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九一节 分路
迪斯！冥王哈迪斯！
这是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字，哪怕不用去查也知道属于谁。只是在这个世界，冥王哈迪斯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久的，就如同雷瑟本人。
“哈迪斯，竟然，被你杀了吗？”木图的声音有些颤抖。这也难怪，作为死神，他已经算是顶尖的了，可和那传说中的冥王相比仍然有着巨大的差距。这不仅仅是生命位阶，更是主物质界的传说，信仰，思想之力的区别。
木图再强大，也只是一个巴比伦神话中的死神。和广泛流传的希腊神话区别不可同日而语。收集到的思想之力自然也天差地别。这样一个强大的存在，居然被陈岩挖去了一只眼睛？木图觉得整个世界都在对自己报以深深的恶意。
他的咒杀与诅咒，绝不可能对陈岩生效！
不，不仅仅是无法生效，他甚至可能被陈岩反咒杀！
就算他身为死神，有着对咒杀近乎绝对的抵抗力，可他到底不是绝对，不是免疫。以冥王哈迪斯的力量，对他咒杀的成功率绝对大于10%！
这就简直等于必死了！
一声惊叫，木图再也顾不得和陈岩对峙，带着黑烟向后方退去，与此同时他身后的空间高度扭曲，裂开了一个罅隙。眼看就要将他的棺材一口吞下。
“来了就想走么？”陈岩平静的说道，目光森寒。“既然你那么喜欢咒杀，也来常常咒杀的滋味吧。”
话语间，陈岩肩头的眼睛眨了眨，一股神秘的力量悄然出现在木图的身上。随即就听见他一声惊骇的惨叫。金色的棺材几乎打着滚飞进了罅隙。再也看不到了。
遥远的天际，路西菲尔的巨脸消失。武装化解除。
他赤果着上半身来到陈岩的身后。
“那不是咒杀。”他说道。
“嗯。”陈岩承认。“那是破魔。”
咒杀是暗属性的即死之术，而破魔则是光属性的。完全相反的能量，却最终指向同一个目的。但对于受术者就是两回事了，对咒杀抵抗较强的恶魔，对破魔就可能相反。陈岩用破魔对付木图，难怪他惊叫失声。
“没想到你连破魔都会，那可是我们天使一族的专长。”路西菲尔说道。那个技巧他也会，但并不擅长。毕竟他没有死亡的神职。
但陈岩同样没有，为什么会如此精通的用出来呢？
“那只眼睛，真是冥王哈迪斯的？”
“是。”陈岩言简意赅。也只有希腊神话中的冥王，才可能同时掌握着两种能量相反的即死之术。
“这么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冥王哈迪斯就被你……”路西菲尔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非常清楚。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陈岩却摇了摇头。
“我并没有对他动手，也动不了手。”
“他是少有的，我无法杀死的恶魔。”
陈岩这句话倒没有撒谎。他确实无法杀死哈迪斯，或者说，很久很久以前的他无法杀死，其一固然是哈迪斯在主物质界的思想根基太过稳固，就算杀死一次也能无数次的复生。其二则是，哈迪斯可能是掌管死亡神职的恶魔中最懂得生死轮回的了。除他以外，就是华国神话中的阎罗。
他们对死亡的了解已经超过了死亡本身，上升到生的高度。所以过去的雷瑟无法动手。
当然，路西菲尔也不会比哈迪斯更差，就是另一回事了。
“既然如此，你如何能得到他的眼睛。”听到陈岩的否认，路西菲尔问道。这是他最想知道的事，一位冥王的眼睛，而且拥有他力量的本质，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只眼睛那么简单了，可以说陈岩已经拥有了近半哈迪斯的力量。甚至更多……
“这是他交于我的，哦不，交给雷瑟的。”陈岩恍惚了下，记忆再次剧烈融合。有关哈迪斯的记忆在他的脑海中如幻灯片闪烁，迅速被他吸收。
“还记得我的主张吗？他和我有着同样的意志。只是因为某个家伙的存在，他无法亲自动手，才不得不将希望寄托与我。”
