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足为虑
益州郡守董和,籍荆州南郡枝江人,应属东州士人一脉,但实际他确实地地道道的中立派系,无意涉及两派争斗只为做好自己分内之事……
就算是硬要为董和归属一个派系,那他也只能属于前任益州牧刘璋麾下亲信一脉,理当与张任严颜等同等待遇。
只是董和一向不喜欢应权而动,本本分分的做事才是他的一贯原则,也是他为刘璋所钟爱的优点所在……
从牛鞞,江原县令,在坐到蜀郡成都县令,几次调动的时间都不长,但却一次比一次能显出刘璋对董和的看重。
甚至这位论出身被划为东州一脉的成都县令,也一样并没有招致益州内士人的挤压排斥,甚至包括黄权等人在内,对董和都相当的礼敬,这自然是缘由其为人之道行事之风……
如此看来,东州跟益州两派士人之间,也并非是那种完全无法容忍对方的存在,董和这个例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然而可惜,世间如董和这般人物寥寥无几,益州内更是只有此一人而已,也只有董和才能够同时赢得两派士人的礼待,和州牧刘璋的信任,所以仕途才会顺利,官场才会无碍。
只不过要是妄想以董和来影响两派的关系,那可就是真有些痴人说梦了,毕竟世之习惯又岂是一朝一夕能够更改,更不可能因一人而变,哪怕董和有着超出寻常的人格魅力……
所以在刘璋失败的谋划后,董和不得已从益州权力中心被分化出去,升迁调任益州郡太守,明着加官实际却是让位仁兄彻底远离了权力中心的斗争。
不过这些对董和而言根本是无所谓的事情,因为不管在哪来,无论做到什么样的位子,他依旧老样子。
行事符合礼制标准,崇尚节俭之风,无奢华无铺张浪费,为人以表率,为官以清廉,此乃董和之道。
尤其是到了益州郡之后,董和更是因地制宜,一面继续保持自己的一贯作风,将节俭清廉的作风习惯从蜀郡带到了辖地,连带着属官所有人都跟着学些。
更是和益州郡内的蛮部夷人打好关系,不自持身份歧视蛮夷,反而还会主动放下身份去和蛮夷接触,互相真心实意的沟通交流,以文之道收服归化郡内的异族人,极大的保证了郡中蛮夷动乱的问题……
可以说,自从董和接任益州郡太守之后,这益州郡内上下,就再也没有为蛮部夷人的事情烦心过一次。
虽然尚且不能完全改变汉蛮夷三家之间的关系,但也能保证三方不会出现你死我活的局面,大家都是和平相处安定度日……
就是这一次益州南中动乱最大的时候,益州郡也是南中诸郡当中最大的一处奇景,郡内各处蛮部夷部均是无有动乱之相。
少有几处蛮夷作乱劫掠的事情,也大多是外郡跨境而来的流窜贼人,根本并非是益州郡本地的异族。
甚至这些作乱之人都用不到董和派兵清剿,当地秉公守法的蛮夷各部就会主动的将这些人踢出局去。
规则好不容易建立了起来,岂能随随便便的就任人打破,这样不仅损害了大家的利益,还会造成更糟糕的结果。
所以早早建立了郡内汉蛮夷三家友好关系的董和,只需要在此时安安静静的作壁上观就好,根本不需要为动乱一事费什么心思,反而留下了足够的精力处理郡内其他的事务,如此岂不是更有利于长远的发展嘛……
只是南中各郡当中,似董和这般的情况可谓是少之又少,甚至可以说基本等于没有。
不说越嶲郡那种特殊的情况,毕竟高胜一统夷部,野心又是不小,一时的安稳根本不足以让他停下脚步,所以才会在得知成都有乱之时,撕毁双方的条约暴起发难,以至于父子反目身死的下场……
那牂牁郡,永昌郡等地,却依旧没有一个能够效仿董和行事,哪怕是县乡之所也无有此例,也不知是因何如此。
到底是董和的做法太过独特,亦或者益州郡情况特例,还是说其余郡县中豪强家族舍不得到手的利益呢……
当然了,一个巴掌拍不响,凡事都有两面,汉家的问题自是有,但要说蛮夷均是遵纪守法之人,那也未免太过夸张了一些。
毕竟蛮夷不知礼,这是世人皆认的事实,也是南中各郡的现状,并非所有人都是董和,也并非所有的蛮夷部落都是益州郡内那般……
所以啊,魏延和刘禅才会率领五千荆州锐士南下,先有平定越嶲郡,再接着到益州郡。
一方面是正好顺路,另一方面则是为董和带来新任益州牧刘备的指令,同时马良也有向董和请教的意思,毕竟南中各郡问题严重,马良不求完全都做到益州郡内的情况,但若能从董和这边得到一些启发收益,进而有更好的解决办法,那也是对南中各郡更有利的事情。
当然,最终收益的自然还是新任州牧刘备刘玄德,马良为公行事自是理所当然……
大军一路行进,高定那厮也却是没有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毕竟有魏延刘禅震慑在侧,还有焦璜亲自调派的五千越嶲郡镇守士兵,收服那些个县府当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而当那些个夷人得知旧王身死之后,更是半点抵抗的想法都不曾有,有领头之人时他们或许可以一战,但若是王都死了那还在这边拼死拼活有何意义呢……
只是这些夷人在投降之后,都统一的拜认高定为新的越嶲郡夷部之王,也就是继高胜之后新的越嶲夷王。
虽然高定面上表现出百般推辞甚至在面对刘禅等人时,依旧还是毕恭毕敬的态度。
可刘禅却很清楚,这位新任的夷王内心定然有着不小的野望,这一点从高定那隐隐透漏出热烈兴奋之色的眼神当中,就能清清楚楚的感受到……
所以为了保险起见,刘禅还是跟马良提了那么一句,以防止马良预备后手不足,让高定这厮真的在越嶲郡站住了跟脚,那样恐怕这越嶲郡会有一不小的后患存在。
马良自然也看的清楚,只是越嶲郡刚刚平定,焦璜也是方才臣服,他略作干涉已是够多,再行强加恐怕会引起焦璜等心中不快,马良也只能微微提醒一下,免得焦璜等人得意而忘形。
至于高定到最后会不会成为一个麻烦,其实马良心里并不担忧,这一点倒是和刘禅正好相反。
刘禅习惯防患于未然,但马良却觉得高定就算心有不轨也无伤大雅,既然能灭掉他一次,就能有第二次,更何况此前之益州又怎能与之后的益州相提并论。
旧牧刘季玉与新主刘玄德之间的差距,是个人都能看的出来,马良自认为在主公刘备的统治下,南中诸郡的现状肯定比之过去又巨大的改善,高定一事自然不成问题…………
第一百七十二章 什邡雍家
要说越嶲郡给刘禅的感觉是乱,那么益州郡便是彻底的反面,规整的相当厉害。
大军一路开拔入境,没有引起丝毫的慌乱,反而还先有董和派来益州郡丞正昂为接引使者,带着刘禅等人前往益州郡治所滇池县,这待遇跟越嶲郡那初入境内便遭截杀可是天差地别……
不过说到滇池,其实这也是有一个小国演变而言,跟越嶲郡一样,只是一个叫邛都国,一个叫做滇国而已。
但两者均是前汉武帝年间被收服平灭纳入的大汉疆域版图,而两郡亦是同一时期设立而成。
只是相比越嶲郡邛都,这益州郡滇池内蛮夷的数量更多一些,但也间接体现出董和治下之能,不然这益州郡又怎会如此安定平稳……
当然,别以为没有蛮夷作乱这益州郡就是真的太平了,要是没有问题,又怎会劳驾魏延和刘禅率军赶来,直接一封上令不就可以将董和调走了,还是这益州郡内有些隐患,不得不由马良出面才行。
董和虽然为太守,也掌握了益州郡的大小实权之事,比之越嶲郡的焦璜可谓是强出百倍。
但事情要分开来说,焦璜那越嶲郡下的豪强世家都是些什么货色,小家族林立不起,各自互相之间都有矛盾,自然不成一方气候,焦璜表面上左右维持,但实际他所要面对的困难却是要比董和小太多太多了……
益州郡虽然不似越嶲郡那般世家众多,但麻烦也麻烦在这里,他只有一家独大,但却是大到连董和都要给其三分颜面的大族。
高祖帝下什邡侯雍齿卒于前汉惠帝三年,而其三代曾孙雍恒承袭爵位,在无敌原定五年时,率兵至南中,后来因为不跟攻南越之地再加上些许不合规范之事,被武帝下旨削掉了侯爵之位。
这事刘禅可是从马良那里听来的,货真价实的史料记载,跟现实的出入基本不大。
这些关于南中的史料,每当马良给刘禅讲述的时候,刘禅总有一种在听老刘家武帝先祖丰功伟绩的感觉。
说灭国就灭国,说开疆就开疆,说跟匈奴掐架就真把人给掐死了,这种老祖宗刘禅可谓是打心眼里佩服至极……
甚至这什邡侯的爵位被削掉,刘禅都感觉是武帝早就谋划好的,否则开国侯爵之位,又岂是因为三两小事便会罢黜的,还不是早早就有了谋划。
刘禅倒不是有什么反对的意见,毕竟削掉勋爵减少这些开国爵位的继承,是对皇权相当有利的事情,就算是换了刘禅过去,那也是得想办法动手抹掉这些。
只是武帝您老人家削爵就削爵呗,还留下这么大一个烂摊子作甚,雍恒那厮说留在南中就真让他留下了啊,搞得现在这益州郡内雍家是真的一家独大势力浑厚啊……
自大雍恒那辈起,什邡侯一脉便在这南中立下了跟脚,几代人的辗转才再最后将根基放在了益州郡内,而后经历数百年的发展,终于是在南中这等蛮荒之地壮大成为一郡内最大的豪族世家。
那这问题就来了,哪怕刘禅不是专门研究历史的高材生,却也知道这东汉到三国再到晋时,正是世家门阀渐渐崛起到成型的阶段,也是官家朝廷于地方势力博弈最激烈的时期……
一般的小世家倒也罢了,向雍家这等在一郡之内话语权比重相当之大的,称之为真正的豪强不足为过。
虽然比不上那些个千年传家的真正大族,可是南中这地界,有个数百年的世家已经算是很坚挺了好嘛……
而且真要是再给雍家在往上数个几百年,那可能马良过来也是白搭,之前想的所有对策都是白费。
千年世家屹立不倒,百年豪族更替轮回。
雍家能够在益州郡站稳脚跟,除了他们原本的家底殷实靠着什邡侯爵位起家之外,自然还要益州郡这地方为汉疆偏远之处,离着大汉的政治权力中心甚远,一般情况下没谁乐意往这地方跑,雍家自然也就没有什么值得一战的对手,自然是顺顺利利的发展壮大了……
所以,现在由雍齿为家主的雍家,才是此番马良入益州郡最棘手的麻烦,也是最需要着重考虑的关键。
否则这益州郡也不会成为继越嶲郡之后的第二站了,还不是因为雍家比较难处理嘛……
董和此人性格习惯为人处世之道,基本上已经被马良摸得清清楚楚没什么遗漏,毕竟从成都那里获取的消息甚多,了解一个人还是不成问题的。
但雍家在地方势力,那些个在蜀郡成都做大爷的家伙们怎么可能会关注南中这等偏远所在。
而其中做过益州郡太守之人,却也少有在成都内继续留任的,就算有也是对雍家少谈不语,好似有什么忌讳一般。
只是马良却很清楚,那些人十有**是跟雍家有不小的瓜葛,就算是现在没有那在太守之位的任上时,也少不了跟雍家接触互帮互助。
所以才会在事后对雍家之事闭口不言,甚至在马良问起后还顾左右而言他,摆明了不配合的态度……
这样无奈之下,马良所能得到关于雍家的情报可就是少之又少了,从越嶲郡一路走到益州郡,他是捏着那张纸反复的钻研琢磨,可纸上总共不过数百字。
单单只靠这些就想要彻底弄清楚一个地方豪族,那不是开玩笑吗,数百年的历史也不是短短十几句话就能说干净的啊……
所以自从正昂出现以后,马良可谓是个跟见到了亲人一样,一直在正昂身边转悠搭话,费尽心思的想要从其口中弄到关于雍家的情报。
