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李南音的书信
“不,青龙会不会出世,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妇人摇了摇头,明确告诉了柳随云,让他不要去想青龙会一但出世,将会引起多少血雨腥风的事。
“我等你,是因为我有一个不成器的弟子,武功不怎么样却偏偏喜欢多管闲事,而且更不愿让我这个做师傅的知道,可是我把他从小带到大,又怎会不清楚他的坏脾气。”
说到这里,贵妇人轻轻叹了口气,把怀琵琶弹了又弹,好一会才继续道:“为了他,我只好亲自来找柳公子,毕竟没到约定之时,他定然不会回家。”
“找我?我能帮上朱雀堂堂主什么忙?柳家的势力再大,也比不得青龙会吧。”
柳随云疑惑地看着妇人,脑海中不停回想江湖中的男男女女。
“你是他的朋友,他这人对朋友的话,还是会接受,会尝试理解。”贵妇人微笑道。
“我的朋友?”柳随云剑眉一挑,略略猜到贵妇人的弟子是谁了。
他的朋友很多,可会自找麻烦,喜欢多管闲事的却只有一位。
李南音!
但李南音的武功不怎么样?
一个挤身绝顶高手的人,武功还不怎么样?难道要像公孙柔那种剑出无双的人,才算武功有成?
那自己该怎么办?
对贵妇人的话,柳随云只能暗暗撇嘴,他一点都不想与她争论这个话。
因为争论的结果如何,都毫无意义。
“我那弟子姓李名南音,可是你的朋友?”
还真是那家伙啊...。
柳随云心底暗叹一口气,接道:“原来是柳三的长辈,但不知道前辈如何证明?”
随便来位有点岁数的人,说自己是李南音的师傅,柳随云便会相信?
当然不会。
贵妇人微微一笑,放下手中琵琶,左手在身上摸索了一会,从怀内摸出一封书信,两指夹住便往柳随云射去。
那封被折叠得很好的书信,离开那双如玉透白的手后,便像离弦之箭般又快又急,可到达柳随云身前之时,却又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量,轻飘飘的落在竹桌上。
贵妇人展露的这一手巧劲,让在场三人无不心中暗赞,能如此精确,举重若轻地把书信传出,可是一件极为困难的事。
纸张可不比惯常用的暗青子,暗青子总有点重量在,力道比较好拿捏,但纸张却轻如鸿毛,用的全是巧劲柔劲。
甚至眼力也差不得半点,最擅长双拳的何尝自问也不一定能做到,可双目失明的妇人做起来,竟丝毫不见吃力。
“李南音的信?”柳随云没有马上拿起那封书信,疑惑地向妇人问了一句。
李南音写信给一位瞎子?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
一个盲人如何能够看到纸张上的字迹,李南音真会做出这样不礼貌的事?而且还是对自己的师傅?
贵妇人微笑道:“嗯,那个不成器的弟子就是知道我看不见,也不会让别人读给我听才会写信。”
“若是我能看见,他便不会让人捎书信给我了。”贵妇人罕见地叹了口气,语气虽无奈,可却还是带有一点欣喜。
“柳公子放心,纸上没毒。”贵妇人似乎看到不知何时出现在书信上的青蛇,微笑道了一句。
那条青蛇自然是从柳随云?中而来,他可不敢随意去碰一个陌生人的东西,江湖上太多无色无形的毒了。
“前辈就不怕李浪子会在书信上写有要紧之秘?”柳随云眼见自己用来试毒,喂毒用的青蛇毫无异样,笑着回问了一句,但还是没有伸手去取。
还得再等一会,最少再等一刻钟,柳随云才会去碰那封不明的书信。
人在江湖,很多时候就是死于一个大意,一个自以为是。
博学百家的柳随云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
“如果南儿没忘记我这个师傅的教诲,书信上定然没有任何不可见人之言。”贵妇人摇了摇头。
秘密的事不该跃于纸上,只该口耳相传。
书信有可能被人偷看,也有可能被人删改,更有可能盗走。
口耳相传虽多了一颗难测的心,但实际上却比纸张来得更隐密,更难被人窥知。
“师傅,徒儿在沙漠认识了一个朋友,她是一个女人,漂亮的女人,很诱人的女人..。”
柳随云打开那封书信,只见一行行龙飞凤舞的字迹在纸上爬行,有些字更是连他这个算是饱读诗书的人,也认不出那到底是一个什么字,只能依靠前文后句去推断。
“怎么样?”
