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头来!
“将军你看！敌营后方突然火气喊杀声阵阵，兄弟们正是见此才急忙禀报将军！这莫不是主公派来支援我等的？”
霍峻副将一脸兴奋的样子，指着关下益州军大营方向连声说道。
也是这段时间葭萌关气氛太过压抑，前有张鲁虎视眈眈，后面又是扶禁向存二将兵临城下。
两个世仇之家此时竟然有了默契，合力将葭萌关围的是水泄不通，甚至连空中飞鸟都有生命危险，时常会被人打下来当加餐……
这也就导致葭萌关守军自霍峻起到下面两千守军，人皆紧张略带惶恐，生怕不知何日这葭萌关就会告破，他们会面临身死的下场。
眼下若是有援军来，那就不亚于在沙漠中濒死时喝到了一口从而降的甘露，直接救命的好嘛……
副将兴奋难以言表，霍峻自然是可以理解，因为此时就算是他内心也有些砰砰直跳。
毕竟面上淡定自若是为了稳固局面，霍峻心里头也和常人一般无二，只是主公有命在前令其坚守葭萌关，霍峻当要尽忠职守，此为臣下应尽之义务……
“速速遣人出城去探查一番，务必要慎之又慎不能有丝毫的马虎大意，将那攻击敌方大营之人身份探得清楚，这可关乎到我葭萌关生死存亡之大计！”
“喏！”
副将领命而去，留下霍峻一人站在关墙上。
单手拄着墙垛，霍峻心里无比的期盼手下人能带来他所希望的好消息。
近几日前面张鲁猛攻消耗，后面扶禁向存日常袭扰，两边的压力是每日愈强，而葭萌关守军的现状却是每况愈下。
两家打一家，又是兵力都占据优势的情况下，若非有关城防守之地利，霍峻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拯救葭萌关完成主公的重托……
“将军！敌军越聚越多，我们如果再深入突进下去恐怕会陷入泥潭混战当中，那样的话于兵力较少的我军是极大的不利啊！”
一刀将眼前敌军斩杀，魏延副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迹朝着他们的主将嘶声喊着。
可魏延却好似充耳不闻一般，仍旧面无表情的挥舞手中长刀，一步一步的向着益州军大营深处逼近。
刀刃所加者必死无疑，刀身所击者非伤及残。
魏延的个人勇武在此时展现的淋漓尽致，纵使没有黄老爷子那般举重若轻，没有关二爷那种斩将若闲庭信步，没有张三爷那种杀人如挥毫作画桃花血雨一般的潇洒，却也有着自己勇烈豪胆之气魄！
此时此刻，魏延知道自己不能退，也根本没有退路可言。
既然不想要拖延下去死于毫无办法，那就要亲手拼出一个前路来。
机会永远掌握在敢于尝试之人手中，魏延清楚的记着这句话，记着这句少主刘禅在他临走时于耳边说下的话……
扶禁向存不是将这里围的水泄不通飞鸟不过吗，那他魏延就自己靠手中大刀杀出一条路来。
全军突袭敌军大营，靠着三百骑兵破开阵列扰乱敌军，哪怕骑兵死伤惨重可魏延却觉得他们死得其所价值完全体现了出来。
靠着一营将士冲击五倍于己方的敌军，还是敌军营寨，这要不是在送死便是当今猛士之豪状英举。
而魏延，则是为了引起葭萌关方向友军的主意，为自己创造一个可以两面夹击破敌制胜的机会……
曾经和霍峻一同领兵，魏延深知其性格所在，故才会有此件行动。
虽然为人稳重，但霍峻却是那种善于抓住机会不松手的类型，如果魏延这里坚持住了，想必用不了多久，他等待的葭萌关援军就会如期而至……
“儿郎们！随吾冲杀！破敌斩将建功立业便在此时！”
士气跌落便提振士气，魏延身先士卒激励了手下所有的军士。
主将都冒死在一线作战，身上早已被鲜血溅满，衣甲亦是破裂不堪也不知承受了多少打击。
甚至连魏延的刀都渐渐蹦出了缺口，俨然是斩杀无数敌军所致。
有如此勇武无敌的将军率领，士卒们哪还有怯战退缩之意，纷纷嚎叫呐喊着冲杀上来，又一次将扶禁两人好不容易布置好的阵型给冲散了……
纵使敌军为五倍，可若不成阵不齐心，哪怕十倍百倍，只要体力足够，魏延都能敢杀之，更何况现在平均战力如此低下的益州军卒了。
只不过人终有力竭之时，他们可不是不知疲倦的木头人，连番挥动兵刃杀敌，对于身体气力的消耗可是极大的……
“将军！你快看葭萌关那边!”
魏延正费力的将兵器从敌人身体中拔出时，却猛然间听到了手下人的呼喊。
待他后撤一步暂且退到安全处往葭萌关方向看去时，就知道自己这般拼命终究是没有白费！
“诸君！援军已至，我等必胜！”
高高举起长刀，满面血污的魏延声嘶力竭的喊道，他好似又重新获得了气力一般，整个人在一瞬间都变得精神起来……
“死战！死战！死战！”
荆州军士卒们的高呼声在这时竟然压下了数倍于己方的益州军，一个个都眼带凶光煞气满面。
己方的援军已经来了，那敌人离败亡之时便是不远矣。
被压着打了半天，身旁的袍泽一个个的死去，仇恨的怒焰熊熊燃烧，反击的号角已经吹响……
“杀！”
当扶禁向存还未搞明白荆州军为何突然士气大涨时，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惊天之声。
霍峻在确认了魏延所部的身份后，一丝一毫的犹豫都没有，带着早已整备完毕的葭萌关守军迅速出击直插益州军的屁股！
此时，魏延之计已然成功，扶禁向存两人慌乱无措不知如何是好。
正面敌军解决不掉，后方又来了葭萌关守军，纵使一样只有两千之数，可本部军卒士气暴跌已无再战之力。
慌乱之余，扶禁向存二人已是心生遁意，战败而回被主公责罚也总好过身死丢了性命……
可这种时候，又岂是他们说要逃就能逃掉的吗，那得问一问魏延手中的刀答不答应！
眼看敌将被护卫保护在中间要逃离此处，魏延当即夺下一匹马翻身追了过去，风驰电掣之间已然追至扶禁身边。
几人护卫又岂是魏延一合之敌，三两下砍翻碍手碍脚的人，魏延策马而动大声喊道：“贼将休走！拿头来！”
扶禁向存两人早已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内心无比的惶恐，但任凭脚下再怎么跑也终究快不过夺命的长刀。
魏延那一声高喝刚刚传到二将耳中时，两人的脑袋便双双和各自身体分了家…………
第六十七章 战利品
或许大概是从那次看下杨帛的脑袋开始的吧，魏延自己也不太确定，反正就是有了这样一个习惯，斩将斩首杀敌断头……
翻身下马，魏延擦了擦满脸的血珠。
斩首一时爽，一直斩首一直爽，不过这斩首后迸溅的血液却是有些麻烦，搞得魏延都准备在以后战场上带个面甲了，也免得被敌将之血污了自己的眼睛……
正待魏延要去捡自己的战利品时，一阵马蹄声从背后传来，一身戎装的霍峻匆匆跑了过来。
“文长！无恙否！”
“无甚大事，不过些许小伤耳，自是比不得这丢了脑袋的二贼！”
魏延咧嘴笑了笑，故作无事的样子拍了拍胸甲，却不小心拍掉了已经破碎不成样子的护具……
“…………都这般样子了还说无事，赶快请军中医者过来诊治，若你闪失，那主公还不得扒了我的皮啊……”
霍峻十分无语，他眼睛又不瞎，魏延身上刀伤密布甲胄破碎，不然放才怎么就给拍掉了。
都伤成了这个样子，却还打肿脸充胖子，真要有个好歹的，那才是后悔莫及啊……
“嘶……”
事前不觉疼，事后吸凉气。
刚才魏延拍胸脯还真不是他装样子，就是被砍的多了有些麻木，再加上精神紧绷有些忘记了疼痛的感觉，这才对自己身上的上一点反应都没去。
可当随军医者过来给其上药时，魏延精神也放松了下来，这身上刀伤便隐隐发作，各种各样的疼痛接踵而来，纵使是他这样铁打的汉子也有些承受不来，只能咬着牙勉强不叫出声来拼命地往肚子里抽风……
眼看魏延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霍峻无奈的摇了摇头，果然一个人的性格还是不那么容易会改变的，想要让魏延不充硬汉，那恐怕只有让他的脑袋挪窝才行了。
“我说文长，这两个首级你还拎着作甚，早些扔了吧，难不成还要留作战利品纪念一下？”
带着些许玩笑的口吻，霍峻用脚踢了两下扶禁向存二将的头颅。
“莫踢莫踢！再给吾踢坏了！”
岂料玩笑话竟然成真了，魏延一副珍惜宝贝的样子，直接拎着两个脑袋放在了身后，大眼睛瞪着霍峻，生怕他又管不住自己的腿。
如此不同常人的做法，着实是让霍峻感到无语，可他也不好说些什么，毕竟那是人家魏延自己砍下来的脑袋，也自然是他的战利品完全凭他处置。
霍峻还能怎么着，自然是随魏延自己的意思，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呗……
两个脑袋在眼前晃悠，随军医者却是丝毫无觉，毕竟跟在华师和张师身边许久，医者别的本事增长不多，这胆量却是精进了不少。
毕竟用来做实验的尸体太多太多，多到张机随便用的程度。
不是说刘备有多残忍有多凶恶，实在是这年头死尸遍地都是，人命如草芥一般根本那就不值钱。
这还是在长江以南稍微平和一点的地界上，若是放在中原北地，尤其是数年之前，那就跟曹操那厮写的乐府诗一般无二：“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
所以说当年张机要是有那个本事在中原站稳跟脚，说不定他那才写了一般的伤寒杂病论早就完成了。
至于眼下这位随军医者，除了给魏延处理伤口到处撒药意外，还有空观察了一下那两个脑袋。
别的不说，就是从扶禁和向存死时表情来看，绝对是受到了巨大惊吓，眼睁大圆瞪，口开无闭合，纵使血液污面也一样看得出恐惧的神情。
相比此二人死之前定然是内心极度惶恐不安焦虑害怕，乃至种种负面情绪集于一身，这才有的如此死后定颜。
至于扶禁跟向存死的痛不痛苦，据医者多年经验来判断，估计应该就是一瞬间的事情，甚至脑袋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就已经分家了，所以说应该是无甚痛苦才对，毕竟魏延将军的切口那么的整齐划一丝毫没有不规则的地方……
“我说医官，你处理伤口就好好的处理，为什么总盯着某缴获的战利品看，还上手摸个没完！”
魏延吊着个膀子瓮声瓮气的说着，刚才还在瞪霍峻，这会功夫却又盯着医者去了……
“啊？将军勿怪，属下对将军的战利品没有丝毫的兴趣，只是多年习惯使然罢了，见谅见谅……”
医官讪讪一笑，略带尴尬的样子将手收了回来，继续转心的为魏延处理伤口，也确实不再看那两颗脑袋第二眼。
自己的战利品就得好生保存起来，其他人自然是不能觊觎，否则就是跟他魏延魏文长作对。
不过要是主公需要，魏延觉得自己还是会舍得，毕竟之前都送出去一个杨帛了，也不差这一回的……
霍峻眼看魏延露出了古怪的微笑，还一个劲的看那两颗人头，心下顿时感到有些不太自在。
面上毫无表情变化，脚下却是小动作频频，赶紧离着魏延远一些，还有那个医官。
霍峻已经决定了，日后说是换不掉这位医官，那就算他染病受伤也不想让这位老兄给看。
