州民生,壮大实力;同时又使流民得以活命,免于饿死。所以看似此举愚蠢不堪且毫无必要,实则一箭双雕,乃长远为计。”
周慎似懂非懂,但还是点了点头。
皇甫嵩叹了口气,说:“其次,马腾马超父子也并非沽名钓誉。若果真意图沽名钓誉,他们大可象征性地从军粮之中拨出一些粮食,赈济饥民一番,做做样子。而他们却敢排除万难,逆水行舟,一举迁徙二十万家奴和流民。证明他们乃实心办事,并非意图借此在天下人的心目中留下个‘爱民’的美名。小恩小惠易,大仁大义难。唉,老夫竟与如此人相争,孰有不败之理?”
说着,皇甫嵩沧桑的脸上涌上无限感慨。
周慎道:“那既然如此,我等是否要任由马腾马超父子,完成此次徙民?”
皇甫嵩听了,又恢复了古板严肃的脸色,他坚定不移地说:“当然不行!”
周慎有些意外,说:“车骑不是言语之中,对他父子二人颇为赞赏吗?”
皇甫嵩坚定地说:“赞赏是一回事,敌对是另一回事。若果真任由凉州获得如此之众的户口,以及数之不尽的世家财产,那我军奈其何?这些户口和财产本是三辅世家的,三辅世家依靠这些户口和财产,短时间内就能为我军募集四万大军之众。若这些户口和财产落入马腾马超父子手中,依靠均田制,他们必定能让这些户口和财产发挥出更大的效果。我军在凉州户口稀少时都不能取胜西凉军一场,更不可能在凉州户口充裕时打败西凉军了。再说,世家之财产如此丰饶,若是落入我军手中,我军实力便能得到极大恢复。老夫意图出动官军,骚扰徙民运输队伍,一是让锦马超不能充实凉州,实力大增;二是从中也分三辅世家的一杯羹。”
周慎为难地说:“可若出城,不是会与西凉铁骑遭遇吗?”
皇甫嵩不满地说:“骚扰,周将军不懂吗?若未曾发现有西凉铁骑护卫徙民队伍,就直接以轻骑冲过去抢夺;若有西凉铁骑护卫徙民队伍,就假意向其冲锋,待西凉铁骑迎面追来时,再倏忽向后逃去,西凉铁骑继续返回护卫徙民队伍时,再故技重施,向其冲锋,引之来追击,然后再远远逃开。如此循环往复,便可使西凉铁骑疲于奔命。
等锦马超意识到他若不歼灭我军派来骚扰的轻骑,他就无法完成徙民,他自然会命令一股西凉铁骑专门前来追击、歼灭我军轻骑。我等便可利用锦马超歼灭我军之决心,引诱西凉铁骑进入伏击圈,岂有不胜之理?”
周慎听明白了,不禁感叹道:“车骑真是老谋深算!如此妙计,怎么末将就想不到呢?”
皇甫嵩道:“好了,去传令给鲍鸿和袁滂,将老夫的计谋告知他们,命令他们率轻骑出城,按计而行,伺机袭击徙民队伍,骚扰西凉铁骑。若有把握,便设伏引诱西凉铁骑进入。若能抢夺到西凉军运回去的财富和物资,金银细软一律带回来;牛马若能赶回来,就赶回来;难以带走的,车辆、粮食则一律烧毁,一粒粮食也不给西凉军留下。”
“是,末将这就去。”
周慎临走前,又回过头来,问道:“车骑,驻守长安城的我军,是否也加入进来?”
皇甫嵩摇摇头,说:“不行。长安城是关中之心脏,决不能有失。守卫长安城的我军目下仅有三万步军,一万五千骑军,并虎牙营,人数还低于西凉军之数,用于守城本就有些勉强。若出城骚扰西凉铁骑与徙民队伍,千算万算还是让西凉铁骑伺机打败,郿县和槐里城丢了不算什么;若长安城丢了,老夫便只能自杀以谢朝廷了。”(未完待续)
第二百八十九章 骚扰战
周慎一脸正经地说:“长安城当然不可有失,末将自然省得此理。但末将觉得,郿县和槐里城各自有一部骑军、两千五百骑,加起来才两部、五千骑。用于骚扰十倍的西凉铁骑,实在是有些捉襟见肘,能抢回来的物资,和对锦马超徙民的战略造成的掣肘和影响,恐怕微乎其微。而只有长安城的我军,有一万五千骑,数量充足。若从中简选七千骑加入到骚扰战之中,与郿县和槐里城的五千骑一起骚扰西凉铁骑,方才效果显著。所以,还请车骑三思啊。”
皇甫嵩也觉得周慎所言不错,便道:“好,你可去简选来四名校尉,命令他们各自率部,出城前去骚扰西凉铁骑。”
周慎没有立即奉命,而是又一脸诚恳地说:“车骑,骚扰西凉铁骑,事关阻止锦马超徙民与运回三辅世家的财产,防止马腾马超父子势力更为强大。兹事体大,恐怕不是四个小小校尉,可以完成的。况且锦马超用兵,善于出奇,精于谋略。锦马超部下还有马岱、庞德、阎行、张绣等优秀将领,实力也是不俗。就算马超不亲自出马,而是派出他的部将来,我军仅仅派出四个校尉去率部接战,恐怕也不是他们的对手啊。”
皇甫嵩见平时言听计从的周慎,今日却这般多话,狐疑地看着他,问:“那依周将军之见,该老夫亲自统领这次骚扰战?”
周慎一脸谄媚,摆摆手,说:“不不不,偌大的长安城还需要车骑坐镇;其余的三万步军和八千骑军,和虎牙营,还需要车骑统领。骚扰战这等小事,怎能劳动车骑亲自出马?末将认为,由末将率领四个校尉、七千轻骑,前去执行骚扰敌军、夺取钱粮的任务,最合适不过。末将一定会严格遵循车骑的计谋,完成任务。”
皇甫嵩一眼就看透了周慎的心思,这周慎是觉得参与到骚扰战之中,就有机会趁机从西凉军的手中抢夺到不少本属于三辅世家的财产。要不然,他也不会多此一举。
皇甫嵩虽然不屑周慎为人,但又觉得这么重要的行动,若以周慎为首,也确实比较稳妥合适。
皇甫嵩便道:“好吧!就以你负责这次骚扰战。”
周慎点了四个校尉,也就是四个部,大约七千骑。怀揣着对西凉军所劫掠得来的世家巨量财富的无限憧憬,周慎毫不拖泥带水,点齐了人马,就火急火燎地率铁骑出了长安城西门。
在七千骑兵的马蹄声响彻长安城之西时,正满脑子想着金银丝绸的周慎根本没有注意到,在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民正趴在一块大石头上,紧紧地盯着周慎所部七千官军骑兵。
当久违的官军骑兵终于从长安城西面城墙的直城门之中,鱼贯而出,这几个流民互相对视了几眼,脱下来破破烂烂的衣服,显露出在衣衫褴褛之下的西凉军制式鱼鳞甲盆领铠。这几人,是西凉军的斥候。斥候们分成两队,一队骑上马,谨慎地追上官军骑兵所去的方向;另一队也骑上马,向着相反方向疾驰。
后者经过半个时辰的疾驰,终于回到了他们的目的地,那里已经聚集了成千上万的骑兵。当他们下了马,他们的军侯立即迎了上来,问了几句,赶紧向着部曲最前奔去。军侯最后在一匹白马之下,对着马背上的人,行半跪礼,道:“禀少主,果有一部官军骑兵,数量在七八千骑左右,向着渭水、也就是北方行去。据分析,应该是沿着渭水向西行,前来骚扰我军。”
白马,就是小白;马背上的人,就是马超。
见所有事态都向着他所预想和希望的方向而发展,马超满意地笑了,对军侯说:“做得好。记下你以及那几名斥候之名,向长史呈报,待明日就领赏吧!”
军侯心中大喜,说:“小的替兄弟们谢少主!”
马超摆摆手让军侯退下,很快就又有两名斥候部的军侯前来报告,言说庞德部也已经发现了郿县守军有骑兵出城;马岱部也发现了槐里城守军有骑兵出城。不过,郿县和槐里城因为守军本来就远远少于长安城的,故而出城来的骑兵也只有各自一千五百骑左右。
马超对马岱和庞德最为信任和倚重,也对两人的才能有信心。将郿县和槐里城交给两人来处置,马超还是比较放心。
接下来,就得由他亲自处理长安城派出的骑兵了。
马超旋即率领三万骑奔到渭水南岸边,然后命令阎行、张济和张绣领一万五千骑,将早已准备好的流民衣装都穿在铠甲之外;将各自的战马套在事先准备好的马车上,装作用于拉运货物的挽马;将弓弩刀枪,都放在车上,用蒙布盖上。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一万五千披坚执锐、人马如林的西凉铁骑,瞬间变成了一大群正在运输货物的流民。
而马超则率领其余的一万五千骑悄悄向南奔去,与“流民车队”保持距离在八里之外。
张绣此时走在一辆马车旁,头盔摘下了,身上穿着臭烘烘的流民衣服。这些衣服,正是在昨天成公英与官吏们以抢来的世家储存的布衣从流民们那里换来的。
闻着衣服上浓重的汗臭味,再看自己万中无一的坐骑,竟然充为挽马,拉运货物,张绣心里的牢骚就更多了。
“就算是为了演得像点,骗过官军那些残兵败将,也没必要真穿上流民的衣服啊!把世家积藏的布衣穿上,顶多再拿刀裁几口破洞,官军隔着远远的,怎么可能看得出来?兄长也真是的,非下令全军换上流民的衣服!臭死了,回去我可得好好洗一次澡,免得身上长虱子。”
马车上惬意地躺着的张济,闻言,二话不说就拿手指节重重地敲了下张绣的脑袋,斥道:“不准在背后说少主的坏话!”
