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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石章鱼     医统江山txt下载     医统江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零六章【何去何从】(下)为新晋盟主齐达内的老公加更!

    李鸿翰和霍格听到胡小天的这番话也觉得新奇有趣,其实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登上九五之尊的野望,他们两人都是胸怀宏图大志之人,胡小天的这番话正合他们的胃口,不错,只要老百姓能够过上好日子,谁当皇帝又有什么关系?

    李鸿翰端起酒杯道:“好,冲着这句话,咱们喝上一杯。”

    胡小天又喝了一杯,他对自己目前的地位认识得很清楚,老爹只要在大康失势,自己就变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物,李鸿翰之所以现在没有杀掉自己,或许是想用自己为质牵制远在京城的老爹,或许他们李家还存着一丝的道义之念,在外人面前做做样子。自己不比霍格,霍格毕竟是沙迦国王子,人家背后有一个王国作为支撑,自己什么都没有。今晚的事情表明,西川李家和沙迦国之间已经达成了联盟,这样就免除了腹背受敌的危机。

    霍格道:“我从沙迦前来西川的路上,曾经遭遇多次刺杀,若非李兄派人沿途保护,只怕我根本无法安全抵达这里。李兄,我敬您一杯。”

    李鸿翰道:“沙迦和西川乃是兄弟之邦,你来西川,你的安危自当我们负责,我已查清,发动刺杀的是天机局的人,以后但凡他们敢在西川露面,我必然将之一网打尽。”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霸气侧漏。

    胡小天有些奇怪,不是说五仙教想要在中途袭击使团吗?之前那沙迦特使摩挲利还亲口说过五仙教曾经杀死了他们七名成员,联想起途中几起袭击中沙加使团毫发无损的事实,胡小天恍然大悟,五仙教十有八九和沙迦使团勾结,搞不好他们就是李家派去专程保护沙迦使团的。耳旁忽然回想起夕颜曾经对他说过的那句话——胡小天,我劝你还是多点心眼的好。不要到最后被被人卖了,还要帮人数钱。

    其实夕颜在无意有意之间已经流露出一些提示给自己,只是自己一直都没有往心里去,当时只是认定了夕颜不怀好意,却没有想到事情的复杂远远超出了自己的想像。夕颜也说过真正想杀周王的是秦雨瞳,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应该不是这样。但是秦雨瞳出身玄天馆,她跟随自己一路护送周王龙烨方来到燮州应该还有不为人知的目的。只是她抵达燮州之后马上匆匆离去,难道她已经得到了京城的消息。

    想到这种可能,胡小天心中很是不爽,倘若秦雨瞳对这场叛乱已有觉察,那么她没有漏一丝口风给自己是不是太不厚道,怎么说也是一起从青云出来的,为什么要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临别时留给自己一张人皮面具当礼物,现在看来这份礼物果然满怀深意。根本是留给自己一条逃跑的后路啊。

    霍格和李鸿翰谈笑风生,素来健谈的胡小天反倒沉默了许多,李鸿翰看出他情绪不高,关切道:“小天,你好像有些不开心啊。”

    胡小天道:“不是不开心,只是想起京城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不知我爹现在情况怎样了。”

    李鸿翰道:“胡叔叔深谋远虑,见惯风浪。这次的事情应该不会影响到他。”

    胡小天心中暗叹,改朝换代伤不到我老爹。可现在是你们李家造反,我是怕被你们李家连累。

    李鸿翰又低声道:“其实之前我已经派人去京城通风报讯,胡叔叔早就有所准备。”

    胡小天点了点头道:“多谢李大哥想得如此周到。”前些日子胡天雄来青云看望自己的时候还对此一无所知,否则肯定会透露风声给自己。胡小天几乎能够断定李鸿翰所说的一定是谎话,割据为王可不是小事,李家即便和胡家有姻亲关系。也不敢提前告知,人心隔肚皮,尤其是政治上的事情,胡不为和李天衡当初的联姻目的就是互利互惠,而现在李天衡决定自立。胡不为未必肯和他继续站在同一立场上。

    虽然仅仅是一天的时间,胡不为两鬓的头发已经斑白。他默默坐在卧室内,一旁妻子徐凤仪眼圈红红地坐在床上,双目静静盯着烛火,两人都是一言不发。

    最终还是胡不为打破了沉默,叹了口气道:“凤仪,你若是感到心中难过,就哭出声来,或许还能好过一些。”

    徐凤仪摇了摇头:“我现在哭还有用吗?”

    胡不为抿了抿嘴唇,哭解决不了问题,此次朝中的风云变幻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他虽然有所觉察,但是终究还是无能为力。

    徐凤仪咬牙切齿道:“倘若不是你权力熏心,又怎会和李家扯上关系?我们好端端的儿子偏偏要和李家那个瘫痪的女儿订亲,只是订亲倒还算了,你竟然趁着我回金陵期间,将儿子送到西川去,胡不为啊胡不为,枉你精明一世,老来竟是如此的糊涂,是你一手将儿子推入了火坑之中。”

    胡不为垂下头去,低声道:“我让他去西川,是担心朝廷的变动影响到咱们胡家,若是咱们老胡家遇到了麻烦,至少还能够保全这根独苗。”

    “你以为李天衡会善待他?过去李天衡之所以愿意和咱们结亲那是因为你是大康户部尚书,手握大康财权。现在大皇子继承皇位,太子被杀,一朝天子一朝臣,你未来会怎样还不知道,想当初皇上废黜大皇子的时候,你跟着没少说话,如今大皇子得势,未必肯放过你。此次李家公然谋反,表面上正义凛然,打着清君侧立正统的旗号,可实际上大皇子才是正统,李天衡割据西川,据西川之险,短期之内自然无忧。他若自立为王,咱们胡家对他还有什么利用的价值,我可怜的孩儿啊……”徐凤仪说到这里,心中一酸,不禁潸然泪下。

    胡不为对妻子说得这番道理早已明白,他自问机关算尽,可惜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没有料到李天衡谋反。之前将儿子送到西川,无非是想给胡家留条后路,现在看来,无异于等于亲手将儿子送入虎口。李天衡的为人他非常清楚,此人坚忍果决,做事雷厉风行,一旦决定的事情很难轻易更改,割据自立显然不是突然的决定,此前李天衡肯定经过深思熟虑,而且做足了准备。

    想起李天衡此前送给自己的那幅对联,南桥头二渡如梭,横织江中锦绣。西岸尾一塔似笔,直写天上文章。这对联如今看来真是满怀深意。江中应该指得是大康,二渡莫非指的是太子龙烨庆和大皇子龙烨霖,上联指的是这两位皇子在江中来回奔忙,可是真正可写天下文章的却是西岸尾的宝塔。如今才知道西岸值得是西川,宝塔是他李天衡。胡不为心中暗叹,李天衡胸怀异志,早有反意,自己为何如今方才悟到。

    其实这对联的下联只是胡小天无心所对,当时并没有那么多的想法。经过胡不为现在的解读就有了预言的意义,这就和古人写了错别字,到现代全都变成了通假字一样,过分解读的缘故。

    胡不为现在的局面有些进退两难,新皇即位,正是臣子争相效忠的时候,今日传来李天衡拥兵自立的消息,自己应该做得就是马上公开断绝和李天衡的关系,可现在他儿子还在李天衡的治下,不免有所顾忌,若是触怒了李天衡,以他的性情很可能会迁怒于自己的儿子。

    徐凤仪看到丈夫始终沉默不语,不由得有些焦躁:“你倒是说话啊!咱们胡家只有这一根独苗,他要是有了什么三长两短,你让我可怎么活啊!”她抽噎了一声,抹干眼泪道:“我今晚就去西川,不管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将小天平平安安地带回来。”她猛然站起身来。

    胡不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道:“凤仪,不要胡闹!”

    徐凤仪摔开他的手掌怒道:“我胡闹?不是你将儿子送到了西川,我会胡闹?你不敢去,我去!你现在就给我写一封休书,我徐凤仪一人做事一人当,无论出了什么事情都和你们胡家无关。”儿子是娘亲的心头肉,徐凤仪想到儿子在西川时刻都有性命之忧,更是如坐针毡,恨不能胁生双翅,立马就飞到儿子身边。

    胡不为道:“凤仪,小天也是我儿子,我心里一样焦急,一样担心,可是担心又有何用?我已经让胡天雄率人即刻前往西川,争取将小天救出,即便是救出他,京城他也是不能来了。我曾经的罪过大皇子,他登基之后,肯定会重用过去的那班近臣,我看周睿渊十有八九会成为当朝宰相。若是他当了宰相,我定然捞不到好处。”想起当初周睿渊被贬之时,自己曾经狠狠参了他一本,虽然出发点是因为当初周家悔婚,当时他以为周睿渊会就此销声匿迹,再无出头之日,却想不到风水轮流转,被废的大皇子龙烨霖居然成功登临皇位。所以说做人还是留三分余地的好,胡不为已经为自己昔日的所为懊恼不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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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制造恐慌】(上)

    徐凤仪听丈夫说已经派人前去营救,这才平复下来,其实她也明白,事情到了如今的地步,即便是着急也没用,现在能做得唯有耐心等待。冷静下来,想起朝廷的变动,又不禁为丈夫的命运开始担忧,她轻声道:“当家的,事情既然已经发生,怕也没有用,总之天塌下来我陪你一起扛,是死是活咱们都不用怕。”

    胡不为淡然一笑,伸出手去握住妻子的手,这些年他什么好日子没有享受过,人生有高潮就会有低谷,对于今天的局面,他早已有了心理准备,可是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的儿子,只有儿子才是他最大的牵挂。

    就在两人相对无言的时候,忽然接到下人通报,却是梁大壮从西川赶回来了。

    要说梁大壮这些天果然没敢耽搁,因为胡小天特地交代他,让他务必要尽快将这封信送到,梁大壮风雨兼程,披星戴月,一路狂奔来到京城。

    回到尚书府,甚至连一口水都没顾得上喝,就过来参见老爷夫人。

    胡不为出了房门来到隔壁书房,徐凤仪因为关心儿子的事情,也跟他一起出来。

    梁大壮早已在书房内候着了,见到他们进来,赶紧跪倒在地:“小的参见老爷、夫人,替少爷给老爷夫人磕头了。”当下梆梆梆接连磕了三个响头。

    徐凤仪道:“大壮,赶紧起来吧,小天没有跟你一起回来?”

    梁大壮起身摇了摇头道:“少爷在青云当官正威风呢,诸事繁忙,他也走不开,所以让我先回来给老爷夫人报个平安。”

    胡不为道:“只是让你回来保平安吗?”

    梁大壮这才想起最重要的事情,赶紧从衣襟内找出那封胡小天让他交给胡不为的信,不远千里跋涉而来为的就是送这封信。梁大壮也不知道这封信为何会如此重要,不过少爷既然吩咐了,他就得尽量做到,亲手将这封信送到了老爷手里,也算圆满完成了任务。

    胡不为并不急拆开那封信,和颜悦色道:“小天在青云还过得惯吗?”

    梁大壮忙不迭地点头道:“惯。好得很呢,少爷真是有本事,将青云的那帮官员全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还帮人治病,赚了不少的银子,我跟在少爷身边不知有多好。”

    听到他这样说,胡不为和徐凤仪的脸上都浮现出欣慰的笑意。

    徐凤仪又问了一些胡小天的近况,这才让梁大壮先去休息吃饭。

    梁大壮离去之后,胡不为撕开那封信。从中抽出了两张纸,一张是丹书铁券的拓片,还有一张是胡小天写得家信。胡不为先看完那封家信,然后将家信递给了妻子,自己仔细端详起那纸拓片,反反复复看了多遍,点了点头道:“这小子居然找到了丹书铁券!”

    徐凤仪听到丹书铁券四个字顿时欣喜非常,她惊喜道:“小天找到了。那岂不是意味着咱们胡家可以躲过一劫?”

    胡不为将拓片凑在烛火上烧了,摇了摇头道:“你还以为丹书铁券当真是什么免死金牌?老祖宗留下这个东西不是什么宝贝。而是一个麻烦,其实在我爹那代的时候就已经遗失了,他交给我的就是赝品。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如果新君当真想杀我,就算我拿出这样东西又有何用?他绝不会因为这件流传几代的东西而留下我的性命。只是我们若是遗失了丹书铁券。事情如果被他知道,十有八九会是死罪。”

    徐凤仪叹了口气道:“早知道就不该要这劳什子破玩意儿。”

    胡不为道:“皇上赏赐你的东西,又岂敢不要?我一直以为这丹书铁券已经遗失了,却没有想到仍然还在我们胡家自己人的手里,小天能够找到这样东西也算得上是因缘巧合了。我不担心什么丹书铁券。只要小天平安就好。”

    徐凤仪黯然点了点头。

    胡不为安慰她道:“你刚才都听大壮说了,小天如此精明能干,就算遇到什么危险也一定能够逢凶化吉。”

    徐凤仪含泪道:“不为……我们只有这一个儿子,我不求他大富大贵,只要他活着,你答应我,你一定要答应我……”

    胡不为展臂将徐凤仪揽入怀中,此时的双目也有些湿润了,他的喉结蠕动了几下,终于成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声音低沉道:“我答应你……”

    想在李鸿翰的眼皮底下逃走绝非易事,酒至半酣,胡小天站起身来:“两位哥哥,小弟失陪一下。“

    李鸿翰深邃的双目依然清朗,他虽然喝了不少的酒,可看起来没有任何的醉意,微笑道:“小天去哪里?”

    胡小天笑道:“人有三急,我突然就尿急了。”

    霍格和李鸿翰同声笑了起来,霍格摆了摆手道:“快去,回来后咱们接着喝。”

    胡小天起身出门,李鸿翰并没有出声阻止,而是静静望着胡小天的背影,不知他心中在想些什么。

    胡小天出门之后,马上就有两名侍卫如影随形。

    胡小天笑道:“两位兄弟,我去尿尿嗳,不麻烦你们了。”

    其中一人道:“李将军吩咐过,要我们寸步不离地保护公子。”

    胡小天心中暗骂,保护我?靠!监视我才对。他知道拒绝也是没用,只能任由这两人跟着。来到茅厕中,发现撒尿的时候,两人也是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来李鸿翰对自己早已产生了疑心,时刻不忘盯防自己,胡小天侧了侧身道:“两位,你们也有嗳,没必要盯着我,虽然我的长得标志俊俏了一些。”

    那两名冷面侍卫听到胡小天这样说禁不住想笑,可是又知道现在并不适合发笑,强忍笑意,脸都憋红了。

    胡小天撒完尿,紧接着打了个激灵,叹道:“爽!真是爽啊!人生快事莫过于此。”看到没有逃走的机会,只能重新返回了房间。

    当晚陪着两人喝到夜深,胡小天三分酒意装成了七分。

    在两名侍卫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李鸿翰随后上车,胡小天满嘴酒气,眯着一双眼睛,冲着李鸿翰打了个酒嗝。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李鸿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胡小天道:“李大哥……谢谢你的款待……呃……”又是一个酒嗝。

    李鸿翰向一旁侧了侧身,随手掀开了车帘,呼吸了一下外面清冷的空气,轻声道:“咱们都是自家兄弟,客气什么?”

    胡小天呵呵笑道:“大哥说得不错……咱们是自家兄弟,等以后我和……和无忧成了亲,咱们就是一家人了……你就是我的大舅子……呵呵……”

    李鸿翰也笑了起来,黑暗中一双朗目灼灼生光:“小天,我看你今天好像并不开心啊。”

    胡小天点了点头道:“有点,皇权更替,老皇帝传位给……大皇子……,我爹得罪过他……我担心他……他会报复……”

    这个理由倒也合情合理,李鸿翰道:“小天,我抓了龙烨方,你不会怪我吧?”

    胡小天笑道:“他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你妹夫,他是皇上的儿子……这种皇亲国戚怎么会把我……看在眼里……我当然和李大哥更亲近了。”

    他似乎酒意上头,伸出手臂居然勾住了李鸿翰的脖子,将脑袋枕在李鸿翰的肩头:“哥!以后我就叫你哥……你叫我妹夫好不好?”

    李鸿翰以为他是真醉了,禁不住想笑,轻轻挣脱开他的手臂道:“小天兄弟,你和我妹子还没成亲呢。”

    胡小天道:“以后啊无忧就是公主,我岂不是成了驸马……哈哈……”这货笑着笑着又把脑袋歪倒在李鸿翰的肩头,李鸿翰再想挪开他的脑袋,发现这厮已经睡了过去,发出轻微的鼾声。

    回到行宫,李鸿翰让两名侍卫将烂醉如泥的胡小天搀入房间。胡小天躺在床上,翻腾了几下,没多久就鼾声大作。

    李鸿翰望着床上的胡小天,唇角的笑意渐渐消失,他示意手下人熄灭烛火转身来到门外。

    月光如水,将行宫内的庭院映照得亮如白昼。李鸿翰来到庭院之中停下了脚步,低声道:“你们两个寸步不离地盯住他,若是出了什么差池,我唯你们是问!”