何尝没有去看那封信,他与李南音并不熟,看了也分辨不出真假。何况他亦不想知道别人的秘密,那怕无关重要都不想。
世上最可怕的是什么?是金钱,是**?
不!
是秘密!
钱再多,**再多,也不一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但知道的秘密越多,就越大机会引来刀剑加身。
“的确是那家...咳咳...的确是李浪子的字,他的字天下无双,绝没有人能模仿。”
李南音那种又丑又草的字,恐怕连他自己也未必能认出,所以柳随云只是草草看了两眼,撇了撇嘴便放下。
他不像贵老,他可欣赏不来这些字,甚至听到眼前女子自揭身份,柳随云怀疑贵老会挂李南音的字,都只是因为青龙会三个字。
神秘莫测的青龙会可是全江湖都要忌惮的势力,四堂堂主在江湖的地位,就像庙堂上的大将军与丞相,谁不希望与他们沾上关系?
而眼前名叫温柔的妇人若没说谎,身为亲传弟子的李南音,来头可是比他柳随云强多了。
柳家再强亦仅限于江南,也得看长安城做人。
但青龙会需要吗?
从武周建立便存在到如今的青龙会需要吗?
需要看一朝天子的脸色吗?
答案是,不需要。
字是李南音的字,但其中却还是有一个问题,问题是什么?
柳随云问出来了。
只听得他开口道:“信的确是李南音的信,但前辈怎么证明你就是收信人?”
“柳公子请看。”
妇人从椅后摸出一把长刀,轻抚了一下便往前抛去,位置正好落在柳随云既能看见,也不会威胁到他的地面上。
第一百零七章 长刀温,短刀柔
柳随云当然不怕那把长刀会威胁到自己,更何况那把刀没有手。
没有手握住的刀,再锋利都伤不了人。
反之,只要有手,那怕是一粒石子,都能伤人,杀人。
“作为朋友,你看过他的刀?”
“看过。”
“他说过?”
“说过。”
长刀温,短刀柔。
柳随云记得,李南音那把金银细脱平横刀的红楠木柄上,有一个刻得极深的字。
柔。
他也记得他说过,那把刀其实是一对双刀,只是入江湖前输了一场比武,长刀被人留下了。
但和谁比武,刀留在谁的手上却是没说,可长刀的楠木柄上刻有一个温字,却是有说过。
“可以看看?”程鹏不知道什么时候蹲在那把长刀前,一脸好奇地上下打量,完全没管不远处的柳随云与何尝。
“别人或许不可以,但你有这种资格,而且我也阻止不了你,不是吗。”对程鹏的要求,妇人柔和一笑便同意了。
“这便是盛唐时最好的刀?的确是好刀!”
程鹏没见过李南音的金银细平脱横刀,但还是认出了这种工艺,更难得的是这长刀刀锋看似暗淡无光,实际却极为锋利。
这样的刀在夜里拔出,定然不像其他刀剑会反射出寒光,定然是一把很适合杀手的武器。
“当年离开江湖,有人送了我两把刀,南儿离开前本想全都带走,可惜他的武功学不到家,配不起这长刀。”一身紫衣的妇人笑容很温柔,比她的名字更温柔。
她口中虽然说着李南音不是,可其中的爱溺之意却任谁都能听出。
柳随云实在无法想像这样慈详温柔的人,怎么就偏偏教出了一个李南音,性子实在相差太远了。
“这仍然不够。”那个温字,柳随云看到了,可他不认识李南音的师傅,更不知道这刀是真是假。
行走江湖有两件事很重要。
两件事?
不错,两件,就两件事!
而且这两件事中,没有武器,没有兵器。
因为武功可以练,兵器可以买。
唯独这两件事,有钱买不到,练也远比武功慢,甚至还没有练好便又离开了江湖。
心存怀疑,相信美好,就是这八个字,两件事。
这话看起来很矛盾,但其实一点都没有。
只有做到这两点,才能在江湖活着,存在着,而不是成为传说,又或者不知道死在那个角落。
怀疑什么?