就冲那医官方才熟练的手法莫名的眼神，霍峻就觉得自己脖子有些凉飕飕，这种感觉很不好，他很不喜欢……
战后收拾战场自然是大家都习惯做的事情，将军们喜欢看到自己胜利的场景，士卒们则额外的收获，毕竟搬运尸体的时候顺手摸一摸也是有不小的外快。
不过相比魏延麾下以命相搏拼死挣过来的这场胜利，霍峻手下葭萌关守军就差了一些，所以这批人也早早被霍峻支回城中重新部署防御去了，自然少了这份外快收入。
只不过相较于此战大胜所带来的影响，士卒们的这点小毛利又算得了什么呢。
扶禁向存二将一败，巴郡各地戍卒力量一干二净根本就没有办法再行御敌。
就算霍峻此刻没有足够的兵力去收拢巴郡之地，那他葭萌关以南也是再无威胁可言。
至于城外面的张鲁军，那就更加不成事了。
之前霍峻还得做好两面防守工作，但现在少了一边的压力，手上空出了多半可支配的兵力，只需要专心一志的盯着关北即可。
所以啊，打今日起，张鲁军就别想登上他霍仲邈的城头半步了……
招呼了一声还看着自己战利品傻乐的魏延，霍峻去准备写一封战报呈交于主公刘备了。
主公那边定然很是担心葭萌关军情，而且此番大胜所造成的影响亦是十分深远，霍峻自然是想要尽早让主公刘备安心。
战场上一五一十的讲述了他守城这段时间的经历，和今日一场大胜的全部经过，也自然少不了魏延的一些补充。
看似一篇很正常的捷报，却在最后面多了一句来自霍峻的提醒，提醒自己主公要想办法纠正一下魏延魏文长将军的古怪习惯。
战斗时喜欢砍人脑袋没什么问题，但每次都要对着脑袋傻乐还摆出一副要收集起来的样子，当做自己的战利品一脸骄傲，那就有些不大对劲了。
魏延自己独特的癖好可能没什么，但要是吓到其他人是不是就不太好了。
霍峻可清晰记着赏赐杨帛人头给少主吓得够呛，所以才会在文末提了一句。
但霍峻却不知道，现在的刘禅早已经过了残酷的现场观摩教学，人脑袋这种东西已经习以为常，根本对其造不成任何的精神杀伤了…………
第六十八章 捷报
此一战，敌将扶禁向存授首，敌众伤亡千余被俘者三千余人，四散逃亡者不计其数，葭萌关之围迎刃而解。
眼下关内已无任何威胁可言，这番损失之大，对财大气粗的刘璋来说都有些心疼，那就更别提再重新组织起来再次进犯葭萌了。
那所谓葭萌关之围，也就只剩下关外的张鲁大军需要解决，这对于霍峻而言可是要比之前简单太多了。
原本他人手不够还需要两面防备的时候，张鲁都没说能把葭萌关给怎么样。
现在有了魏延助力，扶禁向存又双双殒命，那张鲁就更不要想着登上葭萌关城头半步了，此地危局其实已经被化解干净……
那魏延的心思就有些活跃了，既然霍峻都说葭萌关再无半分威胁，那他留在这里也没什么必要了。
带来的一营将士大可以给霍峻留下来补充兵力，魏延只想着要回到主公刘备的主力那边去，现在如果还来得及，说不定还能赶上大站事的末班车呢。
不过为将者擅自行动是为大忌，他的任务便是救援葭萌关，要向赶回去怎么说也得等主公刘备那边有所指令才成。
只是魏延不知道，霍峻在那封站报上，可不仅仅是提了魏延的功绩，还有他那个不大不小的癖好，也不晓得魏延知道后会作何感想……
刘备这边还在慢慢的推进，一步一个脚印的朝着绵竹关逼近。
眼下涪县已定，挡在刘备面前的阻碍就只剩下绵竹关这一道，如果能够以最小的代价将其拿下那自然是好的，可现在刘备不是因为没有办法吗，所以才稳扎稳打的前进，只求不有错漏疏忽，免得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
要知道绵竹关如果下不来，那蜀郡就进不去，真要是等荆州军方面的援军，还不知道要何年何月呢。
如此刘备谋夺川蜀之大计便会一拖再拖，于长远来看损失也未免太大了些……
“禅儿好消息啊，仲邈方才来信，言称文长和其通力协作大胜关下益州军，敌将授首敌军溃逃败服，葭萌关之围已结啊！”
刘禅正在给心爱的小黑皮刷毛呢，老爹刘备就匆匆忙忙跑了过来，脸上的喜色是怎么也掩盖不住，咧着的嘴角都快撇到耳朵去了……
有些无语的翻了翻白眼，刘禅只是简单的嗯了一声，就再没其他的动作。
葭萌关本身有霍峻还有两千守军，刘禅一开始就不怎么担心守城大师的能力。
只不过是因为以防万一，生怕历史车轮换胎搞事情，所以才向老爹刘备建议派人去支援葭萌关。
而且派去支援的统兵将领还是魏延魏文长，刘禅就算不用脑子也能猜得出来，等魏延一到，这葭萌关的局势定然会顷刻间翻转，所以这捷报对他而言自然是毫无新意……
本想找儿子好生庆祝一下，却没想到热脸贴了个冷屁股，刘备这面上顿时有些尴尬。
可老父亲的威仪不能丢，不然还怎么管教自己的儿子了。
“咳咳咳!禅儿，你且放下手里的杂事，为父有些话要与你商量！”
装模作样的咳嗽了几声，刘备负着手招呼了刘禅一声，便头也不回的朝着自己帅帐去了。
留下拿着马刷的刘禅待在原地，脸上还有些莫名其妙的茫然……
天知道老爹是不是又忘了吃药，可自己也不能不去啊。
刘禅只能无奈的摇摇头，将刷子随手一丢扔进桶里，慢慢悠悠的跟在刘备屁股后面走着。
父子俩人谈心去了，可小黑皮却倒霉了，刘禅这才刚刚刷了一半，还有另外的一半没整理就匆匆离去了。
留下小黑皮一只驴孤零零的待着，半边身子湿哒哒的好生难受，真是驴脸懵逼不知所措……
“父亲有何事与儿商议……”
进了帅帐，刘禅有气无力的问道，反正他也猜不出来老爹到底想要干什么，还不如直接干脆点的比较好。
“吾儿何必如此没精打采，为父如若没有正事又岂会寻你过来！”
为了老父亲最后的威严底线，刘备故作严肃的样子，可好像并没有什么卵用。
刘禅早就摸清楚了老爹的全部底细，这么多年的暗中观察可不是白废的，趴了无数次墙根，要是再没点收获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所以刘备这样表现出来，刘禅就更加确定老爹找他定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十有**就是跟葭萌那边有关，更多的目的只是为了他老父亲的威严面子罢了。
这种时候不能较真也不能戳破，要不然指不定还得折腾到什么时候去……
“父亲说的是，儿记住了！”
赶紧认错便是很好的解决办法，不给刘备继续发作的机会。
果然，好不容易准备了半天的台词，却比刘禅给憋回到了肚子里面，刘备张着嘴吭哧了半天也没说半个字，只能无奈的放弃这个想法，还是继续说正事算了吧。
“葭萌关捷报是真，可仲邈在信上却说文长想要尽快赶回前线战场来，为父左思右想，觉得葭萌关为我军后方根基重地，当是不能有失，空刘璋仍不放弃，所以并不打算让文长回来，但却又恐文长心中不悦，故才想要问问禅儿的意见！”
原来是魏延那边还有事情，这魏文长为了立功表现还真是积极的不像话。
刘禅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父亲何须多虑，魏延将军志在立功这是好事，至于葭萌关是否还会有危局之时，儿觉得霍峻将军独自也一样能够此重任。不过魏延将军想回来是可以，但却只能是他自己并父亲批给他的三百骑卒，至于其他步卒便留在葭萌关以作防范之用吧……”
“唔……吾儿说的都是在理，那就这般决定了……”
听完刘禅的话，刘备点了点头，心想葭萌关多了一千多援军相助，魏延在那里也无甚必要，而且还容易闹出两个统帅的麻烦事来，那倒还不如全了他的心思让其回来，也好为主力这边增添一些战力。
至于刘禅说的那些骑卒，刘备到是觉得有些无所谓了，却也没反驳，连带着一道同意了下来…………
第六十九章 密信
“没想到魏延竟然还有砍人脑袋的癖好，这不应该是二叔的习惯吗……”
刘禅一边走出帅帐，一边小声的嘀咕着。
老爹刘备那里决定了让魏延回来，却也提了一嘴霍峻战报上的附件内容。
不过这点小事刘备自然是不会在意，他也没有理解到霍峻担心少主的那份心思。
毕竟在刘备看来，自己的宝贝儿子已经经历过一场战事，该看见的都看过了，人脑袋也算不了什么，连破裂成一半的死尸都遍地都是，还会在乎个球吗……
刘禅从帅帐出来，这才想起自己的小黑皮还没刷完，这回功夫可别给冻出什么毛病来，一半身子湿着可不是什么好滋味。
然而还没等刘禅走出多远呢，庞统法正，还有新降之将吴懿便迎面走了过来，脚步匆忙显然是有要紧之事，目标方向正是老爹刘备的帅帐。
刘禅觉得自己应该是不需要掺和进去了，所以打算侧过身子避开他们。
可谁知道庞统这货眼尖，直接发现了全营里面个头最矮的少主刘禅，直接招呼了一声：“少主也在！那正巧了，快随吾等一起去主公帅帐议事！”
说罢，也不问问刘禅情不情愿，直接一搭手便抓住刘禅扯着就走。
刘禅这小胳膊小腿的怎么折腾也不是庞统的对手啊，人家虽然是个谋臣文士，可君子六艺也是这年头大家都刷的，身上没点本事都不好意思佩剑出门的说。
所以刘禅只能无语望天，在心中跟小黑皮说声抱歉，也打算挣扎反抗了……
刘备这边刚刚拟写好指令文书，还没等他发出去呢，庞统等人就直接掀开帘子走了进来。
当然，这时候庞统自然是把刘禅给松开了，不然让主公看见那还得了，就算他庞士元是凤雏，恐怕也比不上少主金贵哦……
“嗯？诸位神色如此匆匆，可是有何紧要之事发生了？”
刘备神色淡然的问道，他自觉最近应该是没什么大事才对，总不可能是刘璋那边主动投降了吧，所以心下十分镇定的端起茶盏。
“恭喜主公！贺喜主公！主公所虑之绵竹关，已成囊中之物！”
“噗！”
听到庞统等人异口同声的道贺，刘备刚刚喝了一口的茶水全都喷了出来，丝毫没有估计到自己主公的威仪，因为这个消息实在是有些让他惊讶莫名……
赶忙整理了一番仪容，刘备淡定的将茶盏放下，好似刚才喷水的那一幕根本就没发生一样。
庞统等人也自然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什么都没看见，不会有人不识趣的在这个时候戳主公的短处。
不过按理说除了刚刚收到迷信的庞统吴懿等人之外，这消息应该是没有走漏太对，可刘禅却是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模样，好像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没错，这又是到了刘禅作为穿越者的外挂时间了。
如果参照他记忆当中的历史原本，那老爹刘备在夺蜀之战的前期可谓是顺风顺势毫无阻力，东州派系一个个接二连三的投降，连绵竹关都不费吹灰之力的拿下，直逼成都最后的一道屏障雒城，然后在那里足足打了一年时间，才破城紧逼成都的……
不过在那个时间点，到底是谁守的绵竹关，又献关投降的，刘禅却是记不住了，或者说他原本记忆当中就没有这方面的印象。
毕竟他前生又不是专门研究东汉三国历史的，能有这些方面记忆都已经是刘禅自己闲来无事的兴趣使然……