可正昂作为被董和亲自指派的人,别的不说这嘴就足够的严实,无论马良怎么试探就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会说。
也不知是正昂真的不知道,还是董和不愿以实情相告,亦或者最坏的那份猜想,这益州郡内雍家只手遮天,连董和也已经到了要为其打掩护的地步了。
但不管怎样,马良既然为主公出使,就要尽职尽责的完成他肩负的任务,哪怕再困难再麻烦,也不能因此而退缩畏惧。
只是对于马良这般积极的状态,刘禅到是有些不以为然。
人家正昂不说自然是有其道理,没准等到了滇池县见到董和就一切都明白了呢,何必非要急在这一时。
再者说了,这益州郡内雍家固然独大,可整个益州现在真正说话管用的人不还是自家老爹吗。
小小的雍家就算心有所谋另带异意,可任凭其在这益州郡内折腾,难道还能让他翻了天不成…………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一郡豪强
大军行进速度不快,但好在是轻装而行,没用多少时日便抵达了益州郡治所,滇池县城之下……
当董和此人正式出现在刘禅面前之时,刘禅方才发现,原来这世界上还真有这般朴实无华的一郡太守,真是世间少有的奇人也。
大汉郡府就那么些,能做到两千石太守之位的自然也是有数,董和能够从县令一步步走到郡太守,算得上是官场中稳固前进的典范。
可就算是两千石的大官,董和给刘禅的感觉,也并没有半分奢华乃至稍显富贵之状,只有那单纯简素的衣饰,平淡安静的面孔,与之相处竟是会莫名的让人感到心安……
这或许就是董和自己独特的人格魅力所在吧,反正刘禅是没有研究明白这其中的原理。
但他可以肯定,董和虽然穿着一般,比之蜀郡成都那些个官宦之家的华贵衣饰差出太多,可其身上那股官家威严太守气势却是不少半分,甚至配上那身衣饰,反而还更让董和多了几分常人不及的风度……
如沐春风之人便是如此,哪怕只是刚刚接触,哪怕只是一个照面,便已经足以做出最肯定的判断。
要不怎么说老爹慧眼识人呢,成都内李严法正等人推荐了不少,可真正能入得了老爹刘备眼的却是寥寥无几。
刘禅不清楚董和其人,只对他的儿子董允了解一些,所以自然没有什么有效的建议。
可就算是这样,刘备已然能够判断出董和非同凡人的能力,亲自书写一封调令,准备将董和调入成都,以填补益州新的主政班底……
这次马良就是带着主公刘备的手书而来,传召董和入成都为掌军中郎将,雍家则是另外要处理的问题,跟董和本身关系并不大。
只是董和好歹也是做了这么多年的益州郡太守,马良自然是想要从他的口中获悉更多关于雍家的消息,这样也更方便之后对益州郡的态度,或者说是对于雍家的态度……
三两碟清淡小菜,无酒唯茶,清汤寡水算不上,却也是刘禅见过最寒酸的一次宴席了。
不过吃什么对于刘禅而言到是无所谓,反正大汉别的没有,地方特色的美食到是许多,这益州郡内的吃食跟邻居越嶲郡就有不小的差别,哪怕是清淡了一些倒也没什么。
吃的就是一个新鲜感,真要说有多好吃那就是有些扯淡了,刘禅到现在为止连一顿正儿八经的炒菜都没吃上过,再好吃又能好吃到哪里去……
不过刘禅适应的了,不代表旁人也能跟他一样,就说魏延落座之后看到案己上的菜品,这一张老脸便一直是耸拉着很是难看。
没酒没肉,几个小碟当中尽是些绿油油的菜品,反正魏延这等武人看了之后是少有胃口,甚至说根本就难以下咽。
要知道他可是无肉不欢无酒不酣的那类,好歹也是打着宴请上席的名义,结果却是这样的菜品,魏延不直接掀桌子就算是给刘禅面子了……
然而在场除了魏延不高兴以外哪还有别人,刘禅适应性很强,尝个鲜而已有不差这一顿。
而马良呢,一门心思都想着怎样跟董和打开一个话头,雍家的问题仍在,那他哪还有心思去琢磨桌上菜品如何。
甚至刘禅都觉得,马良这家伙伸筷子夹菜送入嘴时,都可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吃些什么。
因为他已经不止一次的看见,马良那双筷子上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还一个劲的往自己在嘴里送……
一边是幼宰兄,一面是季常弟,马良跟董和之间看起来好似一见如故,称呼的那个热切。
只是都兄弟称道了,董和仍然一直不切入正题,却是让马良有些着急了。
可就算心里急又怎样,董和不说难道马良还能撬开人家的嘴巴逼着说不成,更何况这可还是在给他们接风的宴席上,马良为主公刘备使者,焉能是失了礼仪……
微笑着端茶礼敬,董和表现的十分淡定自若,好像一点都没有被刘禅他们所影响到一般。
好歹也是一郡太守,这点气度自然是有的,董和也很清楚马良到底想要知道些什么,可问题在于时机不对场合不对,注定了他在此间宴席之上是只会有接风之言,而无旁的论调……
事不过三自有其道理,马良几番试探之后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自然也不会一味的胡搅蛮缠。
经过短暂的冷静思考,顺便观察了一下席间众人之后,马良隐隐约约好似也发现了一些问题所在……
看起来是董和设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可只要是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在场除了马良自己和魏延,刘禅之外,其他的益州郡官吏却是在无形之间分做了两方。
哪怕只是隐隐约约的一种感觉,可马良却也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这看似都是董和手下之人,实则内部应当有不少听命于雍家。
若是如此,那董和微言不语在此不谈雍家之事自然就是情有可原了。
事出有因自有果,找出缘由所在就能很轻松的明白其道理,想通了的马良也就按下自己那颗有些急躁的心,慢慢的恢复常态,嘴角又泛起了那假惺惺的微笑,一面迎合董和,一面应付着那些他看起来别有二心的官吏……
刘禅的身份在越嶲郡便已经暴露,到了益州郡自然也没有在掩耳盗铃的必要。
只是他自顾自的摆出一副高冷样子,生人勿进闲人勿扰,这也就使得他身边除了皱眉头发愁的魏延以外,基本上没有什么人随便过来。
一则是益州郡内董和手下不兴讨好奉承,毕竟他们的上官便是以为清贫俭约之人,品行高尚着呢。
至于那些被马良认为是属于雍家之人的官吏,则更是不会在意刘禅这所谓少主的身份。
在那些人眼中,益州郡内说话最管用的自然是雍家,换句话说就是雍家家主雍闿,其他人一概不成。
前一刻益州还是刘璋的刘,后一刻就变成了刘备的刘,但益州郡的雍家却一直未曾改变。
正所谓流水的州牧铁打的雍家,不论是雍闿还是那些雍家长辈,都不觉得州牧的更替会对他们雍家造成什么影响…………
第一百七十四章 突来急召
雍家自大,那定是有其道理和缘由,无根据的狂妄自然指挥招至毁灭,而坚实的底蕴却会给人以足够强大的信心。
而雍家,则正是靠着什邡侯家底的积累,一点一点在南中之地慢慢发展壮大起来,经历大汉四百年的成长,已经是达到了益州郡内的顶峰。
至于雍家接下来有没有更大的野心和打算,那就要问他们现任的家主,雍闿是作何想法了……
不过今日设宴于太守府上,雍闿却并没有亲自出现,反倒是另行只会马良一声,言明翌日再请州牧特使进府内入宴。
而且还不只是马良,就连魏延跟刘禅也一样收到了请柬,甚至还是当着董和这位太守的面……
换做旁人性子急一些的,可能早就面带不愉之色,毕竟雍闿怎么也是郡太守治下之臣,如此驳了上级面子,实在是有违臣下之道。
可董和却好似一点都不曾在意,面上毫无意外的表情波动,依旧是那种给人如沐春风的和熙微笑,也依然不动声色的饮茶品菜……
能有机会正面接触到雍家,马良自然没有推辞的意思,毕竟他来到益州郡的主要目的,就是相办法搞定益州郡内最大的麻烦。
眼下正愁着没有多少雍家真正有用的情报呢,送上门来的机会自然不可鞥错过,马良自信雍闿再怎么遮掩,也一样会被他看出些许纰漏来……
只是马良有意赴约,却不代表魏延和刘禅一样有这样的心思。
哪怕雍闿的请柬上特意极力邀请刘禅这位少主,可刘禅本人却半点想法都没有,完全不想去雍家府上吃那一顿明显不在本意的宴席。
马良的想法刘禅不用猜也知道,而雍闿此人有着怎样的目的,明眼人自然也是看的一清二楚……
试探只为其一,拉拢是为其二,更重要的是,雍家在益州郡独大了这么多年,却一直未曾有人坐到郡太守之位,雍闿作为这一代的家主,又恰逢乱世之时,心中怎么可能不有此异动。
就是不用脑子去想,刘禅也有七成的把握,雍闿此番绝对会极尽所能的拉拢自己,等到董和受命离开益州郡之后,便是雍闿借机发力的时候。
不求一刻即成,但也要做好充足的准备工作,为他谋划益州郡太守之位而大好基础。
而拉拢刘禅,自然是要作为筹码加重雍闿的分量了,若是不然单靠一个马良就想一眼决定郡守之位,那未免也太看得起马季常了吧……
正是因为不想掺和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当中,毕竟刘禅还另有更重要的问题需要考虑。
一个小小的益州郡太守之位,怎么可能和大汉广阔的十三州疆域相提并论。
雍闿代表的雍家上蹿下跳又如何,任其发展壮大了四百年又如何,他也就是在南中这一片有不小的影响力罢了。
到时候若其真有什么鬼祟心思,大军临境以泰山压顶之势行雷霆扫穴之实,岂不更加简洁方便吗……
所以啊,刘禅哪里会考虑去接受雍家的拉拢,视线都不在一个平面上,就算雍闿费劲心思也是白扯。
至于魏延啊,那他不想去的理由就更加简单了,武人行军作战为职责所在,跟地方豪强之间还是少有接触为妙。
魏延之前也算是一地的小豪强,但却是那种根本不入流的一类,比之越嶲郡那些个家族都差了一些,更不用提跟称霸益州郡的雍家相比了。
也正是因为出身于这样的豪强世家当中,魏延才会更加清楚雍闿设宴邀请一事,他是万万去不得的……
文物勾结串联谋划,主公心中最担忧的事情莫过于此,到时候有权有势,有影响力还有兵马臂助,如此雍家真有什么他想打算,那岂不是对益州有着不可小视的危害。
只要魏延露出几分跟雍家亲近的意思,不用说别人,就是刘禅也得在心里将此事记下,日后在考虑用人的方面,定然是会将魏延给排在更后面一下。
因为他们老刘家父子俩,要的是有才学有能力的忠诚肱股,而不是和地方势力暗中串联在一起的人……
功劳加赏什么的,魏延一向喜欢用自己的双手去争去夺,而不是靠着所谓的势力划分权力纠葛。
一点点的将老魏家发展壮大,也一样是魏延心中所愿,也是他这一辈子少有的执念。
若这一次魏延真的选择接受雍家的好意,那么可以肯定,等到事后其本人再想要重新回到主公刘备麾下亲信的圈子当中,那就是难上加难的事情了……
看得清楚自然就做的明白,所以除了别有用心的马良以外,刘禅跟魏延都不约而同的拒绝了此次宴请。
只不过他们俩没工夫特意去跟雍闿解释,十分一致的将此事交给了马良来处理,刘禅和魏延相信,凭借着马季常的能耐,想必搞定这样的小事还是理所应当的……