    “是!”两名侍卫同时垂首行礼。

    胡小天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事情的发展超出了他的意料之外,如果不能尽快逃走,只怕就会被胁迫前往西州。李家人将自己留下肯定不是为了要让他当女婿那么简单,他们是要利用自己这张牌,威胁老爹不得不按照他们的意思去办事。

    李鸿翰为人精明,派了两个得力手下寸步不离地盯住自己,想要在他们的眼皮底下逃走,还真是不容易。虽然秦雨瞳给自己留下了一张人皮面具,可是这里是行宫,外面戒备森严,总不能换上面具大摇大摆地走出去。

    胡小天虽然身体素质不错,可是他的武功实在稀疏平常,不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击倒外面的两名高手,直到现在他方才意识到武功的好处,如果这次能够得以逃出生天,一定要拜一位名师,好好学习一下武功,不求打遍天下无敌手,至少也要有在落难时逃出生天的本事。

    胡小天掏出了安德全给他的暴雨梨花针,这玩意儿一直没舍得用。不过即便是暴雨梨花针威力无穷,能够成功放到门外的两名侍卫,可还有其他侍卫驻守,仍然无法保证逃出行宫。胡小天思来想去,唯有一个办法了。(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七章【制造恐慌】(下)

    胡小天的办法就是装病,他的演技虽然不错,可是真要是达到以假乱真的效果还差些火候,很容易被有经验的郎中识破。幸好他随身的物品之中,还有一些泻药,倘若不是逼不得已,他也不会主动服用泻药。服用泻药之后,没过多久就起到了效果,胡小天开始上吐下泻。

    本来两名侍卫还以为他使诈,可是看到他的情况不像作伪,赶紧去请示李鸿翰,李鸿翰听闻胡小天突然发病,第一反应也是这厮装病,可听侍卫说胡小天的确是病了,现在仍然在茅厕中蹲着呢,拉得只剩下半条命了。

    李鸿翰赶紧让人去请郎中。

    侍卫们深更半夜从附近请来了一位郎中,那郎中看到胡小天面色蜡黄,有气无力,让胡小天伸出舌头看了看舌苔,再为他诊脉。

    胡小天虚弱道:“我可能是吃坏了肚子,不妨事,休息休息就好。”

    李鸿翰道:“今晚咱们是一起吃饭,怎么我没有事情?”

    那郎中道:“你仔细想想,最近还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又或是遇到到什么异常的事情。”

    胡小天皱着眉头,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想了好一会儿,恍然大悟般道:“我只是喝了一些水……其他的事情我记不起来了……”他指了指床头的水碗。

    那郎中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却见碗内还剩半碗水,里面还飘着几粒老鼠屎。这几粒老鼠屎是胡小天从墙角处捡到的,也成为他装病的道具之一。

    李鸿翰看得真切:“原来是老鼠屎,可能你喝了不干净的水所以才生病。”

    胡小天骇然道:“老鼠屎……我莫不是染上了鼠疫?”

    几人听到鼠疫两个字顿时为之色变,七十年前,燮州曾经发生过鼠疫。当时整个燮州城内的居民几乎死绝,横死遍野,满目疮痍,后来多亏了朝廷派遣医官方才控制住疫情,直到现在燮州当地人仍然谈鼠色变。

    那郎中也有些害怕,向后退了一步。胡小天却一把将他抓住:“大夫,我是不是鼠疫……”话没说完,刚刚喝完的水喷了出来,喷了那郎中一身。郎中吓得脸色都变了,慌忙挣脱开胡小天的手向外走去。

    李鸿翰趁机跟了出去,来到门外,看到那郎中已经将长袍脱了扔到了一边,李鸿翰不由得怒道:“让你过来治病,怎地吓成了这个样子?”

    那郎中吓得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李将军。我只是一个普通的郎中,才疏学浅,实在看不出那位公子所得的是什么病,将军还是另请高明吧。”

    李鸿翰道:“这燮州城内,何人医术最为高明?”

    “当推西川神医周文举先生。”

    胡小天故意引导众人的注意力,让大家怀疑自己得的是鼠疫,他来西川之后不久就听说燮州七十年前发生鼠疫的事情,知道西川百姓多半对此心有余悸。这个谎话果然奏效,没花费太大的功夫就将那郎中下走。连李鸿翰都躲开了,虽然胡小天是否得了鼠疫尚且不能确定,但是碗里面的老鼠屎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胡小天的这种方法就是心理暗示,本来大家都没这么想,可是在被他引导后,所有人都怀疑胡小天可能得了鼠疫。

    没有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冒险。所以那郎中才会吓得落荒而逃。李鸿翰在得悉胡小天有染上鼠疫的可能之后,也马上退避三舍,犯不着为胡小天冒险,更何况他原本就只想拿胡小天当要挟胡不为的棋子。

    负责看守胡小天的两名侍卫无法离开,职责所在必须要在门外守着。两人不知从哪儿弄来了两块白布蒙住了口鼻,虽然没什么用处,可多一层防护毕竟多一层心安。

    三更时分,西川神医周文举被从家里请了过来,今日沙迦使团入城之后,整个燮州城变得戒备森严,空气显得异常紧张。旁观者清当局者迷,反倒是身在燮州的老百姓搞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周文举今晚也是一直未能入眠,日间听说了一些小道消息,搞得他心情烦乱,正准备等到天亮之后前往杨道全那里问个究竟。他对杨道全有救命之恩,料想杨道全会对自己坦诚相告。

    半夜的时候,杨道全派人来请周文举,只是说有重要病人要看,也没有说明生病的是谁。

    周文举坐车来到天府行宫的时候已经明白生病的肯定是某位重要人物,他让周兴拎着药箱,自己随后下车。

    跟随侍卫来到西侧的院落内,发现守门的两名侍卫全都用白布蒙住了口鼻,周文举马上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也从药箱中取出口罩,这种口罩还是在青云县的时候胡小天教给他做的,用起来要比用面巾蒙住口鼻的效果好得多。

    两名侍卫指了指房内,周文举示意周兴在外面等着,倘若病人患得是传染病,越少人进去传染的机会就越少。

    周文举推门走了进去,借着烛光向床上的病人望去,当他看清病人的容貌之时,整个人顿时愣在那里,周文举万万想不到胡小天会出现在这里,更加想不到这位在他心目中医术近乎神话的年轻医者竟然生病了。

    胡小天装病,并引导众人怀疑他得的是鼠疫,一是为了吓退众人,让所有人对他退避三舍,还有一个用意就是想引周文举前来为他诊病,周文举人在燮州,有西川第一神医之称,普通郎中解决不了的问题,十有八九会想到此人。胡小天相信自己至少在目前还有些利用价值,李鸿翰这位大舅子不可能对自己不闻不问任由他自生自灭。当然他对这件事并没有确然的把握,可现在还算是天从人愿,他们果然将周文举请来了。

    看到周文举当真被请了过来,胡小天虽然心中那早有期待,仍然是喜出望外,虽然欣喜,可胡小天毕竟还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他和周文举虽然是患难之交,可是他更知道周文举和杨道全的关系非比寻常。更何况个人的交情在政治立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假如周文举也支持西川李家,又或者早已成为叛军中的一员,只怕自己想要从他这里寻求帮助的想法唯有落空。

    可事到如今,胡小天已经没有了更好的选择,唯有冒险一试了。

    周文举惊声道:“胡大人,您何时到的燮州,怎会如此?你因何病得如此厉害?”他扯下口罩,来到床边坐下。

    胡小天淡然笑道:“人吃五谷杂粮,谁会不生病?”

    周文举道:“胡大人生得什么病?”在他看来,胡小天医术高超,自然知道他自己得的是什么病。

    胡小天道:“医者不自医,劳烦周先生为我诊脉。”

    周文举点了点头,让胡小天将手腕放床榻之上,手指缓缓落在胡小天的脉门之上,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周文举缓缓抚了抚胡须,低声道:“只是寻常的腹泻罢了。”胡小天的体温和脉相虽然有些异常,但是绝不严重。

    胡小天道:“他们都说我得了鼠疫。”

    周文举微笑道:“胡大人应该清楚自己的病情。”

    胡小天道:“周先生,外面情况如何?”

    周文举抿了抿嘴唇道:“流言四起,我也分辨不出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胡大人因何来到燮州?”

    胡小天道:“护送周王和沙迦使团前来。”

    周文举眉峰一动。

    胡小天忽然反手将周文举的手腕握住,低声道:“周先生听说了什么?”

    周文举道:“听说陛下将皇位传给了大皇子,又听说李大帅拥兵自立,今日这燮州城内人心惶惶,只是没有官方的消息,谁也不敢确定。”

    胡小天道:“若是传言属实,周先生将何去何从?”

    周文举抿了抿嘴唇道:“周某乃一介布衣,虽然不问世事,但周某知道我乃是大康子民,忠君爱国的道理连贩夫走卒都知道,我焉能不知,倘若传言属实,周某绝不在西川逗留。”他这番话说得斩钉截铁,毫不犹豫。

    胡小天始终关注着周文举的表情,从他的表情推测到周文举这番话绝无虚言,他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周先生救我!”

    虽然明知房门已经关闭,周文举仍然下意识地向后看了看,低声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小天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李氏拥兵自立,周王也已经被他们软禁起来,我也是身陷囹圄无法脱身。”

    周文举听胡小天说完,顿时惊得目瞪口呆,颤声道:“他怎会如此?李帅过去一直忠君报国,怎会突然就反了大康,胡大人你这消息可否确实?”

    胡小天道:“我何须骗你。”他将自己此次护送周王和沙迦使团前来燮州的经历说了一遍,又将抵达燮州之后的遭遇说明。周文举听完,心中再无疑虑,李天衡之所以选择反叛大康,一是因为太子被杀,二是为了自保。可无论他出于怎样的目的,在正义之士看来,李天衡都是叛逆,罪不容赦,这样的行径为天下人所不齿。周文举性情刚直,对忠孝节悌最为看重,听说李氏果然造反,顿时义愤填膺。他愤愤然道:“李天衡割据为王,叛乱朝廷,祸害大康,人人得而诛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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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舍身相救】(上)

    胡小天知道周文举的身上有不少书呆子的特点,若是这种人犯了脾气最容易钻牛角尖,他钻牛角尖不怕,怕的是把自己也给连累了。胡小天慌忙提醒周文举道:“周先生,男人大丈夫能伸能屈,虽然李氏自立,但西川毕竟是他们的势力范围,我等说话做事还必须要小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务之急是离开这里,将他们谋反的事情尽快通报给朝廷。”

    周文举经胡小天提醒,方才意识到胡小天如今还处于被软禁之中,之所以说了那么多的内幕给自己,一是因为相信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想请自己帮忙,将他救出虎口。周文举道:“胡大人想我怎么做?”

    胡小天低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他刚刚已经成功引起了周围人的怀疑,这帮人怀疑他得了鼠疫的同时也产生了恐惧心理,现在只缺少一个权威的论断,只要周文举说他很可能染上了鼠疫,恐怕包括李鸿翰在内的所有人会对自己避之不及,更不用说带他前往西州了。

    周文举和胡小天商量之后,离开了门外,仍然是带着口罩,走到庭院之中方才将口罩摘下。两名负责值守的侍卫凑上来询问胡小天的病情。

    周文举叹了口气道:“十有八九是鼠疫了,他喝了被老鼠屎混入的水所以致病。”

    两名侍卫听得内心发虚,他们对周文举的医术闻名已久,既然周文举都这么说,这件事应该错不了。其中一人道:“周先生,我听说鼠疫特别厉害,只要跟他接触过的人都会患病。”

    周文举道:“现在还无法断定,还是留在这里观察几日。再做定论。”

    一个声音从远处响起:“周先生仍然无法确定诊断吗?”却是李鸿翰去而复返。

    周文举向李鸿翰施礼道:“李将军,我刚刚去房间为他诊治,从他的症状和那碗水来看,很多方面都符合鼠疫的特征,只是咱们西川,鼠疫已经销声匿迹了七十年。疫情没那么容易死灰复燃,我看还是先将他留在行宫内,我每日替他诊治,过几天就能够确定病情。”这番话都是胡小天让他如此说的,假如周文举一口咬定胡小天得的就是鼠疫,那么李鸿翰未必肯信。胡小天和李鸿翰虽然接触的时间很短,但是能够看出此人性情多疑。故而让周文举将事情说得模棱两可,又说要留在行宫内观察。这样一来,李鸿翰反倒没有疑心了。

    李鸿翰道:“周先生。如果他得的真是鼠疫,那么应该如何做?”

    周文举道:“倘若他真得了鼠疫,必须要将整座行宫隔离起来,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必须留在此地隔离观察,不可让任何人离开这里,这也是为了避免疫情扩散的必然措施。”

    李鸿翰点了点头,他根本想不到会突然遇到这种事,想了想道:“周先生。那就有劳你了。”

    周文举道:“李将军如果没有其他的吩咐,我先回去准备配药了。”

    李鸿翰道:“去吧!”

    周文举离去之后。那两名侍卫马上来到李鸿翰的身边。

    李鸿翰道:“严周,我天亮后便陪着沙迦使团返回西州,这边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严周是他的亲信手下,也是负责盯防胡小天的两名武士之一。严周拱手接令,心中却忐忑不已,想不到这种高风险的苦差事落在了他的身上。严周低声求教道:“将军。如果胡大人得的是鼠疫怎么办?”

    李鸿翰淡然笑道:“哪有那么多的鼠疫,你刚刚不是听周先生说了,现在还无法确定,要留在这里观察几日。”

    严周心中暗忖,如果不是鼠疫。你为何走得那么急?原本定在后日出发,可现在突然就要走了,你也担心胡小天染上了鼠疫,害怕传染给自己,越想越是郁闷,今次注定是要冒很大的风险了。

    李鸿翰低声道:“倘若他真得了鼠疫,就将这行宫一把火烧了,千万不可让疫情扩散,你明不明白?”

    严周心中一凛,李鸿翰的意思再明白不过,如果胡小天染上了鼠疫,那是要将他一起烧死在天府行宫之中的。事到如今,再怕也是无用,双手抱拳躬身领命。

    李鸿翰临行之前又叮嘱道:“还有,一定要严守秘密,不可将他生病的事情泄露出去,以免造成恐慌。”

    胡小天听闻李鸿翰和沙迦使团一早离去的消息,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世上不怕死的人毕竟是少数。听说自己可能得了鼠疫,无论是结拜大哥还是未来的大舅哥,一个走得比一个快,生怕被自己给传染上了,真是世态炎凉啊,结拜兄弟,同生共死,全都是屁话。

    李鸿翰带走了不少人,天府行宫除了李鸿翰的两名亲信之外,还有六名士兵驻守,虽然对胡小天的盯防仍然不见放松,但是防守范围扩大了很多,胡小天所在的院落已经无人主动靠近。

    胡小天也乐得逍遥。

    周文举在傍晚的时候方才回来,他背着药箱,进入房间内,将房门关上。

    胡小天此时精神已经恢复了许多,一骨碌从床上坐起来:“周先生,外面的情况怎样?”

    周文举道:“李鸿翰护送沙迦使团已经离去,天府行宫外还有六名士兵留守,你所在的院落外面还有两名武士,一个叫严周,一个叫赵启,两人都是李鸿翰身边的人。”

    胡小天道:“城里有什么消息?”

    周文举道:“今晨我抽时间去拜会太守杨道全,可是他没时间见我,我看燮州城内外调兵遣将,防备森严,从昨夜开始,城门各处已经限制出入,进出城门必然经过严格盘查。胡大人即便是能够离开行宫,想要出城也并不容易。”

    胡小天点了点头道:“出城之事压下不提,先想办法离开这座行宫再说。”

    周文举道:“我有一个主意,我只说你的病已经确诊,就是鼠疫,性命垂危,马上就要死了,必须要将你从这里带走,寻找荒郊野外将你焚化,兴许能够将他们骗过。”

    胡小天想了想,眼下也唯有这个办法最为可行,于是点了点头道:“这两人非常精明,瞒过他们并不容易。”

    周文举道:“我且试试看!”

    周文举将药箱放下,出门没多久就去而复返,胡小天以为他计策得逞,却见周文举摘下口罩一脸惶恐:“胡大人,大事不好了。”

    胡小天道:“何事如此惊慌?”