“绵竹因何不成威胁，诸位勿要迷惑备，还请明言说罢！”
事关重大，刘备可不想打什么马虎眼，绵竹关的防备堪比葭萌，他眼下正是头疼该怎么解决这个大麻烦呢。
单凭他眼下的兵力，说实在的想要攻打绵竹关，那损失简直是不可估量，甚至彻底失去谋夺益州的机会，所以绵竹关才会成为让刘备夜不能昧的头疼问题。
可现在手下这帮人竟然说绵竹关已是唾手可得，这就有些让刘备摸不着头脑了，他只想尽快的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想闹出什么乌龙事件来……
主公如此急切的样子，自然是在大家预料之中，甚至方才的惊讶也没逃过庞统等人的心思，因为这也是他们所经历过的。
至于这件事该怎么跟刘备说，那还是交由带来这份迷信的吴懿来解释吧。
“主公请看！这便是绵竹关守将李严李正方亲笔书写的密信，其上所言可尽解主公之疑惑！”
吴懿笑着从怀中拿出密信，恭敬的递给了过去。
刘备带着些许疑惑和期待，飞快的拆开密信一个字一个字的看了起来……
“真是如此？李严竟打算率部献关而降？”
刘备喃喃自语道，手中的密信在这一刻好似那么的不真实，他不敢相信让自己头疼了好久的绵竹关会是以这样的形势结束。
“嗯……士元，孝直，汝等难道尽皆判断此信所言千真万确不能有假？不会是那李正方坑骗我等之计谋？”
本着怀疑的态度，刘备觉得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所以还是不敢彻底的相信。
毕竟吴懿是降将，李严又未曾谋面，虽然和法正都属于东州派系，可二者本质上的区别仍然很大。
这夺取益州之事重大无比，事关刘备的前途发展，由不得他多张长个心眼多做一些考虑……
主公有此疑问，自然也是在庞统法正等人的预料当中。
不过还没等他二人开口解释呢，在一旁看了半天的刘禅却先一步插话道;“父亲！依儿之见，这信上所言之事七成为真三成为假，可信但却不可尽信！“
刘禅这一插嘴，庞统等人到嘴边的话自然就说不出来了，因为他们很清楚，别看少主平时一不掺和二不干预的，可若是真的有兴趣说了些什么，那绝对会成为主公刘备第一个考虑的因素。
而且再说了，少主刘禅的这番话，跟他们的本意也相差仿佛，庞统等人如果再说一遍，岂不是画蛇添足白白做无用之功吗。
此时庞统也只能无奈的苦笑，谁让是他手欠非要拉着刘禅过来，人家少主刚才明明都想要避开的。
这还不是庞统自己心里那点小九九又瞎盘算了，之前被刘禅压了两场，这回好不容易有机会在刘禅面前显摆一下，庞统一时没忍住，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少主一开口，到了主公耳朵里就成了至理名言，而且最关键的还是少主虽为童言，却是无错，直接让他们几个文臣谋士当场下岗，张着嘴也说不出话来…………
第七十章 人前少主
刘备皱着眉头有些不太明白刘禅说的话，故而出言问道：“哦？何为可信却不可尽信，禅儿此话作何解？”
“回父亲的话！此密信名为绵竹关李严李正方所书，发于吴懿将军处，呈秉于父亲面前，这一连串的过程下来，如果哪一环有失的话，恐怕最终要倒霉的只会是绵竹关内的李严等人，不过这却是站在此信为真的前提下考虑。”
“而假如说此信为假，那么如此顺利的送到我军当中，定是少不了某些人的暗中操作，所为目的无非是引诱父亲上当，而后对方按计部署或埋伏或偷袭我军……”
刘禅解释到这里不由得看了眼吴懿，虽然自己脑子里明知道此番投诚为真实可靠的，但这一分析起来就免不了多说一些两面性的问题，所以说到底在他将这封信视作伪造时，便有了几分怀疑吴懿的意思……
只不过作为降将，吴懿此时低着头表现的十分低微，根本不打算站出来于刘禅争辩什么，因为他也清楚，自己不论说的再多也抵不过刘禅少主的身份。
所以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就只能靠旁人的努力了，如法正这个原本的东州士人……
不过很显然，刘禅也只是嘴上说说而已，简单的略过没有着重点出，因为他还没有正面回应老爹的问话，事情还尚不能彻底盖棺定论。
“但是！这两种皆为猜测，若真正结合实际来看，儿以为此信可信度足有七成之多，自是可以一试！”
话说到之里自然是没完，刘禅脚下微微上前一步，似独领风骚一般开口道来：“因吴懿将军先前之投效，结合法正法孝直先生种种关乎东州士人一脉的表述，再有张松先生的叙说，故儿才将此信可信程度提到了七成之高！”
“历来不受重视的东州士人，在刘季玉的手下已然混不出个名堂也没有机会让他们混出头，所以才会有孝直先生的弃暗投明，才会有吴懿将军的主动投效，才会有这封李正方的暗中密信。”
“亦是因此，儿相信此时此刻，原本应当为刘璋手下一大臂助的东州士人，已经全盘选择了父亲作为新任之主，也是极力支持父亲主政益州的！”
话说到这，吴懿的腰板都跟着挺直了许多，心想少主果然还是慧眼明具，说的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原本吴懿都打算将自己因何而投效全盘托出了，可如此做法却是显得有些太过刻意，再加上此时正值敏感，他若跳出来则未免有些太过刻意，于情于理都是不对，且于大事不合……
不过刘禅的话显然还没有说完，毕竟七成比之十成可还差了足足三成之数。
“父亲！纵上儿之所述，虽然可断李严李正方之真假投效，却一样需要有所防范。世间万物皆有两面，思胜思优思好，却不思败思劣思坏，是为上位者之大忌！”
“故儿以为，信可有不信亦可有，一面选择相信李正方之言，一面却要暗中防备其心，不为其他只求万事稳当不出差漏，如此父亲之谋蜀大计方可妥善而成，也正是因为此计关系甚大，才会需要这番多心之举，是以有三成不信……”
刘禅躬身示意，脚下却是不慢，丝毫没给自己老爹搭话的机会，飞速转身一溜烟的小跑出了帅帐，头也不回好像完全不在意后面会发生什么一样。
殊不知，此时刘禅却是心急火燎不为别的，他心爱的小毛驴可是在那半湿半干待了好久，若是因此着凉染病了可是大不妙，这年头人得个风寒都得考虑要不要办丧事，更何况是一头小毛驴了……
刘禅是跑了，可帅帐里的事却没完。
十成七三分，刘禅将他所想所虑之言尽皆道来，让帐中众人听了个清清楚楚。
其中，尤以庞统，法正，张松三人心中感慨最深。
因为他们三个在来此之前，却是先行细细商讨过此事真假与否，而且还要考虑到法正张松和李严有过接触的前提，这才敢肯定此信的真假程度。
然而少主刘禅未见李严之面，未闻李严之声，却从旁的线索因果之中有此判断，甚至考虑周详正反两面都有涉及，不失其智尽显其才，竟是一瞬间将他们三位智者都比了下去……
而三人中，法正张松倒也罢了，他们二人还未曾与刘禅有过正面的交锋，甚至张松还要感激刘禅的救命之恩。
毕竟世间没有不透风的墙，庞统那日的谏言张松自然听过风闻，心中虽然知其为公，但又怎么可能毫无怨言，只因蜀中未定一切都要先以主公之利益为先，这才没有与庞统计较的意思。
不过这要是换了法正，那说不定早早就开始盘算着怎样将算计过自己的人给坑死了……
然而此时此刻，庞统却是先被刘禅给打击到了。
前有两次今朝第三，庞统有时候怀疑这位少主是不是天生就跟自己反冲，不然怎么回回都搞得自己哑口无言？
可庞统却没有想过，今天要不是他自己想要在刘禅面前露一手挽回前两次丢掉的面子，又怎么会出现刘禅一言将密信之事梳理清晰条陈明切呢……
宝贝儿子一溜烟的跑了，刘备方才愣神之际没有拦住，却也于正事无妨。
刘禅都说的这么清楚了，他这个做老子的再看不透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夺蜀一事事关重大，绵竹之险要更为刘备心头大患。
如今事有七成胜算，三成败虑，这在刘备看来已经足够去做了，甚至七成之下五成之上，便是刘备的底线所在。
而且宝贝儿子刘禅话里的意思不用很清楚了，明摆着是选择相信吴懿，选择相信绵竹关内的李正方。
那所谓三成，是为人主必要思量，是为上者应有之考虑，说出来的是刘禅，听进去的却是刘备啊……
“士元……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安排吧……”
刘备摸了摸自己的胡须颇有些意兴阑珊的意思，嘱咐了庞统一声，便摆摆手让众人退下。
待帐中只剩下其自己时，刘备长长的出了口气，将密信拿起来放下去，心中想法万千，却更多是因为自己那个宝贝儿子刘阿斗。
人前少主人后顽童，虽为稚童之龄，却每每有惊人之语，小小年纪已是想的如此通达考虑如此缜密，刘备有的时候真觉得自己老了啊。
尤其是看到下颌短须中若隐若现的银色，更加让他心里头有些小小的悲伤。
说起来有点丢人，活了大半辈子却在自己儿子面前保不住老父亲的威严，可刘备那微微翘起的嘴角却是其内心难掩的喜悦和自得…………
第七十一章 绵竹关内
绵竹关虽然称呼是关城，但实际上却和一般县城无甚差别，只不过是为了表现出为蜀郡门户，才会这般叫法。
在吴懿投降之后，张任率领着残部并绵竹守军龟缩在城中，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打定了主意要死守绵竹不给刘备任何的机会。
只不过光凭着手头的这点兵力，张任那被接连打击的内心还真有些发憷，总觉得没有援兵心里面就不踏实，手头兵力如果不在刘备四五倍以上都会觉得胜算不大……
这纯粹是被刘备给打出来的心理阴影，甚至连刘备这个当事人都不清楚张任的状况，只能说一切都过于巧合了吧。
但是，不管张任怎么提防担心刘备麾下的荆州军，却还有一点要比刘备更加让张任主意，那便是东州一脉忠诚度的问题……
吴懿的莫名反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更是打了张任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准备好的所有战略都要弃之不顾重新部署，而且还因此彻底压缩了益州军在绵竹到涪县之间的控制力，让张任不得已只能龟缩到绵竹城中。
而现在，自家主公竟然派东州士人的首脑李严来协助自己防守绵竹关，这在张任看来跟开玩笑没什么区别……
虽然李严带来了成都的中央精锐部曲，足足有两万之众，再加上张任手底下的万余人，已是比刘备的荆州军多出两倍有余。
可这些都要考虑一个前提，那就是李严为东州士人一脉，手头掌握的兵力也比张任要多，如果他心中也有鬼的话，那恐怕这蜀郡门户也是一座毫不设防的空城啊……
但张任的怀疑只是他自己内心的想法，多少都是因为吴懿所带来的影响，按理说应当是不能强加于李严等人的身上，可此时此刻这种关键时候，张任也不能完全的控制自己不去想这方面的事情，不论他怎么安慰自己，心里头已经是将东州一脉给提防了起来。