“宙斯？”路西菲尔眉毛一扬，冷漠的问道。
“不。”陈岩摇摇头。目光转向遥远的天际。“是另一个，存在……”
“好了。让我们换一个话题吧。”这时候莉莉丝从旁边走了过来。手中还拿着一个个金色的光球。这是鲁格的财富，被她顺手牵羊了。
“现在的问题是，我们该去哪里。”莉莉丝说道。“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我打赌那些老家伙一定已经知道了，并且急着要抓住我们。毕竟雷瑟没死，对他们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我知道。”路西菲尔点点头。“如果陈岩的感知没有错误，那么这个世界的毁灭已经进入了倒计时。他们也一定会想办法活下去。掌握陈岩，是唯一可行的方案。”
“这并没什么意义。就算他们干掉我，也不能掌握主物质界的规则。”陈岩摇摇头。“他们已经在这个世界困的太久了，久的，失去了进取之心。”
“那你的计划呢？”路西菲尔也不客套，直接了当的问道。
“我还需要力量。进化也需要一点点时间。”陈岩说道。“就目前来说，有两件事迫在眉睫。”
“你说。”路西菲尔一扬眉毛。
'“第一件事，就是找回我的同伴。虽然他们只是普通人。但如今的我已经拥有了赋予的力量。他们会成为我有力的帮手。”
“一群普通人……”路西菲尔皱了皱眉，却仍然说道。“我相信你的眼光，这件事我去做吧。”
“不，我亲自来。”陈岩斩钉截铁的说道。他知道路西菲尔的性子，别看他答应的痛快，但真要将这件事交给他，恐怕申特和修等人就没好日子过了，甚至可能路西菲尔为了让自己不被拖累，偷偷下手干掉他们。
申特和修等人是自己来到异界的第一批同伴，就算能力已跟不上陈岩的脚步，陈岩也不想放弃他们。
毕竟他不是雷瑟，还有着人类的成分。
“你去给我做第二件事。”他转过头，对路西菲尔说道。“给我查查木图背后的势力，我有一种熟悉的感觉。他们很可能是我猜想的一群家伙。也很可能会成为最先阻碍我们的恶魔。”
“是谁？”
“强大者俱乐部。”陈岩目光一闪，冷声说道。
第三九二节 强大的代价
强大者俱乐部。
这是陈岩来到异界之后第一个真正接触到的顶级势力。也是第一个让他认识到异界之广阔深邃的存在。可以说在陈岩的进化过程中，强大者俱乐部对他起到了正面作用。不管是资源的供给还是方向。
但没什么是毫无代价的。当初还不是很清楚，但现在取回了前世的记忆之后，已经完全弄清了他们的意图。
那就是夺走雷瑟的遗产。或者，从雷瑟的牺牲中分一杯羹。
众所周知，雷瑟是当初主张拯救异界的主导者之一。只是他采取的手段过于霸道才不被众恶魔所喜。而当拯救失败之后雷瑟更是决定解体，以灵能的姿态进入主物质界寻找新的道路。其意志不可谓不坚定，行为不可谓不暴烈。异界中，能够和雷瑟对抗的恶魔并非没有，但如雷瑟这般，在拥有了如此庞大的势力和资源，仍然说扔下就扔下，舍弃一切去执行既定计划的，却是一个也无。
人都是自私的，恶魔也是。
可当时间进行到现在，恶魔发现已经无法挽回异界的毁灭之时，却是已经慌了。他们已经失去了稳定异界的最好时机。而再也没有任何办法去挽回命运。
于是他们把目光投向了早就采取行动的雷瑟，也就是陈岩。
强大者俱乐部，就是一群将想法付诸了行动的强大恶魔。
他们对陈岩的帮助，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的。虽然当时还不能确认陈岩就是雷瑟的转身，但此刻却是再无疑问了。
“如此说来，那个木图。”路西菲尔摸着下巴，若有所思。
“也可能是强大者俱乐部的一员，甚至是高层。”陈岩肯定的回答。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这件事不难查证，不管是奥贝龙还是洛基，都能给你个答案。”
“奥贝龙那个小妖精也加入那个组织了吗？”路西菲尔露出一丝不屑。“我记得他可是不参与任何争斗的。”