    周文举道:“我刚刚出门,正想向他们说起你病情垂危,命悬一线之事,正看到有人往行宫内运送干柴,还有不少油桶,想必是引火之物。”

    胡小天听他说完,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不用问那些武士已经做好了将行宫整个焚毁的准备,毫无疑问,这一切应该是李鸿翰的主意,若非他亲自下令,那帮武士是不敢擅自做出这种决定的。不过转念一想,如果真要是确诊为鼠疫,将尸体就地焚烧,并将天府行宫一并焚毁也是必要的应对手段。只是这样一来,他们想要打着鼠疫的借口顺利离开行宫的计划就完全落空了。

    胡小天短时间内陷入了一筹莫展的境地。

    周文举道:“胡大人,不如这样。”他向胡小天走近了一步,低声道:“反正我是带着口罩进来的,咱们两人身材差不多,如果你穿上我的衣服,趁着夜色离开,他们未必能够分辨得出。”

    胡小天听到周文举竟然要和自己对换位置,以这种方式帮助自己离开,马上摇头道:“此事万万不可,我岂可让先生为我冒险。”他心中明白,周文举这样做无异于拿性命来交换他的性命,用不了多久,此事必然暴露,周文举虽然有些名气,可毕竟只是一个郎中,如何担得起这样的责任。

    周文举微笑道:“胡大人不必担心,我对燮州太守杨道全有救命之恩,他欠我不少的人情,即便是他们发觉此事,我想他也不至于恩将仇报,将我杀了。”

    胡小天摇了摇头道:“我绝不让周先生为我冒险。”周文举虽然医术精深,可是在政治上的认识却肤浅得很,他哪知道这些官场中人的阴狠毒辣。

    周文举握住胡小天的手臂道:“胡大人,西川如今已经沦为虎狼之地,你若不走,他们绝对不会将你放过,胡大人之前也不顾危险前来救我,周某今日所为只是报答大人的恩情。更何况大人年轻有为,身怀绝技,若是你的一身医术就此失传那该是怎样的损失。”周文举不但是在还胡小天昔日救他的人情,更是发自内心的怜惜胡小天的才华,他真不想见到一位如此年轻的医国高手就这样死去。

    胡小天咬了咬嘴唇道:“周先生只需将他们骗进来,我有办法除掉他们两个。”

    周文举摇了摇头道:“听闻你有可能染上鼠疫,他们早已成为惊弓之鸟,除非将他们绑进来,否则他们断然是不会靠近这院落的。胡大人,时间紧迫,不能再犹豫了。”

    胡小天望着周文举,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用力抓住周文举的双手。他低声道:“可若是我离开之后,他们便烧了行宫,先生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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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舍身相救】(下)

    周文举道:“所以胡大人走得越早越好,等胡大人离开行宫之后,周某便主动投案,他们发现真相的时候已经晚了。”

    胡小天的眼眶湿润了,他用力闭上双目,脑海中浮现出爹娘的面孔,也许这是他逃出生天唯一的机会,如果他不离开西川,那么李家就会以他为质,要挟他的父亲,而朝廷也会因为胡家和李家的姻亲关系而降罪,这不仅仅关系到他,还关系到胡氏满门,只有到了生死关头,胡小天方才发现在自己的内心深处仍然对家庭抱有深深的责任感。

    可每个人都是有家庭的,胡小天整理了一下情绪,低声道:“周先生,您家人怎么办?”

    周文举淡然笑道:“大人无须担心,除了我的药僮周兴,我在西川再无亲人,来此之前,我已经将周兴打发回去了,周某这世上还有两个儿子,不过他们两个早已随同他们的娘亲回了娘家,我在这世上了无牵挂了。”

    胡小天抿了抿嘴唇,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优柔寡断的人,生死关头更容不得片刻犹豫,恭恭敬敬在周文举的面前跪下。周文举慌忙上前搀起他的双臂道:“大人万万不可!”

    胡小天坚持给周文举叩了三个响头,周文举于他有再造之恩,这三个头绝不为过,大恩不言谢,胡小天也不多言,当下和周文举两人换过衣袍,此时夜幕已经完全降临。

    胡小天背了周文举的药箱,缓步走向大门,周文举在床上躺好,低声道了句:“大人珍重!”

    胡小天鼻子一酸,两行热泪又险些滑落下来,理智告诉他现在绝不是流泪的时候。拉开房门来到院落之中。一切果然如同周文举所言,院落之中空空荡荡,那帮武士谁也不敢靠近。

    来到门外看到严周赵启两人远远站着,盯住这唯一的出口,两人的脸上也都蒙着白布。

    胡小天背着药箱主动向两人走了过去,走到中途故意咳嗽了两声。

    严周和赵启两人吓得慌忙向后退了几步。严周大声道:“周先生,您这是要走的吗?”

    胡小天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这才停下脚步。

    严周和赵启对望了一眼,严周道:“胡大人情况怎么样?”

    胡小天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背起药箱缓步向外走去。他尽量控制步伐,步履缓慢,双耳仔细倾听,觉察到两人并没有跟踪前来,这才将一颗心放下。看来鼠疫这招虚张声势果然吓怕了不少人。

    途径前院的时候,看到两名武士正在指挥三辆马车进入,马车上堆得满满的全都是干柴,放眼四顾,发现行宫内部不少的地方已经堆满干柴,显然是要准备将这里付之一炬,胡小天心中暗骂李鸿翰歹毒,老子怎么说也是你未来妹夫。你居然能想出将我毁尸灭迹,说是鼠疫。这不还没确诊吗?

    胡小天不敢耽搁,缓步出了天府行宫的大门,守门的卫兵看到他这身打扮也没有生疑,因为所有人脸上都用白布蒙住口鼻,这为胡小天的逃离创造了绝佳的条件。

    周文举带来的黑驴就栓在行宫右侧的枣树旁,胡小天上前解开黑驴的缰绳。牵着黑驴就走,却想不到那黑驴四蹄钉在地上,根本不听从他的指挥,胡小天低声骂道:“畜生,敢不听话。我将你扒皮抽筋。”

    黑驴非但没有害怕,反而江昂,江昂地叫了起来,黑驴这一叫,顿时将守门武士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胡小天临危不乱照着黑驴脑门上拍了一巴掌,又恐吓道:“再敢叫,我将你那话儿切下来炖汤吃!”

    这招出奇得灵验,不知黑驴是不是听懂了胡小天的话,顿时停下叫声,胡小天一牵缰绳,乖乖跟着他一起走了。走出行宫的范围,胡小天暗自舒了一口气,低头看那头黑驴,方才发现这黑驴居然是头母的,胡小天啐道:“你都没有,居然也怕?”

    黑驴无辜地望着胡小天,突然又江昂江昂叫了起来,胡小天心中大骇,这黑驴还真是麻烦,黑夜降临,街上行人稀少,这黑驴叫声又大,远远传了出去,非常明显。胡小天将黑驴弃去,慌忙从药箱中取出自己需要的东西,快步离开。

    因为周文举事先向他交代过,燮州城四门入夜后全都关闭,禁止出入,现在想要出城根本是不可能的,他让胡小天前往步云巷暂避,那里有一座废弃的油坊。详细的路线也已经事先绘制好。可现在和胡小天过去所处的时代无法相比,没有那么明确的路标,更没有GPS导航,偌大的燮州城,连一盏路灯都没有,入夜之后,虽然万家灯火,可是道路上却是黑漆漆一片,放眼望去大街小巷似乎全都差不多的模样,胡小天虽然路线图在手,可仍然不免弄了个晕头转向。

    胡小天一向以为自己的方向感还凑合,可这燮州城的道路实在是纷繁复杂,没转多久就迷失了方向,抬头看月亮,今夜阴云密布根本找不到月影星辰,胡小天暗叹倒霉,早知如此弄个指南针带在身上也好。

    虽然找不到周文举所说的废弃油坊,可是在这么大的燮州城找到一家藏身之地应该不难。胡小天决定改变计划,随便找一家无人之所藏身,先捱过这一夜,明天再做打算。

    他尽量避开大道,专门挑选灯光稀少的小巷,拐入前方黑暗的小巷,胡小天隐约感觉有些不对,身后隐约传来脚步声。声音虽然不大,可是仍然没有能够逃脱胡小天敏锐的耳朵。他刻意放慢了脚步,他慢下来的时候,对方也慢了下来,他加快脚步,对方也加快了脚步。

    胡小天心中一沉,知道自己十有八九被人跟踪了,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去,却见身后十多丈的地方,一名劲装武士也停下脚步站在那里,正是李鸿翰的亲信严周。

    胡小天脸上的口罩仍然没有摘掉,严周却早已将脸上的白布除去,望着前方的胡小天,他冷冷道:“周先生这是要往哪里去?”

    胡小天刻意嘶哑着喉头道:“回家!”

    严周脸上充满狐疑,缓步走向胡小天,其实在胡小天离开之时,严周就觉察到有些不对,但是出于对鼠疫的恐惧并没有敢深入院落,前往屋内探望病情,否则这件事早已揭穿,他悄悄一路跟踪而来,很快就发现这位周文举的行迹非常可疑,先是黑驴惊叫不止,等到胡小天将黑驴和药箱弃下的时候,他已经断定眼前人绝不是周文举,十有八九是胡小天利用金蝉脱壳之计逃离了行宫。

    严周右手握刀一步步走向胡小天,刀身已经抽离刀鞘半尺有余,暗夜之中,明晃晃的刀光极其炫目。

    胡小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

    严周道:“摘下面巾,让我看清你的样子。”

    胡小天叹了口气,抬起右手,将口罩摘掉。

    严周冷笑道:“胡大人,呵呵,想不到您的病好得这么快。”

    胡小天笑道:“本来就没什么大事,普通的伤风感冒而已,有劳各位兄弟费心了。”

    严周道:“胡大人不在房间里休息,来这里做什么?”

    “行宫里面实在气闷,我出来散散步。”

    严周已经来到距离胡小天三丈之处:“胡大人好大的兴致!我也喜欢散步,胡大人为什么没叫上我一起。”

    胡小天道:“我这个人自由惯了,向来喜欢独来独往,有算命先生曾经给我算过,说我这人生来命不好,谁跟我走得太近,谁就会倒霉。”

    严周呵呵大笑,又向前走了一步,握住刀柄的右手青筋绽露,一股有质无形的杀气如同大网一般向四周辐射开来,将对面的胡小天笼罩在其中。

    胡小天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得胸口透不过气来。他全神贯注地盯着严周的脚步,手中握着暴雨梨花针,对他来说只有一次死里逃生的机会,没有百分百的把握绝不出手。

    严周的目光留意到胡小天低垂的右手,整个人顿时警觉起来,低声道:“将你的左手慢慢抬起来。”

    胡小天慢慢抬起左手。

    严周道:“用右手将左手的袖口拉开!”

    胡小天无奈地摇了摇头,慢慢拉开左手的衣袖。

    严周手中的钢刀已经离鞘而出,虽然他知道胡小天不懂武功,可仍然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一个真正的武士绝不会轻视任何一位对手,只可惜严周此次的对手是胡小天,一个完全不会用常理出牌的人。

    严周虽然估计到胡小天的袖中藏着暗器,却没有料到这暗器的威力威猛如斯。

    黑色盒子露出袖口的同时,胡小天果断按下了暴雨梨花针的机括,一阵细微的破空之声传来,数百根钢针同时激发而出,严周虽然武功高强,可是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根本做不出及时的反应,他怒吼一声挥刀去挡,出刀的速度仍然赶不上钢针射击的速度,虽然挡住了一些钢针,可是仍然有大部分射入了他的体内。

    严周也绝非寻常人物,在身中这么多针的情况下,仍然向前跨出一步,扬起手中钢刀,狠狠向胡小天的胸膛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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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蒙混过关】(上)

    胡小天之所以等他靠近,就是想一击必中,没想到严周如此强悍,一轮钢针射罢居然没有将他射杀当场,慌忙又举起黑盒子,连续摁下机括,剩下的钢针全都射出,这两下全都射在了严周的脸上。虽然如此仍然无法阻止严周的全力刺杀。

    钢刀携带着严周毕生功力之,以不可匹敌之势刺在胡小天的胸口之上,胡小天吓得魂飞魄散,心中暗叫,我命休矣,刀锋触及他的胸口发出当!的一声,竟然无法刺入他的胸口分毫。胡小天这才想起是自己藏在胸口的丹书铁券在生死存亡之际救了他的性命。饶是如此胡小天仍然被刀锋传来的力量震得向后连退数步,幸亏后背靠在院墙之上,方才没有摔倒在地上。

    严周此时已经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手中钢刀再也无法前进一分,脸上密密麻布满了钢针,双目也已经被射瞎,整个人犹自站在那里不知是死是活。

    胡小天从靴筒中抽出霍格给他的短刀,小心翼翼走了过去,看到严周仍然一动不动,他深吸了一口气,壮了壮胆子,绕到严周身后,扬起短刀狠狠插入严周的后心,再度将短刀拔出来之后,严周魁梧的身躯缓缓倒在地上。

    胡小天担心他不死,伸手摸了摸他的右侧颈总动脉,确信严周已经脉息全无,这才将短刀在他身上擦净血迹重新纳入鞘中,转身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影,看来严周是一个人追踪而来,并没有带上其他的帮手。

    此地不宜久留,胡小天快步离开了现场。周文举给他的那张路线图彻底弃去不用。如周文举之前所说,燮州城内外戒备森严。走不几步就会遇到巡逻的士兵,燮州城内百姓早已闭门不出。胡小天时刻注意藏匿行踪,正在踌躇何处藏身之时,忽然发现自己身处在一片熟悉的所在。

    他感觉自己似乎到这里来过,周围的景物显得极其熟悉,小街两旁并没有几盏灯火。再往前走,经过的一处宅院大门上贴着封条。胡小天走过去看了看。仔细一想,这地方居然是丰泽街玉锦巷,贴封条的正是周睿渊的老宅。看来冥冥之中定有命数,自己居然稀里糊涂地摸到这里来了。

    远处忽然响起马蹄声,由远而近似乎朝玉锦巷的方向而来,胡小天心中骇然,若是此时被人发现,一定会将他抓起来盘问。那么之前的努力岂不是完全白费,他慌忙从围墙爬了上去,好在周家的围墙不高,胡小天并没有花费多大的力气就翻了过去。刚刚在院子中站稳脚跟,就听到一队人马从门前经过,火把将外面映照得灯火通明。

    胡小天一颗心怦怦直跳,生恐那帮人破门而入,假如此时进来搜查。肯定要将他抓个正着。还好那支巡逻的队伍并未停留,很快就从门前经过。

    胡小天长舒了一口气。这才顾得上看了看眼前的院落,紫丁香仍在,黄银翘依然盛开,只是原本整齐洁净的院落因为无人打理,而变得荒草丛生,院内的石桌椅也已经歪斜倒地。房门大敞着。多半已经损坏,显然这里在不久前曾经经历了一场浩劫。

    胡小天简单巡查了一下各个房间,周家并不大,一共只有八间房屋,大都空空荡荡。被人掠劫一空,只有西厢房内还有一张小床,胡小天摸索着在小床上坐下,两扇房门全都倒在地上,抬头向外望去,外面黑沉沉看不到任何的光线,因为担心暴露目标,胡小天不敢点燃灯火,和衣躺在小床之上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睡梦中似乎看到父母双亲向自己走来,他们全都穿着囚服,身上带着枷锁铁链,周围人不停唾骂,向他们身上投掷着烂菜叶臭鸡蛋,又看到两名凶神恶煞的刽子手拿着明晃晃的鬼头刀,阳光照射在刀身之上,光芒刺得胡小天睁不开眼,依稀看到鬼头刀举起落下,胡小天惊呼道:“不要!”他猛然坐了起来,已经是满身的冷汗。他大口大口喘息着,忽然听到外面再次传来喧嚣之声。

    胡小天慌忙走出房间,却听到有人道:“给我挨家挨户的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地方,一定要将胡小天找出来!”

    胡小天心中一惊,应该是严周的尸体被人发现,当地驻军展开了全城搜捕。只怪他刚才睡得太死,倘若再晚醒一刻,可能要在床上被人抓住了。

    胡小天四周张望,看到这院子周围全都是火炬的光芒,隔壁传来破门之声,犬吠之声,还有那家主人惊慌失措的问话声,用不了多久,就会搜查到这个院子,此时想要离开似乎已经迟了。

    房间内根本没有藏身的地方,院子中虽然有几棵树,可枝叶疏松也无法藏身,胡小天的目光最终落在院子西北角的那口井上,能够藏身的应该只有那口井了。

    胡小天毫不迟疑,快步向井口走去,在进入井口之前他的目光落在旁边的青竹上,马上想起了什么,抽出短刀,飞快地砍断一根竹子,削去两端,留存中空的竹管,然后重新来到井边。井口不大刚好可容一个人的身体经过,胡小天双腿先跨了进去,双手撑住井口,然后用力吸了一口气,松开双手落了下去,落下去的时候胡小天方才想起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倘若这口井是枯井,岂不是要摔个筋断骨折?幸好这悲摧的事情并未发生,咚!的一声,胡小天已经落在了冰冷的井水内,下坠力让他深深沉入水底,然后又缓缓浮了上去,抹去脸上的水渍,大口大口喘息着,刚一付出水面就听到大门被人推开,有人进入了院落之中,外面有人道:“搜!不可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胡小天听到沉闷的脚步声,脚步声由远及近,似乎有人向井口的方向走来,听到有人道:“这里有口井!”