董和的宴席很是轻松,事后马良与其暗中相会到底说了些什么谈了些什么,刘禅自然是不甚清楚,他也没有几分心思想要参与其中。
只是等马良从董和那边出来后,刘禅却能清楚的感觉到,马良整个人都变得轻松了许多,好像一瞬间心中所有的郁结和烦恼,都被董和几句话给说清楚道明白了似的。
刘禅对此不感兴趣,自然是没有开口要多说的意思,反倒任由其他人包括马良在内,自顾自的去琢磨就好了……
然而刘禅原以为还要在南中呆上几个月的时间,毕竟按照他们之前的估算,益州改旗易帜更替新主的消息,应当是还能再瞒住两个月左右的时间。
这么长的时间不说全部处理完毕,想来却也是差不多够马良刘禅等人将南中诸郡撒手交给别人了。
只不过料想终究会有意外的出现,谁也不是真正能够料事如神的神仙,封锁消息一事注定了不可能完全施行,总会有那么些人为了一己私利而出卖情报,而自然而然也会有一些人是早早就被安排进刘备麾下……
结果就是,刘禅魏延这边还在互相探讨着操演士兵的办法呢,却不知道一封来自蜀郡成都的加急诏令。
正在由人马不停蹄的送往益州郡而来,且已经穿过了越嶲郡抵达了益州郡边界之处…………
第一百七十五章 有人搞事
马良这几日跟雍家的关系可谓是大幅度的进步,只不过双方都很清楚,这种表面上的亲近关系其实并不牢靠,没有真正的拿出些诚意来,任何一边单方面的所谓信任都是扯淡。
雍家是在借着和马良接触的机会,在试探在拉拢,也顺便在向益州郡内其他势力宣告他们雍家于成都之间的关系,哪怕只是一种表象而已。
反观马良,则是一点点的在探听雍家的消息和内在情报,进而更了解这个在益州郡内独霸一方的世家豪强,如此才能够制定更好的应对方针,看看到底如何处理雍家的问题才是最恰当的办法。
强硬态度也好,温言以待也罢,总归是要有一个明确的表示才对,不闻不问置之不理那可不行。
在益州郡内做事,总归还是绕不开雍家这个庞然大物的,若是真想要将其抛开来,那恐怕是谁来做太守都不会有什么成效,倒不如直接将雍家干掉了更爽快点……
所以接触是必然的,选择也是必要的,考虑到底用什么样的态度和方法,就是马良此行的任务。
只是事有缓急轻重,雍家在益州郡内独大是事实,可要将视线放在整个益州上,或者放在天下之上,那雍家的事自然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所以,在成都方面传来急召之后,马良便没有丝毫犹豫的先且暂停对待雍家的方略。
主公刘备亲自来信,第一时间自然是送到了马良手中,他也是二话不说便遣人出城去找少主跟魏延过来,毕竟这信可不单单只是给马良一人的……
老爹来信了?刘禅很是惊讶,但眼下还是搞清楚信上内容为重,而不是在这边自己疑神疑鬼。
不肖多时,魏延和刘禅就匆匆忙忙的赶回到了城中马良所在居所,只不过屋内却不仅仅只有马良一人,董和也安坐在场。
对于董和的出现,魏延和刘禅到是没有什么惊讶的必要,因为其已经被正式任命为掌军中郎将,直等到成都上任即可,按理说已经可以算得上是刘备麾下心腹,自然有资格在场出现……
只是因为马良这边事情尚未妥当,董和权力的交接也并未处理完毕,毕竟下一任的益州郡太守大家心里都有数,便是郡丞正昂是也。
此乃董和亲自推荐,也是与成都方面沟通的结果,甚至连雍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所有人心里都跟明境的似的,正昂与其说是为益州郡太守,但其更多却是暂代的意味。
到最后其究竟有没有资格坐稳这个太守之位,那就要看正昂自身的能力够不够强了。
董和给了这个老部下一个机会,成都方面也没有另做安排,雍闿的谋划尚且不算完善,正昂做这个位子自然是顺顺利利没有人反对。
只是将来雍家待一切都准备完善之后,还能不能继续放任正昂为郡守,那就要看将来的情形是如何发展的了……
说一千道一万,没有发生的事情便不能敲死,哪怕是智谋超绝如奉孝,孔明之辈,也不敢妄言未来确凿之事。
他们所谓定计料算,不过是依靠着情报分析,对人性对事物合理的揣测计算之后,才会产生的谋略。
故而就算董和此番有力挺正昂的意思,那将来这益州郡太守之位他能不能真正的坐稳,还是尚未可知的事情……
只不过今日无关益州郡守,而是在于成都方面的加急传信。
刘禅魏延两人纷纷列座,人员到齐之后,马良自是没有必要遮遮掩掩,直接了当的开口道:“少主,文长!今晨时分,成都方向主公亲自传信至此,吾先行阅之,乃发现主公信上明言,急召吾三人率部速返成都,称有紧要之事务必不能耽搁!”
信上内容简单,但是其所隐含的深意却并非如此。
已经定好的战略自然是不会轻易改变,先平南中后取汉中,这是当初在成都州牧府上,包括刘备诸葛亮等人一起商量的结果。
原本按照计划,刘禅应该是在搞定永昌郡之后,才会顺理成章的回到成都却进行下一步的战略。
可未曾想这南中刚刚走到第二站,成都方向就传来了急召,让他们三人速速回返,并将大军也带回去,这个消息未免来得太过突然了一些。
能够让原本计划被打破,还让刘禅的这次考核中途停止,那若说没有巨大的场外因素影响,刘禅是一百个不相信。
而所谓场外因素其实不难猜,无非便是北边的曹操跟东边的孙权,还有凉州那个不安分的马儿三家而已……
心里盘算一番,刘禅觉得这次应该不是马超那边出了问题才对,毕竟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距离马超兵败进入汉中尚且需要一段时间。
要知道他在往南中走之前,可是特意注意过凉州的消息,马超可是刚刚打下冀城,气势正在最顶峰,怎么可能才半月不到就突然暴毙了。
那么也就是说,真正的问题应当是处在曹贼跟孙阴哔之间喽……
两者取其一,看似是一半一半的概率,但实际上也就只有孙权才会在这种时候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凉州尚且未定,曹操内部又是动乱频频,一面要应付孙权那货时不时的北上挑衅,一面还要关注汉帝刘协的问题,哪里还有余力针对刘备。
襄阳本身就是以防守为先,兵力重点都在合肥广陵一代,曹孙这个时候打的正是如火如荼,根本没有老刘家什么事。
可问题就出在这里,刘禅很清楚孙权那个老阴哔都多大的能耐,一个合肥城打了多少次都攻不下来。
从曹操打到他儿子曹丕,再打到孙子曹叡,祖孙三代打了个遍,孙权也没说将合肥给怎么着。
反倒是曹家一面守卫合肥,一面又修筑合肥新城,更加稳固了江北扬州地界的防御,根本没给孙权半点机会。
那进攻合肥不利的孙权还能做什么?外部扩张已经失利,内部整顿政事吏治也用不着孙权操心,张昭虽然人怂了一些,但是在政治上却是一把好手,孙权擅自插手只能是添乱。
那内外皆是无事可做,没事干的孙权自然只能将目光放在盟友兼卧榻猛虎的刘备身上了。
在外交上搞一搞事情,没准就能有些意外的收获呢…………
第一百七十六章 马良的想法
突如其来的急召虽然有些让人意想不到,但却也不可抗命而行,魏延这边要起身去整军出发,他可是在这南中地界上呆够了。
前面越嶲郡还有点战事可打,几分功劳在手倒也算是不错。
可到了这益州郡内,整日除了吃吃喝喝就是操练军士,可再怎么强悍的部曲不经过实战的磨炼终究还是不行,哪怕是这五千荆州锐士,也得时不时的见点血免得失了他们身上的那股子气势。
但问题是,这益州郡内根本就没有什么战事可言,郡中蛮夷各部都表现的十分安稳,没有一个站出来自找麻烦的。
不说董和对待这些蛮夷的态度,就是雍家镇压一方,也绝对不会有哪个不开眼的在益州郡内闹事。
再加上这益州郡地处越嶲郡,牂牁郡,永昌郡以及蜀郡蜀国之间,可谓是南中诸郡的最中心位置,是各方势力互通贸易往来的根本,也是益州南部经济最发达的地方。
若非如此,当初雍家先祖雍桓,又怎么会放弃在广汉的什邡封地,转而跑到这偏远的益州郡立足。
也不得不说雍齿的曾孙三代什邡侯雍桓眼光独到,扎根益州郡这么多年,靠着有利的中心位置,雍家才可以真正的做到在郡内一家独大……
甚至可以说,这益州郡基本上等于雍家的地盘,那谁在这上面闹事,不就是跟雍家过不去吗。
有了动乱自然就少有人做生意,没有人行商那还谈什么收入可言,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雍家就算不为别的,单单只是每月那巨额的财政紧张,也得配合郡守将益州郡内的治安搞好……
所以对于那些调任益州郡太守的人,这地方可谓是货真价实的升迁宝地,积累政绩的绝佳之所在。
要么怎么说马良当初在成都问了那么多人,结果却是一问三不知,谁都不曾明言,还不是因为那些人或多或少都承了雍家的情吗……
整个益州谁不知道,只要能被州牧安排到益州郡太守的位置上,那用不了多久就是升迁之时,这可是一条明摆着的升迁之道。
当然了,前提是这些郡守本本分分不乱搞事情,否则就得是靠自己真正的本事了,得不到雍家半点的支持……
而董和,恰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按理说应当是在雍家针对的目标之中。
可却因为董和的性子,跟其为人处世之道所积累的人脉,以至于雍家也拿他没有太好的办法……
但这些并不与益州郡内的安稳有所冲突,因为不管是董和还是雍家,一个平稳状态下的益州郡,才更加符合两方的利益。
当然,有人喜欢就要有人不喜,魏延也说不上是讨厌,但对于武将而言,没有可以立功的地方,没有战争可打的地方,那就谈不上什么好感了……
因而在从马良口中得知成都主公急召之后,魏延才会表现出迫不及待的样子,想着尽快离开益州郡这个地方回到成都去。
就算到了成都也没有战事可言,却也好过在益州郡这个地方慢慢生锈腐朽啊……
只不过魏延想走,不代表其他人也跟他一样的想法,比如说马良,作为此番代表主公刘备的使者,他便不想在没有彻底完成任务之前就匆忙回返。
这样的行为回给马良一种错觉,就好似他的能力不足没有办法继续完成主公所安排的任务,哪怕这件事说到底跟马良没有一毛钱的关系,却也会在他的心里留下一个不大不小的遗憾……
做人最厌烦的自然是心中那些所谓的遗憾了,所以马良自觉眼下不是离开益州郡的最佳时机,哪怕永昌牂牁暂且顾之不及,但益州郡内的问题确实要先行解决才是。
所以在没有征得成都方面的同意后,马良自己在心里擅自做了一个决定,那便是他要违抗主公急召,继续留在益州郡处理雍家的问题,不求彻底的解决这个隐患,但也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当然,马良有这样的想法自是经过深思熟路,而且这件事光是他自己想也没用,还得有人帮衬着一下才行,否则单单是一条不尊上命,便足以将马良从主公眼中的红人变成势力当中的边缘人物。
因为不管是谁人为主,都不会喜欢一个擅做主张违抗上命的手下,哪怕其有自己的考虑,却也一样在做出决定之前没有将主公的命令放在心里……