张绣疼得叫出声来,嘟哝道:“知道了,叔父。”(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章 伏击战
张济看张绣委屈得嘟起的嘴都能挂住一个皮囊了,说:“行了,别委屈了。这衣服你方才穿了一日不到,就牢骚满腹;流民们可是日日都穿,他们怎么没这么多牢骚?”
张绣争辩道:“他们可都穿上了用三辅世家积藏的麻布,新裁出来的布衣,高兴还来不及,当然不会有牢骚话了!”
张济又敲了下张绣的头,说:“你还学会顶嘴了你?那你怎么不说,你日日都穿着锦衣和罽衣呢?锦衣和罽衣是寻常人能穿得起的吗?”
张绣想了想也是,自从跟从张济投靠了马腾马超,还与马超结为兄弟,一直都得到马腾赏赐的锦帛丝绸。
张济把双手枕在后脑勺下,慢悠悠地说:“你我叔侄两人今日有的一切,都是主公和少主给带来的,万不可有丝毫遗忘。少主还与你结为兄弟,平时对你,可与对马岱小将军无甚差别。叔父我资质平庸,是指望不上了,你呢,得少主青睐有加,咱老张家要想发达,可全靠你了。”
张绣道:“兄长对我的恩情,我感之于心,怎可能忘记?只是牢骚几句而已嘛。”
张济满意地说:“嗯,那就好。行了,别抱怨了,一会儿敌军该来了。”
张绣向四周望了望,一望无际的关中平原上,只能看到之前烧毁的世家坞堡尚未停止的茫茫浓烟,看不到其他东西。
张绣有些忐忑,说:“叔父,你说这官军是不是会胆小如鼠,即使看到如此大量的财宝,也不为所动,不出城来劫抢?”
张济说:“少主说官军会出城骚扰,那就一定会的。”
张绣道:“就怕官军太怂,害得咱们这般折腾。”
张济正欲再教训张绣,躺在身下的马车传来了一丝震动;张绣也很快感受到地面的震颤,向身后的东方望去,果然地平线上突然突现一条长长的线。张济和张绣知道,那一定是官军骑兵冲过来了。之所以那是条线,是从远处看,骑马并行的官军骑兵极为细小,又与地平线平行,故而远远看去像一条线。
很快那条线就越变越粗,直到官军骑兵的旗帜已经能够辨认出。
张绣激动地道:“叔父,与阎行将军联络,我等三部同时向敌军开战吧!”
张济道:“不行,敌军距离还很远,现在就撕开伪装,万一他们跑了怎么办?”
张绣低头想了会,说:“叔父,我等应该命令士卒们佯装出惊吓之状!这才是流民们遭遇骑兵冲锋时,最真切的反应!敌军必信以为真!”
张济拍拍张绣的肩膀,说:“说得对!”
张济和张绣各自下令让士卒们佯装成被吓到的模样,把马车停了下来,吓得在马车两边跑来跑去,看似吓得不轻,而实际上所有士卒仍然围在马车周围。阎行见了,也立即有样学样。
这一支骑兵,自然就是周慎所率的七千骑兵。周慎冲在最前,身后就是四名校尉。能被挑选来和他一起富贵发财的校尉,自然都是周慎的亲信。
看到前方一群流民,见官军骑兵远远地冲过来,流民们惊吓得四散奔逃,哭爹喊娘;而四周并不见西凉铁骑的踪影,周慎哈哈大笑,说:“锦马超真是失策!此处距离长安城也才有七八十里,他居然敢如此冒险,居然没派部曲前来保护这些流民。流民运输的,可都是好东西,锦马超难道想依靠这群手无寸铁的流民来守护他抢来的财富吗?”
亲信们纷纷谄媚,说:“将军所言极是,这下我等可有财可发了!”
“是啊,这可是三辅世家积累了百年不止所攒下的家业,哪怕只是从中抓一把,也能在洛阳城买上好几个美姬,逍遥一夜了!”
周慎有些提防地说:“可别忘了,是本将在左车骑将军面前,为二三子争取来这等良机。也是本将,在诸多校尉之中,只点了你等四人。所有抢来的东西,要让本将先挑,然后你等再分。”
“是是是,我等绝不敢私藏,一定让将军您先过目。”
周慎这便放心多了。
说话间,官军早就冲到了距离“流民车队”五十步的距离。周慎见流民应该是知道跑不过战马,索性都停留在马车两旁,拉停了马车,正安安静静地等着官军骑兵的到来。
周慎心里十分满意,心想这群流民还挺识相的,省却了他很多麻烦。又见四周都不见西凉铁骑的踪影,只有官军骑兵和这群大约一万五千人的流民,周慎放下心来,命令官军骑兵都勒停了战马。
周慎正准备命令士卒们都慢慢靠前,逼迫这些流民把东西都让出来,然后挑选几千个流民把这些马车都拉回长安城去时,他仔细一看这群流民,居然都是青壮男人,其中一个女人、老人、小孩都没有;而且面容宽大,脸色红润,身体健壮如牛,根本不像面黄肌瘦的流民!
周慎一句“是敌军,快撤”还没喊出口,只见那群流民动作迅速,纷纷撕下了穿在身上的破烂衣服,显露出其下闪着寒光的鱼鳞甲盆领铠,有条不紊又干净利落地掀开马车上的蒙布,从中取出一张张劲弩,箭已上弦,对准了已经在车队面前四十步驻马的官军骑兵。
“放!放!放!”
随着阎行、张济、张绣三人异口同声的下令声,万千箭矢被紧绷的弓弦弹出,箭如蝗飞,“咻咻咻”的划破空气的声音,响彻天地!
变故骤降,敌军突现,箭矢劲飞,官军骑兵们个个吓得愣在当场。他们连惊叫出来的时间都没有,箭雨浇下,立即把无数冲在最前的官军骑兵射成刺猬!最前的官军骑兵,人马身上都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羽箭,随即无力地倒下。
周慎的战马也被射中了好几箭,不过幸好战马品质上乘,忍得住剧痛,才没把他甩下马背来。周慎一看,数不清的官军骑兵已经变成了倒地不起的死尸,他知道这些敌军如此之多,又有如此之多的劲弩,他之部下七千骑兵再不跑,非得都被射死不可;且这意味着他是中伏了,不知道别处还有没有西凉铁骑正在袭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一章 降卒和降将
周慎大喊:“快撤!快撤!”
其实不用周慎下命令,官军骑兵也自觉地调转马头,驱使战马向着长安城的方向逃去。因为他们看见,在这群伪装成流民车队的西凉铁骑用数以万计的弓弩,射得他们尸体噗噗倒地之后,他们又赶紧把弓弩放回马车上,顺手从马车上拿出刀枪,又把马车的马给解了套,给骑上,正准备向他们发起冲锋。
官军骑兵刚刚逃开几十步,南方的地平线上就又涌现出一条长线,那就是马超本部一万五千骑!
周慎和官军骑兵们吓得魂飞魄散,个个疯了似的拼命抽打胯下坐骑,只恨坐骑它妈没给它生出八条腿来。
而身后又传来了高亢的怒吼声,是那群伪装成流民的西凉铁骑,已经骑上了马,正极速追在官军骑兵之后。
先是阎行部追上了官军骑兵,随后是张绣部和张济部,三部铁骑冲进了官军骑兵之中,疯狂地挥舞手中断金刀,左劈右砍;或是用长枪马槊,左刺右捅;亦或是在其中用弓弩,左右开弓,打死官军骑兵无数,将官军骑兵的尾巴死死地咬着。
紧接着马超率部也立即掩杀过来,冲进官军骑兵之中,把官军骑兵冲击得四分五裂,西凉骑士们在官军骑兵之中,搅得地覆天翻。官军骑兵完全被包围了起来,无助地抵抗着,也只是延缓了些西凉铁骑的杀势。
周慎见被包围住,还尝试着鼓舞起士气,命令官军骑兵们振作起来,集中突围,但官军骑兵们都在拼命地在西凉铁骑的攻击下作虚弱的挣扎,根本没人理他。
见突围无望,周慎赶紧下马,想赶紧解下身上很明显能看出是将军的铠甲,装成无名小卒。但在极度紧张之下,耳旁听见的都是西凉兵野兽般的怒吼,和官军骑兵惨死前的喊叫,周慎手脚都不听使唤,很久都没解下一块铠甲。
而官军骑兵随着惨败的扩大,伤亡的剧增,之前在扶风会战之中积累的对西凉铁骑的恐惧之心,到了被团团包围的这时,立即迸发了。
还没等马超下令“降者不杀”,残存的官军骑兵就一个个地把兵器扔弃于地,束手就缚。投降得这么干脆,搞得正杀得性起的西凉军士们,都愣了。
马超见状,也赶紧停下了手中的银枪,命令部曲将降卒,都拿绳索捆住双手。
见此,迟迟未能卸下铠甲的周慎,面如死灰。他还犹豫着要不要投降,或者死战不降时,看见围着他的所有西凉兵们,看他的眼神都露出凶狠。对于西凉兵们来说,杀死敌军一个将军,就能升为校尉,赏赐千金!此刻还未曾投降的周慎,在他们眼里,那就是一座行走着的金库!
饶是周慎,被成百上千的西凉军士贪婪的眼神打量着,也得发怵。周慎吓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他知道他不这么做,他一定会被西凉军士们撕成碎片。
见周慎毫不犹豫地下跪,正准备一拥而上的西凉军士们纷纷气得顿足捶胸,大好的机会就这么眼睁睁地没了。
马超也认得周慎,驰马走到跪着的周慎面前,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周慎。周慎抬头看了眼马超,又看了眼马超手中提着的银枪正在滴血,又吓得赶忙低下头。
马超笑道:“周慎?周将军?怎么会是你?骚扰战这等小事,皇甫嵩竟然也舍得派出一名将军,亲自出战?官军无人,已经到了如此地步?”