    胡小天含住那根竹管重新沉入水面之下,他不知这帮人何时才会离去,所以在跳入井内之前才斩了一截竹管,利用竹管露出水面这样可以保证他长时间在水面之下自由呼吸。

    有两名士兵拿着火把向下面望去,两人看了一会儿,仍然看不太清,其中一人将手中的火炬直接扔了下去,借着火炬的亮光终于成功看到井底水面的情况,并没有看到任何人在。

    胡小天看到头顶火光落了下来,浸入水中之后瞬间熄灭,井底弥散出一股烟雾,烟雾经由竹管吸了进去,胡小天强忍住咳嗽的欲望,胸口在水下不停起伏,感觉自己的肺部都要炸开似的。

    还好那两人转身走了,胡小天看到头顶火光消失,这才探出头去。他不敢咳嗽,一张面孔已经憋得通红,身上被井水浸泡得冰冷异常,几乎快要丧失了知觉。

    胡小天本以为那帮人会就此离开,却没有想到那两人又去而复返。这次两人手中并没有拿着火把,换成了弓箭,两人同时拉开弓弦,瞄准井内连续射了几箭。

    胡小天在他们射箭之前已经沉入水面之下,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胡小天显然没那么好命,仍然有一支羽箭射在他的左肩之上,胡小天强忍疼痛,冰冷的井水多少起到了一些镇痛的作用。

    那两人射光了手头的羽箭,转身离去,此次没有再回来。

    这帮人在周家里里外外搜了一遍,最终一无所获,这才离开。

    胡小天确信这帮人都离开之后,这才从水底探出头来,抬起右手,摸到左肩上的箭杆,幸好镞尖入肉不深,他咬了咬牙,一狠心将羽箭从肩头拔了下来,痛得他险些闭过气去。

    从怀中摸出盛有金创药的小瓷瓶,拧开之后,倒出些许敷在伤口之上。等到疼痛稍稍缓解,胡小天方才抬头观察井口的天空。

    上方的黑沉沉的天空在渐渐褪色,最终变成了灰蒙蒙的色彩,黑夜即将过去,黎明即将来临。

    借着微弱的天光望着井壁,光光滑滑无处着手。还好他有霍格送给他的那柄短刀。短刀刀身坚韧,足可以承受胡小天身体的重量,他先将刀锋插入井壁的边缘,然后向上一点点攀爬,因为井壁湿滑,在加上他的左肩受伤,左臂无法自如用力,足足耗去了半个时辰,方才从井内爬了上去。

    从井口爬上去的刹那,胡小天感觉整个人已经虚脱,四仰八叉地躺倒在地上,如同一个大字。一滴雨水落在他的脸上,胡小天仍然一动不动,呆呆望着上方乌沉沉的天宇,雨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从天而降,胡小天望着这场从天而降的大雨,萎靡不振的生命似乎被雨水滋润,开始一点点复苏。

    人生中有很多事情是不能等待的,胡小天不敢等待,等待下去意味着拿自己的生命冒险。昨晚搜查过后,周家的大门被重新贴上封条,也就是说这里短时间内不会有人再来搜查。可是昨晚射杀严周的事情势必惊动全城,今天燮州的防备只怕比昨天更加森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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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蒙混过关】(下)

    胡小天来到房间内,先处理了一下伤口,又从周家的衣柜之中找到了几件破旧衣服,换上之后,取出秦雨瞳留给自己的那张人皮面具,按照秦雨瞳写给自己的方法,将人皮面具覆盖在脸上,西厢应该是一个女子的闺房,从地上找到了一只铜镜,胡小天对着铜镜将面具仔细整理好,出现在镜中的是一位肤色黧黑的中年汉子,看起来饱经风霜,眼角额头已经有了不少的皱纹,完全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即便是胡小天自己也认不出此时的自己。

    确信脸上毫无破绽,这才将所有东西收拾好,救了自己性命的丹书铁券却成为了难题,现在城门处盘查森严,士兵很可能会上下搜身,如果丹书铁券被发现,那么自己也就无所遁形。可是这丹书铁券又关系到胡家一门的性命,如果留在这里苟且偷生,胡小天又心有不甘。

    趁着清晨无人,胡小天爬出了周家。走出玉锦巷的时候,看到一辆倒夜香的粪车停在那里,车主却不在车旁,胡小天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他悄悄将粪车推走,走了一段距离,回头看了看,确信车主没有跟上来,这才将丹书铁券和短刀全都扔入其中的一个粪桶之中。

    拉着粪车径直朝燮州城的西门而去,所到之处,路人纷纷闪避,胡小天心中暗乐,看来今日应该能够顺利混出城去。此时雨势渐小,路上行人多了不少,仍然有盔甲鲜明的士兵不停经过,整个燮州城内戒备森严,充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途中经过告示栏的时候,看到上面贴着一张告示,胡小天举目望去。发现告示之上画着一名男子,不看旁边的文字还真看不出画得是自己。要说这画师的画功也实在太差,拿着这张画像去追捕自己,恐怕就算自己不化妆,他们也找不出来。

    胡小天拉着粪车继续前行,经过西门大街的时候。看到一队人马经过,队伍之中一人被五花大绑坐在马车之上,正是周文举。

    周文举面带微笑,脸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惧意,胡小天看到周文举被抓,心中又是感慨又是欣慰,感慨得是周文举因为自己蒙此大难。欣慰得是周文举终究没有被李鸿翰的手下烧死在天府行宫之中。倘若胡小天有万夫莫当的武功,此时一定冲上前去将周文举解救出来,可现在他冲上去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周文举做出如此牺牲,无非是为了帮他逃走,他不可辜负周文举的一番苦心。

    此时周文举的目光朝胡小天的方向望来,他根本没有认出易容后的胡小天,只是发现那拉着粪车的中年人双目中似乎荡漾着泪光,应该是同情自己的遭遇。周文举向他微微颔首,唇角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胡小天热泪盈眶,心中默默道:“今生我胡小天但有一口气在。必报周先生大恩大德!”整理了一下心中的情绪,重新拉着粪车出发。

    燮州城各大城门守卫森严。无论进出全都要搜身盘查。

    胡小天拉着粪车随着人群来到城门前,马上就有兵丁将他拦住,一人喝道:“干什么的?”

    胡小天朝身后粪车看了一眼:“兵大爷,您说我拉着个粪车能干什么?”

    几名士兵全都捂住了鼻子,一人过来将胡小天搜身,另外一人找了根木棍在粪桶里面捅了几下。生怕里面藏人。负责搜身的那位还专门将胡小天和城门处贴着的画像仔仔细细对比了一下,发现两人并无相同之处。

    后面的人已经开始不耐烦了:“喂!挑大粪的,你快走啊,你快点走,臭死了!是不是想熏死人啊!”

    胡小天笑道:“不是我不走。几位兵大爷要搜查。”

    “送粪的有什么搜的?”

    几名士兵发现毫无可疑之处,也摆了摆手,同意给胡小天放行,胡小天慢条斯理地整理粪桶,后面的人又开始骂了。连守门士兵都忍不住了:“喂!你搞什么?让你走你还不走,是不是想我把你抓起来?”

    胡小天这才装作惶恐的样子,拉起粪车向城外走去,内心之中有种逃出牢笼的狂喜。

    沿着官道一直向前,走出了五里多路,看到前方有一条河流,方才拖着粪车下了大道,来到无人之处。胡小天将藏有丹书铁券的粪桶倒空,用布包着手捡起沾满污秽的丹书铁券和短刀,来到河岸边,用河水冲洗干净,然后重新用布包好贴身收藏。

    雨已经停了,胡小天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检查了一下肩头的箭伤,还好,恢复情况不错,换上金创药之后,回到大道上,转身看了看远处的燮州城,想起自己的一夜惊魂,胡小天不由得庆幸万分,如果没有周文举的舍身相救,只怕自己难以逃脱李氏的掌心。官道之上并没有太多行人,胡小天来到最近的市集,找到一家面摊,叫了一大碗牛肉面,饱饱吃了一顿,然后又来到马市之上买了一匹枣红马,胡小天当然没有胡佛那种相马的本领,只是看到那枣红马肌肉饱满,鬃毛油亮,应该体格不错,为枣红马添置马鞍辔头之后,牵着马儿来到当地人那里问路,往东绕过燮州城可以返回青云,往西沿着官道一直走,在蓬阴山下分为两条道路,一条绕过蓬阴山进入大康腹地,还有一条是他来时的道路,直接翻越蓬阴山,后者虽然近了一些,可是胡小天想到之前过来的时候一路惊心动魄险死还生的情景,决定还是选择大路绕过蓬阴山前往康都。

    吃饱喝足,又购置了一些途中的必须物品,方才离开了市集,有了枣红马代步,果然省力了许多,一天下来居然走了一百五十里路,随着距离燮州城越来越远,胡小天的心情也渐渐安稳了下来,其实他现在的样子根本已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用不着担心别人会认出他来。

    因为对路途不熟,胡小天天黑之前并没有赶到预定的村镇,他并不想摸黑赶路,刚巧看到路旁有一座废弃的土地庙,于是决定在土地庙中凑合一夜。

    胡小天在庙中点燃篝火,架起树枝,将水壶挂在其上,烧了点开水,用白日里集市上买来的大饼卷了咸菜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虽然集市上也有肉卖,可是现在天气炎热,携带肉类上路只怕中途就会变质。

    简单填饱了肚子,又给马儿弄了些草料,然后将土地庙门掩上,利用庙里找到的木桩将大门顶住,以免晚上有不速之客潜入。自从离开京城之后,胡小天的社会阅历也是与日俱增。

    胡小天在偏殿扫了一处干净的地方,铺好褥子躺下,一弯明月从东方的天空冉冉升起。月光如水照在胡小天的脸上,他的心中不禁感到说不出的迷惘。离开京城之前,他曾经想到过逃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后来心中的想法几经改变,他一度以为自己这一生要只为自己而活,要活得潇洒过得自在,他不会顾忌任何人的感受。可是当剧变突然发生,胡家面临生死存亡的时候,一直深埋在内心中的责任感前所未有的强大起来。他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他可以返回青云,去找慕容飞烟,去找他的结拜兄弟,依靠他们的帮助,他或许可以转危为安,再不济或许也可以占山为王,偏安一隅,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性命之忧,可是他却选择了一条更为艰难的道路。

    胡小天感觉有个声音始终在呼唤自己,引领自己前往京城,他要尽自己所有的力量去挽救胡氏家族的命运。也许要冒失去生命的危险,也许徒劳无功,但是他却知道,如果自己不去,只怕以后的生命力永远都无法面对自己,面对良心的谴责。

    夜风轻动,一片树叶在经历和夜风长久的抗争之后终于败下阵来,悠悠荡荡,最终落在胡小天的胸膛上,胡小天捡起那片叶子,用嘴巴吹了吹,他想象着自己现在的样子,无论怎么想,都想不起自己现在长着一张怎样的面孔。对了,此次能够顺利逃离燮州城,还要感谢一个人,秦雨瞳!这位玄天馆的女弟子,若非她临行前留了一张面具,自己也不能大摇大摆地出了燮州城。

    胡小天摸了摸自己的面皮,现在自己成了如假包换的二皮脸,想想还真是好笑,胡小天打了个哈欠,正准备进入梦乡,忽然听到枣红马发出一声嘶鸣,然后不安地在廊前踱步。

    胡小天霍然起身,之前的凶险经历,让他的神经变得非常敏感,对于危险的防范意识也空前强大。从篝火中抽了一根燃烧的木棍走进枣红马,看到距离枣红马不到三尺的地面上有一条青蛇昂首吐信,蓄势待发。胡小天看准时机,猛然挥动手中木棍,燃烧的那端狠狠击打在青蛇的头部,将青蛇横扫了出去,空气中弥散着一股焦臭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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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冤家路窄】(上)

    胡小天的内心突然变得紧张了起来,不由得想起护送周王前往燮州途中遭遇群蛇围攻的事情。看了看周围并没有看到其他青蛇出现,这才内心稍安。

    枣红马的情绪却依然没有平复下来,在廊前不停挪步,双目中流露出惶恐的光芒。

    胡小天来到马前,伸手抚摸它颈后的鬃毛,以此来帮助它平复情绪,一道黑影从空中俯冲而下,胡小天慌忙一仰头,那黑影贴着他的鼻尖飞掠了过去,却是一只蝙蝠,随即夜空中响起嗡嗡振翅之声,却见黑压压的一片蝙蝠飞越院墙,朝着胡小天的方向飞扑而来。

    枣红马再度嘶鸣起来,胡小天挥动手中燃烧的木棍,驱赶那群蝙蝠,就在手忙脚乱的时候,脑后忽然被一物重重弹射了一下,痛得胡小天险些惨叫起来。回头望去,却见屋檐之上坐着一位红衣少女,肌肤欺霜赛雪,眉目如画,月光之下笑靥如花,不是夕颜还有哪个?

    胡小天看清这屋顶是夕颜的时候,马上就感觉头皮一紧,也忘了刚刚的疼痛了,本以为逃出燮州城就万事大吉,却想不到这五仙教的妖女阴魂不散,居然追到这里来了。

    转念一想自己现在的样子连亲爹亲妈都不认识,夕颜又怎么会认得自己?

    再看夕颜和那晚在万府的装扮几乎相同,只是看起来比起那晚还要美艳动人。胡小天故意哑着喉咙道:“姑娘,赶紧下来,这么高摔下来可了不得。”

    夕颜笑盈盈望着胡小天:“这张面具真是不错,看来那妖女对你还真是情深义重。”

    胡小天仍然装出一脸迷惘道:“在下不明白姑娘是什么意思?”

    夕颜冷笑道:“装傻是不是?你骗得过别人,以为骗得过我吗?”

    胡小天知道行踪已经败露,叹了口气道:“我还是不明白啊。姑娘,我从未见过你,你找我作甚?”

    夕颜道:“胡小天,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她站起身,夜风吹起她的红色长裙,勾勒出她完美无瑕的轮廓。可此时胡小天的内心非但没有任何的惊艳之感,存在的却是深深的恐惧,夕颜性情喜怒无常。在青云之时胡小天尚且有把握在她的手下逃生,可是现在,胡小天却没有任何的把握。毕竟当初自己将她擒住,又打了她的耳光,夕颜装死蒙混过关,他为了以防万一还让人堆起柴堆,准备将夕颜的尸体焚化。这其中任何一件事都足以成为夕颜杀死他的理由。

    胡小天暗叹天亡我也。想不到费尽辛苦逃出了燮州城,却被这妖女尾随追踪,今日十有八九难逃她的魔爪了。

    夕颜红色的绣花鞋在屋檐上轻轻一点,娇躯旋转如同一片花瓣一般,姿态极尽优雅地落在地面上,一双美眸似笑非笑盯住了胡小天:“我的银笛呢?”

    胡小天从颈上取下了银笛朝她抛了过去。

    夕颜一伸手,将银笛接住。她柔声叹了口气道:“我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心肠毒辣的男子!”

    胡小天自知已经无法隐瞒,淡然笑道:“我和姑娘比起来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夕颜狠狠瞪了他一眼道:“这世上还有比你更加丧尽天良的男子吗?是谁在你危难之时借了五十两银子给你救急。是谁在鸿雁楼保住了你的颜面,又是谁在万府饶了你的性命?”

    胡小天平静道:“是夕颜姑娘!”

    夕颜道:“你又是如何对我?帮助那妖女害我。对我百般侮辱,最可恨的是,连我死了你都不肯放过,竟然要将我的身体给烧成灰烬,你还是不是人?”

    胡小天微笑道:“姑娘此刻不是好端端地站在我面前,好像连一根毛都没伤到嗳!”

    夕颜扬起纤纤素手。风情万种地理了理秀发,柔声道:“你想怎么死?是被万蛇吞噬,还是被蝙蝠吸干血液,又或是我用小刀一点点将你的皮肉割下来,慢慢死去呢?”她美丽绝伦。口中说着如此阴狠毒辣的话,却仍然显现出一副楚楚可怜的姿态。

    胡小天暗骂她蛇蝎心肠,依然笑眯眯道:“活得好好的,我为什么要死?”