怀疑眼中所见一切,耳中所听一切,那怕对方是朋友,都必须保持着一颗疑心。
像柳随云怀疑程鹏,李南音连莫孤烟,南宫煌也怀疑一样。
江湖很大,很深,很残酷。
没有足够的警惕,没有足够的疑心,很容易就会中了不知何处而现的刀,这种刀往往一击便致命。
致命便是说,你死了。
而死人是不可能活在,存在于江湖,最多可以成为传说。
这样做会很累很累,但要入江湖,要爬上巅峰,就必须累,必须吃苦。
天下从来没有白吃的饭,那些东西只存在于梦境。
怀疑一切是一种苦,一滴泪。
可是只有疑心还是不够,只有苦与泪的人生,不管是谁,不管有多强,终有一天都会被一棵稻草压垮。最后只能黯然地离开江湖,找一个避世之地躲起来。
姓温名柔的妇人,就正是这一种人。
所以在江湖打滚,只有疑心真的不够,还得要相信美好。
相信什么样的美好?
不知道。
一百个人有一百种美好,每个人对未来的定义都不同。
什么美好,是一件很难用言语说明的事,像是李南音便很简单,到处认识点朋友,管一管闲事。
美好是一种飘渺虚无,但只有相信的人才会为此而努力。
而正是这种努力和进步,才能让人越过高峰又越过高峰,直到实现了美好才会停下,又或者是不相信了。
贵妇人对柳随云的疑心早有预料般笑了笑,开口道:“我这里还有几封书信,足以让你相信。”
贵妇人这一次没有再去摸索,寛广的大?一挥,便震出一道可怕至极的气劲,用的赫然是失传已久的流云飞?。
?出,流云散,流云飞?。
一?气劲震动起满地黄叶同时,持着刻有温字长刀的程鹏动了,身形快得连柳随云也没反应过来,胸口便中了他一脚。
但亦正是这一脚,让柳随云避过了竹桌方圆突然塌陷的大地。
难道程鹏早就知道这陷阱,特地现身来救柳随云与何尝二人?
不。
程鹏的确是救了柳随云,但没救何尝,甚至还落井下石。
何尝本该可以跃出地面,不会掉落坑洞之中,更不会被一排排的铁杆封死,只能靠着双手的力量握住那一层又一层的粗铁网,不让自己落在似有千蛇群舞的坑底。
可惜的是,在他跃起的那一瞬间,有人对着他挥刀,挥得又快又急。
面对要命的刀,何尝只能退,但旧力将尽,半空之中又无处借力,便只能往下闪避。
那怕下方是一个深坑,是一个未知的陷阱,也只能往下。
“程鹏!”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柳随云又惊又怒,他已经很小心很小心,可却怎么都没想到程鹏与贵妇人竟是同伙。
“我的刀法不错吧?”程鹏一个闪身退到贵妇人身旁,扛着出鞘的长刀,笑问。
“不错,的确很不错。”柳随云右手按住刀柄,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以轻功名传江湖的程鹏,刀法上的造诣真的不错,不错到柳随云连想都没想过。
程鹏又继续问道:“腿功也不错吧?”
“不错,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这同样是一句称赞,柳随云不得不承认,程鹏刚才那一脚的力道与速度都非常好,好得不能再好。
因为那一脚的力道重一点会让柳随云受伤,轻一点却又不足让他脱离陷坑,甚至乎受力位置偏差了些都不行。
所以柳随云说不错时虽简洁,但却是真心觉得那一腿很好,拿捏得恰到好处。
亦是这一腿,柳随云才没有急急出手,等着程鹏与贵妇人给自己一个答案。
什么答案?
困住何尝的答案。
而且跌落陷坑的何尝,竟出奇地没有任何声音,就那样单手握住横封而出的铁网,静静看着边缘处的柳随云。
第一百零八章 人心
“柳公子莫急,莫怒。”
贵妇人面对柳随云隐藏着愤怒的话,温柔一笑。
莫急?