周慎羞愧难当,说不出话来。
同样跪倒的还有三个校尉,还有一个校尉被一个幸运的西凉军士给斩了首。
一名校尉一边抱着头跪着,一边恶毒地瞪着全身颤抖的周慎,说:“神威天将军您有所不知,本来皇甫义真是打算只派四名校尉率部出城来执行骚扰您流民车队的任务。都怪这厮太贪财,想出城从将军您这里抢些财富,所以力劝皇甫义真让他统兵。所以,这番才让将军您给擒获。”
听了后,马超哭笑不得。
另一名校尉也抱怨道:“对!这厮还蛊惑我等,说三辅世家积攒了百年的家底有多丰厚,还说什么哪怕抓一把都能在洛阳城买上美姬数名共度**,要不然我等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周慎怒道:“这明明是你自己说的,屎盆子如何扣在本将头上!”
最后一名校尉哭哭啼啼地抱上小白的一条腿,说:“神威天将军您听我说,这事可不赖小将我啊,要怪,将军就怪周慎吧!是他侦查到将军您的动向,是他向皇甫义真出谋划策,要出动轻骑骚扰贵军,阻止贵军将人口和物资运回凉州;最后还是他,率军前来想打将军您的秋风。将军要杀要剐,就对周慎一人好了。”
周慎大怒道:“你等这些忘恩负义的东西!本将有好事每次都先想着你等,你等居然这般狼心狗行!”
张绣甩过去一马鞭,打得周慎惨叫一声,脸上被打出一道血痕。
张绣冷冷地说:“在兄长面前,不准放肆。”
周慎和三名校尉立即噤声。
张济问:“少主,如何处置这四个败军之将?是否做掉?”
马超正待回答,后面贾诩骑着马追了上来,说:“禀少主,马岱将军和庞德将军传回消息,郿县和槐里城的守军也被打败了,我军伤亡极其轻微。”
马超点了点头,心想,这次用了这一计谋,打败了长安城、郿县、槐里城的守军,打得官军肉疼,官军应该再也不敢轻易出城,来破坏他徙民和运输的计划了。
能对徙民和运输造成影响的,也只有董卓部和雍营了。但董卓部自从上次被他伏击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马超想,应该是早就躲到蓝田城,或者躲到更远的函谷关去了。这样,董卓部影响不到他的计划;
至于雍营,驻守在雍县,雍县在陈仓城以北一百里,距离街亭也只有一百五十里。不过雍营兵力很少,只有一两千,这点兵力守雍县都显得单薄,不可能还来招惹西凉铁骑。马超便放心多了,这下,依靠这三场同时发生的伏击战,他已经一劳永逸地为成公英解决了后顾之忧。(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二章 打击士气
周慎听到后,吃惊地说:“你还同时伏击了鲍鸿所部和袁滂所部?你如何猜到我官军一定会大举出击,从而提前设伏的?哎哟!”
还没等周慎说完话,张绣又甩来一鞭,说:“若再敢以如此口吻对我兄长说话,小心了你的狗命!”
马超笑道:“如此蠢货,杀掉反而还脏了刀。先留着吧,带到长安城之下,让皇甫义真好好看看,他的将军在我军这里,打击长安守军的士气。”
“少主高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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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马超收拾完周慎之后,没过半个时辰,坐镇在长安城直城门之上的城楼的皇甫嵩,正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颤抖的右手里,正紧紧地捏着两张粗糙厚实的蔡侯纸。
浮肿的双眼,看着两张蔡侯纸上的几行字,皇甫嵩长长地叹了口气,心里想,他又着了马超的道。
皇甫嵩无奈地撒手,两张蔡侯纸飘落于地,只见两张充满折叠痕迹的纸上,分别写着“末将鲍鸿率一千五百骑出城,中伏,骑兵损失殆尽,仅剩四五十骑回城”和“末将袁滂率军出城,于渭水畔遇西凉车队,击之,车队之人尽为西凉士兵,后逃,又一部西凉铁骑杀来,末将仅以身免”。
看完信件,皇甫嵩不忍头痛,用手指使劲地按压太阳穴,但痛感丝毫没有消退,反而越来越剧烈。
正当皇甫嵩头疼欲裂时,城楼两旁的大鼓突然被猛烈击打,吓得皇甫嵩一哆嗦。
皇甫嵩刚想训斥鼓手,却又听见有军士高声大喊:“敌袭!敌袭!”
紧接着守城士兵们纷纷手忙脚乱地跑到垛口旁,支起弓弩。皇甫嵩意识到了什么,跑到垛口旁,立即看见在长安城以西的平原之上,正有大股人马,拥着无数旗帜,徐徐向长安城袭来,不是西凉铁骑又是谁?
西凉铁骑如往常一样,又在太液池与神明台之间的广阔平地上,整齐列队,阵前有一杆大纛,大纛之下赫然就是马超。
马超看向直城门之上的城楼,见皇甫嵩果然在,官军也有众多兵士,聚集在直城门之上,和直城门两旁的雍门和章城门之上的两座城楼上,也聚集了众多官军兵士。
时机良好,马超便扬起手一挥,马岱点了点头,骑马奔向后军,命令一部军士,用马槊顶着一群被绑住双手、串在一起的人,向前走去,停在阵前。
皇甫嵩一看,就明白了,那些人是官军此次的降卒,大约有三千多人。官军兵士们看到之后,交头接耳,恐慌的心情在城墙之上,如野草般疯长。
看来看去,皇甫嵩没看到周慎在其中,不由得窃喜,好歹没让西凉军活捉住官军的高级将领,太过于丢脸。
正在这时,西凉军大阵之中,突然响起高亢刺耳的一声,是驴叫。驴在这个时候前后才刚刚从西域传入中原,当今天子刘宏就尤为喜爱,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一时之间洛阳城中的公卿也对驴趋之若鹜。皇甫嵩又是朝中重臣,故而皇甫嵩也知道那是驴叫。
紧接着皇甫嵩看到,在西凉军大阵之中,有一名西凉兵士牵着一头驴,不紧不慢地从阵中走出。驴的背上,是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妇人衣装的男人,当然就是周慎。
周慎被捆住双手,身上穿着大红大绿的衣裙,脸上还被抹上了鲜红的胭脂,骑在驴背上,驴走一步就叫一声。
随着驴驮着周慎,向着阵前行去,西凉兵士们看见了,纷纷报之热烈的喝彩声和口哨声,口出污言秽语,笑声不断。有个兵士见驴行走得太慢,上前抽了驴一鞭。驴吃痛,飞快地跑起来,周慎猝不及防,摔倒在地,狼狈至极。兵士们又赶忙笑嘻嘻地把周慎扶起来,扶上驴背。
来到阵前,马超看到一脸生无可恋的周慎,身上是花花绿绿的妇人衣裙,也不由得加入到这场狂欢之中,与全军将士笑成一片,西凉军阵变成了欢笑声的海洋。
马超命令军士牵着驴,把周慎驮到建章宫前殿之下,数十步外就是长安城的直城门了。官军士卒将周慎的窘迫之象,尽收眼底。看到连堂堂将军,竟然也被生俘,还被如此羞辱,官军士卒们的心里五味杂陈,叹气声在长安城城墙上传染开来。
皇甫嵩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心里无限后悔,后悔不该听信周慎的建议,导致这场大败。
马超见打击士气的目的已经达到,就命令那名军士把周慎给拉回来,并命令西凉军后撤三里,在长安城以西建立大营。马超打算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等待合适时机,等想出计谋,再攻打长安城。
当马超正在监督将士们修建大营时,贾诩赶过来,行了一礼。
马超以为是马腾或者成公英有消息要传给他,便问:“是吾父亲,还是成公英?”
贾诩摇摇头,说:“都不是,主公与成公英正忙着运输回大批三辅世家财产,迁徙走二十万人众,一切进行得都十分顺利,暂时还没有需要少主费心的麻烦。这次传信来的,是蹇硕。”
“蹇硕?”马超有些意外,自从上次与蹇硕秘密结盟之后,蹇硕只是偶尔传回消息,大多只是问候,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贾诩道:“蹇硕汇报说,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一同请求陛下下诏,宣布主公与少主为叛贼,要求皇甫嵩率军讨伐。但陛下不同意,与二人争吵,不欢而散。他又询问少主,皇甫嵩目前是否有进攻之举动?”
马超听了,疑惑地道:“也就是说,皇甫嵩之与我军开战,陛下并未下诏允准?目前京城还未曾得知,皇甫嵩已经与我军开战?更不知战局已经发展到我军兵临长安城下?”
贾诩说:“应该是这样,我军战胜官军也只花费数日功夫,京城不可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得到消息。一定是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在背后命令皇甫嵩向我军开战。”(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三章 站队
马超思考片刻,道:“那你认为,我等是否要把实情告知蹇硕,以及蹇硕背后的陛下?告诉陛下,我军在短短几日之内,将官军屡屡打得溃败,甚至包围长安城,劫掠三辅世家?”
贾诩说:“属下认为,此极为必要。”
“为何?”