张任的不信任，李严为官多年老奸巨猾，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这种明显的敌意。
甚至他也猜得出来是因何而起，却从没有表现出半分的不满，或是要跟张任翻脸的意思。
他们东州士人既然已经有了选择，那么一切当是以大局为重不能胡乱行动。
若是因为一时之快而丧失了全局的利益，那才叫一个得不偿失呢……
所以在李严看来，你张任想要怎么提防就怎样，东州一脉根本就不做丝毫异动，只是按部就班的行事。
时机未到之前，李严可不会傻到先动手给人口实露出马脚，那样未免太过愚蠢了些。
只等一切准备就绪，里外呼应之下，才是他们真正动手发力的时候……
至于一直盯着他们的张任，虽然看起来是有不小的威胁，但一个武将又怎么知晓他们东州士人这十数年来的暗中部署呢。
想要欺瞒过张任的眼睛，对于李严来说简直是太轻松不过了，甚至比他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办的大事还要轻松好多倍……
密信一去一回，所经之人所历之地，尽皆在李严的掌握之中。
此前吴懿的投效，未尝不是李严的一个暗手，目的便是给刘备一个可以相信的前提，也是一个可以让给他递上话的中间人。
现在自己有意投效的密信得到了回复，就算是李严这等谨慎小心，喜怒不形于色的沉稳之辈，亦是有些感到焦虑和紧张……
李严怕啊，他怕刘备不信他，他怕这封信最终会被张任或者刘璋发现，他也怕刘备只是表面上的相信，暗中却另有一番打算。
这种紧张关键的时候，李严双手不自觉的有些颤抖，毕竟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之辈太少见了，那种人定是无欲无求者……
李严憋着一口气看完了这封信，心下顿时有些激动，狠狠的挥拳说道：“成了！子远回信，刘使君选择了相信我们，现在只待吾等行事便是荆州军拿下绵竹之时！”
“如此便好！”在一旁焦急等待结果的费观亦是放下了心中的担忧，语气中充满了庆幸。
李严是提议书密信悄悄送给吴懿，因为这也是他们之前便定下的计划之一。
可这其中需要考虑的意外因素太多太多，搞不好就容易让他们跟着掉了脑袋。
现在回信确认那边一切都好说，从入城到现在他们所布置的准备也终于是到了可以施行的阶段……
按照约定，刘备需要率领大军亲至绵竹关下，做出欲要攻城之态势，而后佯攻一日做戏给张任看。
等到当日夜深人静之时，便是李严等人秘密行动之机，趁着张任松懈的时候，掌控绵竹关城门，而后迎接他们的新主刘备入城！
计划设计的很简单，操作起来却需要一环扣着一环，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虽然李严等人是率领着两万成都中央精锐而来，可其中真正会完全听从他们号令的不到五千之数。
如果张任知晓了他们的计划，趁机煽动那些士卒，李严可不敢保证自己能在那么多人的围攻下活着见到刘备。
而且如果被张任发现，那恐怕会牵扯到他们的大计，到时候张任见机行事顺水推舟暗中设伏，那就算李严他们不死，也得落到一个两家都不受待见的状况……
一面是已经背叛的旧主，一面是被人算计铁定会将这个罪责挂在他们头上的新主，都不讨好的情况下李严等人也就别谈什么活路不活路的问题了。
所以此件事保密为先严谨为重，一切都要保证在不被张任发现的前提下进行，如此大计方可成……
心中忧虑重重的张任每天不做别的事，一是派人盯着李严等东州士人的动静，他是根本不会在乎什么同僚的关系，一个吴懿的前车之鉴已经够让他受的了。
而这第二点，便是极尽研究刘备荆州军的作战方式，企图找到一些可以突破的地方。
绵竹关之重要性人尽皆知，如果张任防守不住被刘备夺了去，那他可就是在刘备手底下连吃了三场败阵了。
不管怎么说也是益州名将，脑袋顶上挂着头衔呢，这样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击败，张任也是要面子的…………
第七十二章 牵一发
按照计划进行，刘备也不打算慢慢悠悠的继续磨蹭下去了。
绵竹关既然有七成的概率唾手可得，那后面这些小问题还需要什么担心，只要拿下了绵竹，蜀郡便在眼前，雒城便在眼前，那成都自然也是在眼前了……
自从刘禅上次在帅帐表现极佳之后，他就感觉自己不能再继续出风头下去了，否则每次有事都被老爹给抓壮丁，那他还哪有时间去搞自己的大计划。
要知道刘禅虽然有些超前思想，还有来自一千八百多年以后的预知外挂，可他终究不是神仙，也自认为跟古代这帮妖孽们没在一个档次上。
老爹手底下现在就已经有了凤雏庞统，蜀中法正，张松跟在身边出谋划策了，还要他去做什么，纯粹是多余的好嘛。
有那个功夫去把三位谋士的话给说出来，倒不如想着怎样解决将来更大的问题比较好。
不说远了，就是在绵竹关拿下之后，那横在成都之前的雒城该怎么处理，就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要知道原本历史上，老爹刘备在益州带了一年多的时间，慢慢的发展壮大收买人心，本想着速吞川蜀尽快稳定根基。
前面一段路程倒还可以，但就是在雒城这儿卡壳了，足足打了将近一年的时间，才勉强将雒城拿下紧逼成都，最后围城将刘璋打服到投降的……
如果这段时间能够大大的缩短，岂不是可以为老爹争取不少的机会，甚至于那原本属于益州的汉中之地都可以有些想法。
所以相比这些稳到不能再稳的事情，刘禅更想把心思放在那些个疑难问题上，能多几分积累便是给未来多增添几分胜算。
将大汉的道路慢慢扶正让其顺着直道走，这才是刘禅认为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情。
所以抱着这样的想法，刘禅主动跟老爹刘备申请，自己就不参与绵竹关的事了，反正该说都都已经说清楚，如果再有什么问题也跟他没有关系，正反两面相关因素都考虑周全，但谁也不敢保证能够万无一失……
对于儿子的决定，刘备自然是举双手双脚的赞成啊。
之前涪县一战凶险异常，连刘禅都掏出了兵器防身，场面不可谓不惨烈。
也正是那次以后，刘备对刘禅身边安全的问题便更上份心，除了陈到一天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的护卫着以外，刘备特意将手下一队白毦兵调到了刘禅身边，交由陈到统率，暂且就算作是少主亲军吧。
这些人可是货真价实会用性命护卫刘禅安全的，一丝一毫不带犹豫也做不得假，如此方才可以称得上是亲军，方才有资格称之为白毦……
少了一个需要自己担心的，刘备肯定是将注意力都集中在绵竹关上，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事情。
眼下他率领的大军已经抵达关下，而对面关城上李严的旗子也如约立着，那自然是按照计划进行了。
既然是要演戏，刘备觉得这种高难度的活还是交给靠谱一点的人比较好，所以朝着黄忠招了招手道：“汉升啊！这事儿便交给你去办了，记住要佯攻但却也要让张任那厮知道我军的厉害，可能做到？”
“主公放心，老夫定不辱命！”
这等小事黄忠自然是手到擒来，对于他这种久历沙场的老将而言根本没有丝毫的难度可言。
由老爷子亲自点人出阵，摆出一副誓死攻城气势汹汹的模样，便朝着绵竹关杀将过去。
城上张任一看刘备二话不说便进攻，登时心头有些烦躁，这一幕在涪县的时候他见过，只是两次略有些差别。
前回刘备还不曾有这么些兵马，张任也没有踞城而守。
但上一次涪县时对于张任而言却不是一个很好的经历，毕竟那是他做到益州名将位子后第一次败的那般惨……
这次手下兵马众多，比涪县时还要强大数倍，更有高墙防护作为依仗，张任还就不信了，他刘备每一次都能够将自己给克的死死。
“放箭！速速放箭！滚木礌石都给我放上去！待敌军攀城时便给我狠狠的砸！”
张任眼带凶光死死地盯着城下正在发起冲击的益州军，神色间尽显狰狞杀戮之意，这回他要让刘备知道，自己的益州名将也不是白来的……
佯攻作假，但一样要承担损失，而且还有一定士气的削减，所以不是另有准备，甚少有主将会选择这样的攻城方式。
黄忠既然令主公之命，自然要做到自己该做的事情。
指挥手下士卒扛着云梯冒着箭雨冲锋，明摆着就是让他们去送死，但这却是佯攻必要的环节之一。
若是为将者在此时心软，那他还有什么资格称之为将，又是怎么可能在这个乱世当中活下去的……
一批接着一批的士卒冲向绵竹关，一个接着一个的倒下去，伤亡在逐渐的扩大，亦是在慢慢接近刘备的底线。
黄忠心下暗暗算着，自己抽调出来的一营将士到现在差不多已经折进去小半了，那这佯攻一阵也应该到了结束的时候，不然接下来就不是简单的损失，而是让主公刘备真正的出血了……
一边下令撤军，一边勒马横立在关下。
黄老爷子单人单骑一手握刀一手持弓，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亏是能和二爷走上数十回合而不败的人……
挥刀磕飞城上箭矢，老爷子飞快的抬弓开弦，手中长刀未放，嘴上却已叼住了一支羽箭。
开弓，搭箭，松手，蹦弦，一气呵成！
从黄老爷子手中飞出去的箭矢，还从来没有走空过一回。
只要是黄忠瞄准的地方，就一定会稳稳的射中，对于这一点关云长关二爷表示亲身体会过……
飞矢如流星，从下而上转瞬即至，箭头撕裂空气，尾羽摩擦所产生的声音细如蚊呐，却又好似耳边惊雷！
张任只感觉到一点寒芒朝着自己飞来，还不曾做出任何反应之时，便听到右耳边一声巨响。
他有些呆呆的伸出手在脸侧摸了摸，却是摸到一丝丝粘稠…………
第七十三章 动全身
昔日吕奉先辕门射戟，今朝黄汉升关下惊敌！
少年得志中年丧子，以至于黄忠黄老爷子还没有来得及天下扬名，便落幕沉沉故隐荆州。
虽然在荆州本地的名气不小，可是只要出了荆州地界，虽然找个武将问一声，恐怕也是甚少有人知其威名。
那张任自然也是不甚清楚，他第一次听闻黄忠之名时还是刘备刚刚入蜀，在涪县大营见到黄忠与魏延比试的那一次。
而后就是张任初败涪县时，他也见识过黄老爷子战斗力如何强大，连泠苞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这前前后后好几次，张任都没有见识过黄忠这一手出神入化的箭术，虽然早知黄忠马鞍带弓胯下有箭，但惯性思维使人下意识的将其当做武将必备之物。
或许有几分箭术，却不曾想过会高朝到如此境界……
张任身处门楼之下墙垛之后，就算在城下能看到他的身影也不过是隐隐若现的样子。
换做旁人可能说连发现他都是个问题，就更不用说瞄准了。