正是因为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马良觉得若是少了一个人的帮衬,那恐怕等待他的只会是成都方向更严厉的诏令。
所以说刘禅的出现简直就是马良的救星,若是没有他这个少主在,马良也不会有这般异想天开的举动,可能早就捏着鼻子跟魏延一起启程回返成都去了……
少主在主公心中的地位如何,那自然是不用马良多说,所以这件事托付给刘禅自然是不成问题。
只不过刘禅虽然点头答应下来,却并没有咬死了能够真的帮到马良,毕竟他也不敢保证自己的面子又那么大,老爹刘备虽说很是宠信自己,可这件事毕竟关乎到主公颜面,抗命不从不论怎么说都不是小事啊……
对于马良的选择,魏延心中不解却不会多说,毕竟涉及方向不同自然很难相互理解。
但刘禅却很清楚,马良正是为了老爹的命令,为了益州长远着想才会做出这样的选择,所以他只好尽力而为,争取在回到成都后在老爹面前多替他说些好话解释解释吧……
毕竟雍家的问题不用马良多说,刘禅也是很清楚的。
事关他自己的一些经历大事,那个小本本上刘禅都是重点标注着,尤其是雍闿这位在原本历史上就很不安分的人物。
能够祸乱一郡连带搅动周边数郡乱象的风云人物,雍闿哪怕在整个东汉末年到三国历史上都不算是出名的人,却也一样是值得刘禅终点关注的对象。
毕竟事关南中这个益州后花园的安稳问题,由不得刘禅不多上一份心思对待…………
第一百七十七章 回返成都
南下之时是三人组,正使马良主将魏延,还有副将兼职副使的刘禅。
而北上回成都的时候也一样是三人组,但却变成了主将魏延,副将刘禅和益州新任的掌军中郎将董和……
马良依照自己的想法留在滇城,一面是帮衬着新任益州郡太守正昂维稳局面,一面则是要继续完成他的任务,针对郡内最大的豪强雍家。
魏延并不理解马良的选择,但是他也无权干涉,主将与正使之间其实并无牵扯,顶多算是同级的配合。
原本设想由马良为使先行,事不可为时再由魏延率部出现以作震慑,亦或者是为帮助。
可谁曾想经过越嶲郡和益州郡两地,全都没有按照原本的设想走,反倒是最应该有所发挥的马良表现不大,起辅助作用的魏延部发挥出色,这可能也是马良坚定心中所想留下来的一个原因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面对马良的请求刘禅已经是点头答应了下来,这也是刘禅长这么大第一次郑重其事答应一个人的请求。
所以打心底里,刘禅已经坚定想法,要尽自己所能完成马良的嘱托,将他违抗上命留在益州郡的这件事彻彻底底的摆平。
好歹也是老爹刘备最宠爱的儿子,刘禅觉得自己替人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真要是老爹不给自己这个面子,刘禅也一样有着最后的杀手锏,一哭二闹三上吊那太老套,卖萌才是真正的必杀技。
至于会不会到那种地步,刘禅心里头其实也没个准,但谁让他信誓旦旦的答应了人家马良呢,大不了就是豁出去了呗……
上使未走大军离境,雍家雍闿虽然没有搞清楚马良等人这般蜜汁操作是何原因,但该有的表示还是不能少。
更何况还有上官董和也是离任升迁,虽然他们两家的关系一般般,但在这种时候表面工作还是要有的,总不好在成都来使面前表露出雍家对一郡太守的不满吧,那岂不是在给自己找不自在……
所以甭管是董和还是魏延刘禅,有一个算一个雍家都安排了送行的小礼物,贵重到是算不上,但却绝对可以说是有心了。
益州郡当地的特产不说,还有少许的玩物小件,多少钱不讨论,可绝对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的。
投其所好自是轻而易举,魏延得雍家赠一把腰刀,做工那叫一个精良,哪怕比不上主公刘备的双股剑,却也比得上魏延现在腰间的那把破刀。
而董和则得了雍家送出的一份茶叶,让本来打算拒收的董和也有些抹不开面子,毕竟谁让他清贫节俭一辈子,但唯独在这茶叶上管不住嘴呢……
等到了刘禅这里,雍家反倒是有些难办了,毕竟刘禅少主身份按理说要什么不都不是轻轻松松的吗,只要是益州内有的,难道他老爹刘玄德还能够找不来?
所以雍家不管拿出些什么,其实都算不上入眼的物件,到最后雍闿也只能是忍着痛从家底里选出个物件,便是其先祖留下雍桓时期得武皇帝赏赐的一套玉石棋具送给了刘禅。
这东西不论是价值还是本身的附加意义可都是非比寻常,但说实话其在雍家宝库当中也只能是重做把玩观赏之物,尤其是对于雍闿而言根本是没有任何的实际用途。
但不管怎么说也是当初武皇帝所赐,雍闿这心里头还是有些肉疼,却仍然要表现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来,那脸上别提有多别扭了……
雁过拔毛自然不是刘禅的习惯,可这礼物都送到自己面前了还不要,那也未免太过做作了一些。
至于他和魏延等人接了雍闿的赠礼会不会有什么麻烦,那自然不用多想的,一点点物件就能收买一个人,别说刘备嗤之以鼻,就是雍闿自己恐怕都不会有这等幻想。
赠礼等多算是一份交情,或许对魏延和刘禅这个少主有几分交好的意思,但在老对手董和面前谈交好那不是瞎扯淡吗。
所以这离别之礼刘禅他们收的是心安理得,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至于心里头到底能带着雍家几分情义,那则是就事论事另有一番说法了……
走的时候大包小包满载而回,刘禅此次南中之行收获倒也算是不小。
首先自然是亲自指挥过战事,虽然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战斗发生,但那也跟刘禅武官不是,毕竟谁能想到高定会在那个时候在背后捅他自己老子一刀呢。
而作为兼职的副使,刘禅也给马良提出了一些建议,尤其是针对雍家这方面,有着先知先觉的刘禅自然清楚雍闿的本性,要不然马良也不会在未见其人之前,便已经在心里头给雍闿下了定义……
当然,这些是刘禅本身的内在收获,整体还算是可以,那外物的棋盘自然也不能落下。
好歹也是先祖之物,哪怕是御赐下赏,可其本主也是姓刘不是,现在算起来倒还是物归原主了……
只不过有个问题需要注意,那就是刘禅虽然会下棋,但他会的是跳棋,象棋和军棋。
其中尤其是跳棋一道刘禅堪为宗师高手,当初在寝室众多室友当中脱颖而出,名列跳棋至尊之位,那棋力可不是开玩笑的。
然而雍闿送给刘禅的棋具是围棋啊,还是汉代的围棋,这玩应刘禅哪里会下啊,难不成还要重新学习一下?
可这汉代围棋棋局纵横十七道,合计二百八十九道,黑白二子各一百五十枚,下法路数多不胜数,又哪里是一时半刻便能研究通透的……
而且别以为这十七道比之后的十九道就简单了,其中自有差别区异,作为一个地地道道的门外汉,刘禅的围棋之路还是任重而道远啊。
不过北返成都一路别的不多,唯时间多的是。
来的时候做副将得做样子不能乘车,回去时候自然没有那些繁缛必要,刘禅自然顺理成章的跑去蹭董和的车,顺便也跟着董和学习学习这围棋之道。
至于董和是否精通此道,那还用多说吗,喜茶之人焉有不善棋者,董和甚爱茶自是同爱棋。
刘禅找董和做一时棋道之师却是正巧合适,却不过刘禅能从董和那边学到几分,就要看他自己的悟性了…………
第一百七十八章 父子再见
弈棋之道非一朝一夕可窥见全貌,刘禅有心学也得慢慢来,反正不是这回返成都一路上就能轻松掌握的技艺。
哪怕刘禅现在记忆过人头脑清晰,可对尚未接触过的事物初上手便要说精通,那未免也太过牵强了一些,棋道钻研十数载乃至数十载方大成者随处可见,就算刘禅再怎么聪慧也不是短短半月时间就能够研究通透的……
甚至当他们赶到成都城下时,刘禅不过才在董和手下过了两关,出师尚且都算不上,自然还是拿不出手的。
不过研习棋道不可一蹴而就,急是急不来那就慢慢学,反正刘禅也没说要在棋道上成王道圣的……
距离上一次见到成都,已经过去了一月有余的时间。
要说这成都有什么值得刘禅思念的地方,那肯定是没有的,毕竟真算起来,刘禅在成都城中生活的时间好像还不到十天,其实没有多少所谓的感情。
甚至与公安县城那小小的左将军府相比,成都都要差之一筹,自然还是因为时间所积累的缘故……
不过刘禅虽然不怀念成都,但成都内的人却不一样。
月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管是老爹刘备,还是卧龙凤雏等人,刘禅可都在心里时时记挂着呢……
当然了,刘禅其实更想念在荆州的娘亲,可之前的定略是尽力隐藏益州内部的消息,若是那时便将甘夫人等接到益州来,岂不是明摆着告诉外人这益州已经易主了吗。
只是紧着隐瞒也始终是纸包不住火,刘禅一方面为消息提前泄露而叹息,毕竟事关老爹的大计,这点疏漏可能会造成一些意想不到的影响,甚至是摸不着看不见的。
但转念一想,其实刘禅也有高兴的地方,那就是娘亲终于能够被接入荆州来了,如此也算是坏消息中唯一可以让刘禅开心的部分了。
只不过对于刘禅的老爹刘备而言,孙权方面能够探听清楚益州内部的情报,就已经是让他很不爽的一件事情……
不管怎么说,这益州现在已经易主,从刘季玉变成了他刘玄德的治下,哪怕南中诸郡尚且没有完全平定,可也并不妨碍刘备挂名益州牧的事实。
然而说好了隐藏消息竭力阻挠防止泄露,为平定南中进去汉中赢得时间,却未曾想这才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就已经被江东那边知晓了内情。
要说这里面没有人故意泄露消息给孙权,刘备是一百个不信,可谁让他初掌益州威信不足呢。
总不可能因为一点怀疑就直接将手底下所有有嫌疑的人都杀掉吧,那简直是暴君行径大失人心之举。
刘备除非是失心疯了,否则根本做不出那等事情来,温和正当的手段慢慢掌控益州,才是其应该做的事情……
只是人心这东西,说易也易说难也难,本就不是那么好掌控,更不用说现在还是刚刚接触的阶段,刘备就算自我的人格魅力再强大,也很难保证得到天下人的喜欢不是。
要不然马良当初向人问询益州郡之事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都支支吾吾的言语不清了,还不是因为上主恩信未立,下臣心里面没有真正的臣服吗。
所以这种事情就跟刘禅学习围棋之道一样,都是急不来的,一步一步的慢慢走,放缓速度方才可以稳扎稳打的继续前进,而且根基还不会受到动摇,如此才是刘备眼下最恰当的做法……
内部的整顿需要循序渐进,乱世重典也要分在什么场合什么事件,刘备眼下已经是能够基本掌控益州大局,南中少许的麻烦也算不得什么,眼下对于他而言最重要的还是尽快解决来自孙权一方的麻烦。
正如刘禅所预料那般,刘备急召传信于马良召回三人,自然是因为孙权知晓了益州易主的消息,而且已经派遣使者去了一趟荆州,只不过被关羽给挡了下来,正转了个弯儿往益州这边来呢……
“儿臣刘禅(末将魏延),受命而回拜见父亲(主公)!”