“他也是为了活着。一大家子人呢。”陈岩无奈的说道，指了指自己的头发。小妖精爱丽丝从里面爬出来，对路西菲尔挥舞着小拳头。
“咿呀，咿呀！”
“她说你不要欺负奥贝龙，不然她打你。”陈岩翻译道。
“哦，好吧好吧。”路西菲尔无奈的拄着额头。他当然不会在意爱丽丝啥想法，那个奥贝龙对他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但爱丽丝是陈岩的宠姬，他却是不得不考虑了。
“那我去找洛基吧。正好我有他的线索。”
“好。”陈岩也不多问。更不会追寻路西菲尔的情报来源。毕竟对方可是异界的老牌霸主了，就算没有炽天使的身份，他另一个撒旦的身份也仍然好用的吓人。真要纠结起来，他也可以随时拉起一票强大恶魔跟他搞事。尤其是堕天使中有许多强大的存在，虽然不知道还有几个能卖路西菲尔面子，但他既然说能找到洛基，就一定可以。
“那么，俱乐部的事就交给你了。找点麻烦，打探消息就好，不要强攻。”陈岩叮嘱道。
“知道了。”路西菲尔点点头。他也不是蛮干之人。哪有一言不合就上门开大的道理？再说他现在实力也没恢复到全盛，对如今的异界局势更是两眼一抹黑。找死都不带这么找的。不过木图却已经上了他的必杀名单。路西菲尔的眼中闪过一抹寒光。居然敢趁着自己武装化的时候偷袭，这样的家伙，无论如何也要送他轮回。
当下两人确定了计划，分道扬镳。莉莉丝却是跟了路西菲尔这一边。她倒是想跟陈岩在一起，可陈岩却没同意。他这次是要找回曾经的同伴，没什么大的危险。反而是路西菲尔这边有些难办，有莉莉丝的加入应该会好过许多。
毕竟莉莉丝也是和一个食物链顶端的大恶魔，纵然不如路西菲尔，也是异界顶级的存在了。只要不遇到那几个克制她的大恶魔，其他的大可放手而为。
“好了，就这样决定。”两边商量完之后，路西菲尔当即对陈岩说道，随后也不啰嗦，就带着莉莉丝向天际飞去。没有陈岩的虚空保护，他只能采取传送的方式远距离移动，要做的工作当真不少。
看着两人消失在天际，陈岩安静下来。他转过头，又看了看这片残破的界域。轻轻叹息。
“并非我所愿。”
话音中，他身形模糊，消失的无影无踪。
虚空穿梭，雷瑟独有的能力，也被陈岩继承下来。他在浩瀚的虚空中时隐时现，每一次都要跨越难以想象的距离。无数个界域在他的脚下一闪而过，他却停留也不停留下。如此一连过了许久，他才找到一个濒临崩溃的界域，一头扎了进去。
这个界域已经快要解体了，界膜稀薄，源能紊乱。毁灭的气息已然笼罩一切。也极大干扰了强大恶魔的思感。陈岩在无数暴怒的火山间找到一个洞穴，悄然隐藏下来。
下一刻，他的精神就沉入低谷，整个人进入了若死若生的状态。
这么短时间时间里，他从前世接受到的遗产太多了。他必须要尽快消化，才能完成最初的计划。而这个界域就是他选择的避难所。陈岩相信，就算是那些强大者俱乐部的顶级存在，也不可能将思感蔓延到这个地方。
因为，这不仅仅是界域毁灭的干扰，更是死气沉沉的末日。
时间一点点过去，陈岩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越来越弥散，最终几乎消失的无影无踪。他已然和这个界域融为了一体，感受着这个界域的死气沉沉，毁灭蔓延。在这个状态下他的肉体已然不甚重要了，但他的精神却高度凝聚，在极短时间里体会着这个界域的‘一生’，从诞生到昌盛，从文明到灭亡。一个个国家，一个个势力与种族在他的记忆里活灵活现，最终却只剩下随风飞散的灰烬。
“不得真实，终究是一场梦。”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陈岩终于睁开眼睛，叹息一声。
雷瑟留给他的遗产，已然基本接受了。
他的力量，悄然提升到一个过去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而代价，却同样残酷。
陈岩低下头，望着自己身体上生长出的虚无黑纹，眼角连跳。
他已经被这个异界所融合，再也不分彼此。异界死，他死，异界生，他生。
第三九三节 再临深界
深界……浩瀚无际的黑暗。