然而黄忠呢，不仅找到了他在何处，还弯弓搭箭射了出来，这要不是偏差了些许，张任觉得自己此时已经去见先主公了……
可事实真的完全跟张任想象的一样吗，此刻他那脸上仍然流淌的鲜血，一道不浅的箭痕留下，就真的只是因为黄老爷子错手失准吗？
如果张任知晓，这一箭其实是黄忠故意射偏的，无非便是不取他的性命只为完成主公刘备交代下来的震慑任务，也不知其心中会作何感想……
张任阴沉着脸，任由医官给他的伤口上药包扎，只不过这药效越好药劲也越大，就算是铁打的硬汉也有忍不住的时候，更别说是张任了。
“嘶……”
一口凉气倒抽，张任浑身都跟着哆哆嗦嗦的打摆子，实在是那药粉洒在脸上的感觉忒刺激了些……
作为绵竹关守关主将之一，张任在守城时别人给射伤了，于情于理李严都得要过来看望一番才是。
只不过他刚进门就看见张任这般样子，心里是想笑却又不能笑，只能低头装作咳嗽不适，将这笑意给憋了回去……
略微整理了一下表情，当李严抬起头时就变成了一副关切的样子，还紧张兮兮的上前来问道：“公义兄，吾听闻汝今日在门楼之上被宵小射伤，无恙否？”
只是他这明摆着睁眼说瞎话，张任脸上那么大个伤口箭痕摆着，没看上个药都一个劲的哆嗦，又怎么可能无恙……
恐怕张任没被黄忠一箭射死，也得被李严这话给气的去了半条命。
只是眼下刘备大军犯境，纵使之前张任看李严不太顺眼，乃至怀疑他的忠诚度，也不想在这种时候闹内讧自己人先掐起来，所以便拱手道：“多谢正方兄关心，某自是无恙，今日那刘备率部攻城，汝是没见到那荆州军士卒仓皇逃窜的样子，简直是如同丧家之犬不堪一击！”
张任说到这里，悄咪咪的瞄了眼李严，哪怕不是内里闹矛盾的时候，但他心中的怀疑可不是一时半刻就能消减的……
可李严这种演技高深老奸巨猾之人，又岂会因为张任几句话就漏了破绽，任凭张任怎么说，李严脸上仍旧是关切之色丝毫不见波动。
眼见自己这番试探没有用，张任也不觉失望，毕竟只是一时突发奇想，试不出来也无所谓，反而他此时还更希望是自己的怀疑出了问题。
“正方兄！吾想起来，今日荆州军攻城失利，有其贸然进攻装置不足的缘故，所以还请你多番观察，若是刘备打算伐木造器，吾等不得不防的……”
张任丝毫没有因为今日一战而胜便心生小觑之意，他很清楚刘备此番进攻更多是败在太着急准备不足上。
若是真的任由刘备准备好攻城器械，那恐怕今日之大胜将难以重演，绵竹关的处境也会越发的艰难，所以才需要李严紧盯刘备的动向，若能略作干扰自是极佳……
“公义兄带伤在身亦是为公而虑，李某人敬佩万分！还请公义兄放心，吾自当派人紧盯刘备的一举一动，定不会让其有可乘之机！”
李严装模作样的应承下来，只是他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可就不是张任能猜到的了……
“军务紧要，公义兄暂且与此修养，吾便不打扰了……”
“正方兄且去，某这点小伤不当事！”
两人拱手作别，表面上看起来同僚和睦的样子，但其实内里各有心思。
张任想的是李严到底还能信多少，这绵竹关里可不是他完全掌控的局面，说到底还是应当立即向主公刘璋方面请援，毕竟荆州军扣关在即，如若有何异变导致绵竹关失，那他张任恐怕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至于李严，心里头却没什么想法了，因为计划一经发动便不可逆转，除非临阵退缩，否则今夜便是绵竹关巨变之时……
白日一战，刘备攻城失利张任守城有方，这间接让守城的益州军将士们心下松了口气。
这里面有的人是经历过涪县之战的，自然知晓荆州军的厉害。
原本以为这绵竹关也防不了几时，可今日眼见张任将军指挥有方击退敌军攻城之势，士卒们心里面也是信心大增士气上略有回转。
但该有的警戒却是不能放松，哪怕之前荆州军败过一阵，但反其道尔行至的事情天底下还少见吗，趁夜抹黑投城的先例亦是不少，张任可不会因为一时之胜而沾沾自喜忽略关键之处……
只不过有的时候，攻破坚城壁垒的因素，不在于外，而发于内啊。
张任预想过刘备会有夜袭这一说，也暗中做出了部署，但却从来没想过城内还有刘备的数千内应在，因为他对李严的感觉终究只是停留在怀疑这一层次上……
绵竹关内李严所在住所，此时随他而来的东州一系大小将领聚在，凡是能跟随李严改旗易帜的人一个都不缺。
人人披甲戎装成待发之势，俱是在等待李严的指令：“诸君！今夜一役事关重大，吾等当开城门迎新主，让益州翻天便在此时！”
…………
第七十四章 夜袭
张任不那么完全的信任李严，自是要将关键位置全都换成他的自己人才会心安，这首当其中的便是城门防备巡视工作。
整个绵竹关现在三万余大军，李严能完完全全控制的一部分很小，毕竟益州这么多年了，一直都是张任作为众将之首，往下数唯有江州严颜老将军可以与其一争高下。
如果李严想要跟张任赌一手军中士卒的信服程度，那绝对是在自讨没趣自取其辱。
所以李严除了自己本部的嫡系兵马之外，能够额外调动的士卒基本等于零，这也就导致他今夜的计划实施必须要缜密严谨，不能出现一丝一毫的差错，否则前功尽弃不说，李严等人的身家性命亦是难保……
计划的时间已到，容不得半点耽搁拖延，早早便做好准备的李严对手下人挨个下达指令。
负责城门警戒哨的，负责巡逻士卒的，负责监视关中大营动向的，还有负责监视张任动静的，等等等等。
凡是李严能够想到的一切，他全都布置了人手，只求面面俱到稳扎稳打不出差错……
天上的月亮被云朵遮蔽，好似老天爷也知道了李严的计划而进行配合一般，简直是给足了李严刘备等人的面子。
这也更加让李严觉得，他选择刘备而放弃刘璋，绝对是顺天应时的正确决定……
火光随风摇摆，映照着人影绰绰。
绵竹关墙上由张任亲自安排的巡夜士卒，正一丝不苟的巡视着关墙四周，生怕错过任何异常的动静。
白日一战守城大胜，并卒们士气得以回涨，连守夜时腰杆都挺直了许多，不复之前唯唯诺诺被荆州军打怕了的样子……
突然之间，一队巡夜士卒发现有脚步声慢慢逼近，心中顿时警觉，当即喝声令止：“站住！什么人！速速亮明身份！否则休怪我等刀枪无眼！”
张任可是多番叮嘱过，任何人夜间不可随意蹬城上楼，若有人不遵命令当可就地斩杀毋庸置疑。
而且现在又不是换岗的时间，所以这一小队巡逻士卒才这般警惕非常，令来者表明身份……
“怎么！尔等还要将老夫砍杀了不成！”
正待巡逻士卒慢慢逼近那道漆黑人影之时，那人却忽然走了出来，火光映照之下不是李严还能是谁！
“大人恕罪！我等自是不敢……”
虽然给他们下令的是张任，但这绵竹关里谁不知道李严李督军是州牧刘璋亲自任命的护军都尉，是绵竹关里可以跟张任平起平坐的军督。
按照规矩来讲，张任的话跟李严的话属于平级之间，不分高下不论大小。
当然，这也并不完全是绝对的事情，如果两人出现了分歧或者相悖逆的命令，那就要看听令之部曲到底和那个人走的更近一些了……
很显然，张任安排守城的巡夜士卒自然是亲近于他那一方，虽然李严贵为上官，可他们却一样有张任罩着。
李严在此时出现，士卒们虽然恭敬以对，但必要的询问却是应该，这是他们职责所在，也是张任所嘱咐的。
“敢问督军！您因何深夜至此，可否有张将军之手令！”
小小一巡逻队伍的领头，竟然也敢跟自己这般说话，李严真是觉得有些奇妙啊。
好歹是军督的身份，可怎么就一点威严都没有呢，说话永远是比不上那个狗屁的张任管用……
“罢了罢了……某说什么到尔等耳中亦是毫无用处，还是尽早送尔等上路去吧，也不怕孤单！”
李严好似感慨一般，摇了摇头苦笑一声侧过了身子。
那巡逻队长脸色骤变，却反应不及，被迎面一刀穿胸透体，瞬间失去了反抗的能力，连挣扎一下都做不到。
其余巡逻士卒登时大惊失色，慌乱后退想要拉开距离之时，也飞快的想要示警，却终究是逃不过李严的安排……
既然选择了此处作为突破口，又是要保证事情的隐秘，下手之人自当是精锐中的精锐。
李严以自己做掩护，带着这些人一路杀伤了城墙，一路杀到了门楼，反不费吹灰之力便掌控了绵竹关城楼的防御。
不是张任不值得不妥当，也不是李严手底下这些人各个如同天神下凡一般。
实在是没有人会想到李严李正方会做出跟吴懿一样的选择，甚至做到比吴懿更加纯粹的地步……
“当！当当！”
约定的暗号想起，李严侧耳听的清楚，这代表了城门也已经在控制当中，计划进行到此时一切顺利无有异常！
“呼……”
长吐一口气，李严望着城外漆黑一片，心中只期望刘备不要诓骗于他，否则他的下场可就惨了……
“开城门！”
“嘎吱………”
门洞之中还有不少的尸体没有清理干净，但却已经无法阻止城门被推开的现实。
“举火！”
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天知道刘备来没来，可李严不能再犹豫拖延下去了，留给他的时间却是不多了。
张任就算是猜不到，可巡逻的士卒没有按例回报，他也应该有所警觉才对，所以这事早晚会白露，李严只能赌刘备如约而至，否则他将会面对盛怒之下的张任……
绵竹关外不远处，由黄忠黄老爷子亲自率领一部蹲伏于此，人皆噤声无言语，刀缠布不漏寒光，马衔枚不出声响，活生生的将数千人给搞得一点动静都没有。
若不是有人能够贴近来观察，恐怕这乌漆嘛黑的晚上，就算是他们趴一整夜也不会被人发现……
“将军！绵竹关下城门举火！这是约定的信号！”
黄老爷子微眯着眼，死死地盯着绵竹关方向，副将的话他听见了，但却没有立即行动。
以防万一小心行事，这是主公交代他的话，黄忠不敢不听，毕竟事关数千兵士的存亡，事关夺取绵竹的大计。
略等一刻之后，李严都急的连连跺脚了，黄忠才终于姗姗起身上马。
“杀！”
和魏延战前习惯罗里吧嗦的激励士卒不同，老爷子话少不多说，但却基本都在点子上。
一声令下，埋伏了大半夜的将士们纷纷扔掉身上的茅草，数千人面无表情动作整齐划一，尽显精锐之像…………
第七十五章 倒霉催的张任
“报！”
一声大喊，让还在睡梦中的张任猛然惊醒从床上坐了起来，精神还有些迷糊的状态便厉声问道：“何事惊慌！”
“将军！关城大门告破，荆州军杀将进来了！”
“什么！”
张任大惊之下脚底一滑，要不是身边副将及时上前搀扶，说不得就要摔倒在地上。
可摔与不摔对张任而言又有什么区别，因为他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依旧出现了……
城门告破荆州军大大方方的入城，直接将张任最为依仗的守城地利给破除了。
眼下如果陷入到巷战当中，单凭益州军的个体战斗力，又怎么会是荆州军的对手。
做人要认清楚现实，而张任就很清楚，自己手底下这些士卒虽然可用也能打硬仗，但就是经验经历上比荆州军差了很多，而且还有两地训练方式不同所导致的偏差。
之前的两次失败，张任都曾经事后总结过原因。
有刘备出其不意的套路，有吴懿背主投敌的突然，但归根结底放在实际上来讲，最基础士卒的战斗力差距，也一样是他们到现在防不住刘备的关键原因……