    夕颜笑靥如花道:“因为我想让你死,不如这样,我让甜甜咬你一口,你非但不会痛苦,而且死前会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极乐世界。”她扬起左手,一条白色的小蛇出现在她的掌心,昂首吐信,蓄势待发。

    胡小天望着那根不及筷子粗的小蛇,内心骇然,虽然这白蛇很小,可能被夕颜这妖女托在掌心,想必是最厉害的杀器。

    胡小天笑道:“真要是不得不死,我宁愿被你折腾死,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夕颜姑娘不妨考虑一下成人之美。”

    夕颜幽然叹了口气,一双如秋水般清澈的明眸在胡小天的脸上审视了两下,轻声道:“我本来以为你不算讨厌,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你,可是你太没良心,我好心待你,你却屡次害我,最后还要将我送给那个废物皇子。”

    胡小天道:“天地良心……”

    “你还有良心啊?”夕颜又向胡小天靠近了一步,胡小天暗叫倒霉,早知如此就不该将暴雨梨花针全都射完,现在连最厉害的防身武器都没有了,岂能对付得了这个女魔头,夕颜的武功远超自己,她的心智也不在自己之下,现在的局面,自己已经全然落在下风。

    胡小天点了点头道:“我当然有良心,周王对你是什么心思,你自己应该清楚吧?当时那种情况下,我若是不采用一些极端的手段,又怎能保住你的完璧之身?我表面上害你,其实我心底是最关心你的一个,当时我打你那两巴掌,打在你脸上,痛在我心底,直到现在,每每想起那件事,我都心痛不已,内疚不已。”

    夕颜一脸的鄙夷,胡小天这张嘴当真是颠倒黑白,舌灿莲花,明明屡次害她,居然说成了为她着想。

    胡小天道:“你可以不相信,可是我不能不说,反正今天注定要死在你手里,不妨让我把心里话全都说出来。”

    “你说!”

    胡小天道:“这件事说来难以启齿,其实……其实我当日在环彩阁看到夕颜姑娘的倩影便念念不忘,我想这就是别人常说的一见钟情。”

    “呵呵……”夕颜冷笑。

    “鸿雁楼再见到姑娘,我对你早已情根深种,为你画像之时,我已将你的影子深深刻在我的心中,姑娘应该知道,若是对一个人没有深刻的感情,又怎能画出形神兼备的画像?正所谓极浓于情方才极浓于画。”

    夕颜发现这厮的口才好生了得,这番话居然连她也有些相信了。

    “第三次你来万府找我,虽然你待我如此野蛮,可是即便是我被你戏弄,心中非但没有任何羞恼之感,反而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那时候我就知道,我已经爱上了你,情根深种,不能自拔!”

    夕颜咬了咬樱唇,俏脸有些发烧,这厮实在是不要脸到了极点,这种话居然也能够说出来,用厚颜无耻这四个字都不足以形容。夕颜道:“说完了没有?”

    “没有!我还有话说。”

    夕颜讥讽道:“你的话还真是不少,看来若是听你说完,恐怕这辈子都要过去了。”

    胡小天深情款款道:“能跟你这样说上一辈子的话我也不会腻!”这种话连胡小天自己都觉得肉麻,可跟性命相比肉麻算个毛线?对付夕颜这个智慧超群的妖女,必须寻找她的弱点,斗武功,玩心机估计他的胜面都不大,唯有用自己的长处攻击夕颜的短处,夕颜虽然风情万种,可在感情上应该没什么经历,所以胡小天才突出奇兵,老子对你一往情深,你总不忍心杀一个对你这么痴情的人。

    果不其然,夕颜应该是被他的这番深情表白所打动,手中的小白蛇已经消失不见。

    胡小天道:“我对你痴心一片,今日能把这番话全都说出来,已经心满意足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他闭上眼睛,仰起脖子,一副引颈就刎的样子,其实眼睛还真不敢完全闭上,从眯起的细缝里望着夕颜,老子情话说尽,你要是再不感动,就真是蛇蝎心肠了。

    夕颜的手里却多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弯刀,和天上的明月相映生辉,她轻声道:“谁知道你说得是不是真话,你骗了我这么多次,我还是将你的心剜出来看看。”她扬起手臂,挥刀向胡小天砍去。

    胡小天吓得慌忙后退了一步:“且慢!”

    夕颜的手停在半空之中:“你还有什么话说?”

    胡小天道:“你有没有良心啊?当初你在万府,其实有一名高手就潜伏在你的身后,如果不是我为你阻挡,当时你就已经死了。”

    夕颜闻言不由得一怔,其实那晚在万府她的确感觉到有种潜在的压力,当时也留意了周围的动静,并没有发现异常,如今胡小天这样说,和她的预感不谋而合,她冷笑道:“谎话连篇。”

    胡小天道:“我为何要骗你,当时那人说你是五仙教的妖女,还让我杀了你。”

    夕颜道:“你有何本事杀了我?”

    胡小天道:“他给了我一样东西,告诉我,只消我动动手指,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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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冤家路窄】(下)

    夕颜呵呵冷笑:“什么东西这样厉害?”她只当胡小天在恐吓自己。

    胡小天道:“就是这样东西。”他从衣袖中亮出了一个黑盒子对准了夕颜:“暴雨梨花针你应当听说过吧?”

    夕颜听到暴雨梨花针的名字整个人顿时花容失色,借着月光向胡小天的手中望去,他握持的那黑盒子的确是暴雨梨花针无疑。

    胡小天道:“他将这件东西交给我,让我用来对付你,可是我一直都舍不得对你下手,没想到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对我的一片深情非但无动于衷,反而要将我置于死地,丫头,你的心肠也太狠了一些。既然你不仁,休怪我不义,今儿我就要辣手摧花。”

    夕颜缓缓点了点头道:“胡小天,你以为能够射中我吗?”

    胡小天道:“能不能射中你我不清楚,不过昨晚李鸿翰手下的高手严周也没有躲过我的射杀,这针盒中还剩下两发,咱们之间的距离不到一丈,你以为自己的武功能够躲过我的两轮射击?”

    夕颜的目光变得凝重,暴雨梨花针位列天下七大暗器之一,这种暗器的制作工艺目前只有大康皇宫内部掌握,据说即便是一流高手在一丈以内的范围都难以逃脱暗器的射杀,她从未接触过这件东西,并没有把握可以在这样的距离下躲开胡小天的射杀。旋即俏脸之上浮现出一个妩媚的笑容:“胡小天,你果然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刚刚还说对我一往情深,现在居然拿着这件凶器对我,你还是不是人?”

    胡小天道:“这正是我对你情深意重的表现,如果你执意要杀我。我只能先将你杀了,然后我在你的身边自杀,虽然咱们今生无缘成为夫妻,到了黄泉我也愿意与你同行。”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在夕颜眼中却是虚伪之极。

    夕颜向前走了一步,胡小天道:“站住!再敢往前走一步。我便射了!”

    夕颜格格娇笑道:“你想射便射嘛,东西在你手里,跟我有什么关系?”

    呃……胡小天怎么感觉此情此境非但不像威胁,居然还有点像调情,难道我的威慑力天生不足,仰或是我的气质带着纯天然的猥琐?胡小天道:“别逼我射!”

    “逼你又怎样?”夕颜又向前一步,胡小天退了一步:“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夕颜道:“空盒子吧?胡小天,你居然拿一个空盒子来唬我?”

    胡小天强装镇定:“对啊,空盒子。有种你再走一步试试,我就射死你!”

    夕颜扬起手中弯刀,再度摆出进攻的架势。胡小天又道:“且慢!”

    夕颜从他的表现已经看出这厮底气不足,冷笑道:“胡小天,你还想玩什么花样?”

    胡小天叹了口气道:“看来我对你不出绝招是不行了!”

    “你有什么本事,只管全都拿出来,我等着看呢。”

    胡小天撩起长袍,突然将束腰的裤带扯了下来。这货的裤子刷的一下落在了地上,露出两条健壮的大腿。随之落下的还有一只绣花鞋。正是夕颜遗失的那只,却是之前在前往燮州途中被他捡到的。

    夕颜如同踩到了老鼠一般,大声尖叫起来,双手第一时间蒙住了眼睛,接连向后退了数步。

    胡小天笑道:“你别怕,我还穿着底裤呢。有道是赤条条来去无牵挂,我生下来是光溜溜的,既然要死了,也要光溜溜的走,我把衣服脱光。你只管来杀我,男人大丈夫,该死该活鸟朝上,死在你手里,我今生无憾!”

    夕颜蒙着眼睛道:“混账东西,你赶紧把裤子穿上。”

    胡小天道:“穿上也是死,不穿还是死,我还是这样走得清爽。”这货边说边脱,浑身上下,只剩下一个大裤衩了。如果不是为了保命,这货也不会采用这样节操丧尽的方法,忽然发现,这一招还是蛮灵验的,至少夕颜连头都不敢抬了。

    夕颜跺了跺脚,啐道:“胡小天,你是我见过最不要脸的人!”娇躯一拧宛如一朵红云一般冉冉升起,再看的时候,她已经飘出了土地庙外,银铃般的声音仍然在夜空中回荡:“你脱得那么干净,是不是想喂蝙蝠啊……”

    扑啦啦,蝙蝠拍动着翅膀从四面八方蜂拥而来,胡小天吓得抱头鼠窜,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冲到土地庙的后院一头就扎进了臭水塘里面。

    直到憋不住气,胡小天方才从臭水塘中冒出头来,发现蝙蝠群早已散去,举目四望,也看不到夕颜的身影,他仍然不敢从水塘中出来,在里面躲了半个时辰,确信仍然没有动静,这才小心翼翼地爬了上来。

    来到前院,看到那匹枣红马瘫倒在地上,早已死去多时,身上的血液业已被蝙蝠吸干,望着枣红马死去的惨状,胡小天不寒而栗,夕颜这妖女果然够狠,可回头想想,她应该不是真心想杀自己,不然就算自己有十条性命也早已死在她手中了。

    胡小天从地上捡起自己的随身物品,无论是丹书铁券还是安德全送给他的乌木令牌又或是霍格结拜时送给他的短刀都在,甚至连夕颜的那只绣花鞋也没有带走。唯有他脱掉的那身衣服不翼而飞。不用问,肯定是夕颜顺手将他的衣服全都给带走了。

    胡小天暗叫倒霉,总不能穿着个大裤衩上路,在破庙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破旧的经幡,围在腰间,上面赫然印着慈悲两个大字,胡小天暗叹,慈悲?老子是悲惨至极好不好!

    直到第二天胡小天方才发现,夕颜不仅仅将他的衣服给带走,还顺手将他身上不多的那点盘缠全都给收缴了,于是胡小天一夜之间变得身无分文。围着经幡,精赤着上身,光着脚板,拎着破布包裹的丹书铁券继续上路。

    胡小天开始还感觉有些不好意思,可越走越是坦然,发现途中像他这种形象的不在少数,本以为标新立异,可真正走入官道之后方才发现这样的形象实则泯然众人矣。

    走了三天方才遇到村庄,胡小天趁着村民不备,偷了身别人晾晒的衣服,总算有了点人样。脚底板已经磨出了血泡,每走一步都是钻心般的疼痛。这位养尊处优的尚书公子总算感受到了何谓人间苦旅。

    如果指望着步行前往京城,恐怕他到地方黄花菜都凉了,必须要弄一匹好马方才能够尽快赶回康都,走了这些天仍然没有走出西川的范围,找当地官府求助也不现实。因为被夕颜洗劫一空,胡小天目前身上最值钱的就是那柄短刀了,其实丹书铁券应该更值钱一些,可全指着那块铁板救命,轻易是不能卖的。

    当地名为河清镇,镇子虽然不小,可是并没有一家当铺,胡小天无奈只能效仿杨志卖刀,弄了个跟草标儿插在刀柄之上当街叫卖。

    不过胡小天很快就意识到,这种短刀在当地并没有什么市场,他在集市上蹲了快一个上午,居然少有人过来询问,临近正午的时候,一位中年大妈过来了:“小伙子,这刀多少钱呢?”

    “一百两银子。”胡小天真没舍得要,不说别的,单单是刀鞘上镶得宝石也得价值千金,可胡小天多了个心眼,把刀鞘藏起来了,这种乡下集市好东西也卖不上价。

    “切!抢钱啊你?这么小的刀,又不能切菜,又不能剁肉,最多拿来削削水果,居然要一百两,想钱想疯了!”大妈数落着胡小天离开,走的时候不忘留给他几个鄙视的眼神。

    胡小天知道这世上识货的人总是少数,继续叫卖,九月的天,太阳仍然很热辣,胡小天叫到口干舌燥仍然无人问津,这货真正有些失望了,看来这河清镇不是什么卖刀的地方,只能继续他的苦旅,步行到大点的城池再寻找买主。

    胡小天正准备收摊走人的时候,一帮流里流气的泼皮围了上来,为首一人肥头大耳,满脸横肉,腆着大肚子来到胡小天面前:“喂!你卖刀啊?”

    胡小天一眼就看出这帮人不是什么好鸟,摇了摇头道:“不卖,我是过路的!”他起身想走,不意被几人拦住去路,那胖子伸手搭在胡小天的肩膀上:“这位兄弟,别急着走嘛,刀给我看看。”

    胡小天手中的短刀还没来得及收起,紧握在手中,向他扬了扬道:“我这刀不卖!”

    “呵呵,兄弟,我可盯你半天了,刚刚你蹲在这里卖刀,怎么遇到我真心想买的,你又不买了?是不是觉得我没钱?弟兄们告诉他我是谁?”

    几人同时道:“这是我们大哥,打遍河清镇无敌手的铜头铁臂毛三哥!”

    胡小天心说毛你妈个头,这种街头混混老子见多了,都他妈是欺行霸市的无赖,胡小天身在异乡也不想得罪几人,他抱了抱拳道:“几位大哥,在下路过此地,叨扰之处还望海涵,我有急事先走一步了。”胡小天再次想溜。

    那个号称铜头铁臂的毛三一把将他的手臂给拽住:“把刀拿给我看看。”

    胡小天道:“大哥真心想看,付给我一百两银子,这刀拿回去想怎么看就怎么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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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卖身葬父】(上)

    “哟嗬!有点意思,你小子也不打听打听,在这河清镇上,谁在集市上摆摊卖货不得给我交点银子,居然还敢找我要钱,我看你是个外乡人,不懂规矩,今儿就不怪你了,刀留下,人可以走,我保证为难你。”

    胡小天心中这个郁闷啊,老子卖了半天刀,生意没做成,你早不过来,晚不过来,偏偏等我要走的时候过来,根本就是蓄意想要敲诈我,真以为虎落平阳被犬欺啊!他看了看对方,加上毛三在内一共有四个,虽然胡小天武功不济,可多少也承蒙慕容飞烟指点过一些招式,对付这些泼皮无赖应该还有些胜算。更何况他这柄短刀削铁如泥,真打起来他也不怕。胡小天道:“这位大哥,谁都有落难的时候,四海之内皆兄弟,还望几位高抬贵手放兄弟一条路走,真要是把兄弟逼到绝路上,大家都不好看。”

    毛三呵呵笑了起来,他向周围几人道:“哥几个,听到没?他威胁我,威胁我嗳!”

    胡小天也跟着笑了起来:“这位大哥,你们人多势众,我哪敢威胁你,我这人从来都是敢干敢说……”话音未落,已经扬起左拳狠狠痛击在毛三的下颌之上,胡小天脑子里幻想着一拳击倒对方的情景,可事与愿违,毛三头大脖子粗,胡小天的全力出击打得他只是脑袋向后仰了一下,并没有摔到。

    胡小天应变奇快,第二击已经跟上,膝盖狠狠顶中毛三的下阴,这下终于奏效,毛三惨叫一声,松开胡小天的手臂。双手捂住裤裆蹲了下去。他的三名同伴见状慌忙围了上去。

    胡小天已经夺路而出,握着短刀向集市外一路狂奔。换成过去,胡小天绝不会因为一柄短刀招惹这么大的麻烦,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他当然懂,可是这柄短刀已经是他身上最为贵重的物品,他寄希望于卖掉短刀换取银两。从而凑够返程用的盘缠,添置马匹,也只有这样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返回京城。可以说现在这把短刀已经成了挽救胡氏一门的关键。

    狂奔之时,脚底血泡摩擦得疼痛钻心,可人到了绝境的时候,忍耐力就会前所未有的强大,胡小天的潜力已经完全被激发而起,他以惊人的速度摔开四名无赖,毛三在这一带欺行霸市。同党远不止这三个,没过多长时间,他的同伴就从前方包抄而来,胡小天看到前方道路挡,只能转身向右逃去。往右跑了不久就是马市,马市规模很小,只有两三家马棚,冲出马市前方已经没有藏身之地。耳边听到毛三那帮人的呼喝之声。胡小天看到前方只有一个孩童跪在那里,地上放着一张破席。席子下面不知盖着什么,胡小天慌不择路,来到那孩童身边,低声道:“小兄弟,江湖救急!”直接掀开破席就躺了进去。

    躺下去方才发现席子下面还躺着一个,胡小天低声道:“借光借光……”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身体。方才发现那人竟然早已死去多时,胡小天此惊非同小可,此时方才忆起那小孩子头上插着一个草标儿,应该是卖身葬父,胡小天惊得差点没一下坐起来。

    这时候毛三那帮人已经追到。却听那小孩子凄凄惨惨哭道:“爹啊!娘啊,你们死得好惨……”

    毛三捂着裤裆赶到这里发现胡小天已经不知所踪,他望着那小孩子道:“小子,有没有看到一个黑脸汉子从这边逃走?”