贾诩道:“请少主试想当陛下与朝廷得知战况竟是如此,该作何反应?陛下见少主得胜,而听命于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这两位权臣的皇甫嵩等人一败涂地,自然会在朝廷之上以更大的力度支持少主,并压制何进、袁隗和皇甫嵩。如此,对少主更为有利。更有甚者,若陛下足够有魄力,甚至会因两权臣与外将串通,将两权臣重重惩治。”
马超摇摇头,说:“不可能。何进是为大将军,袁隗是为太傅。两人权势极大,若加以严惩,朝廷动荡,甚至有倾覆之忧。陛下也并非果断明决之主,不会再以严惩,最多只是训斥、软处理。”
贾诩道:“属下也如此想,陛下借不了此次大战趁机罢免两权臣的权势,但陛下仍然可以借此狠狠地压制住两人。不仅因为两人勾结外将,有谋反之嫌,乃冒天下之大不韪;更因为属于两人羽翼的皇甫嵩所部官军一败涂地,他们的权势因此大大衰弱;而属于陛下羽翼的少主您,打败了官军,包围长安城,直接使得陛下之权势大大增强。”
马超诧异地说:“吾何时效忠于陛下了?怎么是陛下之羽翼?”
贾诩摇摇头,说:“少主对抗的是听命于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的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在事实上就是属于陛下之羽翼;而没有陛下的几番回护,少主也不会这般从容,省却许多麻烦。
再者,自古选队站,必须从中选择一队。保持中立,和与两队同时交恶,都是必死无疑。少主已经与大将军何进和太傅袁隗势同水火,若不投靠陛下,那么陛下也将一同将矛头对准少主您。少主打败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已经如此困难,若陛下反对少主,少主岂有活路?故而,目下少主没有别的出路,只能投靠陛下,成为陛下之羽翼。”
马超虽然心里很反感为人所制,但大势所趋,不投靠当今天子刘宏,他的处境将会更为险恶。如贾诩所说,保持中立,他已经做不到了,因为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已经出了手,派皇甫嵩来剿灭他;至于与天子刘宏,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这两派同时交恶,更是不可能。那样定然招致两派合力进攻。
马超一挑眉毛,说:“好,既然情势如此,那吾就权且当个忠君爱国的忠臣吧!”
贾诩微笑道:“当个忠臣,对于少主有这般困难?”
马超慨然道:“当为君者为君,当为臣者为臣。吾一直相信,吾绝非为臣之命。”
贾诩微笑道:“野心勃勃,毫不服输,这也是为何属下愿意忠于少主之因。”
马超也快意地笑了。
贾诩道:“那属下这便把战况,仔细地传回给蹇硕,让陛下和蹇硕趁机打击打击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的嚣张气焰。”
马超点点头,说:“嗯,去办吧。”
贾诩又道:“若少主能攻克长安城,彻底消灭皇甫嵩部,那就等于是将大将军何进手中最为重要的底牌,彻底摧毁。大将军何进的权势便大大下降,陛下甚至可以趁机以勾结外将、谋反作乱之罪,将之下狱。”
马超道:“也就是尽管我等使陛下知晓此间战况,使陛下得以压制大将军与太傅,吾也依旧还要攻克长安城?”
贾诩道:“不错。”
长安城可是东汉末年第二大城,长安城城西有太液池、神明台、双凤阙、前殿,城南有社稷、辟雍和百姓居住的里,城东也有里,城北则是渭水。可以说,长安城四周都有屏障,要想越过这些屏障去攻打长安城,掣肘严重,困难重重。况且长安城城墙高大坚固,守御设施完善,又有三万多官军驻守,更有皇甫嵩这等老将坐镇。经过这一次骚扰战的一败涂地,皇甫嵩更不会轻易派部曲出城。官军不出城,就迫使马超只能以西凉铁骑强行攻城的方式,拿下长安。但强攻长安城,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只能换来西凉铁骑的严重损失,换不来长安城的易主,换不来官军的被消灭。
马超只得无奈地道:“吾尽力吧!”
马超自从上次与蹇硕结盟之后,就与蹇硕建立了飞鸽传书为主要方式的信息沟通。随即贾诩把信写好,把信卷起来塞进绑在信鸽腿上的小竹筒里,放飞信鸽,信鸽向着洛阳城所在的东方,振翅飞去。
贾诩在信中提及了马超打败皇甫嵩、皇甫嵩与三辅世家们串通一气、西凉军将皇甫嵩所部残部包围在郿县、槐里城、长安城之中,希望蹇硕告知当今天子刘宏之后,刘宏足够聪明,会趁着马超大败皇甫嵩这等良机,狠狠地打压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最好罢免大将军何进“录尚书事”的职务。这一点,对于刘宏来说,还是能够做到的。
在大营建立之后,马超又想到,经过这次战败,给皇甫嵩十个胆,他也绝对不敢再次率军出长安城来。更不用说鲍鸿和袁滂那两个平庸之辈,他们也绝不敢再率轻骑出城,来偷袭西凉的车队,以及西凉铁骑。
从前他下令西凉军只得劫掠京兆郡和扶风郡,而放过冯翎郡,是因为他担心若越过长安城去袭击冯翎郡,是为孤军深入,皇甫嵩很可能趁机联合鲍鸿和袁滂,断绝退路,将深入冯翎郡的部曲包围在冯翎郡。
而现在,皇甫嵩、鲍鸿、袁滂已经饱尝出城作战的恶果,绝不敢再出城。这时再劫掠冯翎郡,那就是安全的。
马超便命令张济与阎行,各率七千骑,越过长安城向西袭去,前去劫掠冯翎郡的那些曾经援助过官军、与西凉军作对的世家大族和大宗族。(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四章 西园密谋(上)
洛阳城,西园。
西园,也就是刘宏为享乐所建造的又一座大型宫殿,奢华之程度,甚至超过了作为处理政事的场所的南宫和作为皇帝、太后、皇后、皇子等人的居所的北宫。刘宏进行买官卖官,也是在西园之中进行。经过刘宏多年的搜刮,天下财富,多半集中在西园。西园之中存放了数不胜数的财富,是整个大汉朝最为豪盛之所在。
已经是子夜,蹇硕如往常一样,在伺候皇帝刘宏就寝之后,终于得以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向着自己的居所行去。
回到属于他居住的一间院子里,一个小黄门已经站在院门口翘首等着他了。那名小黄门与其他小黄门不一样,脖子上有喉结,他原是西凉兵,因机灵聪颖,被马超选中充当蹇硕的侍从,实为帮助蹇硕与马超建立联系,传递情报。蹇硕便剃了他的须,装成宦者,混入宫中。
见那西凉人在等着他,黑暗之中脸色凝重,蹇硕立即打起十二分精神,因为他知道,马超主动与他联系,一定是马超那里发生了重大事件。而马超又特意告知他,明显是这件事已经大到了必须由京城、由朝廷插手的地步。
蹇硕赶紧走上前去,那西凉人交给他一封书信。蹇硕展开粗略一看,顿时喜上眉梢。蹇硕把书信仔细折叠好,又赶紧向着院门外跑去,跑向皇帝就寝之宫。
这边,刘宏才刚刚与美人缠绵事了,刚刚入睡半刻,就被床帘外一声一声低声呼唤给吵醒了。
刘宏起身一听,是蹇硕的声音。刘宏不耐烦地说:“蹇卿,这么晚了,何必打扰朕?”
蹇硕中气十足的声音从床帘外传来:“陛下,若不是奴得到了重要情报,必须要让陛下第一时间知晓,就算陛下给奴一百个脑袋,奴也不敢打扰陛下的美梦啊!”
刘宏一听,顿时清醒了,急不可耐地说:“难道是来自神威将军马超的情报?”
“陛下英明!”
刘宏一听果然印证了他的猜想,急切得一手拉开床帘,衣冠不整地从御床上起来。床上被吵醒的美人拉住刘宏的手,还撒娇道:“陛下,如何不与妾多睡半刻,这便要走?”
刘宏不耐烦地打开美人的手,拔腿就走。寝殿内无灯烛,刘宏与蹇硕来到另一间偏殿中,蹇硕将书信交给刘宏,刘宏急切地展开一看,看罢,畅快地大笑起来,宁静的偏殿内顿时变得喧闹。
刘宏赞不绝口:“朕果然没有看走眼,这神威将军锦马超果然足堪大用。皇甫嵩那等名将,出身将门,身经百战,平定黄巾,多赖其功。他麾下又有足足十万官军精兵,又有三辅世家与之相勾结,为其增添数万精兵。兵强马壮如此,人多势众如此,居然也打不过锦马超那区区数万西凉军。不过数日,就从把皇甫嵩老儿从街亭一直打到长安城下,损兵折将,几近歼灭。朕绝不会再怀疑,这锦马超果然是不世出的人才,足可为朕所用也!”
蹇硕也高兴地说:“是啊,皇甫嵩听命于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这次却一败涂地。数日里从兵强马壮到兵微将寡,甚至连周慎也被锦马超生擒了。如此大败,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手中所能掌握的兵权已经折损大半,这下看他们如何再敢忤逆陛下!”
刘宏点点头,又想到了什么,说:“朕并未下诏给皇甫嵩。他如何敢私自进攻锦马超?”
蹇硕道:“陛下,毫无疑问,此必定是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暗中授意。”
刘宏听完,怒不可遏,双手都攥紧了拳头,呼吸变得粗重。
蹇硕接着说:“前番,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上表请求陛下下诏,宣布凉州刺史马腾和神威将军马超为叛逆,命令左车骑将军皇甫嵩率军征剿。陛下未有答应,二人咄咄逼人,但到了第二天的朝会上,二人却未有当着全朝廷的公卿大臣的面,再论及讨伐马腾马超一事。可见在当日,二人早已暗中授意皇甫嵩,事已定下,他二人故而有恃无恐了!”
刘宏怒骂道:“乱臣贼子,欺君罔上!”
蹇硕道:“陛下息怒,现在不是发怒之时,我等可要商量商量如何应对才是啊。”
刘宏气呼呼地说:“还能怎么办?二人勾结外将,欺君罔上,此乃谋逆,朕可杀之!”
蹇硕摇摇头,说:“陛下,万万不可啊。”
“为何?”