原本就只能靠着坚城壁垒来增添一些己方的优势，可现在好了，才一个白天过去，当夜的功夫这城门便告破荆州军就杀了进来，一点点的优势都不复存在，这让张任该怎么办才好。
他不是天上神仙，也不可能撒豆成兵，一己之力能做到的事情很少很少，更不用说挡住如狼似虎的荆州军了。
只是束手就擒亦不可能，张任哪怕是觉得没有多大把握，但也一样要挣扎挣扎，如果让刘备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绵竹，那他才是真正的失职……
“速速召集士卒应敌！务必要将敌军挡住不能再前进半步！另外立刻快马传信雒城，告诉刘循公子，就是这绵竹关……保不住了……让其尽早做好防备……”
“喏！”
看着令兵飞速奔跑离去，张任此时心情复杂沉重，在副将的帮助下慢慢穿好甲胄，拔刀出鞘，他此时此刻还是绵竹关军督，便是要尽到自己的责任，誓死保卫蜀郡最后的屏障……
仓促集结起来的益州军，很多士卒甚至连甲胄都没有穿戴整齐便不得已要于荆州军作战。
一面是养精蓄锐等待多时的荆州军，一面是慌慌张张睡梦中刚刚醒来的益州军，谁胜谁负已是无需多说……
刀枪交错厮杀震天，偌大的绵竹关在这一刻好似沸腾了一般，到处可见火光人影，还有无处不在的厮杀呐喊。
黄忠一马当先勇猛无双，一手长刀变成了收割利器，在巷战街道战之中所向披靡无一人是其敌手。
而特意被挑选出来的这些荆州军精锐们，亦是各个挥刀杀敌冲锋无当，短短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已经杀到了绵竹关的深处，再往前便是关内镇守府邸，亦是张任所在之处……
“各部听令！随吾杀将进去生擒敌将！”
砍杀冲锋了一阵，黄忠老爷子冷下来多时的血也难得热了几分，站在关督镇守府面前，大刀一斩便是破开门户冲了进去，身后紧跟着嗷嗷叫的荆州军士卒们……
李严站在后方一直在观战，虽然此时城墙已经被荆州军控制，他手底下的将士们也只能跟在荆州军后面打打下手。
但李严却并没有半分的不满之处，主公刘备有所怀疑实属应当之事，但今夜大计成功绵竹夺下之后，想必他在主公手下就会安稳了……
只是就说眼前，那些精锐悍勇的荆州军，还有那一直在众军士之前厮杀的老将军，都给了李严不小的震撼。
在他还没有彻底决定站队到刘备那一边之前，其实李严亦是对荆州军有些看不上。
虽然支持张松，但那是派系的政治战队，不代表他也一样跟张松法正选择了彻底的背叛。
可以说要是没有后来张任的涪县大败，没有黄权借机暗算吴懿，说不定李严还会老神在在的观察一段时间，然后看二刘的优劣势再行做出选择呢……
这是彻彻底底的骑墙派，也是东州士人最习惯做的事情。
都说刘璋不愿意重用他们，益州本土士人的排外是一回事，这帮东州士人总想着作壁上观坐享其成的心态也是不可取的……
可之前李严所有对荆州军的观点，在此时此刻尽皆被打碎破灭，简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一般的变化。
远远看去，益州军士卒哪怕是五人一同对抗三人的荆州军，落到最后也没什么好下场。
要么是被人家一换五，要么就是单纯的零换五，荆州军都甚少有死两个以上的时候。
就这种战损的比例，在绵竹关巷战中是随处可见，如此下来，李严真的想不到益州军一方还拿什么本钱来说战胜这件事……
益州军的节节败退，荆州军的层层紧逼。
原本以为杀进张任府中这今夜之事便是到此为止了，可黄忠却没想到张任竟然这么的怂，直接连个照面都不打说走就走了，留下一个空荡荡的府邸给他们。
然而实际上却是张任先有料算，自知这处府邸太过显眼，定然会遭到荆州军的重点照顾，所以才早早便带人赶去了后方校场所在，于那里集结士卒调度指挥，力求挣扎机会，也是尽可能的给荆州军多造成一些杀伤，这样也好为雒城的刘循公子多争取一些时间和机会……
不得不说张任虽然倒霉了些，但是临机反应决断却是不错，最起码按照庞统等人的想法，此时此刻绵竹关不说尽下也应当是十有**，而不会像现在这般，仍有小半的地方被益州军掌控者。
不过事到如今，就算张任再怎么挣扎于眼前局势也没有太大的意义，绵竹关到最后还是回易主换人，他张任到头来依旧是要在荆州军手里达成连败三阵的成就。
只不过这除了第一次以外，剩下的两次失败其实都少不了东州士人直接的参与。
这来自于内部自己人的反水倒戈，而且还接二连三，也不知道张任是太倒霉，还是他的主公刘璋刘季玉识人不明…………
第七十六章 又破了
当张任左找右找都找不到李严之后，他心里就已经跟明镜似的了。
虽然早有怀疑，可真到了这个时候，张任仍然是觉得有些恍惚，为什么这群人就是要接二连三的行背主之事呢……
从小出生于贫寒家庭，但却有胆识有气略，志向高远是张任走向仕途的动力，也是他能一步一步走到益州众将首位进而窥视世间名将头衔的动力。
而张任所不能理解的事情其实再是简单不过了，因为他出生在益州而且还是蜀郡这益州政治权力中心之地，地地道道的益州士人派系。
哪怕是寒门出身，可一样要比李严法正等外来人要好发展的多，且前路依旧一片光明。
在刘焉当政时，张任还未曾有今日之成就，那时东州士人也可以得到重用和扶持。
但刘焉一死刘璋继位之后，益州派便彻底占据了优势，主公不行无法做到下臣的平衡。
刘璋也没有自家老爹那般魄力，更是心思不在政事上，一天到晚要么是想着作画赏花，要么便是饮酒赏舞品乐，端的是逍遥自在的很……
也正是从刘璋坐到益州牧这个位子上开始，东州士人一脉便一直在走下坡路，哪怕李严等人想尽了办法，也根本无力扭转糟糕的局面。
或者说只有将眼下主政的益州派系士人全都给杀了，而后东州士人理所当然的接过权力，如此才是唯一的方法……
而作为地道的益州士人之一，张任从来没有设身处地的想过这件事，想过自己的根基和李严法正等人本就不一样，双方的起点都不在一个位置，又怎么可能得到公平的对待。
就像吴懿为何要反，就像今夜李严为何要开城门献降，这都不是没来由的事情。
谁会在手上有权有势的时候，要重新选择一个主公来投效。
而且还要赌上自己半辈子挣下来的家产跟地位，去换那一个成功失败几率都不确定的从属之功……
整个东州士人一脉，除了特性的刘巴以外，其他的大多数人，都选择了和李严一样的站队方向。
也许他们当中，有的人还握着权力，有的人日子倒也算过得去，可天知道将来多久之后，这些日子就到头了呢。
益州派日益嚣张的样子，明摆着是不可能容他们存活下去，如果有机会能让东州士人死，那想必黄权等人是绝对不会错过的……
邓贤浑身血污甲胄满是刀痕枪印，踉踉跄跄的跑到张任面前说道：“将军！前面的弟兄们已经顶不住了！荆州军步步逼近眼看着便要到校场这边来了！”
“继续派人顶上去，务必要尽可能的对荆州军造成杀伤，能拖延多久便是多久……”
手下士卒的死伤惨重，好像丝毫不能掀起张任内心的半点波澜，他连下达命令的语气都是冰冷毫无感情的……
“将军！你不能让弟兄们去白白送死啊！”
张任是为了他眼中的大局，是为了保证雒城能够布置好防备，能够为主公多争取一些时间。
可邓贤却看到的是手下兄弟们前赴后继送死而去，一个接着一个，甚至有点连荆州军的边都摸不到，就惨烈的死在了刀枪之下……
如果这样一直下去，恐怕张任打到最后会将整个家底都给赔进去，而且绵竹关还保不住。
所以邓贤以为，既然事情到了不可扭转的地步，那么就应当弃车保帅，绵竹关放弃就放弃了，只要保证手中还有兵，那么雒城一样可以作为防守的桥头堡，一样可以拖延时间等待南部诸郡的援军抵达成都。
待那时，小小刘备自是不成威胁，主公刘璋大军倾轧过来，还不是会将其打的灰飞烟灭。
然而事情如果真的像邓贤想得那么简单就好了，张任或许也就不会有心思在这里拼命阻击了……
“子明……汝还是太年轻了啊……大军说撤便撤岂有那么简单……”
好似安慰又好似解释，张任摇了摇头说了声却没有说完。
“好了！无需多言！便是按照本将军所命去办，一切后果有本将一人承担！”
“末将遵命……”
邓贤几乎是咬着牙应的声，虽然心中不愿但将令不能不从。
此时此刻，哪怕张任真的要他去送死，那他也只能拼了命的去送个漂亮……
虽然不是一边倒的屠杀，却也是差不了太多。
益州军士们层层跌落的士气，正好是与荆州军越战越勇越战越强成反比。
此消彼长之下，就算此时韩信在世，恐怕也无能为力根本扭转不了既定的局面……
张任坐在校场门口，双手握拳杵着下巴，眼睛死死地盯着前方战场厮杀的地方，心里却是一片冰冷。
曾几何时，他也幻想过自己的死法，也许是战死沙场全了武将的宿命，也许是终老而亡无愧一生厮杀，也许也许吧，有太多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幻想。
只是张任却未曾想过会有今日这种场景出现，自己人开了城门放敌军入城，于睡梦之中便已经注定了败阵的结局，这种事情根本就没有一个可以讲理的地方，因为敌人的刀是锋利的，是只会坎向他的头颅而不是留下他说废话……
邓贤说的撤军，张任想过，也心动过。
可作为一个将军，作为一个驰骋沙场一步一步靠着战功积累走到现在的将军，张任觉得自己不能再逃跑下去了。
之前的涪县可以说是为了保存实力，甚至连泠苞刘璝二将都被卖了张任也是丝毫未有愧疚之心，因为那在他看来是正确的选择。
而紧接着吴懿叛逃，张任又跑了，那次是因为事出突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依旧是为了保存兵力，这才后撤到了绵竹关……
只是这第三次，张任不想再跑了，他累了，几次三番的跑真的跑不动了。
好歹也是益州名将，尊严何在勇气何在，当年任县中书吏时便有胆子剿灭匪患的张任又是何在。
今夜，益州的天又要被捅破了，他张任也做了自认为该做的事情，剩下就只能交给老天了…………
第七十七章 进逼蜀郡
“杀！”
数千人喊杀之声，整个绵竹关都听的清清楚楚。
外面的街道上随处可见鲜血断肢，百姓人家禁闭门户生怕殃及池鱼。
不过对于军纪要求破城之后的规范，刘备做的还是蛮不错，最起码能够不扰民不乱城，攻一地而占一地，绝非要毁一地……
拒不撤离的张任此时蓬头垢面好生狼狈，被五花大绑的压到了刘备面前，而邓贤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刚刚好碰到魏延魏文长。
这厮接到刘备准许他回来的指令，那叫一个马不停蹄的赶路啊，终于是在昨夜赶到。
那正巧是有战事，魏延一听还能忍得了，当即便请命出战，跟随在黄忠后面进的城。
也算是这家伙运气好，正巧碰见要逃跑撤离的邓贤，二话没说便提刀上前摘下了他的脑袋……
然而魏延到现在都不知道他手里的人头到底是谁的，只不过是看见邓贤甲胄衣着和士卒不同，明显为将军打扮，这才起了杀心。