匆匆忙赶路到成都,刘禅跟魏延连衣甲都没有歇下便先一步来到刘备这边复命。
刘备正查阅文书处理政事呢,便突然听见殿下有人高呼,猛地抬头一看随机惊喜道:“唔!禅儿和文长回来了!快快落座!”
喜悦之色溢于言表,此番南中之行虽然未尽全功,但在马良的实时汇报当中,刘备也知道此行已是有了不小的收效。
虽然对于儿子刘禅的历练半途而感到些许遗憾,但刘备也从马良那里获悉,此次刘禅的表现绝对算的上是中规中矩,甚至还有不少亮眼的地方。
就单说越嶲郡能够一日而定,其中就少不了自己那宝贝儿子的功劳……
以上这些,再加上有月余未见,刘备心中挂念之意比刘禅是只多不少,猛然见到自是欣喜异常。
不过高兴归高兴,刘备却也发现了问题所在,怎么说好了四个人一起回来,但在场的就只有三个人呢?
另外一个还没来得及说话的中年儒生刘备第一次见,但想来定是他新任命的掌军中郎将董和无疑。
可问题是,他此行委以重任的马良马季常哪去了?难不成这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眼见老爹面色有些变化,刘禅自然知晓原因何在,赶忙上前一步开口解释道:“父亲!儿身边这位便是董和董幼宰先生,其人品学兼优绝对足以胜任掌军中郎将一职。”
董和自是清楚少主刘禅的意思,也随之配合道:“属下南郡董和,拜见主公!”
“嗯,董幼宰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所说,气度非凡啊……”刘备笑着应道。
虽然自己的问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儿子打岔,但刘备也不可能不搭理董和,那样实在是有违人主之道。
只是马良的事终究还是没有解释清楚呢,刘禅自然也知道老爹这一关得过,董和只是他点出来解一时之急所用,留待时间给他在脑中多做思考,想着怎样安抚老爹,让他不追究马良那档子事…………
第一百七十九章 解释
马良人没出现就代表着事情没有按照刘备的预料进行,他心中怎么可能没有疑惑。
而刘禅既然已经答应了马良的请求,那就注定了他得向老爹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否则便是有负于马良的重托。
一面是老爹,一面是马良,刘禅可不是那种信口开河应事不做的主,说解释就解释个清楚,想来老爹也不是不讲道理之人,虽然就连刘禅也觉得马良那擅自违抗上命的行为,做的有些不太合适……
“父亲想必此时心中定是疑惑,因何马良从事不在场吧……”
“嗯,为父确有此惑,吾儿这般说莫不是要为为父解此疑惑?”
刘备本来只是心中疑惑,现在却被刘禅这话给吸引了主意,挥手示意魏延董和先行退下,却独留下刘禅一人,想听听自己儿子到底要说些什么。
魏延董和虽然有心帮衬少主,但无奈主公有命在先,他们俩也只能有心无力,默默躬身告退……
眼见殿中就剩下自己跟老爹两人,刘禅反倒还轻松了不少,轻吐一口气继续解释道:“马良从事眼下仍在益州郡没有随吾等一同返回,此抗命之举为实,但其确有原因不得不如此,还望父亲体谅理解……”
刘禅说着拱手附身而拜,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自家老爹面前这般郑重大礼,没想到却是因为白眉马良那家伙……
‘果然承诺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应下的,以后还是得多多注意啊……’
低着头的刘禅心里苦笑,但却没有多少后悔的意思,毕竟不说别的,就单单只是马良这个人,就足够他这样做了……
半眯着双眼,左手微微抚着短须,熟悉的人都清楚刘备此时正是思考的状态。
然而排除思考之外,刘备心里却还多了几分欣慰之意,这自然是因为面前宝贝儿子刘禅之故。
马良抗命之事自是其有错在先,但刘禅却能因此承事而出口说情,这在刘备眼里却是宝贝儿子第一次有驭下之举,老怀大蔚不至于,可心下还是颇为满意的……
可能刘禅自己都并不是很清楚,他次饭做法已经算是在间接培养自己的势力,因为今日不论成与不成,马良这份人情他都已经留下了。
将来不论如何,此事终究会成为两人之间的纽带,也是君臣之间交流的第一步……
虽然那一天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够到来,毕竟刘备虽然称不上壮年,但在华佗张机的双重调理下,却也是春秋鼎盛身体健康,一时半刻还没有什么突然暴毙的征兆。
当然了,这自然是首先要排除掉那些外力因素的,毕竟华佗张机再厉害也没有办法让刘备变成刀枪不入的神仙啊……
然而未雨绸缪方为大计,刘备眼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不尽心竭力的培养难道还要拖延不成。
刘禅所表现出来的进步,哪怕只有一点点而已,都可能让刘备觉得高兴,那这回表现出来的如此担当,又怎么可能不让刘备心中惊喜呢……
“吾儿且说说,马季常的考虑为何,他留下的意义又是为何,为父又因何不处置他抗命不遵之事呢?”
刘备此话一出,刘禅吊着的心就落了大半,因为他从老爹话里已经听出了几分松口的意思,但却有一点要注意,那就是刘禅得说出让刘备满意的话才行,否则追不追究还真不好说呢……
有回旋的余地就行,总好过刘禅这边刚解释一句,老爹就直接二话不说派人去拿马良吧。
那样就算刘禅脑筋转的再快,马良有万千理由也是白搭,因为根本就没有什么解释的余地……
不过好在老爹不是不讲理的人,刘禅深吸一口气整理一番脑中思绪,便直接开口说道:
“南中诸郡有越嶲,牂牁,益州,永昌,而越嶲郡之围已解,永昌牂牁之事比之益州郡次之。依儿与马从事拙见,只要将益州郡真正的掌握在吾等手中,借此地处南中之心的优势位置,便可将父亲之威仪辐射其余郡县之中,此南中诸郡内事可定!”
听了刘禅这话,刘备又回想一番脑中关于南中诸郡的地图,眼神渐渐发亮,点了点道:“嗯,吾儿所言不错,益州郡地势却是如此!”
第一步确立了益州郡的重要,刘禅做的很是成功,那接下来自然是到了益州郡内的问题。
“然而儿与马从事实地观察商议之后却发现,益州郡之地利优势却早早有人于数百年前百年看了清楚,在我汉家四百年风雨岁月中逐渐扎根壮大,俨然已成长为郡中一庞然大物,马良从事便是因此而临时决意,继续留在益州郡中解决此麻烦!”
“庞然大物?”
刘备皱了皱眉,一时间没有想明白刘禅所言到底为何,不由得脑中思虑回转,终是灵光一现想到了什么。
“吾儿所言,莫不是说那高祖帝时什邡侯雍齿之后人?”
“父亲所言不错,益州郡内对于父亲威信传达最大的阻碍,正是那雍家无疑!”
刘禅掷地有声的说道,同时他那落下一半的心也彻底放松了下来。
引出雍家,那接下来就没他什么事,老爹刘备自己就可以发挥想象力了,这种多说无益,唯凭脑补……
“雍家,益州郡,马良,正昂……”
刘备一个人拂须自言自语着,刘禅说的话的的确确没有问题,但要是让其深入讲解那就不行了。
毕竟相较于马良有过钻研,刘禅对雍家都是根本不甚了解,所以他也就只能模棱两可的说个整体大局。
不过好在刘备的理解能力满分,第一时间都读懂了刘禅的话,转而自己开始了思考,也同样代表刘禅完成了马良的委托……
只是这老爹还在思考着,也没说刘禅能不能走,他也只好在这里继续站岗。
立正站好不是什么难事,好歹也是带兵历练过的人,这点难度对他而言算不得数。
可这一身的甲胄是个问题啊,大热天的穿戴整齐杵在这里,着实是有些考验刘禅的耐力了…………
第一百八十章 江东来使
不过幸好刘备不是那种沉迷便无法自拔的性子,只是略作深思考虑之后,便回过神来。
“咦?禅儿你怎地还不下去脱甲卸装?”
“嘶……儿这便去……”
刘禅有些无奈的嘬了嘬牙,明明是老爹不吭声他才没有动作,怎么这一句话说出口好像成了他的问题似的。
可谁让说这话的是他老子呢,天大地大老爹最大,刘禅也只能揉揉鼻子应声退下……
眼见儿子露出几分古怪的表情,刘备摇了摇头轻笑一声没有多说,他还以为刘禅只是一时作怪罢了,毕竟这样的先例也是不少,刘备早已是见怪不怪。
再者说了,方才刘禅为马良辩解之言犹在刘备耳中回响,益州郡在南中的重要性亦是不言而喻,那雍家的问题自然是首要关键了。
所以正如刘禅所想的那般,刘备心里其实已经对马良抗命不尊擅自留在南中一事不再计较,转而彻底被益州郡所吸引。
如果能够有一个安稳的南中,不给刘备添乱甚至还能对益北起到反哺的作用,这才是最符合刘备眼下利益的事情。
也正是因此,马良所看重的益州郡便显得尤为关键,郡中最大的麻烦雍家,自然也就成了马良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钉刺之比也并非全然概括,雍家毕竟势大,若能以缓和的手段解决自然是好的。
但若不成,那也没有办法,毕竟乱世之中挡人前路等于断人性命,汉室尚未复兴天子仍陷囹圄,刘备虽然仁名在外却也不介意让手中双股染血……
前脚刘禅刚刚离开,后脚法正就到了殿外拜见,两人正巧错开来。
“孝直来了!正巧禅儿刚刚回来,于吾通报南中之事,吾正想寻汝等一同商议呢!”
刘备这正自己苦思冥想呢,法正刚巧赶到岂不是正是时候,然而若非有事拜见,法正这个蜀郡太守又怎么如此清闲……
“江东使者已经过了江州,正在星夜往成都来?”