莫怒?
何尝被困在陷坑,不知能坚持多久,柳随云怎能不急。
被自己的朋友背叛,柳随云怎能不怒。
“柳三啊,你这些年的江湖都白混了。”程鹏一点背叛朋友的感觉都没有,反倒是说教起来。
“唉...如果你聪明点,我就不用千山万水跑到这里来了。”程鹏叹了口气,满脸笑容道:“不过也好,正好避一避那两个难缠的家伙,和看一看你的笑话。”
从?中摸出两封信,甩手飞射给柳随云,程鹏双手把刀交回贵妇人手上,等到看信的人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才笑道:“有什么想法?”
柳随云没有回答程鹏,只是低头望向何尝问道:“侯爷有什么想说?”
何尝抬头仰视着只有一小片的天空,笑了笑:“老夫没什么可说。”
何尝听到柳随云对自己的称呼,便猜到了那两封信上写的内容,其中一封更可能是自己入百越前,派人送出的信。
“柳三,你可知天有多高?”
天有多高?
没有神仙的世界,谁能丈量天有多高?
何尝也没有指望柳随云会回答,何况他问的亦不是天真的有多高。
“我今年六十二岁了,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一直没有取妻生子?”
何尝叹了口气道:“怕啊...。”
身为定国侯,在江湖又闯出了神拳无敌的外号,即使何尝再丑,亦绝不会缺少女子倾心于他。
更不知道有多少世家大族希望与他成为姻亲,那怕何尝现在已经六十二岁也一样。
随时可调动五千兵马的实权候爷,可是比什么大将军,丞相更为威风,权势更为滔天。
这样的地位,何尝为什么会怕娶妻生子,又怕谁?
龙椅上的人!
作为开国功臣,深知皇室所有事情的他,说到怕,只可能是怕那位圣天子。
皇室会放任权力在他手上,正是因为他没有儿女,没有家人。
只是等他自然而然地老死,病死便可以,不必冒着忌讳上演一场狡兔死,良狗烹。
可一但何尝像平原王夏恩般有了家室,皇室便不得不想办法打压他,逼他造反。
因为他的候爷之位,候爷之权,在建国之年已下了定性。
世袭!
“可是老夫还是想要个儿子,也有一个儿子。”何尝苍老的脸上,皱纹很多很深,深得就像他藏起来的儿子,让人看不到底部,亦看不清有多少。
“如果没有他,我可以一直怕下去,怕到躺进棺材。”
“可是有了他,我便想着死的那一天能有人抬棺,有人披麻,你说这有错吗?”
柳随云默然道:“没错。”
何尝笑了笑:“对,我没错!成者王,败者寇,所以柳三你问我可有话说,我无话可说。”
何尝错了吗?
没错!
他只是为了自己死的时候能有人披麻戴孝,希望自己的儿子不用躲躲藏藏,希望自己不用整天提心吊胆而已。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我的破绽在那里,不知道有没有解惑人,能让老夫死一个眼闭。”
何尝低头望了眼下方的群蛇,心知大势已去,可却仍然想不明白那里露出了马脚,让程鹏和贵妇人怀疑上他,并抓住了证据。
“柳公子如今可信了?”贵妇人面向柳随云,便像看到了他一样,方向丝毫不差半点。
“是晚辈愚钝,多谢前辈特意前来相救。”
柳随云叹了口气,松开紧握的拳头和手指,让那两封信轻轻往下飘落,但此时才看到那两张纸上,除了一小行字外,竟白如雪花。
你只需问一句,候爷可有话说。
何尝看不到那一句话,可却看到了白如雪的纸张。
一张纸白得如雪,代表什么?