说到底，邓贤本来都准备要放弃张任逃离绵竹关了，却落到了这样凄惨的下场。
反观一心要留下来死战的张任，却好端端的活着，哪怕是身上狼狈了一些，但是人家的项上头颅却还稳稳的放着……
一夜之间，城破人亡。
刘备抵达绵竹关下不过半日，这座理应成为他入蜀郡的最大阻碍便顷刻间告破，说起来还真是有趣的很。
果然啊，强攻什么的损失大就不说了，还耽误时间，哪有内应开城门来的爽快，还不用损失太多……
看着面前被五花大绑的张任，刘备摸了摸胡须有些头疼起来。
张任张公义，刘璋手底下的亲信一等大将，官职益州从事位列武将之首，有勇有谋就是运气不太好。
前后几次三番的败于刘备之后，搞得这位益州名将半点才能都没有施展出来，就窝窝囊囊的成了俘虏。
说到底还是刘备得人心，不然吴懿李严也不会作为内应，张任也就不可能败的这么快了……
至于怎么处置他，刘备原来只是听宝贝儿子那么一说，说张任这人有才能有胆略可以是个堪用之人，就随便说了句抓活的。
可结果把人抓到面前了吧，刘备又有点犹豫了，张任明摆着是一副宁死不降的样子，这总不可能为了招降他就给放了吧。
而且身边还有李严费观等东州新晋加入的手下在，如果刘备这时候一副仁厚宽待张任的样子，那岂不是明摆着要让李严他们多想吗……
所以怎么处置张任还真就是个麻烦事，刘备想了想想了想，却也找不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而这会儿功夫，刘禅还没进城呢，说是嫌弃城里面血腥气太冲，容易引起胃部不适，死活赖在了城外的营寨里面。
如果这时候宝贝儿子刘禅就好了，凭他那小脑袋瓜肯定能想出些好主意来……
“压下去好生看管不得慢待，等吾拿下成都之时再行处置……”
最后刘备还是觉得先将张任置之不顾的好，反正关在监牢里面吃牢饭也死不了，又跑不掉，等日后大事已定再行商议如何处置这位益州名将。
“刘玄德！大耳贼！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小人！有种杀了我！杀了我啊！”
刘备竟然不杀自己，这简直是让张任没有料到的。
他不撤走便已经是想好了要赴死，结果却落到了阶下之囚的状况，这跟他原本想象的剧本不一样啊。
按正常来说，他身为益州派的人跟李严等并不和，刘备如果为了收买人心铁定是要将其斩杀，这样才能够让新降之人归心啊。
张任都已经准备好赴死以全自己为主尽忠之责了，却不曾想过刘禅在刘备心中的地位有多重要。
李严等人的忠诚问题是关键没错，但要是跟少主刘禅相比，哪怕只是刘禅随口的一句话，那在刘备看来也是要比什么东州士人有用的多，这就是在刘备心里重要性的偏差区别……
可怜的张任，就这样因为刘禅的一句话，不仅没有按照自己意愿想法死掉，反而还被刘备关在了绵竹关的地牢里面，任凭他怎么呼喊咒骂也是无济于事的行为。
“正方啊……此番绵竹关能这般轻易的拿下，当真是好不了汝等之臂助，备在此感谢诸位之功！”
刘备说罢，便要躬身行礼以示诚意。
可李严等人怎么能让主公弯腰，这岂不是大不敬之举，就算他们功劳不小，但也要有个尊卑之道。
主公意思意思弯腰那是对他们的看重，若真让刘备这一躬身低下去，恐怕不管李严等人这份功劳有多大，到最后也落不到什么实际性的好处。
当然，这只是在那一瞬间，李严费观等人心里的想法而已，刘备到底有没有这个意思，那就要问他自己是如何想的了……
绵竹关神速告破，守城兵士三万余人中大半逃离，剩余部分中跟随李严投降者五千余，另外那数千人则顺理成章的进了俘虏大营。
至于死伤者，此间不计数也根本记不清楚。
乌漆嘛黑的，黄忠带人突入城中到底砍杀了多少也不可能记着，而且尸体也是乱糟糟一片哪里都有。
综合统计下来，在夜间死于兵刃之下者约有三千余，还有一千多人是死于践踏踩击，八成是死在了自己人的脚下吧……
但不管怎么说，刘备此战有内应作合，可谓是以最小的代价拿下了最关键的关卡。
绵竹关一经易主，蜀郡在刘备眼前便是吾丝毫阻碍，通往成都的道路上，也就只剩下雒城这么一块难啃的骨头了……
至于因何难啃，那就要仔细的看一看这原本的益州治所地理位置的重要性。
按照张松贡献的舆图看，成都东侧是龙泉山脉，西侧是龙门山脉，正正好好将成都给夹在了中间。
若打算绕行的话，走龙门山方向则必须要经过繁县，郫县等地，费粮费力费时不说，刘璋就算是真的蠢也不可能任由刘备这般轻松过来，沿途定会调集重兵把守阻击。
而走龙泉山脉方向，虽然是没有什么城镇阻碍，但也正是因为山地险要成天埑之势，才不适合大军同行。
故算来算去，也就只剩下雒城这么一个方向可以顺利的让大军同行了。
当然，这首先自是要将雒城给拿下，再说进逼成都之事…………
第七十八章 刘循之守
绵竹一夜之间城破地失，守城大将张任被俘虏，军督李严背主投降，士卒们四散而逃，有的流落于乡野中，有的则归于雒城里，益州刘璋从此失去了对绵竹的掌控权。
坐落在成都西北方向的雒城，是益州原本的州治所在，还是刘焉入蜀之后，才将治所迁移到了现在的蜀郡成都。
不过刘焉迁移治所的原因为何，一说是因为大火烧毁了府邸才会转移治所，另一说则是有相士为刘焉进言，称成都为龙兴之地益州气运所在，故而刘焉才会有迁移治所的决定……
至于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对旁人来说其实并不重要，无非便是广汉郡因此没落，蜀郡因此兴起罢了。
可对于刘备而言，这个治所的偏移就有些让他头疼了……
绵竹关拿下，不仅仅是打开了蜀郡的大门，也极大的补充了刘备军资问题。
别看之前张松搞来不少的粮食，可这战事一起人马消耗便会成倍的增长，再多的储备如果没有补充的话也是难以为继。
幸好绵竹关囤积了大量的粮食，李严也早有准备，并没有给张任防火烧粮的机会，这个举动也让刘备为他记下了一大功……
但军粮再多无法破城陷地亦是枉然，刘备的时间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很重要，如果不能尽快的拿下雒城，给刘璋从南部诸郡征调援军的机会，那恐怕这益州之战将会变得旷日持久，对将来的局势有所不利。
所以在绵竹关打下来之后，刘备仅仅是稍作休整，便率领大军继续南下直扑雒城而来……
公子刘循，益州牧刘璋之嫡长子，性坚韧品端良，常年行走于行伍之中，与其父大相径庭故少得恩宠。
相比弟弟刘阐和父亲的志趣相投，刘循则更喜好武功军事，常年游离于成都之外，要么在南中平定叛乱安抚各部蛮族，要么就是在巴郡广汉北拒张鲁，总之甚少于父亲交流。
可不管亲情再怎么淡泊，父与子之间的关系犹在，刘循身为益州牧嫡长子，身份使然之下，便必须要位保卫益州尽应有之责任……
所以在刘璋一声令下，便急急忙忙从犍为郡赶回成都，临机受命统率两万大军驻扎于雒城防御南下的荆州军刘备。
本来按照刘循的意思，自己平白带着两万军在雒城看戏实属不智，就应当与张任汇合共同御敌，亦或者绕路偷袭荆州军侧翼，形成以多打少趁敌不备的情况。
可问题是他只是少主，上头还有个老子，刘璋想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除非刘循也跟李严一样的心思想要背主……
这也就导致绵竹关有张任李严等人驻守，而刘循则在二线的雒城布防，看起来是层层阶梯是的防御部署，但那也要看是在应对谁啊。
如果刘备大军粮草兵马充足，以威压之势进逼绵竹，那自然是可以梯段防守层层阻碍，静等南部诸郡的援军到来。
可眼下刘备的荆州军不到两万，竟然能节节克敌从涪县一直打到了绵竹关下。
这种时候，刘循却只能在坐拥两万大军的情况下静静地看着绵竹关燃起战火而不能妄动，这种行为在他看来简直是可笑至极但是却有无可奈何……
如若趁着刘备立足未稳，集结重兵战于郊野，料想荆州军再怎么精锐也做不到以一当十的程度吧。
哪怕是说正面有张任顶着，刘循率部绕袭荆州军侧翼后方，这样夹击攻伐之下，刘备就算不败也定然落了士气无法再形成有力的攻势……
这么多种方法，偏偏刘璋一个都不用，也不知道他是被刘备这般神速破城势不可挡的样子给吓怕了，还是说有其他的想法，竟然选择了这样一个最不合时宜也最没用的战略部署，真的是让刘循头疼的厉害。
然而还不等刘循想办法去跟父亲刘璋谏言让其改变主意呢，在一夜之间绵竹关被破的消息就传到了雒城……
“什么！李严开城门投敌？张任将军下落不明？”
刘循一脸震惊之色，内心久久不能平静，因为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实在是太过难以接受了。
他这边前脚刚刚收到刘备抵达绵竹关下的消息，还在琢磨怎样才能尽速退敌保绵竹不失呢，却连一个安稳觉都没睡上，便收到了绵竹关已失的消息。
原本刘循觉得没有合兵一处会导致力量不够，却也从来没有想过绵竹关会告破的那么快那么的让人意想不到。
然而究其根本，还是因为东州士人一脉的李严费观等人心甘情愿的做内应，这才会出现这等糟糕的状况……
此时此刻，刘循是深深觉得自己父亲吏治上有多么的无能，丝毫没有继承祖父那种政治手腕，能够完美的平衡两个派系，才使得益州本土士人一脉无限制的壮大发展，将东州士人给打压到了没有生存空间的地步，也才会有这般严重的后果。
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上，又有谁会吃饱了撑的造反呢……
前有吴懿，后有李严费观，这绝对不是事出突然定然早有预谋。
刘循心中焦急不已，当下便向成都发信，一来是通报绵竹关告破的消息，二来便是建议父亲刘璋提防东州士人。
虽然不能一杆子打死所有人，却也要多做防备，以免酿成大祸进而引发更可怕的后果……
传信之余，对于刘循而言眼下最重要的是做好雒城的防备工作。
绵竹关丢了，荆州军接下来的目标定然是他的雒城，刘循如果懈怠应对，那依着荆州军现在的士气状态，一簇而下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原本料定无失的绵竹都丢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两万军卒在手，可刘循心里头总是觉得有些慌，毕竟前有涪县绵竹之鉴，他这雒城难保不会成为后车之师。
平心而论，刘循很清楚益州军平均战斗力不敌刘备麾下的荆州军，那就必须要尽一切的手段做好防御。
首当其冲，便是要提防城中内应免得落到跟绵竹关一样的下场…………
第七十九章 求援荆州
其次，则是要积极准备防御工事和装备，什么滚木礌石，什么金汤火油的，有多少便准备多少。
争取每一寸的城墙上都要配备好这样的装备，如果城中储蓄不足则赶紧去地方各个县抽调来弥补雒城的防御空缺。