蹇硕道:“第一,陛下没有证据,证明皇甫嵩进攻神威将军锦马超,如此谋逆之举,是受了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的指使。若匆忙揭穿,二人矢口否认,只推说是皇甫嵩自作主张,该当如何?”
刘宏怒道:“那就先将皇甫嵩给办了!”
蹇硕摇摇头,说:“那大将军何进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为由劝阻,陛下还杀得了皇甫嵩吗?最多不过是将之贬为庶民罢了。”
刘宏愣了,蹇硕道:“况且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盘踞朝堂如此之久,大将军是外戚,手中又有兵权;太傅出身袁氏,党羽众多。若骤然罪之,朝堂必然动荡,何况又是以谋逆欺君之罪罪之。”
刘宏想了片刻,说:“你可速速传信给皇甫嵩。”
这回轮到蹇硕愣了,说:“陛下?”
刘宏平静地说:“信中许诺若皇甫嵩答应与神威将军锦马超止息兵戈,听从王命,忠于汉室;同时弃绝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并向朝廷揭发二人逼迫他进攻西凉军,是为谋逆,是为欺君。
只要他做到这些,朕可以在三辅,给皇甫氏再择一片土地作为产业。另外,朕保证不会加罪于他,他仍然是左车骑将军。”
蹇硕诧异不已:“可是陛下,皇甫嵩早已站在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那……”
刘宏打断他,说:“皇甫嵩之所以愿意听从二人之令,只是想从马腾马超手中夺回田地。如今朕再赏赐一块三辅的土地,皇甫嵩势力衰微如此,神威将军锦马超的西凉军仍旧包围着长安城,他不敢不从。”(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五章 西园密谋(下)
蹇硕明了,说:“陛下英明,如此就能将皇甫嵩从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麾下给争取过来,重新忠于陛下。皇甫嵩之兵力,虽被神威将军锦马超打残大半,但依旧还有数万。若能将他争取过来,就等于是让掌握天下兵权的大将军何进,断去一臂。从此,陛下除了在洛阳城中握有半数南北两军、大约一万多步骑之外,在外还有锦马超和皇甫嵩。如此一来,陛下之兵权,就可与大将军何进不相上下了。
而且,一旦皇甫嵩揭发了何进与袁隗,那就是**裸的出卖。何进与袁隗定然恨透了他,绝不敢冒险再勾结之,而是与他势同水火。如此一来,皇甫嵩除了忠于陛下,就没有别的选择了。
而有了皇甫嵩的主动揭发检举,陛下就可以当着全朝廷所有公卿大臣的面,狠狠地打击大将军与太傅了!不过,陛下打算如何惩治二人,又惩治达到何种程度呢?”
刘宏平静地说:“这次,朕要借皇甫嵩的揭发检举,以欺君罔上、意图谋逆之罪,夺去大将军何进的‘录尚书事’之权,再命太傅袁隗下狱,逼迫他缴纳五亿罪金,方可复职。相信以袁氏的能力,五亿还是出得起的。”
蹇硕道:“相对于两人所犯下的罪,如此惩罚未免太轻。”
刘宏叹了口气,说:“朕也想借此机会,褫夺两人权职。但如今朝堂上两人之党羽如此众多,那些乱臣贼子一定会极力阻止朕。若朕执意罢免二人,他们那些党羽定然会搅得整个朝堂永无宁日,甚至波及到州郡地方,让整个大汉都为之撼动。此非朕所望也。”
蹇硕也知道,现在大汉朝刚刚经历了黄巾之乱,如同一个人遭受了重伤。如若朝堂之上又再次爆发动乱,也就是重伤之人复又有严重脑疾,那国家社稷便危在旦夕了。
刘宏又说:“再者,大将军何进掌握兵权已有数年。洛阳城内南军、北军、卫尉、城门校尉、执金吾、虎贲中郎将、羽林中郎将,他就掌握过半。吴匡为他统领南军,虎贲中郎将袁术为他统领虎贲军。
何进之弟何苗,本只是河南尹。又在今年率河南兵士讨平荥阳之贼,迫使朕不得不封他为车骑将军。何进又用何苗掌握了北军五校半数部曲,加上何进以大将军之权又可指挥朝廷之外的将军和中郎将,他已兵权滔天。若朕贸然加罪于他,万一他铤而走险,奈汉家社稷何?”
蹇硕叹了口气,说:“还是陛下思虑周全。”
刘宏说:“故而,朕也只能以如此轻的惩罚,来向二人换取条件。光禄勋不是空缺许久了吗?”
蹇硕道:“是,为防大将军再举荐亲信担任光禄勋,掌握光禄勋下属的虎贲军、羽林军、左中郎将、右中郎将、五官中郎将,陛下只得让光禄勋一职空缺着。”
刘宏平静地说:“汉家法度,以执金吾、南军、北军五校尉、城门校尉,宿卫宫城之外;以卫尉,宿卫宫城之内;以光禄勋及其下属左中郎将、右中郎将、五官中郎将、羽林中郎将、虎贲中郎将、羽林左右监,宿卫省外;以少府及其下属宦者,宿卫省中。
大将军何进任命袁术为虎贲中郎将,等于将一把剑,悬在朕的头上。这次,朕必须要把这把剑给取下来,握在手中。”
蹇硕笑道:“陛下高明,任命马超为光禄勋,不仅能配合着驻防省中的奴等,在省中省外遍布陛下的亲信,保护陛下周全,就算大将军完全掌握宫内宫外的兵力,也威胁不到陛下;而且,虎贲中郎将乃光禄勋下属,陛下还能借马超,拔除掉虎贲中郎将袁术。最重要的是,陛下可以借此加大兵权,与大将军分庭抗礼了。”
刘宏点点头,说:“正是此理。西凉军不是有数万人马吗?那就传信给马超,命他准备好两万西凉铁骑,入京宿卫。”
两万!而且还是西凉铁骑!
蹇硕光是听了,都觉得波澜壮阔,说:“唯,奴这就去传信给锦马超。”
刘宏又道:“催促皇甫嵩尽快揭发,最好赶在后天的朝会上。朕要在朝会上直接向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发难,届时,你与张让、赵忠,在旁帮衬着朕。”
蹇硕说:“唯,此事,奴一定尽心尽力地办。”
刘宏挥退了蹇硕,心里畅快不少。这次马超打败了皇甫嵩,在大大削弱了何进和袁隗的权力的同时;又迫使损兵折将的皇甫嵩不得不向他靠拢,再一次削弱了何进和袁隗的权力。
刘宏心想,要是没有马超为他破局,他还不知如何压制住权势滔天的二人。
刘宏又心想,光禄勋已经位属九卿之一,用光禄勋这等高位来赏赐一个束发之年的少年人,已经算是很高很丰厚的赏赐了,马超应该会因此更为忠心不二。
现在,刘宏只需要等待。等待朝会的到来,等待皇甫嵩写来的揭发状,等待马超率领两万西凉铁骑入卫省外。
想到这,刘宏心情大好,连带着精神也好了许多。于是刘宏折返回到寝殿去,一进寝殿,就看见美人正哭哭啼啼地坐在床榻边。刘宏兴致大发,扑上前去就抱住了美人,美人吓得花枝乱颤,惊叫连连:“陛下,这是做什么?”
刘宏用力直接撕破美人身上的衣裙,将之压在榻上,动作粗鲁,单刀直入,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寝殿内只听得见美人的喊叫:“陛下,轻点轻点!您弄疼妾了!啊!哎呦,疼!疼!”
美人在忍痛承欢的同时,却突然疑惑不解,心想:“陛下历来疲软,怎么今夜出门与蹇硕交谈一番后,竟变得如此龙精虎猛了?”