    那小孩子带着哭腔道:“大爷,你们可怜可怜我吧,帮我把爹娘葬了,我会做牛做马服侍你们一辈子。”

    毛三哼了一声:“滚一边儿去,妈的,弄两个死人摆这里,我觉得今天这么晦气,赶紧滚远点,让老子看到你,我把你也弄死。”其余几名泼皮也没有找到胡小天,一个个失望而返,毛三骂咧咧转身回去,来到那小孩身前,抬脚在尸体上踢了一脚。

    想不到他的举动激怒了那小孩,不顾一切冲了上去:“你侮辱我爹,我跟你拼了!”他抱住毛三的大腿狠狠就是一口,咬得毛三嗷!的一声惨叫,扬起蒲扇大小的手掌照着那孩子脸上就是一巴掌,打得那男孩半边面孔都肿了起来。

    周围路人看到如此情景,虽然心中同情可是一个个也是敢怒不敢言,纷纷躲开,当地人谁都知道毛三的厉害,不敢招惹他们。

    胡小天听到此情此境,心中再也按捺不住愤怒,看到毛三的大脚移动到自己面前,扬起手中的短刀狠狠插了下去,这柄短刀乃是霍格所赠的利器,本来就削铁如泥,再加上胡小天全力挥出,手起刀落将毛三的大脚穿了个透心凉。

    毛三哪能料到这地上的死尸会突然爬起来,还以为是诈尸,吓得魂飞魄散,他的那帮同伴也被吓得四散而逃,等看清是胡小天之后,方才重新聚拢过来。

    胡小天已经拔出短刀,刀尖抵住毛三的脖子,冷笑道:“你这个畜生,居然对一个小孩子下手,还有没有人性?”

    毛三惨叫道:“兄弟们上,给我砍他……”话音未落,胡小天搂住他的脖子,一刀插在他的肩头,毛三痛得又是一声杀猪般的惨叫,此时已经彻底胆寒了,颤声道:“这位大哥……我……毛三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手下留情。”

    胡小天呵呵冷笑道:“现在知道怕了?可惜已经晚了。”他向那名小男孩道:“小弟弟,到我这边来。”生怕毛三的同伙将这孩子拿住用来要挟自己。

    毛三道:“你想怎样……你到底想怎样?”

    胡小天道:“让你的兄弟去给我找一辆马车,现在就去。”

    毛三慌忙摆了摆手,马市就在一边,没过多久,那帮泼皮就牵来了一辆马车,胡小天让他们将地上的尸体抬上马车,然后又道:“你们所有人都面朝墙站着,把裤子脱了!”

    那帮泼皮稍一犹豫胡小天又在毛三的肩头插了一刀,毛三吓得破口大骂:“快……快按照大哥说的做,难道你们真想害死我吗……”

    一帮泼皮将裤子脱掉,胡小天让他们逐一扔了过来,那小男孩跑过去将裤子全都捡了起来,胡小天让他先上车,然后押着毛三跟他们一起上了马车。

    那小男孩抓住马缰,一声呼喝,马车向镇外狂奔而去。一直跑出镇外十里,来到无人的田野,胡小天方才让毛三下车,临走之前不忘将这厮身上的财物搜刮殆尽,居然搜出了十多两银子,还有一个金镶玉的挂件。

    望着毛三的身影在视野中成为一个小黑点,胡小天方才来到马车前,那小男孩抬起头向他看了看,两人的脸上同时露出会心的笑意。

    胡小天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那小男孩道:“我叫高远,十二岁了。”

    胡小天点了点头,转身看了看车内的尸体:“他是你爹?”一句话触及了高远的伤心事,这孩子禁不住又流出了眼泪:“嗯,我爹被人打死了。”

    胡小天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头道:“别哭,咱们现在有了银子,等到了前面镇上,买具棺材,好好将你爹安葬了。”

    胡小天说到做到,在经过的集镇买了一口薄棺帮助高远将他父亲安葬,抢来的挂件居然在当铺卖了一个好价钱,换了足足七十两纹银,这也算得上是一个不小的惊喜。胡小天将手头的银子分出一半给高远,让他拿着银子去投奔亲戚,却想不到高远家里已经没什么亲戚,否则他也不会沦落街头卖身葬父。

    高远因为胡小天为他埋葬了父亲,认定这辈子都要追随胡小天身边,以报答他的大恩大德,胡小天虽然不认为这孩子欠自己什么,可是看到他聪明伶俐,又可怜这孩子孤苦无依,于是就答应了下来,毕竟此去康都路途漫漫,身边有个同伴说话也好。

    事实证明胡小天的这个决定极其英明正确,高远虽然才十二岁,可是他从小独立,跟随父亲走南闯北,江湖阅历甚至比胡小天还要丰富许多,这孩子不但聪明而且勤快,无论什么事情都抢着去做,一路之上将胡小天的衣食住行安排得妥妥当当,省去了胡小天的许多麻烦。

    说来奇怪,自从高远来到身边,胡小天的旅途顺利了许多,一路之上不停听到关于西川叛乱的消息,从听到的传言能够初步断定,大皇子龙烨霖已经正式继位,老皇帝龙宣恩退位当上了太上皇安享晚年,至于那个倒霉的太子龙烨庆被扣了一顶谋朝篡位,意图弑君的帽子,赐死于承恩府之中。李天衡的割据自立等于给龙烨庆谋反罪名增添了确凿的证据。

    新皇虽然主政,但是仍然没有正式登基,据传新皇登基之后,会天下大赦,而大赦之前,大康王朝却面临着一场重新洗牌的腥风血雨。西川李氏的谋反不但是对皇权更替的不满,同时也是一种迫于无奈的自保行为,李天衡若是不反,作为前太子龙烨庆的坚定支持者,一定会成为新君首当其冲的清除对象。(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一章【卖身葬父】(下)

    相比权倾一方的封疆大吏李天衡,身在京城的胡不为等人日子过得更加煎熬,虽然新君继位之后,并没有马上对他们有所动作,但是他们知道距离这把举起的屠刀落下已经用不了太久的时候了。

    胡不为虽然每日按时上朝,但是他只是扮演一个人肉布景。新君继位之后,果不其然,马上启用了昔日的太子太师周睿渊为左丞相,周睿渊成为首辅之后,自然成为朝内官员争相攀附的对象,胡不为虽然很想去拜会这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一品大员,但是他心中明白,昔日自己落井下石的奏本,周睿渊没那么容易忘记,即便是自己前去,也只能是自取其辱。胡氏的命运如同茫茫大海中风雨飘摇的小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被突如其来的大浪打翻。

    昔日亲密的同僚如今也已经断了联络,自从新君即位之后,他和吏部尚书史不吹就再也没有联络过,两人都在当年周睿渊被贬一事上起到过很大的作用,境遇也极其类似。现在的形势极其敏感,稍不小心就会被人扣上结党营私的帽子。

    胡天雄已经走了不少日子,可仍然没有儿子的任何消息传来。李天衡在西川割据自立已经成为事实,朝廷厉兵秣马,正准备讨伐叛军。而西川那边也传来李天衡发布的檄文,指责大皇子龙烨霖谋朝篡位,忤逆不孝,残杀手足……好像共计历数了一百零八条罪状,檄文据说还是周王龙烨方亲笔所书。

    胡不为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儿子,当初让儿子前往西川历练是他的决定。这是他为胡家准备的一条退路,认为万一形势有变,至少儿子远离政治风暴的核心,或许可以免受波及。现在看来真正变天的时候,大康境内没有任何一个角落可以避过风浪。关于儿子最近的一次消息,还是梁大壮带回来的,胡不为设想过种种可能。

    青云作为西川的一部分必然被李氏掀起的这场反叛风暴所波及,在李氏拥兵自立之前,李天衡就已经知道了胡小天的身份。所以才会托胡天雄带这副对联给自己。以李天衡的心机不会想不到这场风波带给自己的影响。胡不为甚至认为,李天衡决定反叛早已酝酿多时,倘若他真要是在乎自己这个亲家,即便是不透露给自己口风,也要事先将婚约毁去,唯有这样才可能减轻对胡氏一门的影响。而李天衡根本没有这样做,并非是他想不到,而是他根本不在意胡家的死活。

    也许儿子已经落在了李天衡的手里,胡李两家虽然有婚约在先。可是现在自己似乎已经失去了价值,新君不会重用自己,说不定还会对自己痛下杀手。胡不为悲哀地想到,如果儿子已经被李天衡控制,那么他未来的命运,和自己在未来朝中的地位有着莫大的关系,假如自己就此失势,儿子在李天衡的眼中就会失去了最后的价值。假如自己仍然能够坐稳户部尚书的位置,那么李天衡就会利用儿子作为人质来要挟自己为他做事。

    胡不为对形势看得很清楚。后者没有任何的可能。他只希望儿子能够在李天衡出手之前逃离青云,天涯海角,无论他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回到京城。其实找个普通人家的闺女,平平安安地过上一辈子未尝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人不是到了这样的逆境。又怎会有这样的感悟?

    想起儿子没心没肺的样子,胡不为的唇角不由得浮现出一丝苦笑,胡氏若是蒙难,这小子的未来又将何去何从?

    门外响起梁大壮惊慌失措的呼喊声:“老爷……老爷……大……大事不好了……”

    胡不为皱了皱眉头,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看到梁大壮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老爷外……外面来了好多士兵,将尚书府前前后后给围……围了起来……”

    胡不为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依然古井不波,其实他早就料到会有这一天的到来,平静道:“打开大门,迎接他们到来,传我的命令,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任何人不得抵抗。”

    “老爷……”

    “快去!”胡不为怒喝道。

    梁大壮这才慌慌张张去了。

    胡夫人徐凤仪此时也闻讯赶到,惊声道:“老爷,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不为抬头看了看天空,艳阳高照,天高云阔,今天的天气前所未有得好,他抚须微笑道:“该来的始终都会来!”

    徐凤仪挽住他的手臂道:“老爷,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都会和你共同进退。”

    胡不为抿了抿嘴唇,缓缓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夫人的手背,此时门外传来一声尖细的呼喝:“圣旨到!”

    身穿紫色宫服的内官监都督姬飞花在数十名御林军的陪同下鱼贯进入尚书府内。

    胡不为率领夫人和一帮胡府家人全都跪了下去。

    姬飞花徐徐展开圣旨,尖声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户部尚书胡不为身为户部官员,执掌朝廷财政,本应标榜士子,表率群臣,以身作则,垂范后世。孰料其利用职务之便,贪赃枉法,欺上瞒下,勾结剑南西川节度使李天衡,谣惑众听,密谋造反,颠覆大康,即刻革职拿交刑部,其子胡小天加入叛军,反叛朝廷,一并予以革职,待到缉拿归案,押解来京治罪,所有本籍及任所财物,并做查处,收缴国库。钦此!”

    胡不为跪在地上,内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圣旨上的这几条罪状,无论哪一条都足够诛他九族,今次是万难幸免了。

    徐凤仪含泪道:“冤枉,我们胡家几代忠良,为国操劳,鞠躬尽瘁,何尝有过造反的心事,还请公公明鉴……”

    姬飞花阴测测笑道:“有什么话你们大可去刑部去说,杂家只是过来传旨,来人!将胡不为夫妇给我锁了押往刑部!”

    徐凤仪大声道:“且慢,我们胡家有先皇所赐的丹书铁券,你们谁敢动我家老爷!”

    胡不为连连向妻子使眼色,此事万万不可说出来,说出来也只能是罪加一等,丹书铁券根本就不在尚书府内。其实他心中明白,如果新君铁了心要惩治自己,即便是拿出丹书铁券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姬飞花道:“丹书铁券,的确有这回事儿,可是我却听说,你们胡家的丹书铁券早已在大火中遗失了,胡不为,你若拿得出丹书铁券或许还可以免除一死,若是拿不出,嘿嘿……那可是罪加一等啊!”

    胡不为叹了口气道:“姬公公,您说的不错,胡家的丹书铁券早已被人盗走了。”

    “老爷!”徐凤仪热泪盈眶。

    胡不为缓缓站起身道:“君让臣死臣不能不死,相信陛下会给胡某一个清白。”

    胡不为夫妇被押上囚车,送往刑部,囚车驶出尚书府大门之时,胡不为回头望去,双目也不禁变得湿润起来,一朝天子一朝臣,新君上任,果然先将屠刀对准了他们这帮人,他并不怪罪新君心狠手辣,为官多年,他对政治的血腥残忍早就心知肚明,倘若此次顺利登上皇位的是太子龙烨庆,那么现在的大康又将是另外一番景象。怪只怪自己当初错判形势,没想到大皇子龙烨霖居然能够东山再起,成功夺得皇位。

    胡不为知道此次必死无疑,胡氏满门只怕无一幸免,他心中暗暗道:“小天,走吧,走得越远越好,永远也不要回来。”

    围观胡氏被抓的人群之中,一双眼睛已经发红,正是易容之后的胡小天,他历尽千辛万苦赶回康都,可终究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父母被囚车押走,胡小天几次都想冲出去,可是理智却告诉他,此时冲出去非但于事无补,反而会和父母一样落入官府的控制之中。

    高远跟在胡小天身边,从胡小天发红的眼圈,握紧的双拳隐约猜测到胡小天和这被抓的胡家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这孩子非常机灵,胡小天不说的事情,他从不主动去问。一旁只使用手牵了牵胡小天的手臂,小声道:“公子,咱们走吧!”

    胡小天点了点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情绪过于激动,关心则乱,如果被有心人看到自己刚才的样子,十有八九会产生疑心,于是悄悄和高远一起退出了人群,来到附近的茶摊坐下,叫了两份大碗茶,一边默默喝茶一边想着对策。从刚才听到的消息可以知道,父母双亲已经被押往刑部待审,倘若定下沟通叛贼,意图谋反的罪名,胡家肯定是要诛九族的,他手中虽然有丹书铁券,但是如果就这样冒失地找到刑部,很可能起不到应有的作用。必须要有一个拥有相当份量的人物站出来为父亲说话,这样才能发挥出丹书铁券的真正效力。

    可另一个难题摆在胡小天的面前,父亲在京城虽然有几个盟友,可是这帮拥护前太子的人现在几乎全都到了清算之期。现在这帮人的处境全都不妙,即便是目前尚未波及者,也是一个个唯恐避之不及,又怎肯为胡家出头?世态炎凉,在官场之上表现得尤为淋漓尽致。再者说胡小天对老爹的交往圈子并不熟悉,能够想起来的只有一个户部侍郎徐正英,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被父亲的事情连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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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人心不古】(上)

    户部侍郎徐正英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出门,对外宣称抱恙在身,实则是躲在家里静观朝堂的风云变化,新君上位,老皇帝退下去当了太上皇,在短暂的平和过后,大康内部隐藏的矛盾便不可避免地触发了出来,先是西川李天衡打着勤王的旗号割据自立,然后这位新任天子就开始在朝廷内部进行大规模的清洗。徐正英并不担心事情会波及到自己,他虽然是户部侍郎,正四品官阶,但是在户部只是第三把手,主管钱法堂和宝泉局。一直以来他都想和胡不为拉近关系,可是胡不为对他却始终抱着戒心,过去的遗憾现在看来未尝不是一种幸运,倘若他真得巴结上了胡不为,成为他的亲信,那么现在只怕也要被胡家的事情连累了。

    听闻胡家已经被查封,胡不为夫妇暂时羁押在刑部候审,徐正英庆幸之余也产生了些许兔死狐悲的念头,虽然目前这件事还没有牵连到自己,一旦问审流程开始,自己作为户部侍郎肯定是要前往刑部作证的,徐正英心中早已权衡利弊,墙倒众人推,胡不为这次注定难逃一死,自己就算多推他一把对事情的结果也没什么影响。

    前太子太师周睿渊如今已经被正式任命为大康左丞相,统领中书省,成为天子以下最有权势的人物。除了胡不为的案情之外,徐正英考虑最多的就是周睿渊的事情,说起来他勉强也算得上是周睿渊的门生,可现在并不是攀亲叙旧的时候。今时不同往日,周睿渊的门槛外不知排着多少人等着去争相攀附,赶着过去恐怕连队都排不上。

    徐正英虽然抱病在家,可是这两天并没有闲着,他整理了一份胡不为的罪状。这份东西不但是胡不为罪孽深重的佐证,还可以撇清自己。徐正英认为,胡不为的被抓是周睿渊的缘故,当初周睿渊为了保住大皇子龙烨霖的太子之位,在朝堂之上据理力争,以至于触怒了皇上。倘若不是他劳苦功高,只怕当时皇上就砍了他的脑袋。胡不为、史不吹之流当初拧成一股绳对周睿渊落井下石,几乎将周睿渊害死。如今周睿渊重新得势,他不可能放过这帮昔日的政敌。

    徐正英因为自己的好运气而庆幸不已,当初他不止一次地提出要在自己的两个女儿之间挑一个嫁给胡家的傻儿子,可胡不为瞧不上自己,始终对他冷眼以对,最终选择了剑南西川节度使李天衡家的瘫痪女儿。当时自己还好生羡慕了一番,胡李联手。一旦太子龙烨庆继承大统,他们两家将成为大康最有权势的人家。而事实证明,胡不为的运气没那么好,自己的运气也没那么坏。李天衡拥兵自立已经成为大康叛将,而胡不为因为和李天衡联姻而深受牵连。其实无论有没有联姻这件事,胡不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联姻只是又给他多了一个勾结反贼的罪名罢了。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官场之上千万不可以将宝全都押在一个人的身上。胡不为的事情给徐正英提了一个醒,有些时候千万不能落井下石。焉知不会十年河东转河西,焉知人家不会东山再起。当然胡不为这种例外,他这次难逃大劫,百分百是个被诛九族的下场。

    徐府官家徐福敲门进来,附在徐正英耳边低声道:“老爷,外面有一个小孩子求见。他说是您远方的亲戚。”

    徐正英皱了皱眉头,身为户部侍郎,闻名过来投奔的亲戚的确不少,他摆了摆手道:“给他二两银子打发他走。”现在这种心情下,的确不想见什么外人。

    徐福低声道:“他写了张字条让我带来。说您看了就会明白。”

    徐正英接过那张字条,却见上面写着:“上竖是狗,下垂是狼!”徐正英看到这行字不由得惊出了一身的冷汗:“人在哪里?”