这个时候，远水已经解不了近渴，如果刘循估算无错的话，刘备的荆州军应当是不出五日便会抵达雒城前。
到那时如果跟成都方向调派过来的支援物资队伍刚刚好撞上，乐子可就太大了……
然而刘循还是估算错了一点，那就是刘备所率之荆州军，抵达雒城的时间不在五日后，而是仅仅只用了三天。
换而言之，也就是说刘备根本没有在绵竹关休息什么，便立即整顿兵马启程朝着雒城而来……
益州之战打的如火如荼，凉州那边亦是不可开交，当然最重要也少不了曹丞相的身影。
江东濡须口曹孙两家对峙终于是有了结果，毕竟家底再大也经不住数万大军这样毫无作为的消耗粮草。
最开始是由曹操结束了双方干瞪眼的状态，直接命令张辽率部攻破了孙权在西岸布下的营寨，将孙权一方彻底赶到了江那边去。
但这不过是在陆战上面的一时胜利，到了水战之上，就算曹丞相这回比赤壁时多做了不少的准备，却也一样不是江东水军的对手。
几次试探之后都占不到便宜，反而还把之前拔掉孙权西岸营寨的优势给送了回去，两家又陷入到了你奈我不得，我奈何不了你的状态……
就这样对峙对峙，一直等到双方都没了战意，军队士气纷纷下跌之后，曹操和孙权都知道这一场濡须口大战该是到了结束的时候。
所以按照惯例，作为弱势的一方，孙权先给曹操递了个台阶下，明言双方不适合再打下去了，到最后肯定是谁都捞不到好处，还把曹操好一通夸奖，不是我们江东有多强，而是因为占了长江天险的优势，这才导致丞相您老才过不来的。
所以与其在这白白的干耗着，倒不如双双罢手退兵言和的好……
不得不说孙权这一手抬的好抬的秒，抬的曹丞相心里呱呱叫。
那曹丞相心情好了，这战事自然也打不成了，因为事实也确如孙权所说，这样干耗下去不是个办法，最起码曹操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什么好办法能够搞得定江东水师战船……
不过做人得要礼尚往来，孙权这般抬举曹操，那曹丞相也得回礼不是。
所以在给孙权回复的时候说了这么一句“生子当如孙仲谋……”
这话看起来是夸奖，而且曹操还用了刘表的两个儿子作对比，明面上是说孙权很能干，没有辜负其父兄之威名。
可说白了，人家曹丞相就没把你孙权给放在眼里，充其量也不过就是个儿子辈的对手，趁早歇着去吧……
当孙权接到这信的时候，一面得保持风度的微笑，一面是咬着牙气的直哆嗦。
他好心好意的给曹操找台阶，结果到最后不仅落不到什么好，反而还被人骂了，这事上哪说理去。
可为人君主自然是不能意气用事，眼下双方言和才是最正确的选择，所以哪怕是曹操恶心了他一手，孙权也得笑呵呵的忍着。
只不过按照孙权的性格，这份仇算是记住了，要么是他死，要么是曹操死，否则此仇必报！
…………
各地动态不一，唯独荆州风平浪静，毕竟诸葛亮对于内政方面还是十分擅长的，甚至说这方面的天赋都已经点满了。
所以在其的治理下，荆南四郡从战火的摧残下逐渐恢复了过来，不光是人口还有经济建设等等，都在向着鼎盛的时期逐渐增长。
原本荆南四郡最让地方统治者头疼的蛮人也有办法治理，五溪蛮作为代表加入到荆南四郡，起到了极大地表率作用。
进而让诸葛亮得以在蛮人问题上有更好的处理办法，也使得四郡少了很多贼寇和流民……
不过也并不是所有蛮部都有心求安稳，肯定会有坐不住要找死的人存在。
所以这种时候就需要关张二位爷出马了，一柄关刀一支蛇矛，杀的那些个不安分的蛮部还有装蛮夷的汉人哭爹喊娘。
正因为没有捞到入蜀的机会，关张二人手正痒呢，逮到机会还不得好好杀个痛快，又怎么可能轻易的放过那些贼人……
也就是这样，在诸葛亮辅内以温和手段，关张在外以雷霆霹雳的双管齐下，让荆南四郡变成了天下间少有的安定之地，比曹操治下腹地也是相差无几。
甚至连江东都有不少流民往四郡跑，就是想图一个安稳的地方能够好生活着，不招贼人不惹强徒，平平安安娶妻生子的度过一生……
平静的日子需要珍惜，安稳的生活需要保护，四郡内没有了动乱，但不代表其他地方也一样的安稳，所以正好趁此机会，诸葛亮打着保卫家园的旗号鼓励从军四处征兵，又为主公刘备硬生生的找出来万余新兵。
而正好，这新兵招募训练差不多的时候，刘备向荆州求援的书信也终于是历经千山万水的到了……
诸葛亮将刘备的书信递给了关张二人看：“云长，翼德，此便是主公的求援书信，上面命我等调集大军入蜀支援，一方面平定巴郡，一方面需要和主公主力汇合协同作战！”
关羽倒是借过来仔细的瞧了瞧，可张飞却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满脑子都在想着有仗要打了，兴奋之色溢于言表，直接扭头便要离开，看那架势好像要立即到军营去点齐兵马出发益州……
“翼德！你且慢住，主公的信你还没看，怎地如此急躁……”
“唉！还看个鸟蛋！吾这杆蛇矛早就饥渴难耐了，眼下大哥肯定是需要我等的支援，还是赶快点齐兵马杀将过去的好！”
急性子的张三爷哪里能耐得住，吵吵嚷嚷的就要走，还上手去拉自己的二哥，明摆着是要找一个能帮自己说上话的，这样两个对一个，想必诸葛亮就没话说了。
然而关羽却是仔细的看了遍书信，自然也清楚诸葛亮为何要把他们二人给叫来这边了…………
第八十章 留守人选
“三弟，且不要急，你先看一看这信再说！”
这种时候二哥说话永远要比军师管用，张飞就算再不情愿，也不可能跟自己二哥唱反调，接过书信瞪大了眼睛一个字一个字的读了起来。
“嗯？嗯？！嗯？？！”
连嗯三声，一声比一声响，一声比一声震耳朵，诸葛亮都隐隐感觉屋顶在往下落灰了，这就是张三爷嗓门的威力。
“大哥竟然要留下一人守荆州！还是从我跟二哥当中选一个出来！这怎么行！”
张飞瞪大了眼睛，一副要吃人的样子，明显不是很理解自己大哥的意思。
按照他的想法，自己跟二哥在荆州待了一年多，除了没事剿剿匪平平蛮，杀一杀流窜过来的山越贼人以外，就再也没有什么打仗的机会了。
正好现在大哥刘备要支援，那还不赶紧入川蜀去，三兄弟一起称霸益州岂不快哉，怎地竟然要留下来一个，这简直让张飞无法接受啊……
“翼德勿恼，汝且想想，主公谋夺川蜀在前，但荆南四郡亦是根基所在万万不能有失，如若云长于汝一同奔赴益州，那这四郡交由谁来把手？又有谁能够让主公真正的放心呢？”
摇摇扇子，诸葛亮细心的为张飞解释，毕竟依着张三爷的性格，如果不说清楚恐怕什么事都是能做出来的，哪怕是趁着诸葛亮不注意自己带兵跑了违抗军纪都不是没可能……
“唔……这样啊……”
张飞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让诸葛亮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就算是张翼德也是能听人讲道理的。
“那既然如此，何不让军师你留下来镇守荆州，大哥肯定放心，我跟二哥也放心的！”
“呃…………”
张飞兴致冲冲的说着，直接诸葛亮脸上的笑容楞住，手上的扇子也不摇了，整个人感觉好像都僵硬了一般。
‘果然，跟张翼德讲道理就是白费功夫……’
诸葛亮心里无奈，但这事可不能任由着张飞的性子来，毕竟他可是明白主公信中真意，甚至关羽隐隐间也是明白的……
“翼德啊……吾是深得主公信任，可这荆州需要的是一员骁勇善战威名震天下的统帅，而不是吾这般文弱的书生啊……”
诸葛亮便说便看向关羽，一个劲的使眼色，那意思是让关羽赶紧出来解释解释，不然今日如果不给张飞整明白，那他这里可能就要变成废墟了。
关羽心中犹豫了半天，终归还是开了口：“三弟……不要再说了，这留守荆州的重任，便由二哥来担着，汝且随军师带兵入蜀相助大哥成大业之事！”
“二哥！这……你……”
“三弟无需多言！听二哥的话！这事便如此说定了！明日便立刻整军，待集结完毕便尽速出发，大哥那里定然是继续支援，不然不会信中言语不会如此急迫！”
关羽一把手按住张飞，他也是怕自己这个三弟性子起来不管不顾的，眼下正值关键时刻，大哥刘备那里谋夺川蜀需要支援，如果他们兄弟自当鼎力相助而不是另起麻烦……
“呼……好吧，吾便听二哥之言……”
张飞也不可能跟关羽翻脸，无奈之下只能接受了这个现实。
自己虽然能够跟着军师诸葛亮入蜀作战，但是二哥却要留下来守备荆州，心中顿时遗憾不已。
原本张飞料想的桃园三兄弟一同驰骋的场面又不能实现了，只能先用老四赵云来凑凑数了……
相比张飞的任性，稳重的关羽则是留守荆州的最佳人选，这是刘备，诸葛亮，乃至关羽自己都很清楚的一件事。
所以那封求援信上，与其说是选择一个留下来，倒不如就是在明示着让关羽留守荆南四郡，而让诸葛亮带着张飞一同入蜀做支援用途……
其实很好理解，刘备眼下的可供选择并不多，算来算去可以完全信任且有这份能力的还真就只剩下关张诸葛三人而已。
然而三人作比较，作为军师的诸葛亮自然是最先被排除的，因为其虽然有这份能力，但终归职务所属不同，士卒们更加信服的只会是关张一流。
再从关羽张飞里选一个，那就更不用说了，毛毛躁躁火爆性子的张三爷显然比不了他的二哥。
相对来说，三爷统率一部可行，但要说做一地总督统筹四郡，那可真就是有些难为他了……
所以这样比较下来，也就只剩下关羽这一个选择，刘备在信上不写明无非便是不想让自家二弟心里头有怨罢了。
如果强加这份命令于关羽的头上，就算现在不说，但眼睁睁看着别人疯狂立功，自己却只能蹲在荆州镇守，心里头难免会生出一些别样的情绪来。
毕竟谁人不想立功，武人哪个不向往战场杀敌。
此番入蜀作战相比大小战事不断，可要是留守荆州，就像张飞说的那样，感觉整个人都快要僵硬了，长时间下来恐怕连砍人都会生疏的……
但无奈啊，刘备就只有关羽可用，将来说不得黄忠魏延等人也能派上用场，但就眼下来说，真真正正能够有统治荆南四郡能力又让刘备放心的，真的就只有关羽一人。
诸葛亮亦是看出了这个问题，故而顺着主公刘备的意思，将关张两人都叫来，把信直接给他们俩让其自己做选择。
这样的话有张飞做隐形助攻，关羽自然就会主动拦下这个担子，如此一来所有的问题自然是迎刃而解。
只要益州尽早平定，只要一切都顺利，那关羽也一样会有机会上阵立功，少不了他那一份的……
留守人选既定，诸葛亮便立刻展开了部署，一方面交接荆南四郡的权力，一方面是挑选此番入蜀之人选兵卒。
有一个情况诸葛亮没有明言，那就是带来此封信的兵卒浑身是血可谓经历了千难万险才抵达荆州。
正因为收不到益州内部的消息，诸葛亮只能由此推算，主公那里的情况应当是不太妙的。
也正是因此，他才没有对关张明言，否则此二人恐怕会因为兄弟之义而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来。
不过有的时候，就算是智谋超绝算无遗策的诸葛亮，也不是每件事都猜的准确无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