代表纸上根本没有任何字,没有任何情报。
代表何尝自以为是的事实,根本不存在,那些都是他先入为主的想法,而实际上不管是程鹏,还是朱雀堂堂主温柔,都没有任何证据。
“哈哈哈...朱雀堂堂主温柔果然名不虚传,就如那人说的一样。”何尝醒悟过来后,没有大怒,反倒是舒心大笑起来。
“何先生过奖了。”一身紫衣的妇人,微笑着开口,声音很柔很轻,却足够让何尝听见。
“人心很可怕,可亦很好欺骗,因为所有人都会有被眼睛欺骗的时候,即使再聪明睿智的人也不会例外。”
“老夫没兴趣与温堂主展开天人之辩,那些误国误人的东西,不过是那些不得志的儒生,巧立名目为自己博点名望罢了。”
“呵呵...何先生此言有理。”贵妇人坐在竹椅上,抬起头面露笑容道:“但我正是失去了双眼,才能看得更清楚。”
“三十年前,洛阳城外的武林大会死了很多人,其中一位叫华同,而在他死后不久,宁太祖于禁宫中逝世,死因是年轻时征战八方留下的暗伤。”
何尝回道:“不错,太祖皇帝作战勇猛,战必在前,因此留下不少暗伤在身,但这事与我何干。”
贵妇人微笑道:“华同每隔两年便会入宫一次,那次的武林大会后,他应该就要进宫,对吧?”
何尝道:“温堂主认为是我毒杀了华同,从而让太祖皇帝的病无人可治?”
“难道不是?”
“华同是我的好朋友。”
“孩儿与朋友,你选择了什么?”
“你怎么可能知道!”何尝瞪大了一双眼,满脸不可置信。
“何先生是说你的妻儿,还是你与白虎堂堂主勾结的事?”贵妇人摇了摇头,叹口气道:“如果是妻儿,那我早就知道了。”
“如果是与白虎堂的事,则直到你踏入古苗一族才知道,你不该来的,你不来,我永远都找不出当年种下金蛊王的人,亦永远怀疑不到你头上。”
何尝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但我来了,可是来了又如何,难道我还不能为好友报仇?”
“可以,当然可以。”贵妇人微笑道:“这本就是你应该要做的事,但何先生却忘记了朱堂与白虎虽分作两堂,但同样都是青龙会,我的朱雀令同样有用。”
“原来如此。”
何尝闭上眼苦笑一声,他若是早知道李南音是朱雀堂的人,定然不会踏入古苗部,希望可以杀人灭口。
第一百零九章 世间何来公平?
“何老为什么不与陛下商讨?”柳随云叹息道:“若你与陛下商讨,未必会到今日田地。”
“柳三,有些事踏出了第一步,便不可能再回头。”何尝嘴角扯起一丝讥讽的笑容道:“为了这江山,我拼死拼活的打了多少场硬仗,但那位身上可曾有一道伤疤?”
“没有!他一道伤疤都没有!”
“如果他是太祖皇帝,何尝心悦诚服,但他不是!”
何尝突然的低沉怒吼,让在场三人都无言以对,回答不出任何一句话,那怕连一个不字都说不出口。
他没有错。
他的候爷之位是用百战换来的,太祖皇帝的帝位同样如此。
但为什么到了下一代,龙椅上的人可以俯看更下,而他的儿子则连一个候爷之位都继承不了?
就因为他何尝的定国候之位权力太大?
这不公平。
“如果何老愿说,陛下未必不愿留下候爷之位。”柳随云叹了长气,眉眼低垂。
“候爷?”何尝冷冷笑了一声。
何尝当然知道只要自己开口,那位继任的九五之尊必然会同意,只是世袭之位和权力是别想了。
柳随云听到这声冷笑,想起那位天子的行事作风,最终只能化作一声轻叹。
因是因,果是果。
有那个因,自然有这个果。
“我本无意参合何先生的事,但奈何你们选择错了算计对象,又或者是你背后的人,本就想要这种结果。”
贵妇人微笑着拔出刻有温字的长刀,举起在眼前,彷佛看见能吸收光芒的刀身,只听得开口道:“世人总希望把所有都收在自己手上,但天命有所定也好,什么也好,有些时候不会取舍,便只会迎来灭亡。”
“贪婪,是罪。”
“是啊,贪婪是罪,但你就不贪吗?”何尝的声音有点低沉,但却依然稳定。
“我?我当然也贪,不贪就不会出现在何先生眼前了。”
贵妇人没有说谎,她真的贪!