这一边,蹇硕辞别了皇帝刘宏,正漫步在西园的宫道之上。两边上宫殿高高的墙,路边是晦暗的宫灯,宫道上一个小黄门和宫女都没有,静得可怕。见四下无人,蹇硕忍不住欢呼雀跃,在宫道之上手舞足蹈。(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六章 垂钓昆明池
蹇硕心想,等马超率军进了京城,成为九卿之一的光禄勋,依靠陛下的宠信和手中握有的两万西凉铁骑,就能在朝堂之上与大将军、太傅等人分庭抗礼。
而届时,身为马超盟友的他,借着陛下的支持和马超的看重,就能同时在宫中、在黄门之中,权势无人能及,甚至压过张让、赵忠,取而代之,成为十常侍的首领!想到这里,蹇硕的笑声更为猖狂,更为畅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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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边,马超仍旧在率军包围着长安城,皇甫嵩也一如既往地守城不出,在城墙上坐看西凉军从冯翎郡押运回来一车一车的财产,用长长的绳索捆住一个一个世家子的双手,像牵马牵牛一般,从长安城下肆无忌惮地走过。
这一次劫掠,西凉军扫平了冯翎郡,郡内凡是帮助过官军、出钱出人的世家大族,同样被一扫而空,坞堡被烧毁,财产被搜刮,庄园内的田池,被世家们的庄客佃户和奴仆们以及流民们,在西凉军的引导下瓜分一空。冯翎郡没有京兆郡富庶,但也较为殷实。这次西凉军获得六十多万斛粟麦,七亿多钱,牛马十一万匹,丝绸锦帛麻无数,羊猪数百万头,盐、铁、钢等重要物资堆积如山。
马超留下了一千多头牛,羊猪二十多万头,钱两亿,丝织品和麻织品五十万匹,用以犒赏西凉军全军。仅仅只是羊肉与猪肉都足够让西凉军全军吃上一个月,马超便只留下十万斛粮秣,其余的物资由成公英再招募两万流民,全都运回凉州。
于是,长安城下天天飘荡着烤肉的香味,让长安城里的守军们垂涎三尺。
再送别了成公英最后一批车队之后,马超见皇甫嵩也不敢出城来偷袭西凉军大营,闲来无事,就想到长安城附近游玩去。马超在地图上发现,在长安城以南,也就是在社稷和辟雍以南一些的地方,有一个大湖泊,名曰“昆明池”。
马超立即心动了,因为在前世,他是南方人,从小就喜欢游泳,下河摸鱼,垂钓。结果穿越到了处于西北地区的凉州,虽然东汉时的凉州,气候十分湿润,但湖泊很少。而且马氏夺占凉州也才两个多月,马超一直忙于征战、备战和协助马腾处理政务,推行均田制,根本没有闲暇时间去垂钓。而驻扎在太液池旁,太液池里的鱼因为被西凉军大营的响动吓到,不容易上钩。
马超便带上贾诩、杨阜、马岱、张绣四人,率领千骑,去往昆明池;以庞德为首,阎行、张济等人守营。
千骑卷平冈,很快马超就带领千骑从太液池,渡过沣水,来到了昆明池畔。
驻马池畔,马超见这昆明池竟大得一望无际,波光粼粼,蔚然大观,湖面水鸟飞掠,湖下鱼影隐见。
许久未见水域,让前世是为南方人的马超,感觉就像是遇见了久违的老友,心情愉悦。
杨阜笑道:“少主,此昆明池,乃前汉孝武帝所开凿。孝武帝欲通使身毒,以求市竹,受阻于昆明而不得往。孝武帝怒,欲伐昆明。又闻昆明有大池,名为滇池,方三百里,欲伐之,不可无水军。孝武帝便在上林苑之南,对照昆明滇池,开凿昆明池,以训练水军。谁成想,南征南越、东平朝鲜、北伐匈奴、西取四郡,前汉国力疲乏,这征讨昆明便永远搁置下来了,昆明池训练出的水军也用不上。”
贾诩道:“昆明池在沣水与滈水之间,在上林苑之中。以北有滈池与秦阿房宫旧址,以南有文水,以东有凤栖原与少陵原,以西便是沣水。如义山所言,乃仿照方圆三百里的滇池而建,故而这昆明池也是方圆三百里。
相传孝武帝在开凿此池时,得黑壤,不知是何物。问东方朔,朔言西域人或知。及至后汉之季,孝明帝之时,有西域僧人来,忆东方朔之言,问之于西域僧人。僧人言,佛经上载,黑壤乃大劫难之后之灰烬也。”
马超一心只想垂钓,摆摆手,说:“行了行了,吾此来是为垂钓休息而来,又不是为听二三子给吾上课。钓鱼竿呢?”
张绣递过来,说:“鱼饵,岱兄长已经去挖蚯蚓了。”
话音刚落,马岱带着几个兵士,手里提着几个小桶,桶里满满的都是扭动的红红的蚯蚓。马超捏住一条蚯蚓,把蚯蚓掐断,把一半串连在鱼钩上,又取来一块干木块,绑缚在鱼线上,作为浮标。这样,干木块浮在水面上,只要鱼儿一咬钩,干木块就会鱼儿拉下水面,就可以根据干木块被拉入水面下的深度,来判断抽起鱼竿的时机。
马超这一番操作,让周围一群身为旱鸭子的凉州人,看得是目瞪口呆。马岱、张绣、贾诩、杨阜也纷纷学着马超的样子,笨拙地把蚯蚓串上鱼钩,丢入水中。
五人并排坐着,耐心地等待鱼儿上钩。不一会儿,马超的浮标就动了,在水面上激起水波荡漾。马超知道,这通常只是鱼儿在试探,还没把钩咬进嘴里。又等了会,浮标突然沉入水中,鱼线被拉得绷直,马超立即抽起鱼竿,果然一条大鲤鱼跃出水面,摔在地上,活蹦乱跳的。
亲兵们见了,纷纷叫好,亲兵们殷勤地摘下大鲤鱼,放在实现准备好盛着水的木桶里,又为马超串上蚯蚓。
杨阜惊奇地说:“少主也太厉害了吧,这垂钓的功夫,竟不像我北人,倒像是从小生活在水边的南人了!”
被杨阜这一句突然撞破,马超多少有些心虚,说:“运气而已,运气而已!你耐心些,也能钓上来。”
杨阜受到鼓舞,兴致盎然。
但等到马超、马岱、贾诩、张绣连连钓上鱼来,好几个木桶都装满了,杨阜左等右等,也没鱼儿上他的钩。或者是有鱼儿才只是试探,并未咬钩,轻轻触动了浮标,杨阜就急不可耐地抽起鱼竿,导致一条鱼也钓不上来。(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七章 偶然
看着马超、马岱、贾诩、张绣四人,在军士们的欢呼声中不停地钓上鱼来,甚至还有许多军士也赶忙制作了鱼竿,也纷纷钓上鱼来,所有人都兴高采烈,打成一片。只有没钓上一条鱼来的杨阜在一旁,落寞地看着狂欢的众人,无言以对。
看杨阜一脸落寞,刚又钓上来一条大鲤鱼的张绣,笑着问他:“杨祭酒这是怎么了?难道是还没钓上来一条鱼吗?”
众人争相看向杨阜的木桶,见桶里空空如也,只有清澈见底的水,众人哈哈大笑。
马岱笑道:“就连军士们都钓了无数的鱼,义山身为军师祭酒,钓不上鱼来,可如何为全军将士做表率啊?”
杨阜便使了小性子,小嘴一撅,把鱼竿扔在地上,说:“垂钓这等事,乃南人所为也!我北人也,北地虽乏江河湖海,北人不善泳,不善钓,但北人有秋风,有骏马,有驰射狩猎,足可以使南人汗颜了!我乃北人,才不屑于垂钓这等小道呢!上林苑乃皇家猎苑,其中多鸟兽。身为北人的在下当去狩猎,就不与二三子在这学南人垂钓了!”
众人哈哈大笑,杨阜便点了几骑,跟随他骑上马,向着上林苑中行去。
身为世家出身、尤其是凉州世家出身的杨阜,自小习武,武艺自然是不差的。杨阜便张好弓箭,骑在马背上慢慢向着上林苑里行进。但让杨阜感到惊奇的是,自他从昆明池那里向北行进,就一直是沿着一条从昆明池中流出的沟渠直直向北。
杨阜便顺着沟渠行进,想看看这条从昆明池中流出的水渠最终流到哪里。但行进了许久,一直等杨阜行进到了上林苑的正中央,来到上林苑中的宫室外,那条沟渠仍然望不见头。
骑在马上也有些疲惫,见有宫室,杨阜虽不敢闯入,但也还是在一个小亭子里停下歇歇脚。正当杨阜休息时,左右擒住了一个小吏,带到杨阜面前,说:“祭酒,此人在我等周围鬼鬼祟祟,不知何故。”
杨阜见这人穿着小吏的衣服,问:“你是上林苑中官吏?”
小吏被众多西凉兵围着,怎能不害怕?连忙道:“是是……”
杨阜看了眼一望无际的沟渠,说:“我且问你,昆明池水从此沟渠流出,流向北方,最终注入哪里?难道是渭水?”
“回祭酒,昆明池水最终流入长安城,乃长安城中主要水源。”
一听这句,杨阜精神抖擞,全身的疲惫感一扫而空,杨阜站起身来,快步走到小吏面前,逼问道:“你说什么?昆明池水乃长安城水源?”
小吏吓得跪下,说:“回祭酒,在下绝不敢欺瞒祭酒您啊……”
杨阜有些怀疑,说:“不对啊,长安城北正有渭水流经,以渭水作为城北壕沟。渭水水量充沛,紧贴着长安城。长安城西又有太液池,长安城中也有水井。而昆明池远在上林苑最南,距离长安城有两三百里之遥。何必不用渭水,而舍近求远用昆明池水呢?”
小吏答道:“回祭酒,渭水水浑,长安城中井水有碱,不堪饮用。而太液池又是皇家池苑,谁敢胡乱用之?故而一直以来都是调昆明池水进入长安城中,以供日用。”
听到小吏这么说,杨阜忽然计上心来,微笑着道:“也就是说,没了昆明池水,整个长安城就无水可汲了?”
“额,是如此。”
杨阜满意地笑了,这下他更加肯定了他心中的计策,他连忙扶起跪在地上的小吏,说:“你不必害怕,我等西凉军不会害你。相反,你有大功,在下还要好好赏你。”说着,杨阜从囊中捏出一小块金块,塞到小吏手里。
小吏看着手里闪着柔光的金子,一半诧异一半贪婪,说:“祭酒,在下也没甚功劳啊,怎敢收下祭酒如此厚赏?”
杨阜见此人并不知道他的计策,得意地笑了,并不回答,而是赶紧骑上战马,与左右向着昆明池返回。
昆明池畔,马超正在与麾下们燃起篝火,炙烤鱼肉,很快就看见刚刚离开的杨阜又回来了。
杨阜看见众人都在烤鱼,闻见烤鱼的香味,跳下马背,哈哈大笑着从马超手中接过一串烤鱼来,大嚼特嚼。
满嘴油的杨阜笑道:“少主真乃人才,智谋出众、英勇善战不说,这烤鱼的手艺,竟也是天下一等一的。属下是越来越怀疑少主前世必是南人了,不然这烤鱼怎能烤得如此香气四溢!嗯,真香啊!”
马超笑骂道:“吾道你小子还真是去打猎呢,没想到只不过是诓我等帮你烤鱼,你好回来,坐享其成!给吾留点,吾还没吃呢!”马超便伸手去夺。
杨阜百般躲避,就是不给马超抢到。
杨阜护住手里的烤鱼,一脸傲娇地说:“少主这般小气,连一条鱼也不肯给属下,还想让属下为少主肝脑涂地?”