这消息对于刘备而言可不怎么好,本来就有些微皱的眉头此时显得更加紧缩。
“不错,属下也是方才获悉消息,便立即赶来禀报于主公!那江东使者诸葛瑾根本不曾在路上有半分耽搁,也不知其主孙权到底给他下了怎样急令,竟使得他如此急切赶路……”
法正的疑惑其实也是刘备的不解,按理说孙刘两家互为盟友,来往使者不说按照礼节通报,那也没说像诸葛瑾这般火急火燎的啊。
就算是为了借荆州这件事,可也不至于如此急切才是,两家的联盟按理说还没到破裂的程度吧,因何会这般如此。
不仅刘备想不通,法正想不通,就是此番作为使者的诸葛瑾自己都有些想不通啊……
就在某一天,诸葛瑾和平常一样准备处理自己手头上的事务,却不曾想主公孙权突然急召。
等到面见主公之时,诸葛瑾方才知晓自己竟是要被作为使者往益州去一趟,替自家主公要回原本被刘备所借去的荆州之地。
至于孙权如何得知益州已经被刘备平定的,这事诸葛瑾不曾知晓也不想知晓,主公的消息来源不是他这个做下臣能随便打听的。
心里头私下揣测一番没什么问题,但只要不是孙权主动开口告知,那诸葛瑾就不能随随便便的冒然搭话,否则便是犯了忌讳……
只不过让诸葛瑾感到意外的是,主公孙权好像对要回荆州这事感到十分的急切,而且还要派人去封锁他的家宅以作假象。
意思是抓了他诸葛瑾的家人,借此为由头诓骗诸葛瑾那个在刘备手下的第一智囊,一母同胞的新弟弟诸葛亮……
这种办法都能够使出来,诸葛瑾是真的有些无语,可他又能如何,反对无效抗议不智,毕竟孙权还是他的主公,那主公有命下属莫敢不从。
再说了也是演戏而已,目的就是借此让诸葛瑾有借口乱诸葛亮之心而已,虽然手段不怎么光彩,但忍一忍也就算了。
反正诸葛瑾自知没有办法改变,那也就只好如此应下,谁让孙权是他选择的主公呢……
但若仅仅是如此倒也罢了,更让诸葛瑾震惊的是,其主孙权给他的指示可不单单是要回原本的南郡而已,竟是狮子大开口的要吞下刘备手中的荆州全部!
听到这样的指示,诸葛瑾看向自家主公孙权的眼神都有些不对了,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家主公脸皮如此之厚。
当初刘备只身过江借荆州的时候,诸葛瑾虽然并未在场看到两家签署的盟约条例,可在事后也是略有耳闻。
刘备可是用自己手中一部分的江夏再加上张机过江的人情,才换下了南郡这块连通荆南荆北的重要战略之地,而且还是以夺取益州全境为时限的暂借。
如此借贷条约已经是对孙权十分有利了,虽然这种借地盘的事情古往今来都不是很靠谱,可怎么说直接到手的利益也是不小。
最起码江夏水路连通完整,张机没救回来公瑾也只不过是天命使然,说到底孙权立即到手的便宜可是实打实的。
然而眼下孙权竟然让诸葛瑾去管刘备要荆南四郡加上南郡,这若不是狮子大开口,那还有什么能算的上了……
心下无奈只感觉自家主公是在痴心妄想,可诸葛瑾又能怎样,不还是那句话,主公是他自己选的,既然主公有命做臣下的自然是要遵从。
所以在孙权迫切的督促下,诸葛瑾连休息的功夫都没有,立即带着使者符节启程上路。
诸葛瑾是完全按照主公孙权的指示,顺江往西而行,进入南郡地界也没说有停留的意思,只是出示正常的使者符节文书便又立刻上路。
等到其过了江陵之后,刘备才将将收到他的消息,所以才急召将刘禅等人唤了回来。
谁曾想,刘禅魏延这边才回到成都,诸葛瑾这人就已经过了江州,其速度不可为不快啊……
如此焦急迫切的样子,哪怕刘备知道诸葛瑾是为了讨回荆州借地,却也是心中有些不快。
可刘备却不知道,等诸葛瑾真的到了成都,他这份不快恐怕就会变成火冒三丈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城外兄弟先会
费了一番功夫,刘禅才好不容易将甲胄脱了下来,可算是能舒展舒展身体轻松一会儿了。
别以为他还没真正加官成年这身上的甲胄就当不得真,好歹也是他老爹刘备亲自给他准备的精巧贴身甲,防护性绝对是一级棒,唯一的缺点就是沉了点。
一小会儿功夫倒还好,但若是穿戴的时间长了,难免会让刘禅感觉到负担,再加上天气的问题,也就导致了方才他在大殿里那般不自在的原因……
当刘禅换回常服刚刚走回到殿门口时,就听到殿内多出了旁人的声音,刘禅下意识的便驻足停顿了一会儿,也正好听到江东使者即将抵达成都的消息。
‘来要荆州的!’
刘禅脑中第一时间便是如此反应,只不过他也没有料想到使者竟然来的这么迅速。
本来刘禅还以为得在等一段时间,却从法正言语中听出,那使者诸葛瑾竟是不肖几日便能抵达。
如此一来当如何是好,刘禅不由得摸了摸下巴陷入沉思……
按理说这事轮不到刘禅来掺和,毕竟他头上还有卧龙诸葛亮,凤雏庞统以及法正法孝直等众多谋臣智囊在,刘禅就算再怎么自信也没到膨胀的地步。
可问题在于,荆州归还可不仅仅是那么简单而已,这其中牵扯之大关联甚远。
最最最重要的是,刘禅那二叔的生死问题可全在荆州之上。
若是在这一次归还荆州的问题上处理不好,仍然使得孙刘两家的联盟提前出现了裂痕,那恐怕历史的悲剧依旧避免不了,到时候刘禅之前所做的努力岂不是都成了白费功夫。
二叔如果被人给阴死了,老爹得是怎样一个暴怒状态,刘禅就算不用脑子也能猜得到那种场景,恐怕是谁劝都不好使。
桃园三兄弟之间的友情坚固程度已经超乎了常人能够想象的范畴,兄弟死于仇敌之手,若不报之岂不有负当初桃园之誓!
这在乱世当中,尤其是诸侯身上看起来好似玩笑一般的誓言羁绊,在刘禅眼里却是老爹刘备能够收拢这么多能臣悍将的根本前提。
非寻常上下有别的君臣关系,更近乎与一种意气相投的兄弟感情,这种纽带之深绝非寻常可比。
按理说如此兄弟义气当先,老爹刘备是成不了大事才对。
可偏偏当一群义气为重之人汇聚在一起之后,量变产生了质变,再有卧龙这个最大的意外因素出现,也就使得刘备能够走到今天这般高度……
刘禅一直以来所努力的方向为的是什么,难道只是单单为了自己的将来,为了老爹心中那份匡扶汉室的野望吗?
不尽然的,兄弟义气桃园之誓,又岂是说说那般简单,能够真正做到同生共死之约,世间之人少之又少实为罕见,留下这一分难得的友情,做一个鉴证之人,刘禅觉得这对于自己而言是一个难得的荣幸……
纵使刘备心中再怎么不快,却也拦不住江东使者诸葛瑾的脚步。
没用几天,消息回报,诸葛瑾已经距离成都不过半日的路程,算一算这数日内从江州赶到成都,好像其根本就没有停下休息过似的……
既然人已经快要到了,刘备再怎么无奈也没有意义,冷眼对人到是平白失了礼节在先,所以该有的迎接却也是少不了。
不过刘备也不会坐以待毙,既然你孙权派诸葛瑾来,明摆着是针对孔明,那就没必要再有什么避险遮掩一说。
所以诸葛亮就被刘备派为迎接之人,先行出城去接他那位从江东远道而来的胞兄……
如此做法可不是意气用事,而且就算刘备不说诸葛亮也打算自荐了。
一来是自家兄弟,这好久不见难免有些挂念,就算是各为其主也断不了这份一母同胞一父同源的血脉之情。
再者诸葛亮也想弄清楚,自己的胞兄因何会如此的急切,江东孙权又为何会派胞兄而来,难道其真的以为私情可以影响到公事吗……
带着满腹的疑惑,诸葛亮率领随从若干往迎诸葛瑾,兄弟两人在成都城外不远的官道上碰了头,这也是自从曹操南下赤壁大战之后,诸葛兄弟二人的第一次见面……
诸葛亮眼神不错,第一个发现了诸葛瑾的使者符节,便立即带人应了上去。
可走近一看,他却发现自己这胞兄有些不太对劲。不由得出声问道:
“子瑜吾兄,多时不见因何面色如此憔悴?”
“孔明吾弟,你可是要救救为兄啊……”
一身尘土须发散乱,好像是逃难一般的诸葛瑾在见到胞弟孔明之后,当即就苦着脸凄声一片。
“这……兄长因何至于如此,速速起身,弟洗耳恭听便是……”
诸葛亮想过各种跟兄长见面的场景,却独独没有料到会被诸葛瑾抓着胳膊哭诉,一时间还真有些发懵,心中疑惑更甚。
出其不意先发制人,诸葛瑾虽然未曾带过兵,但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他深知自己此行的目的为何,也明白想要从刘备手里要回荆州有多大的难度,更是知道自己主公孙权给他设立的多么艰巨的任务,这就使得诸葛瑾不得不耍些手段了。
就算是面对自己胞弟,但也正是各为其主不得不如此了,诸葛瑾只能先一步占据主动,否则他可不认为自己在正常情况下,口舌之上的机辩能力会是自己胞弟诸葛亮的对手……
而且诸葛瑾还特意在脸上抹了一些尘土,再加上本身焦急赶路少做休整,自然而然的就表现出现在这般憔悴的样子来,目的自然是为了表演更加逼真一些啊。
若是太假了岂不是一眼就会被人看穿,这种九真一假的状态才是最完美最恰当的,诸葛瑾只求能够稍微动摇孔明的一些心神,为自己争取优势,也是为了在左将军刘备面前多一份机会。
哪怕诸葛瑾自己都很清楚,这样做成功的几率十分渺茫,可也总好过什么都不做干巴巴的出使吧。
稍稍增加一点点的胜算,真要是万一孔明被他说动而引起了连锁反应呢,那诸葛瑾身上的担子岂不是一瞬间就轻松了许多。
就算退一万步讲,他这番功夫都白做了,那诸葛瑾也没什么损失不是,更何况他这次为使其实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最坏的打算也不过是灰头土脸的完不成任务罢了,难道还能因此丢了性命不成…………
第一百八十二章 城中迎使接见
演戏演全套,哪怕是诸葛瑾自己都不相信主公孙权会对他的家人有什么手段,但为了逼真也只好声泪俱下。
反正也是各为其主不得已而为之,哪怕是面对自己的同胞弟弟,诸葛瑾心里虽然有几分愧疚之意,但更多却是一心为公之举……
“孔明吾弟,兄长一家老小眼下尽皆被吾主囚禁于府上,以此威胁为兄来出使益州讨还那被左将军借去的荆州,弟填为左将军麾下重谋,可一定要帮一帮为兄啊!”
诸葛瑾面色戚戚然的说完这番话,还煞有其事的抬起袖子在双眼间摸了几下,好像眼泪真的流出来了似的……
先动之以情,然后再晓之以理,诸葛瑾觉得在自己胞弟诸葛亮面前还是要以血脉亲情为重,否则说理论道他还不一定占据优势。
只不过诸葛瑾也不是没有准备,他在诉说缘由之时却没有将其主孙权的最终价码报出来,否则他还真怕直接将诸葛亮给吓住,乃至于引起恶感,毕竟诸葛瑾也很清楚,他主公孙权狮子大开口到底长的有多大……
一开始诸葛亮的确被兄长这番突然姿态给搞得有些迷糊,甚至还一度真以为江东那边发生了什么大事。
可诸葛卧龙毕竟不是非常人等,一时的糊涂自然不可能永久都糊涂下去,脑中思绪百转想了一会儿,诸葛亮就猜出了其兄诸葛瑾言语中的几分内情……
囚禁兄长诸葛瑾一家老小这事十有**是真的,但真真假假又有谁能说的清楚。
表面上派些军士去府门前列队做做样子,这在外人眼里自然而然就成了囚禁的事实。
至于内宅情形如何,那可就不是一般的旁人能够探知清楚了……
所以这一点可以排除掉,诸葛亮相信孙权再怎么手段下作不要脸,也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随随便便的胡闹。
尤其是江东基业当先,兄长诸葛瑾又是中流砥柱重臣一般,孙权怎么可能做这种自毁一臂的糊涂事情来……
所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于诸葛瑾此番的目的,也就是其言明为主讨要回荆州的这件事上。
如此也是诸葛亮最为关注的一点,毕竟当初为了入蜀借道,始终是给江东孙权留下了后来发难的口实……
只是有一点诸葛亮却有些疑惑,那便是荆州之事完全可以商量着来,其兄因何要如此火急火燎的往益州赶,又何必非得做出这般姿态来,难不成其中另有什么难言之隐?