    徐福道:“就在门外!”

    徐正英道:“你说小孩子?”

    徐福点了点头道:“十二三岁的小男孩,长得颇为机灵,西南口音。”

    徐正英本以为胡小天亲自登门,被吓了一跳,倘若让外人看到,还不知怎么想自己和胡家的关系,听说是个小孩子这才放下心来,沉吟片刻低声道:“徐福,你带他进来,留意一下外面,有没有人跟在他后面。”

    徐福应了一声,不多时带了一个青衣男孩走了进来,那男孩来到徐正英身边,很乖巧地给徐正英叩头道:“小的高远给徐大人请安。”

    徐正英捻着山羊须,打量着眼前的小孩子,确信自己从未见过这男孩,眯着双眼道:“你认识我吗?”

    眼前男孩正是高远,他眨了眨眼睛道:“不认识,但是我知道您是户部侍郎徐大老爷。”

    徐正英道:“你是我远房亲戚?”

    高远马上摇头道:“我哪有那个福气,是别人给我钱让我送信时候这么说的。”

    徐正英道:“什么人让你送信过来的?”

    高远道:“是个年轻男子,我也不认识他,他给了我一两银子,说让我送信来这里,只要将信送到,说徐大老爷还会重重有赏。”

    徐正英皱了皱眉头:“他还让你传什么口讯没有?”

    高远伸摊开右手伸了出去,分明是找徐正英要赏钱。

    徐正英让管家徐福给他拿了二两银子,高远喜孜孜接了过去,揣在怀里收好,又道:“他说一个时辰后在笔会的地方等您。”

    徐正英已经断定写给自己纸条的这个人是胡小天无疑,外人不可能对当天的情形知道的那么清楚。

    高远又唱了一诺道:“徐大老爷,如果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徐正英点了点头。

    望着高远矮小的身影离去,他向徐福低声道:“找人盯着那孩子,看看他究竟往哪里去。”

    “是!”

    高远离去之后,徐正英想了想,马上让人准备,先安排十名亲信家丁前往烟水阁内外去埋伏,然后又带了徐福和两名家丁前往烟水阁,他知道胡小天为人狡猾,倘若自己出现的话,恐怕那小子不会现身。从胡小天没有直接前来自己的府邸就证明这小子还是保持着相当的警觉,十有八九躲在烟水阁附近观察自己的动静,如果自己带太多人过去只怕会引起他的警觉。

    徐正英出门的时候,派去跟踪高远的家丁来报,那小孩子拿了银子之后直接去集市上吃东西,然后去看人耍猴,一直都没有离开过,没看到有人和他联络。

    徐正英这才放下心来,只要抓住胡小天,就意味着大功一件。等于自己向新君立下的投名状,想到这里,他的内心不由得一热。

    胡小天选择徐正英作为突破口纯属无奈之举,虽然徐正英过去曾经是老爹的属下,可此人擅长投机专营,趋炎附势,在胡家蒙难之时很难保证他不会落井下石,假如自己就这样冒冒然前往徐正英府上拜访,只怕他可能对自己不利。胡小天想来想去,此事一定要确保万无一失。先让高远前去送信,然后将徐正英引到烟水阁,自己仗着易容之便,刚好可以在一旁观察徐正英有无异常举动。

    徐正英也算得上老奸巨猾,他担心打草惊蛇,所以提前将人马布置在烟水阁内外,快到约定时间的时候,他带着徐福和两名家丁来到烟水阁外。徐正英并没有让家丁跟随自己上楼,示意徐福带着他们在外面等着,独自一人走上烟水阁。他是这里的常客,烟水阁老板看到他过来慌忙上前打招呼,徐正英就在五楼挑选了个靠窗的位子坐了,环视周围,并没有看到胡小天的影子。

    徐府有十二名家丁全都乔装打扮埋伏在周围,徐正英叫了一壶茶,一边品茶,一边看着外面的风景,其实他此时心中纷乱如麻,根本无心外面的景致。

    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仍然不见胡小天露面,徐正英不由得有些心急了,难道这小子察觉到有什么不对?看了看周围,埋伏在那里的家丁也都等得有些不耐烦,有几人朝徐正英的方向望来。

    徐正英扭过脸去,使了个眼色,这帮下人毕竟还是沉不住气。足足等了半个时辰,胡小天还是没有现身的迹象。

    此时邻桌的客人已经付账走人,整个五层除了他和家丁之外再没有其他人。

    徐正英不禁有些失望,估计胡小天不可能再来了,决定离去,他站起身来仍然独自离开了烟水阁。来到门外却看到一辆马车刚好从外面经过,挡住了他的去路。徐正英正准备绕过马车,走向自己的座驾,冷不防一名中年汉子贴近他的身边,手中短刀抵在徐正英的身后,低声道:“别回头,不想死的话,就老老实实上车。”

    徐正英心头骇然,身体僵在那里。

    那中年汉子正是胡小天所扮,他冷冷道:“让你的人不要跟过来,现在上车!”

    徐正英哪敢不从,他向远处的徐福大声道:“你们在原地等我,我遇到了老朋友,去去就来。”(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二章【人心不古】(下)

    那帮家丁察觉有异本想跟上来,徐正英慌忙摆了摆手,示意那群家丁留在原地,在胡小天的要挟下上了马车,两人刚一上车,驾车的高远扬鞭狠狠在马背上抽了一记:“驾!”两匹健马齐声嘶鸣,向前方狂奔而去。

    徐正英坐在马车内,心中惶恐之极,颤声道:“你是谁……”其实心中已经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胡小天呵呵笑道:“不知道我是谁你因何赴约见我?”他用短刀抵在徐正英的咽喉之上,来到徐正英对面。这会儿功夫,胡小天已经用黑布将面庞掩上,即便是易容之后,也不想徐正英看到自己的本来面目。

    徐正英颤声道:“贤侄……徐某并没有得罪之处,何苦刀剑相向?”

    马车的速度明显减缓下来,胡小天道:“你派数十名家丁里里外外设下埋伏,是不是想将我抓住向朝廷请功?”

    徐正英从声音中判断出眼前是胡小天无疑,他苦笑道:“贤侄……我怎会做那种丧尽天良的事情?之所以带家丁过来,是为了保护你。”

    “保护我?”胡小天禁不住冷笑,徐正英真是谎话连篇,这种话只怕连三岁孩子都不会相信。

    徐正英道:“贤侄,你为何还要回来,皇上下令将你们胡氏抄家,你爹你娘也已经被押往刑部候审,倘若让人知道你返回了京城,肯定会全程缉捕,你要是被人抓住岂不是麻烦。”他故作关心,希望能够减轻胡小天的敌意,促使他放下凶器。

    胡小天道:“这辆马车是不是很破,比不上你之前送我的那辆?”

    徐正英暗暗叫苦,这小子言语中暗藏机锋。分明在暗示自己过去曾经给他行贿,倘若他要是落入法网,只怕会将自己做过的事情全都抖出来。徐正英道:“贤侄,你不该以这样的方式过来见我,我那些家人以为我被劫持,必然会上报官府。用不了多长时间,京兆府的捕快就会搜遍全城,到时候只怕你想走就晚了。”他表面关心实则是威胁胡小天,要说这小子还真是胆大包天,竟然在自己十几名家丁的眼皮底下把他给劫持了出来。

    胡小天道:“我既然敢到这里来找你,就不怕被他们抓住,大不了咱们同归于尽,黄泉路上有人作伴倒也算不上寂寞。“

    徐正英心中惶恐,现在胡小天走投无路。真不排除狗急跳墙和他同归于尽的可能。徐正英道:“贤侄,你一定是误会了,我和你爹共事多年,相交莫逆,又怎么会害你,我若是害你,因何不去报告官府,反而自己亲自过来?贤侄啊贤侄。你可千万不要曲解了我的好意。”

    胡小天心中冷笑,你徐正英带了那么多人出来。还不是想抓了我去朝廷那里领赏,真要是相信你,只怕我现在已经成为阶下囚了。胡小天道:“我爹娘现在身在何处,朝廷想要将他们如何处置?”

    徐正英不敢撒谎,老老实实将胡不为夫妇现在的情况告诉了胡小天,他故意装出一副好人嘴脸。叹了口气道:“贤侄,我看这件事已经无可挽回,你还是尽快离开京城为好,真要是被官府抓住,只怕你们胡家连这根独苗也没了。”

    胡小天道:“事情还有没有转机的可能?”

    徐正英摇了摇头道:“除非皇上法外开恩。又或是新任左相周大人肯出面为你爹说情。”

    胡小天道:“若是有丹书铁券呢?”

    徐正英道:“这丹书铁券乃是先皇御赐,兴许有些作用,只是即便你拿出来,也未必能够证明是真的。”徐正英的意思很明显,皇上如果一心想杀你爹,就算你把丹书铁券拿出来,他一样可以说是假的,治你一个欺君之罪,数罪并罚,只怕比起之前的惩罚更重。

    胡小天道:“当今皇上身边,是不是有位名叫安德全的太监?“

    徐正英听胡小天这样问不禁微微一怔,他摇了摇头道:“我从未听说过,大内禁宫里面的太监也有几千个,我平日里也没机会进入内宫,焉知是否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胡小天点了点头,他扬起一个乌木令牌:“你认不认得这样东西?”

    徐正英定睛望去,却见那乌木令牌没什么特别,上半部刻着一个禁字,下方刻有云纹,背面刻着承恩两个小字。他皱了皱眉头,这令牌从未见过,不过承恩两个字倒是熟悉,他忽然想起了承恩府。承恩府乃是用来关押皇室宗亲的一处地方,当今皇上龙烨霖被废黩之时,曾经有一段时间被软禁在承恩府,难道这木牌和承恩府有关,他低声道:“可能是承恩府的东西,这木牌有什么用处,我也不清楚。”

    胡小天说了一声好,忽然扬起手狠狠砸在徐正英的颈后,徐正英眼前一黑,顿时晕了过去。

    胡小天让高远驾着马车寻了一个僻静的街角,先把徐正英身上值钱的东西洗劫一空,然后将他推了下去,然后两人迅速离开了现场。虽然胡小天此次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帮助,可是从徐正英那里多少也了解到了一些父母最近的情况,思来想去,决定去承恩府碰碰运气,或许能够找到老太监安德全,他既然将这个木牌给自己,想必自有深意,也许能够帮忙救出自己的父母。

    临行之前,胡小天将高远叫到自己的房间内,他已经整理好了东西,将剩下的银两都放在一个小包内。

    胡小天道:“高远,我今日要出门办事,不知此次离开到底还能不能够回来。”

    高远扑通一声在胡小天面前跪下道:“公子,你去哪里高远就去哪里,生就一起生,死就一起死。”

    胡小天摇了摇头道:“能够活着谁愿意去死,你这两天跟我出生入死,想必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我的名字叫胡小天,我爹是当朝户部尚书,因为得罪了当今皇上,所以胡家被抄,满门落罪,我爹我娘被暂时羁押于刑部,只怕是凶多吉少了,身为人子,我不能苟且偷生,这令牌乃是一位故人给我,我今天就是去找他,希望他能够帮助我们胡家脱难。”

    高远道:“公子,我跟你一起去。”

    胡小天拍了拍他的肩头,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道:“不瞒你说,我对此事毫无把握,倘若他不愿意帮我,我这次多半是有去无回了,多一个人跟过去,也只是多一个人送命,咱们相识一场也算有缘,我现在身无长物,只有这些银子给你,你聪明伶俐,想必能够自己照应自己,我此次若是侥幸成功,咱们以后自有见面之日,我若是不幸蒙难,你就尽快离开京城,找个战火波及不到的内陆小城生活。以后每逢我的周年祭日,就去野外面对京城的方向帮我们全家烧些纸钱也不枉咱们相识一场。”

    高远听到这里不禁哭了起来:“公子,既然明知凶险,你有何必前去,不如咱们离开京城,从此隐姓埋名,当个普通的老百姓就好,天高皇帝远,时间过得久了,谁也不会想起您这个人。”

    胡小天道:“人有所为有所不为,我身为人子,总得为父母做点什么,高远,我还有一事,这把短刀你帮我收着,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一位曾经在京兆府做事的女捕快,她叫慕容飞烟,你帮我将这把刀送给她,告诉她,有那么一个人曾经喜欢过她……”胡小天说到这里,眼前浮现出慕容飞烟的俏脸,声音竟然不由自主有些哽咽了。他深吸了一口气,驱散了离愁,抿了抿嘴唇用力点了点头道:“高远,我走了!记住我的话。”

    高远再度长跪不起,眼泪长流。

    胡小天离开他们住宿的客栈,整理了一下衣服,除了丹书铁券和那块木牌之外,他身上已经再没有任何重要的东西,当下昂首阔步走向承恩府。

    胡小天不知安德全给自己这块令牌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他现在有些病急乱投医的意思,除了安德全之外,他实在想不起京城之中还有什么人有能力帮助自己。根据安德全在青云所说,当初他在兰若寺救得那个女孩七七很可能就是大皇子龙烨霖的女儿,否则安德全不会费尽辛苦将她送往西川周睿渊那里。假如自己的推断正确,那么自己于龙烨霖也就是当今皇上是有恩的,因为此事,或许皇上能够法外开恩放了他们胡氏一家。

    可这件事能否成功的关键首先就是要找到两个人,一是老太监安德全,二就是那位小姑娘七七,这两位都是心机深沉之人,想想之前两人的所作所为,不排除他们也会恩将将仇报。胡小天现在已经没有了其他选择,安德全这位神秘的老太监应该是新君身边极其重要的一个人物。只是此人的举动让人捉摸不透。周王前往青云迎接沙迦使团之时,他也曾经出现过,却不知在此后变故之中因何没有现身?现在回想起来,当时他给自己这块令牌似乎就已经预见到了今日之事,还说过凭着这令牌日后可以救自己一命。

    最近工作实在繁忙,所以更新稍慢,章鱼争取尽快调整写作节奏,力争下半月有所改善!(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壮行】(上)

    康都和胡小天离去之时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胡小天经过天街的时候忽然想起了霍小如,举目向东四牌楼的方向望去,不知伊人是否安在?想起霍小如离别时说过不久就会离开康都的话,想必早已离开了,原本他们之间还有一年之约,约好了明年霍小如会前往青云游历,可世事变幻莫测,如今自己已经返回康都,霍小如也不知身在何方?看来这个约定是无法实现了。

    想起往事,胡小天的心中平添惆怅,如今他已经没有时间去感叹这些事情,也许他注定在这个世界上只能是一个匆匆过客。本想平淡一生,却不得不追风逐浪,胡氏一门的命运只能依靠他去解救。

    承恩府位于康都西北,小商河以南,这里曾经是软禁大皇子龙烨霖之地,前不久太子龙烨庆也被囚于此地,最后自缢死在这里。这地方并不难找,承恩府门前有一条狭窄的街道,名为锁云巷,其实最早这里曾经叫锁春巷,明宗的时候嫌弃这名字不吉利,御笔亲批将中间的春改为云,于是变成了现在的名字,其实前者更为贴切一些,这巷口之中并没有普通的住户,两旁都是高门大院,分布着一些皇宫内务机构,这些机构大都是不方便设立在皇宫内,所以才安排在这里,附近有礼监胡同、钟鼓司胡同、瓷器库胡同、织染局胡同、酒醋局胡同、惜薪胡同、蜡库胡同、恭俭胡同、还有皇室冰库。这一区域和大康皇宫隔河相对,虽然不及皇宫的恢弘气派。可是所占面积也是极大。

    承恩府在这片建筑群中还算显眼,走入锁云巷,一眼就能够看到承恩府青灰色的房顶。狭窄的锁云巷仅仅能容一辆马车通过,两旁围墙都在三丈左右,人行其中会感到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烈日当空,可是阳光却无法照入小巷,人行巷内,始终走在阴影之中,长长的锁云巷内只有胡小天一个人行走。

    来到承恩府前。发现大门也是漆黑色,胡小天方才意识到整条锁云巷中除了灰黑便没有其他的色彩,巷内甚至没有任何的植被。过去他在康都还从不知道这里有一处那么压抑的所在。

    承恩府黑色大门刚刚刷过油漆。空气中仍然飘着一股新鲜的油漆味道,门钉也是新近才更换过,一颗颗黄澄澄金灿灿,为这压抑的街道增添了些许的亮色。门前一名小太监站在那里。低头打着瞌睡。

    胡小天来到他面前咳嗽了一声。那小太监打着哈欠抬起头来,打量了一下眼前的陌生人:“你找谁啊?”