“无功不受禄!”马超故意和杨阜玩闹,又伸手去抢。
杨阜赶忙躲开,说:“谁说属下无功了?”
张绣笑道:“杨祭酒,那你的鱼呢?”
杨阜一边防着马超抢回烤鱼,一边扭头对张绣说:“张将军别小瞧人,一条鱼算得了什么?我的功劳,可是一座长安城!”
说着,马超动作迅速,伸手一够,差点够着杨阜的手腕。杨阜一直严防死守,还是让他给躲开了。玩闹的两人其乐融融。
张绣撕咬下一大块鱼肉,嘴里囫囵吞枣地吃着,含糊不清地说:“得,你就吹吧!长安城可是仅次于洛阳城的第二坚城,城池坚固,城墙高厚,壕沟深不见底,又有渭水护卫在侧。不仅如此,长安城周围分布着密集的里坊,要想攻城,势必要先毁掉里坊,撤走数以万计的百姓,实在麻烦。城中驻守的又是皇甫嵩那等人,他手里还有三万多步骑,数量也不算少。长安城中又有丰厚的粮秣,足够守军食用数年。长安城岂是轻易能拿下的?”(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八章 皇甫嵩的选择
正与马超斗智斗勇的杨阜,一边全神贯注地防止马超抢夺烤鱼,一边趁机撕咬几口鱼肉,一边又回答张绣道:“张将军愿不愿意与我赌一赌?若我有计策能在三日内拿下长安城,张将军就要为我烤熟五十条鱼。若我不能拿下长安,那我就为张将军烤一百条鱼。”
张绣一听,赢了就有一百条烤鱼吃,输了也才只是五十条而已,便道:“好,赌了!就赌杨祭酒拿不下长安城!”
马超便也停下了,说:“好,说说看,你有何计策?”
杨阜笑道:“很简单!断水!”
“断水?”众人有些诧异。
杨阜笑道:“方才属下进入上林苑深处发现,昆明池有沟渠向北延伸。问过上林苑中的小吏才知道,原来那条沟渠直通长安城,昆明池水由沟渠流入长安城中,是长安城主要水源。只要断绝昆明池水渠,就能切断长安城的水源,驻扎在长安城中的三万多官军就无水可饮。人三日内不饮水就会死亡,官军士卒将不得不出城来与我军决战。任何意图在野外与我军作战的部曲,下场都将十分悲惨。更何况是一群唇焦舌敝、虚弱不堪的官军士卒呢?故而属下才敢放言,属下能在三日内拿下长安城。”
听了杨阜这一番话,热闹的烤鱼现场,顿时陷入了短暂的死寂之中。
下一秒,马超回过神来,畅快地发笑。
杨阜得意地看着已经原地石化的张绣,走过去拍了拍张绣的肩膀,得意洋洋地说:“五十条烤鱼,我要分十日食用,张将军需要每日为我烤制五条烤鱼,麻烦张将军啦!”
众人纷纷哈哈大笑,只有张绣委屈巴巴的,连手里正冒着热气的烤鱼也不觉得香了。
贾诩说:“既然如此,事不宜迟,少主宜早些动手。”
马超下令道:“听令,再烤两条鱼,吃饱后就去截断昆明池所有河流、沟渠!”
“喏!”
等吃完了烤鱼,马超便带领一千多士卒,火速截断了昆明池所有流出向外的沟渠和支流。
看着昆明池已经与长安城全然断开了联系,长安城中已经很快就会出现缺水,马超满意极了。真是没想到,前一秒他还在为如何攻克长安城愁得死去活来,这一秒这个问题居然迎刃而解!前一秒他还认为长安城坚不可摧,这一秒长安城竟然显得如此地不堪一击!
话不多说,马超率领随从回到太液池畔的西凉军大营,点起全军,再次兵临城下,擂鼓待战。
西凉铁骑在城下整齐列阵,激起长安城城墙之上的官军士卒立即紧张起来,也纷纷擂鼓,防备西凉军可能发起的攻城战。
马超打马出阵,向着直城门正上方的城楼,高喊道:“左车骑将军皇甫嵩何在?可速速来与吾交谈!”
这一边,正在长安城中临时幕府之中休整的皇甫嵩,正无力地瘫倒在座位上,左手的食指和中指用力地揉搓着太阳穴,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则捏着一面柔软的帛。
这面帛,便是黄门常侍蹇硕用飞鸽传书,给他传来的。
看着帛上写着的字,皇甫嵩一时之间陷入了沉思。蹇硕在信中说,皇帝已经得知了皇甫嵩在未曾得诏的情况下,暗中奉了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的授意,而私自率领官军攻击实则由皇帝支持的西凉军,如此大逆不道的行径。
但蹇硕又在信中承诺,只要皇甫嵩肯上一道表,检举揭发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两人,为了揽权固位,意图谋反作乱,而逼迫他率军进攻西凉军。那么,皇帝不会惩罚他分毫,会保住他现下左车骑将军的权力,还会额外在关中选择一块土地赏赐给他,作为食邑。
皇甫嵩知道,一旦他检举揭发了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那就是与两人彻底决裂。两人绝不会再相信他,绝不会再支持他,反而会变本加厉地报复他。招致朝廷之上两位权臣的忌恨,这不是皇甫嵩愿意看到的。
但皇甫嵩也清楚,他根本没有一丝拒绝皇帝和蹇硕的命令的能力。因为他现在还被西凉铁骑包围在长安城之中,部曲损失了大半,动弹不得,一出城就极有可能全军覆没。他要是拒绝了皇帝和蹇硕,那他可能就永远也走不出长安城这座孤城了。
有鉴于此,皇甫嵩没有挣扎太久,就决定听从皇帝和蹇硕的命令。皇甫嵩又想,本来皇帝对他就一直重用宠信,若不是为了挽回皇甫氏在西凉的地位,他也不会听从大将军何进的命令。故而这次能再次投入皇帝这边,皇甫嵩其实也有些庆幸。
刚下定决心,做好选择,城外隆隆鼓声就传来了。皇甫嵩这才意识到,原来马超还没有接到蹇硕的信。
皇甫嵩赶紧从幕府中向直城门奔去。
马超正等着皇甫嵩出现在直城门之上的城楼,却没想到直城门居然缓缓地打开了,同时官军的鼓声也都停止了。
马超诧异不已,这才刚刚断水,长安城中怎么会这么快就出现缺水的情况,逼得皇甫嵩不得不率军出城决战了?
马超再一看,缓缓大开的直城门的门洞里,没有他想象中的官军,而是分明只有一骑。
马超再一仔细看,只见那一骑正缓缓地从门洞的阴影里步出。待步出门洞,马超终于看清楚,那一骑就是皇甫嵩。
这让马超更为诧异,张绣嘟哝一句:“这老匹夫一骑出城,难道要来送死?”
皇甫嵩打马径直奔向西凉军战阵,奔向马超这里来。
看着皇甫嵩一骑越来越近,杨阜问:“少主,是否放箭?或者,派人前去截击拿下?”
马超虽不知皇甫嵩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想他只是一骑,威胁不到四万西凉铁骑,便摇摇头,说:“放他过来。”
于是,在城下的西凉军和在城上的官军两军将士的目瞪口呆下,官军统帅皇甫嵩,就这么不紧不慢地骑着马,奔到了西凉军阵前,来到马超面前。(未完待续)
第二百九十九章 皇命传来
马超狐疑地打量了两眼,确定是皇甫嵩本人无疑、不是假扮的之后,问:“老将军所来何事?”
皇甫嵩看到马超仍旧蒙在鼓里,心里窃喜皇帝始终还是信任他的。要不然,也不会最先将命令传达给他,而不是先传给马超。
皇甫嵩淡淡地说:“麾下又所来何事?”
以前皇甫嵩称呼马超,都是用“足下”,比较平等;这次却改用“麾下”,“麾下”比“足下”多了敬意。马超有些意外。
马超不回答,杨阜笑道:“实不相瞒,我军已经断绝了昆明池水,长安城中很快就会无水可用。官军除非出城与我军决一死战,已经没有其他选择。我等特来相告,并且劝足下早日与我军决战。”
皇甫嵩看了眼杨阜,微笑道:“如此妙计,轻而易举就能逼迫老夫率军出城,与西凉军展开决战,一定是足下所出。”
“足下果然慧眼如炬。”杨阜的脸上略带些傲意。
皇甫嵩又看向马超,说:“诚然,断水之计是为阳谋,能促使两军早日决战,决战则大多官军战败。但麾下是否想过,万一我等根本就不需要再决战呢?”
马超大惑不解,说:“何意?”
皇甫嵩便从腰带上系着的锦囊中,抽出蹇硕的信,递给马超。
马超接过来展开看后,顿时三观尽毁,差点没背过气去。
马超不是傻子,他知道这封信蕴含着多少信息。马超也不由得感叹,这当今皇帝,还真是不简单!居然想到了趁着他大败皇甫嵩、将之包围在长安城中时,逼迫皇甫嵩弃暗投明、改旗易帜。让皇甫嵩检举揭发何进和袁隗,实际上就是逼迫皇甫嵩与两人恩断义绝,从此不共戴天,日后只能一心一意地效忠于皇帝。这样不仅能狠狠地打击何进与袁隗,还能把皇甫嵩这个目前手里还握有三四万精兵的实权外将,收入囊中,增强实力。
马超不禁感慨,他一直以为汉灵帝刘宏是个愚蠢昏庸的皇帝,没想到这居然只是他的表象。而真实的汉灵帝刘宏,居然是玩权谋的好手,手段比他高明不少,明显不是一个段位!