一时也搞不清楚内情,诸葛亮自然是不会随意应承,但兄长所求在先,他也不能不回话不是,所以只好面带悲愤之色,看那样子好似对孙权如此卑劣手段极其痛恨一般的说道:
“兄长放心,孙仲谋施此阴损手段简直妄为人主!至于荆州借还之事,愚弟只为吾主帐下一小谋,只能为兄长之事略尽一二绵力,至于能否真的起到用处兄长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的好……”
“弟有心便好,有心便好啊。”
能够听到这样的回复就够了,反倒是诸葛亮真的清清楚楚信誓旦旦的确定下来,才会让诸葛瑾心生疑惑呢……
兄弟二人时隔多年的初次见面以此为开端,但以何为结尾却还是尚未可知。
毕竟诸葛瑾可是连成都城都没进,刘备的面都没见到呢,任务都尚且没有完全开始,又何来结束一说……
对于江东使者的接待礼节方面,哪怕诸葛瑾这一次自己为使的规矩就做的不地道,但刘备也没有说怠慢诸葛瑾半分的意思。
先由诸葛亮出城十里迎接,而后庞统于城门出接待,刘备手下两大谋主迎接入城,这对诸葛瑾而言已经是极大的礼敬了……
“士元,多时不见汝风采依旧啊……”
“子瑜兄远道而来一切安好,叙旧之言无需赘述,还是正事当先要紧!”
庞统虽然跟诸葛瑾之间也算有些交情,但却并不似诸葛亮那般是血浓于水的亲情。
诸葛瑾能够在诸葛亮面前演那么一出,但到了庞统这边就是纯粹的使者态度,过多亲近不仅无益反而还会使双方更加尴尬。
相对而言,庞统对诸葛瑾也没有什么好感,他可不像是诸葛亮那般还会照顾一下兄长的情面。
此番诸葛瑾入蜀的意图为何,他们这些人怎么可能猜不出来,能给诸葛瑾好脸色看就怪了。
庞统一直板着脸已经是他最好的表情了,谁让他向来是喜怒形于色的奇人作风呢……
“外使诸葛瑾,代吾主车骑将军,徐州牧拜谒左将军刘使君!”
“子瑜见外了,你我也是熟识,如此生分却是为何?”
“速速为子瑜看座!”
刘备说着便从案后走出,一脸见到老友的笑容,只是这其中真假几分就得看各人心思如何了……
“使君客气了,然子瑜此番前来,却并非是为叙旧,另有主公重任在肩!”
这座诸葛瑾可是不敢做,他自觉还是站着比较好,这样也省的一会儿他开不了口。
毕竟自家主公孙权的条件有多过分,诸葛瑾自己是心知肚明的事情,如果落座接了情,诸葛瑾恐怕自己心下难免会有些犹豫啊……
本来还打算按照正常流程走,结果刘备却发现诸葛瑾根本不按规矩出牌,一俩严肃公事公办的样子,这就有些让人看不透了。
原本还露着笑脸的刘备顿时也收敛起来,表情转为严肃正视着诸葛瑾道:“如此也好,子瑜尽可说来,孙仲谋遣你入蜀所谓何事!”
本来刘备心底里就有些不爽,毕竟他已经着手封锁消息,可谁曾想还是被孙权获悉了益州易主一事。
大家都心知肚明诸葛瑾此番来意,可却未曾想其人竟然这般公事姿态,再加上之前一副火急火燎的样子,难免会让刘备心生不悦。
诸葛瑾此番冷淡的样子,不仅是刘备,连带着庞统法正等人也都严肃着面孔很是冷漠,完全没有方才那般迎接盟友来使的热情样子。
甚至连诸葛亮都眉头微皱,显然对自家兄长如此的迫不及待而感到不解…………
第一百八十三章 众怒
殿中气氛一下子从和气变成了严肃,让一旁坐着看戏的刘禅有些没转过弯来,他前一秒还在感慨老爹刘备礼节外仪做的十分到位,在明知道诸葛瑾来意之时还能如此,果然不愧是中老年演技派当中的代表。
可让刘禅未曾想到的是,诸葛瑾这家伙好像根本不接茬,好像一心只在乎自己为使的公事责任,根本没有在乎刘备释放的善意。
下意识刘禅心底一股火起,便要站出来说道说道,但刘禅很快就冷静了下来,毕竟老爹刘备在前,卧龙凤雏等人再后,好像怎么轮也轮不到他出面才是……
但就算不吭声,可刘禅心里对诸葛瑾的这份恶感,却还是在所难免的,所以他也一样是板起了脸,整个殿内的气氛瞬间就变得紧张起来。
诸葛瑾早料到会有如此下场,可他也是无奈之举不得不如此,落座是不可能的,与其笑着捅人家刀子还不如大家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说话比较好。
毕竟谁让他摊上那么一个主公呢,这只赖他自己的选择,与旁人无关啊……
“刘使君在上,吾主遣吾到此蜀中,一来自然是为了恭贺刘使君夺取益州之地,有了真正的立足根基所在……”
诸葛瑾一言即出便惹得在场众人眉头更紧一分,殿内的温度好像都跟着下降了一下。
在场人当中谁不知道自家主公刘备打益州这事,本身就不是很在理,完全有谋夺之意,故而能不提的尽量都不会再说,就算点明也只是说接管而非所谓的夺占。
可诸葛瑾呢,上来就揭人伤疤,而且好像还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这难道真的是为了恭贺?
反正刘备等人是没有听出半点贺喜的意思,反而还有些讥讽的意味……
这回却不是诸葛瑾故作恶态了,他的的确确是带来主公孙权的恭贺之意,却不曾想一语用错就使得旁人会错了意。
结果是诸葛瑾还未来得及察言观色便继续说道:“这其二,便是吾此行的真正目的所在,为吾主向刘使君问,问当日过江签署的条约是否作数,两家的盟定是否依旧!”
终于是进入正题了,诸葛瑾到此目的为何,所有人自然都是心知肚明的。
只不过一切都要按照流程来走,孙权不派人来要,刘备自然也舍不得给,毕竟南郡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北出襄阳并益州一路大军为连携之态,这等战略要地要让刘备白白放手可不是件易事……
现在孙权遣使入川来要,暂且不论到底是谁泄露的消息,孙权又是怎么在刘备有意封锁的情况下知晓了益州内情。
单单是诸葛瑾代表孙权这其一,刘备就不得不重视此次来使的交流问题,尤其是关于当初借地的条约……
按理说,刘备是不想要还南郡的,毕竟他之前已经付出了三分之一的江夏郡,而且周瑜当初能够打下南郡,其实也少不得刘备的帮手。
甚至要不是刘备在关键时刻派出张飞关羽拦截曹操的援军,周瑜能否顺顺利利的将曹仁赶回到襄阳去都是两说的事情……
只不过当时孙权毕竟在赤壁之战属于出力最大的一方,刘备一时间有些与理亏欠,这才会想着跟孙权借南郡而同时付出江夏郡一部跟张机渡江的代价。
本来这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借地换地自然也是理所当然,刘备早早便有了思想准备,却未曾想过这一天来的如此之快。
甚至让刘备未曾想过的是,江东孙权小儿竟然如此痴心妄想的狮子大开口,也不知其到底是吃错了药还是得了失心疯……
“什么!孙权小儿竟然向吾索要荆州全境!其怎敢开这口,又怎会又如此妄想!”
本来就十分严肃的场面,因为诸葛瑾的一番话,直接就好像往滚烫的油锅当中倒入了一盆冷水一般,瞬间变得沸腾起来。
面对刘备暴怒,面对胞弟诸葛亮的愤慨和不解,还有庞统等人的冷眼怒视,诸葛瑾只觉得满嘴苦涩难耐,心头更是一片无言……
他又怎会料想不到这样的场面,毕竟就算是他自己,也觉得主公孙权的胃口实在是太大了一些。
可作为使者,他也只能将主公的意思一字不差的转达过去,顾不上刘备一方听到这消息的态度,反而还要为孙权尽可能的争取到利益,这才是他作为使者的真正职责所在……
‘孙权怕不是疯了吧……’
躲在一旁的刘禅瞪大了双眼,满脸震惊的看着在众人目光中心的诸葛瑾,心里更是对那未曾谋面的孙十万感到钦佩。
天知道这货是怎么想的,竟然敢这般狮子大开口,难道一个大汉十三州之一就那么的不值钱吗。
上嘴唇碰下嘴唇这看似简简单单的动作,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简单了啊……
刘禅很清楚诸葛瑾不是那种随意妄言会对其主之命另加笔画的人,所以这索要荆州全境的意思定然是来自于孙十万无疑。
可也正是因此,才会让刘禅感觉孙权肯定是疯了,若非如此,那家伙又怎么会在孙刘两家联盟之时,北边曹操虎视眈眈之际,提出这等无礼乃至于无耻的要求来……
当然了,鄙视疯子的同时刘禅也蛮佩服孙权的,毕竟作为一方诸侯能有勇气对盟友提出这样的要求,也足够证明其脸皮厚比城墙了。
只是刘禅的感叹无意义,说到底还得看老爹等人到底是个怎样的态度。
不过就冲现在众人眼中怒火中烧,恨不得将诸葛瑾活活烤死的现场来看,好像是个人都不可能答应孙权那般无礼的要求……
甚至别说是刘禅了,就算刘备和诸葛亮庞统等人,也根本想不透孙权那厮到底是怎么有脸提出这样条件的。
一个南郡索要回去尚且还在情理之中,再加上荆南四郡是不是也有些太过分了。
当初借地的条约上可从来未曾涉及到那四郡之事,难不成孙权未老先衰脑子不清醒了?直接认定了四郡是他江东的地盘不成?
只不过生气归生气,刘备也不可能真的将诸葛瑾拉出去砍了,毕竟这是自己麾下军师将军诸葛亮的长兄,这点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再者说了,刘备看得出来,诸葛瑾这话里有话好像还没有说完,他这怒火宣泄也不急在这一时,倒不如再听下去,看看诸葛瑾还能说出什么花言巧语来…………
第一百八十四章 狂言
殿内气氛骤然变化,诸葛瑾又怎么可能感觉不到,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该说出口的话一个字都不能少,这自然是因为关乎到主公孙权的脸面,也在于他身上肩负的任务。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诸葛瑾依旧一板一眼保持着恭敬的态度,没有因为气氛的变化而有分毫的影响,朗声继续说道:
“吾主遣吾入蜀,索要使君治下荆州全境,实乃顺应天理之举,毫无半点逾越之处,还请使君勿要另有托辞故作阻挠,早早归还荆州也好让我两家盟友关系更加亲密,一同对抗中原势大的国贼曹操!”
‘顺应天理?毫无逾越?”’