    胡小天笑了笑道:“请问有位安公公在不在这里?”

    那小太监咧嘴笑道:“安公公?这里没有安公公!我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安公公。”

    胡小天愣了一下,难道安德全是个假名?这老太监真是老奸巨猾,居然连真名都不告诉自己这位救命恩人。又或是这位小太监地位过于卑微,根本接触不到安德全这种太监中的高层人物?胡小天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掏出了乌木令牌,在小太监眼前晃了晃。

    却想不到那小太监看到乌木令牌吓得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颤声道:“大……大爷……小的有眼无珠,怠慢之处还望大……大爷不要怪罪。”

    胡小天忍不住笑道:“你认识我?”

    小太监用力摇头道:“不认识!”

    “不认识你给我下跪?”

    小太监道:“见到乌木令。如同见到权……”小太监扬起手反手就给了自己一巴掌:“如同见到都督亲临。”

    胡小天看了看这乌木令牌,怎么看都感觉普普通通。却把小太监吓成这个样子?看来安德全没有骗自己。

    胡小天道:“这里是谁管事啊?”

    小太监道:“权公公!”

    胡小天心中一怔,权公公?不姓安,可安德全最后一个字也是全,莫不是这老太监当初给自己报名字的时候就故意将姓名颠倒过来,他的真名乃是叫权德安,这老狐狸啊,嘴里连一句实话都没有。胡小天伸手将小太监拉了起来:“小公公请起。”

    小太监仍然吓得战栗不已,这当然和胡小天无关,人家怕得是胡小天手中的令牌。

    胡小天道:“权公公的大名是不是权德安呢?”

    小太监向两旁看了看,这才有些畏惧地点了点头,刚才他只说了一个字就停下不说,心中对这位权大总管充满了畏惧。

    胡小天果然猜对,他轻声道:“我今次前来就是为了拜会权公公,不知权公公在不在里面?”

    小太监道:“大爷,权公公今日一早便入宫面圣去了。”

    “几时回来?”

    “这可说不准,这两天宫里事情多得很,权公公诸事繁忙,或许晚间回来,又或许今日都不回来了。”

    胡小天听他这样说不由得有些失望。

    那小太监因为他手中的乌木令牌而对他恭敬非常,殷勤道:“大爷,不如您先留个口信,等权公公回来我转告给他。”

    胡小天道:“你只消告诉他有人持乌木令牌过来寻他就是,我晚些时候在过来拜会。”

    小太监应了一声,恭恭敬敬将胡小天送走。

    胡小天离开了锁云巷,离开之时他还是非常小心的,虽然他现在的样子别人不会认出,但是在逼问徐正英的时候,终究还是泄露了一些秘密,以徐正英的头脑很可能猜到自己会来承恩府,在这附近设下埋伏围堵自己也有可能。

    胡小天发现秦雨瞳送给自己的这张面具还是起到了相当大的作用,幸亏有这张面具作为掩护,他才可以堂而皇之地出入于康都的大街小巷。他并没有急于返回之前的客栈,也没打算再回去和高远会合,高远是个好孩子,胡家落难,自己的前途命运都无法把握,又何必去连累一个无辜的孩子。

    想要打听消息,在茶馆酒肆也是一种很好的方式,当天中午胡小天来到了燕云楼,过去他曾经来到这边吃饭,记得当初还因为盲女方芳和礼部尚书史不吹的儿子史学东打了一架。

    如今燕云楼的生意依旧,只是胡小天却从昔日众星捧月的尚书公子,变成了一个隐姓埋名的逃犯,真是世事弄人。

    胡小天点了两道小菜,要了一壶酒,一个人自斟自饮,一边倾听着周围人谈话。

    虽然都说公众场合莫谈国事,可京城老百姓的话题十有八九还是和国事有关。尤其是新近皇权更替,新君即位,这两日朝廷内部也是变动频繁,随着一位位昔日重臣的被抓,异常空前的政治风暴已经正式席卷了整个康都。

    邻桌一人道:“听说昔日的太子太师周睿渊周大人被封为当朝左丞,统管中书省,那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同桌的一名蓝袍书生笑道:“一朝天子一朝臣,自古以来但凡皇权更替就会重复上演这样的事情。”另外一名矮胖的男子道:“新君上位,几家欢乐几家愁,你们听说过没有,这三天里面,已经有七位三品大员被抓,其中包括户部尚书和吏部尚书,看来这次朝廷是要有大动作了。”

    最先说话的那人道:“小声点,现在京城内外遍布朝廷的耳目,谁要是评点国事搞不好就会被抓进衙门。”几人停下议论,几乎同时向楼梯口处望去。

    胡小天也抬头看了一眼,却见有两位熟人从楼梯处走了上来。这两人一位是易元堂的坐馆大夫袁士卿,另外一位是胡小天曾经帮助过的猎户展鹏。胡小天认识他们,可是两人显然无法将已经易容后的胡小天认出,就在胡小天相邻的桌子坐下,展鹏将手中的行囊和刀箭放在地上。袁士卿叫来小二点了几道菜,要了一壶好酒。

    袁士卿举杯道:“展兄弟,此去西川山高水长,我以这杯酒祝你一路平安。”

    展鹏端起酒碗和袁士卿碰了碰,仰首将碗中酒干了。

    胡小天听得清清楚楚,展鹏要去西川?他明明是京城人氏,为何要去西川?现在李天衡拥兵自立,整个西川都已经落入李氏叛军的控制之中,西川东线剑拔弩张,战事一触即发,展鹏为何要在这个时候前往西川?难道是……

    袁士卿又和展鹏喝了一碗酒,低声道:“展兄弟,西川李氏拥兵自立,据说圣上已经在调集大军不日即将征讨叛军,你在此时前往实在是有些太危险了。更何况胡公子生死未卜,即便你到了那里,也未尝能够找得到他。”他的虽然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仍然被邻座的胡小天听了个清清楚楚,所以说隔墙有耳,有些话还是别在外面说的好。

    胡小天听到两人提起自己的名字,心中不由一动,他刚才便隐约觉得展鹏此次前往西川很可能和自己有关,事实果然验证。在这种兵荒马乱的时候,居然还有人牵挂着自己的安危,决定去西川寻找自己,胡小天顿时有些感动。(未完待续……)

第一百一十三章【壮行】(下)

    展鹏道:“我爹从小就教导我,受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胡公子对我有恩,他救我爹在先,为我解围在后,现在他有了麻烦,我若是不闻不问,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袁士卿缓缓点了点头:“胡公子乃是当世奇才,一身医术玄妙无双,我行医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一个像他这么有天份的年轻人。但愿他不要遇到什么麻烦。”说到这里他又摇了摇头:“胡公子为何要做官,其实以他的医术安安稳稳当一个郎中,也不会有那么多的麻烦。”

    胡小天听到这里心中暗笑袁士卿迂腐,就算自己当个郎中,这场政治风暴来临的时候也难以幸免,皇上针对得是胡家,政治上对待不同政见的敌人讲究的是冷酷无情,甚至斩草除根,唯有这样才能免除后患。

    展鹏酒量虽然很好,但是并不贪杯,喝了三碗酒之后便开始吃饭,吃饱后向袁士卿告辞。背起行囊,拿好刀箭,举步下了楼梯,袁士卿将他一直送到酒楼外,和展鹏分手之后径直走向不远处的易元堂。

    胡小天看到展鹏解开栓在树上的黄骠马,想了想终于还是走了过去。

    展鹏为人警惕,早在和袁士卿饮酒的时候就已经发现邻桌的这位中年汉子对他们似乎非常关注,取马的时候又看到对方尾随自己而来,顿时心中警觉,不过他并没有朝胡小天看过去,而是翻身上马。对方步行自己起马,甩开对方的跟踪应该很容易。

    胡小天见他要走,扬声道:“展兄请留步!”

    展鹏微微一怔。他对这陌生的男子全无印象,却不知对方怎么知道自己的姓名,展鹏勒住马缰,一双剑眉拧在一起,目光炯炯充满警惕地望着胡小天道:“这位兄台是叫我吗?”

    胡小天道:“正是!”

    展鹏道:“咱们好像从未见过面呢。”

    胡小天微笑道:“展兄虽然没见过我,可是我却见过展兄,一箭双雕的箭法我至今记忆犹新呢。”

    展鹏听到胡小天提起这件事。在仔细分辨他的声音,从声音中隐约猜到了胡小天的身份,可是眼前的这张面孔却是陌生之极。他一时间无法断定,脸上的表情越发迷惘了。

    胡小天向四下看了看道:“这里人多眼杂,并非谈话之地,咱们换个地方说话。”他说完之后快步向远处走去。

    展鹏望着胡小天的背影。很快就发现这背影有些熟悉。联想起胡小天刚才说话的声音,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激动了起来。

    胡小天来到小商河畔,缓步走下河堤,展鹏随后纵马赶到,翻身下马,将黄骠马系在垂柳之上。

    胡小天转身朝他笑了笑道:“展大哥别来无恙?”他已经将面具揭去,以本来面目出现在展鹏的面前。

    展鹏看到他的真容,放才敢断定眼前人确是胡小天无疑。他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快步来到胡小天面前抱拳见礼道:“恩公。果然是你,只是刚才你怎么变成了那个样子?”

    胡小天微笑道:“这京城内遍布朝廷的耳目,如果不是改变形容,只怕我早已让人抓走了。”

    展鹏又惊又喜,实在想象不到胡小天的易容术高妙到如此的地步,他低声道:“恩公,我听说胡家出事,西川叛乱,正准备去西川找您。”

    胡小天感激地点了点头道:“展大哥,刚刚我在燕云楼已经听到了。”

    展鹏道:“若非机缘巧合,几乎当面错过。”他问起胡小天前去燕云楼的原因。

    胡小天这才将自己如何到得那里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展鹏,展鹏听胡小天说完不禁为他的命运唏嘘,这两天京城中的传言不少,只是以展鹏的身份无法接触到更多的内部,刚才之所以找袁士卿话别,还有一个原因就是想通过袁士卿了解胡家最近的情况。

    展鹏道:“此时由都察院负责查办,这三天以来已经有七位三品以上的官员先后被抓,其中以胡大人罪名最重,这七人之中唯有他被扣以勾结叛贼,阴谋颠覆大康的帽子。”展鹏说这番话的时候充满同情之色,对于官场上的事情他并不了解,也不关注,胡不为是忠是奸对他来说也不重要,可胡小天是他的恩人,胡氏的落难,让胡小天已经落入困境之中。

    胡小天坐在河堤之上,折下一段青草,在手中轻轻扯断,双目盯住缓缓东流的小商河水,表情显得迷惘之至。

    展鹏道:“恩公,大康已非久留之地,我有一个提议,不如你乔装打扮,我护送你向北前往大雍,至少在那里可以过上安定的生活。”

    胡小天微笑道:“展大哥,以后不要再叫我恩公,直接叫我名字就是。”

    展鹏微微一怔,胡小天的这句话有些所答非所问,并没有回答自己的提问,他低声道:“你意下如何?”

    胡小天仍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轻声道:“其实当初我离开京城前往青云上任的时候,曾经想过请展大哥和我一起前往,只是后来我又打消了念头。”他转向展鹏道:“知不知道为什么?”

    展鹏抿了抿嘴唇,并不知道胡小天现在说这件事的真正含义。

    “父母在,不远游,展伯父年事已高,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

    展鹏点了点头。

    胡小天道:“如果我想要保全性命,安度余生,就不会回来,可如果真是那样,父母蒙难,我抽身事外,苟且偷生,那么别人会怎么看我?即便是我找个无人的角落躲起来,我的良心呢?我这辈子都会在自我谴责和负疚中渡过一生,那样我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我不是什么大英雄,可是我也不是孬种,人活一辈子,有些事不得不做。”

    展鹏听到这里双目灼灼生光,内心中对这位年轻的公子哥涌现出一阵崇敬之情,他过去一直以为胡小天是个养尊处优的纨绔子,却没有想到胡小天的身上拥有着不次于他的男儿血性,有胆有识。

    展鹏不再劝胡小天离开,低声道:“你想怎么做?我必尽全力相帮。”

    胡小天摇了摇头道:“你帮不了我,任何人都帮不了我,胡家目前的境况,除非皇上改变了主意,不然绝无转机的可能。”他伸手拍了拍展鹏的肩膀道:“我今天之所以现身相见,是不想展大哥跑冤枉路,展大哥对我的深情厚谊,小天铭记于心,他日如有机会,必报展大哥的深情。”

    展鹏激动道:“我不求你报答,一直都是我欠你的情分,小天,你总得让我帮你做些事情。”

    胡小天道:“展大哥,若是小天侥幸不死,你我兄弟必有相见之日,若是小天蒙难,大哥若是念着我们今日的情分,那么帮我们胡家收尸,将我和爹娘葬在一起,让我们的尸身有个安稳的去处。”

    展鹏心中悲怆不已,忽然扬起拳头狠狠砸在河堤之上,拳峰深陷泥土之中,他充满悲愤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为何不留下性命,离开这虎狼之地,以后再做打算?”

    胡小天道:“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要去做,展大哥!你不用劝我了。”

    展鹏点了点头道:“好!既然你心意已决,我也不拦你,展鹏在兄弟面前发誓,胡家若是遇害,我必为胡家满门收尸,将你们一家好生安葬。”

    胡小天笑道:“谢谢展大哥!”

    展鹏起身来到黄骠马旁,从马鞍上解下酒葫芦,旋开盖子递给胡小天道:“这就算我给兄弟的壮行酒吧!”

    胡小天双手接过,仰首咕嘟咕嘟接连灌了三大口,高呼道:“痛快!”

    黄昏在不知不觉中到来,胡小天在河边辞别展鹏之后,重新戴上面具,一个人在京城内游荡,对他来说或许已经是最后的时光,他担心展鹏跟来,兜了无数个圈子,直到确信无人跟踪,这才重新回到了承恩府。

    门前依然是那个小太监站着,看到胡小天过来,他慌忙站了起来,主动迎了上去:“大爷,您来了,权公公已经回来了,就在府内等着您呢。”

    胡小天听闻安德全已经回来,不由得心中大喜,如今老太监已经成为他心中唯一的希望,

    跟着小太监进入承恩府内,里面空空荡荡,非但见不到树木,甚至连一棵小草都见不到,地面上铺满青石板,庭院正中摆放着石桌椅,夕阳的余晖从高墙的另外一方投射过来,抬头望去高墙上似乎被涂抹了一层金边,走入二道门里面是一个面积不小的庭院,依然没有任何的植被,正中堆着一座假山,光秃秃的,如同一个瘦骨嶙峋的老人赤身裸体的站在残阳的光影中。

    廊柱将夕阳的光影割裂成一段一段,胡小天的面孔随着忽明忽暗的光影变换着。

    小太监躬着腰伸着手,在一旁为他引路。

    进入三道门,总算看到了五棵大树,却无一例外地都枯死了,没有树叶,看不到丝毫的绿色,只有干枯的树干伸展在逐渐变暗的天光下,唯一的生趣就是正中柳树上的一只老鸹,它的头朝向正西的方向,夕阳在它的眼中渐渐沉沦了下去,夜色以看得见的速度悄然占领了地面,在夜色彻底笼罩它的双眼之后,老鸹发出一声凄厉而刺耳的鸣叫,然后受惊一般飞向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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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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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统江山介绍:
前世过劳而死的医生转世大康第一奸臣之家,附身在聋哑十六年的白痴少年身上,究竟是他的幸运还是不幸,上辈子太累,这辈子只想娇妻美眷,儿孙绕膝,舒舒服服地做一个蒙混度日的富二代,却不曾想家道中落,九品芝麻官如何凭借医术权术,玩弄江湖庙堂,且看我医手遮天,一统山河!医统江山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医统江山,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医统江山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