马超看罢,又把信交给贾诩、杨阜、庞德、马岱、张绣等人看。
皇甫嵩没有反对,而是如沐春风地说:“现在麾下明白了吧,你我二人可都是陛下的左膀右臂,根本就没有再打下去的必要。”
敌我变易,情况来得太突然,导致马超始终还是有些发懵,不知道如何回答。
正在这时,一名潜龙突然跑过来,手里抱着一只灰鸽,跑到贾诩马下半跪在地。
马超与贾诩相视一眼,都知道这必定是来自于蹇硕的信。贾诩从潜龙的手中接过信来,忙不迭地交到马超手中。
马超还没打开信,皇甫嵩便指着信,说:“这一定是蹇硕传来的信。让老夫猜猜看,蹇硕一定是在信中要求麾下,停止对老夫、对长安城的攻势,与老夫止息兵戈,握手言和。”
马超看了一眼信的前几句,果然写着:“将军见信,硕百拜。陛下已命令左车骑将军皇甫嵩已重新遵从王命,摒弃大将军何进。陛下有令,命麾下不得再进攻皇甫嵩,务必与之联系,若其不愿从命,则再行进攻;若其从命,则与之讲和……”
马超抬起头来,看了眼皇甫嵩。
皇甫嵩又老神在在地抚了抚灰白的须髯,说:“让老夫再猜猜看,陛下除了命令麾下与老夫言和之外,一定还会再下一道命令,即命令麾下率军进入京城,麾下将在朝廷之中出任要职。”
马超狐疑地看了眼皇甫嵩,众人也都有些期盼,马超便再次低下头看信,只是信的下半段写着:“皇甫嵩将检举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私相传令,藐视朝廷,勾结外将,图谋不轨。有皇甫作证,陛下便可名正言顺地削弱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之权。陛下有令,为奖麾下,升麾下为光禄勋。麾下须择日率领两万西凉铁骑,充为羽林军与虎贲军,入卫禁省,拱卫陛下。愿麾下接信之后,即刻开始准备入京宿卫之事。言毕,硕再拜。”
再一次被皇甫嵩言中,马超看向皇甫嵩的眼神里,不由得多了些敬佩和惊讶。
马岱看马超的表情,就知道皇甫嵩又再次言中,忍不住问:“足下是如何预想到的?”
皇甫嵩道:“陛下登基多年,育有两位皇子,即皇后所出大皇子辩,美人所出二皇子协。而陛下却迟迟未立太子,表面上看是陛下仍旧青春鼎盛,不愿意过早册立太子。其实是陛下想册立二皇子协为太子,却又忌惮何进乃大将军,手中握有举足轻重的兵权。
而这一次陛下只能削弱大将军何进的兵权,为稳重起见,并不敢完全褫夺。为增强兵权,陛下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召集外将入京,制衡大将军何进,日后再伺机一举消灭大将军何进的势力。所以,陛下一定会召麾下率领部曲入京。”
马岱明白了,点了点头。
张绣又问:“既然如此,那为何陛下偏偏选择了我兄长,要我兄长率军入京?陛下手中不是还有足下你吗?为何陛下不选足下入京?”
皇甫嵩自嘲地说:“老夫只是新近归附,不知心腹。虽然日后再也不可能与何进、袁隗两人勾结,陛下心里很放心。但毕竟老夫才刚刚脱离两人,陛下怎能心里没有一点厌恶之心?
而麾下,却是从始至终都站在陛下这边,是陛下手中最重要的势力。西凉铁骑乃天下第一强兵,只消一两万精骑进入洛阳城,哪怕洛阳城中还有十万听命于大将军何进的部曲,陛下也可高枕无忧。故而陛下又怎会弃麾下,而择老夫呢?”
听了皇甫嵩的分析,马超心里百味杂陈,心乱如麻。
想来想去,马超双手并起,对皇甫嵩拱了拱手,道:“请送吾回营后思量一番,再与老将军计较。”
皇甫嵩却不答应,他并不回礼,而是直截了当地说:“麾下可是对率军进京,心存犹豫?”(未完待续)
第三百章 心乱如麻
被皇甫嵩一语道破心思,马超更为恍惚,不知该如何作答。
马岱冷冷地说:“我家兄长如何抉择,是他自己的事。恐怕还轮不到足下来置喙。”
皇甫嵩冷冷地看着马超,说:“麾下可别忘了,之所以麾下能走到今日这等地步,威震天下,占据凉州,都是因为有陛下在朝廷之上百般回护。若非陛下厚泽,麾下早以被大将军何进与天下世家踏为齑粉。安能有今日?老夫最后劝麾下一句,不要冲昏头脑,否则一步踏错,则陷入绝境!”
马超本来就不知道如何抉择,到底要不要奉诏入京。听了皇甫嵩这一番威胁,就更为迷惘,不知如何是好。
贾诩淡淡地说道:“我家少主一时间未拿主意,足下何必苦苦相逼?陛下要征召我家少主入京,也非这一两日内即刻开拔。足下不如让我家少主回去好好思考,再做计较不迟。”
皇甫嵩用不善的目光最后打量了会马超,也不言语,便径直打马向长安城行去。
见此,仍旧是心乱如麻的马超也只得下令,全军回营。又想起他刚刚命令部曲截断了昆明池水,断绝长安城水源,便又下令恢复昆明池向长安城的供水。
在西凉军撤入军营,马超也率领麾下文武,回到自己的幕府。正当他跳下马鞍,一步步向幕府行去,抬头一看,正好他的父亲马腾就站立在幕府门前,等着他。
马超连忙把满脑思绪放到一边,快步走上前去拱手作礼。
“儿参见父亲。”
“属下(末将)参见主公!”
马腾扶起马超的手,父子两人携手走进幕府里。
马超一边把马腾扶到首位上,一边问:“父亲不是在凉州处理徙民与运输物资一事吗?怎么又抽空来到儿这里?”
马腾坐下,微笑着说:“有六曹辅佐为父处理政事,凉州徙民与运回物资一事,正如火如荼,有条不紊,差不多就要处理结束。为父得闲,又听闻超儿你正包围长安城,也想来此看看。若能与超儿一同攻破这坚不可摧的长安城,为父也好沾一沾超儿的光,赚取一些虚名。以后为父逢人也可说,攻下长安,也有为父的功劳啊。”
马超知道,马腾这是想念他得紧,又担忧他在战场上有什么闪失,所以才在徙民进行到一半这等节骨眼上前来。听了马腾这么打趣,原本心乱如麻的马超,也放松了不少,心情愉悦。
马超笑道:“看父亲说的,父亲在沙场之上成名可比儿早得多,不然前任凉州刺史耿鄙也不会提拔父亲为六郡良家子的军司马。也是父亲率军平定了安定、北地两郡,六郡良家子咸相归附。世人谁不知父亲的威宁?”
马腾微笑道:“看,又给为父戴高帽,净说些讨为父开心的话。包围长安城也有数日了,如何?可有计策方略拿下长安城?”
马超正待开口,杨阜赶紧站出来说:“回主公,主公今日来得正是时候。因为正好就在今日,属下刚刚拟定好了攻下长安城的计谋!”
马超准知道杨阜的心思,没好气地说:“看把你给急的,吾又没说不给你记一功!”
被说破的杨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马腾好奇地说:“哦?义山可速速说来。”
杨阜笑道:“此事易耳!长安城水源全然仰仗昆明池供给。而我军又包围着长安城,官军不敢出城,无法控制长安城的水源。故而我军只需断绝昆明池向长安城的供水,就能逼迫官军出城与我军决战,决战则我军必胜!”
马腾有些激动,说:“长安城乃高帝所建,是大汉旧都。若能攻下,我西凉军之威名,必将远播四海,天下震怖!既然义山有如此妙计,我等可速速行动,断绝长安水源,逼迫官军出城野战,一战定胜负!”
听马腾这么说,马超更觉得遗憾。在上一秒,他还极有可能拿下长安城,借此成为名震天下的名将。但现在,他已经毫无再攻下长安城的必要了。
马超说:“父亲,我等不能攻下长安城。正好父亲今日驾临,正好有一事,儿要与父亲,以及军中重要谋士、将领,仔细商榷。”
“何事?为何不能攻下长安城?”马腾满脸问号。
马超便把蹇硕的书信交给马腾,马腾看完后,倒没有陷入如同马超那般的迷惘和混乱。
马腾说:“为父还道是何事!原来是天子要趁着皇甫嵩被我西凉军大败,逼迫皇甫嵩改旗易帜,重新俯首听命,同时利用皇甫嵩的检举揭发来削夺大将军何进与太傅袁隗的权位。又要趁何进与袁隗势颓,征召超儿入京,以加强兵权。”
马超道:“父亲英明,正是如此。儿正是不知如何抉择,不知是听从王命,率军入京,巩固君权;还是不从王命,继续留在凉州,割据一方。”
马腾直截了当地说:“为父看,超儿你还是不要入京的好。”
见马腾如此果断就说出自己的主张,马超有些意外,问:“为何啊父亲?”
马腾说:“我等父子二人好不容易才攻下凉州,割据一方,现在正是享受割据一方所带来的利好的时机,是发展凉州、壮大实力的关键时刻。为父自知资质平庸,无论是理政还是带兵,都远不如超儿你。若是你离开了凉州,空留为父治理这偌大的凉州十六郡,为父必定捉襟见肘。
再说了,凉州乃我马氏基业。为父年老体衰后,必定要传给超儿你,继承基业。天子召你入京,其实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入质。天子将你视为臂膀,视为心腹,虽不会骤然加害。但朝廷不是只由天子定夺,洛阳城中还有十常侍,有大将军何进,有太傅袁隗,有太尉曹嵩,更有视我等父子为不共戴天之仇的世家子!若他们设谋,要加害超儿你,超儿你若有闪失,为父奈若何?扶风马氏奈若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