刘备嘴角微微一抽,差点没直接破口大骂出声,好他一个孙仲谋,这样的话都能够说得出口,亏他还有脸做一方诸侯统御治下疆域,而在他还未出生之前,便已经有人听不下去了。
庞统庞士元的脾气一般人可捉摸不透,除非是能够真正在才学上压制住他的人,否则旁人根本不会得到他的礼待,当然了,主公刘备自然不在这个序列当中。
也正是听不惯诸葛瑾这番言语,庞统当即出列冷面向着诸葛瑾厉声怒喝:“狂言妄语之徒!安敢在此处放肆!汝主孙权难道无颜面乎,竟如此不知约矩不顾盟谊!”
“士元兄何出此言,吾主在赤壁之战时出力甚多,甚至没有吾主相帮,刘使君又怎能残喘存活以至有今日这般偌大的基业!荆南四郡本就应当归于吾主治下,只不过是吾主见刘使君漂浮无根这才没有多做计较,后又大开胸怀以南郡为借,以此让刘使君有入蜀之机会,若非吾主仁厚,南郡比之江夏一隅其在同列之上!”
言语驳辩,诸葛瑾自问不是胞弟诸葛亮的对手,但庞统庞士元还是可以斡旋一二。
更何况庞统这边就只差指着他鼻子骂他主公孙权了,诸葛瑾又怎么可能忍得住不开口。
据理力争自然是算不上,诸葛瑾自己都知道主公的这个要求有多么过分,但巧言机辩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出使一行,为主公谋利,以三寸之舌立不世之功,诸葛瑾自当是尽心竭力为主公孙权所制定的目标努力……
“可笑至极!荆州本为刘景升之地,景升之后自有嫡亲长子嗣业,公子刘琦才是名正言顺的荆州之主,而后刘琦公子又将荆州委托于吾主刘备,于汝主孙家何曾有过半点干系,诸葛子瑜汝在此口出这等妄言痴语,依吾看如士元兄说的不错,汝主正是无顾我等两家盟约,背信弃义在先!”
诸葛瑾一番话音刚落,还不用庞统接着出招呢,法正便站出来冷声言语,责问之意比之庞统亦是不遑多让……
一时间刘备帐下三位重谋之二都跳出来驳斥诸葛瑾的言论,殿内的气氛从刚才阴冷冰寒又重新回暖了几分。
刘备原本板着的一张脸也渐渐缓和了些,双手揣在宽大的衣袖中,饶有兴致的看向殿中处在风波内心的诸葛瑾……
至于三位重谋当中的另外一位,也是诸葛瑾的亲弟诸葛亮,则一直是皱着眉头一语不发的状态。
毕竟其兄是江东使者,诸葛亮就算不避嫌也不会在此时有什么言语一说,因为他偏向哪一方都是个问题,一碗水端不平又怎谈其他。
而且再说了,诸葛亮若是不开口还好,这要是真的张嘴就说,那置主公刘备的信任于何地。
甚至就算主公不在意这些,同僚们心中又该如何作响,因而诸葛亮此时最好便是沉默不语不掺和到这件事当中。
哪怕事前刘备其实已经跟诸葛亮提过这一点,但在真正在面对此事之前,诸葛亮还是觉得不能擅自行事随意妄为……
所以啊,他选择了不说话,安安静静的在一旁看着就好了,反正诸葛亮也相信,凭借着士元和孝直等人的口舌之利,自己那位胞兄恐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的。
有旁人在此维护主公刘备的利益,诸葛亮就算一时无言也算不得什么,甚至此时精心观察再事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的发现呢……
诸葛亮的心思暂且放在一边,他摇着羽扇不做声响,但殿中的争论却是没有就此停歇之意。
庞统加法正两人夹击,的的确确是让诸葛瑾有些狼狈,但他若是因此溃败下来,那也就不会被孙权任命为此行使者之身了……
“吾主孙权基业江东之地,赤壁之战又有周公瑾大力主战在先,荆州之归属自是毫无意义,况且刘景升死后真正继承荆州的恐怕是公子刘琮吧,而刘琮眼下又归顺了曹操,赤壁大战之后就直说战利品的划分,那刘使君恐怕也没有资格独占荆南四郡,而只留给吾主一小小三分之一的江夏郡吧!那现在吾代我主来要回荆州,自然是情理之中理所当然的事情!”
别的不多说,反正诸葛瑾就是认准了几点不撒手,势必要做到胡搅蛮缠之后能够为自家主公孙权赢得真正的利益。
这一来自然是赤壁之战出力的问题上,这一点就连刘备都无法否认,若当初没有孙权麾下的精锐水军,没有周瑜的督军指挥在正面与曹操大军相接,那场关乎到各家生死的大战到底是个怎样的结局还真有些说不定呢……
而这第二点,自然便是荆州各处郡县划分地盘的差别,说白了也就是在赤壁之战后孙刘两家联盟各自收获战利品。
而荆南四郡被刘备攻下,自然而然就算作了其治下所属,只是孙权却认为这是刘备趁人之危的举动,根本就不曾将北方曹操实实在在的威胁放在眼里,反而还在无时无刻倾吞属于盟友的财富和实力……
这种近乎于背信弃义的做法,理所当然成为诸葛瑾用来驳斥庞统和法正的重要根据。
只要庞统和法正没有足够强而有力的说明,那么诸葛瑾此番便算是有理有据的在殿内站稳了跟脚,出使之肩负责任也可以算作完成了一小半。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那所谓的前提之下…………
第一百八十五章 胜负已分
可这要是能把庞统和法正难住,那他们俩也就没资格作为刘备帐下三大重谋之二了。
甚至更别提挑战诸葛亮第一谋主的地位,还不如早点认输投降的比较好……
诸葛瑾的说辞看起来很是在理,但实际上在庞统法正等人的眼里却是并非如此。
只见诸葛瑾话音刚落不久,庞统就冷笑一声再次出声辩道:“子瑜汝主孙权仲谋,不过以嗣业承继之主,若没有其兄长孙伯符之勇武拼杀,在江东打下了偌大的基业,其又怎会有今天!孙权守土之余无其兄其父半分开疆进取之意,当年曹贼南下江东其言与汝主会猎,孙仲谋犹豫不决之状可犹在吾眼前!尔等孙家帐下文臣武将几多欲降,又何谈坚决抗曹之意!普天之下莫属众人,也只有吾主大汉皇叔刘备才是真真正正的一心抗曹从无二志!”
庞统之言的的确确没有丝毫偏差,毕竟当时他可还在周瑜帐下,算起来也是孙权手底下的人,亲眼所见自是没有虚语。
也正是因为庞统说的没错,当时在赤壁之战前夕,曹操率领大军号八十万南下之时,孙去心里犹豫了好久,江东众多文武之中也的确是投降派占据了八成左右,这些都是事实由不得诸葛瑾有半分狡辩之处。
这也是因何在庞统说完之后,诸葛瑾眉头微皱心下烦躁,不由自主的想着,要是当初没有这些就好了。
可已经成为现实的事情又怎会出现更改,已近过去的事实哪怕是诸葛瑾也没有办法修整,庞统之语他自知无力反驳,但主公任务在前肩上重担再后,他可没打算就此放弃。
只见诸葛瑾神色微微一顿,眼珠好似转了几转便有了主意,迎着庞统的质问不慌不忙的说道:“士元所言不过是吾主一时之错,然知错能改自是善莫大焉,后便有赤壁之大胜!然此非重要,吾借孝直方才所言,荆州本为刘景升之地,但士元孝直可知,吾主先父孙坚孙文台,却是当年大汉朝廷亲自册封的乌程侯,长沙太守!那荆南四郡中长沙之地理所当然应是吾主先父基业,由吾主继承不也正是顺理成章!”
诸葛瑾说完面带微笑,心中隐有自得,他觉得自己是找到了一个非常不错的借口。
一方面是将主公但是的窘迫糗状避开不谈,一方面则掐住长沙归属的问题,进而牵扯到荆南四郡整体,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啊。
然而抿嘴微笑的诸葛瑾却未曾发现,其胞弟诸葛亮在听完他的这番话之后,直接摇头微微叹息一声,好似对其这番说辞很是失望一般……
甚至就连在一旁听了半天看了好久的刘禅都很清楚,诸葛瑾此言说完正是自己给自己找了一条死路啊。
他找什么理由不好,非得去用孙坚孙文台的长沙太守说事,还理直气壮的说是大汉朝廷册封,这岂不就是在给人口实吗……
果不其然,在听完诸葛瑾之言,法正直接后退一步再无参与之意,因为他已知此间事情有了结果。
而作为主力军的庞统却是面带满意的微笑,将方才咄咄逼人的姿态收敛几分,正声对诸葛瑾道:“吾还以为诸葛子瑜是何等经天纬地之才,却不曾想汝竟是目无汉室心无王法不尊朝廷的叛逆之徒!”
“庞士元汝何处此言!”
别的还好说,但叛逆一说可开不得玩笑,诸葛瑾当即竖眉肃面怒声质问,好像庞统不给他一个明确的说法那今日他便不会罢休一般。
“汝明言孙坚孙文台为大汉朝廷所册封之长沙太守,又言汝主孙权有继承之责,那敢问子瑜兄,吾大汉数百年来可曾有过这等规矩和先例!吾大汉律例上又有那一条明言,一郡之太守可以做到子承父业家族世袭了!”
前一秒还和声和气,后一秒就变成了狂风暴雨。
庞统不高的个子却爆发出了非同常人的力量,一番喝声质问,直接将诸葛瑾说的哑口无言双眼无神,甚至连大脑都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状态……
‘完了完了完了……’
此时诸葛瑾嘴唇微微哆嗦着,心里万念俱灰一时根本没了主意,若不是庞统喝问点醒,他还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方面。
他还在自得找出了一个不错理由,将主公当初的糗态岔开了事,却未曾想一步走错落入了旁人的陷阱之中。
此时此刻,诸葛瑾已经在怀疑,他跟庞统法正之间的言语交锋,对面二人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打算,是不是从一开始就一步一步的诱导着他向这个错误迈进了……
越想越真,越真越想,诸葛瑾大脑飞速的运转,却始终找不出一个行之有效的解决办法。
现在在看比他矮了小半个头的庞统,还有站在他一旁面无表情好像刚才全无厉声质问的法正,诸葛瑾只觉得浑身一阵寒意袭上,好像这厚厚的衣衫也根本无法阻挡一般,直冲内心深处……
“子瑜兄无需紧张,慢慢想,不着急,吾主最是好客,这成都内驿馆空房甚多,足够子瑜兄留待之用了……”
临了临了,庞统又插了一刀,直接将还剩下丝血的诸葛瑾秒杀,根本没给他还手的机会。
看似轻佻无礼之言,但却是明明白白说清楚了诸葛瑾的唯一选择,留在成都驿馆当中等待着刘备对此做出最后的决断。
这种时候孙权有什么意志都没用了,诸葛瑾言语争辩上的失败,代表着他这次出使的结果就是失败,基本上在蜀中已经没了什么话语权。
留在成都的结果要么是为其主孙权带回刘备的意见,要么便是一言不发直接返回江东禀明此时,但不管怎样都要考虑到刘备对于荆州借还一事的看法。
毕竟不管这场言语上的争辩胜负如何,到最后唯一的事实就是南郡的的确确是从孙权手里借过来的,这一点哪怕是庞统法正等人说破了大天也无法改变。
所以诸葛瑾也不算是彻彻底底的失败吧,因为本身他来这一趟,就终归是要有个结果呢,哪怕这个结果可能跟孙权原本的设想有不小的出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