只是她的贪与何尝不一样,何尝是想要子孙千秋万代都坐在顶峰,在那里俯瞰人间。
而姓温名柔的贵妇人却只贪弟子的平安,只贪生活的平静,至于能否立于峰巅,她不在乎。
“活着本身就是一种贪婪,若不贪,不必活着。”程鹏叹了口气,望向一紫衣的妇人,脸上仍旧带笑,只是笑容中却多了点异样的情绪。
“你师傅就是这样教你?”贵妇人笑着点头道:“那你又悟了多少?”
程鹏摸了摸头笑道:“好像没多少,师傅说的话记是记住了,但还是不懂。”
贵妇人轻声道:“不懂好,懂了,你就笑不出。”
“柔姨能看到?”
“看不到,但能从声音中听出来,你很爱笑。”
“她说得对,你千万别想懂这些东西,懂的人都不会快乐,就像我。”
幽幽月光之下,竹影迷离,风声迷离,四个人的竹林内,忽然响起了一道厚重的声音,飘飘渺渺般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来了。”
贵妇人听到这声音,脸上没有任何意外之色,长刀斜指在地,面向月光一脸温柔之色。
“喔?温堂主在等我?”
竹林上空,一道黑影如鬼魅般出现,只见他双脚各踏在一枝绿竹顶端,整个人随着风与竹摇摆。
“好轻功!”
与柳随云的沉思,何尝的淡然,温柔的温柔不同,程鹏看着那黑影竟鼓起掌,大声赞了一句。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反倒是魅影之名,如雷贯耳。”
“雕虫小技?那江湖可没人会轻功了。”
对黑衣人的谦虚晒然一笑,这份立于竹上的能力,也许在场四人都能办到,但若要如此无声无息,程鹏肯定除了自己以外,另外三人都不行。
“交换?”
贵妇人不知道何时已移动到陷坑前,刀锋仍然斜指地面,但头却已放下,只是恬淡地面对前方。
显然她刚才的抬头是为了提醒,提醒柳随云与程鹏,敌人在那里。
“换?温堂主想换什么?”
“红衣女子的身份。”
“不,这个办不到。”
“陈堂主是打算试试我的刀法?”贵妇人左脚微微往前踏出,恬淡道。
“我快不过你的刀,所以不必试。”黑影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也不知道那人的身份。”
“嗯。”
贵妇人嗯了一声,左脚猛然重重往下一踏,激起一阵尘土与黄叶,让坑洞里的何尝狼狈不堪。
“慢!”
“说吧,陈堂主该知道我这个盲人没什么耐心,也怕被人算计。”
“红衣女子的身份我真的不知道,她藏得太严重了,但我可以提供顾天武的行踪给你。”
“陈堂主不做生意可惜了,稳赚不赔啊。”说这话的人不是贵妇人,而是沉思完的柳随云。
顾天武的行踪知道了又如何,知道却不一定能抓住他,甚至他们赶到情报之地时,顾天武说不得早就跑得没影了。
所以对黑影提出的条件,柳随云在猜出何尝的重要性后,忍不住撇了撇嘴角开口。
“我保证顾天武一定在那里附近,但能不能抓住他,当然得看你们的本事,另外我保证白虎堂不会对李南音出手。”
黑影似是怕贵妇人真的没耐性,一口气继续道:“当然这前提是李南音不对白虎堂出手。”
“不够。”
贵妇人对黑影的话,只回了两个字,简单直接。
“那你想怎么样?”
“交出玄武令,或者说出红衣女子的身份,否则你回去吧。”贵妇人脸上的淡然渐渐化作冰冷,就连声音也寒冷起来,冷得让程鹏和柳随云都心颤。
“不可能,温堂主决意如此,那我只能领教了。”黑影似乎摇了摇头。
“或许你能胜,但何先生却绝对看不到。”
“好!温堂主好本事!”黑影的声音中似乎带着无边愤怒,但却又不得不妥协的无耐。
“我再退一步,把在顾天武那里的暗线交给你,而且保证不插手如何?若然这样温堂主还认为不足够,我这就走。”
黑影本来就与贵妇人一样,都没有出手的打算,一切都不过是讨价还价。
“可以。”
贵妇人脸上的冰冷随着这两个字,刹那化作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