绯月无聊的坐在一间脉囊中，手拄着下巴。脉囊红色的肌腱有规律的蠕动着，时而发出液体的咕嘟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非常的渗人。
但绯月却仿佛听不到似的，只是目光全无焦点的望着窗外。
窗外，除了黑暗什么也没有。
绯月并不意外，因为这就是深界永恒的景象了。在这没有光明的世界，黑暗自然是唯一的主题。也只有当祭礼的时刻，那无数亮起来的眼睛和解开的帷幕才能带给众生一点光明。
已经，有多久没见到主人了？
绯月想不起来。她只是一个深界的衍生物，也无法离开这个世界。对于她来说主人就是一切。而孤独则是生活。她已经习惯孤独，也学会如何在黑暗和孤独中度过自己的余生。哪怕……再也见不到主人的身影。
不是谁都可以随意往来深界的。绯月非常清楚这一点，在没有掌握深界的入口之前，就算那些顶级的大恶魔也无法随意往来。而深界的入口飘忽不定，又从不停留，所以也基本不会被谁掌握。
换句话说，她上次与主人的分别，就可能是永远。
主人，将不再回来，而她的余生，也会就这样永远的在黑暗中孤独的度过。
不过绯月也并非毫无乐趣。作为深界的生灵，她也早就学会了如何利用深界去获取一些自己想要的东西。比如，用那无处不在的深界触角，去窥视一些自己想要看到的景象。
房间中，不知何时出现一个圆形的光环，其中隐约是正世界的影子。绯月转过头，露出饶有兴致的目光。
“这就是，主人的同伴吗？果然和主人长的差不多呢。”
“他叫申特，他叫修，我都认识。”
“不过看起来都好弱好弱啊，就是一般的恶魔也比他们强，他们有什么资格成为主人的同伴呢？”
脉囊中绯月喃喃自语。她已经习惯自己和自己说话了。在这永恒的黑暗与孤独之中，不懂得自我调解的生命早已消逝。生命都是脆弱的，而杀死生命的方式除了简单的物质摧毁，还有更容易的自我否定。精神方面的摧毁在深界更加的简单，便利。
绯月能活到现在，并且还继续活下去，只能说她本就是一个习惯孤独的另类。
借助深界的触角，她开心的看着陈岩曾经的同伴，以及一切和陈岩有关系的人。但她却看不到陈岩。这并非是深界的触角无法触摸到陈岩所在的界域，而是一种强大的力量屏蔽了它，导致绯月无法接受到陈岩的任何信息。
这对于绯月来说很难受，可却无计可施。
深界也不是万能的。就算在所有传说中深界都是遍及一切的暗面，可深界本身也有着自己的规则，其中最大一条就是禁止影响正世界的运作。深界的存在，就如同正世界的反面，镜子的阴影。只会随着正世界的变化而变化。而深界的力量虽然深远，却也同样被这般规则束缚着，难以完全发挥出来。
绯月很清楚这一点，也同样清楚，这根本无法改变。
就如同那深界的主人，白衣的老者一般，哪怕这么久，无数岁月的时光过去了，接受了那么多大恶魔的献祭与贡品，不一样无法改变什么吗？更何况她这个渺小的侍女？
想到这里绯月仰起头看了眼四周，然后叹了口气。
这是一件简单的脉囊，这样的脉囊，就如同树干上的树瘤，在深界中有无数个。‘绯月’也同样有无数个。绯月知道，这就是她的命运。也是她生命的价值。
不过她是幸运的，因为在这无数个‘绯月’中，她等到了自己的主人，所以成为特殊的那一个，但同样也是不幸的，因为那个让她期待了无数岁月的主人也只见过她一次，从此不知所踪。不知道在正世界那广阔的天地，数不清的诱惑中，他是否还会记得自己，记得一个在永恒黑暗的深界中，苦苦等待他的渺小侍女。
绯月不知道他还会不会回来，但她却知道，自己会永远等下去。
因为这就是绯月存在的意义。
黑暗中，光环缓缓消退了，申特等人的身影也从绯月的眼前消失，她又恢复到黑暗中静坐的姿态。这个姿态从来也没变过，就如同时间一样永恒，
按照绯月的习惯，她会一直保持这个姿态，直到下个窥视窗口的开启。这个时间，也许很长，也许很短。但又有什么关系呢？在这无尽的深界中，时间，本就是一件奢侈品。
不过今天，这个时候，似乎命运也犯了错误，对绯月打开了一扇门。
不知道为什么，那光环消失之后，又出现了一个新光环，并迅速扩大。
绯月眼角瞥见，不禁微微一愣，随即露出欢颜。..
“太好了，深界的力量又加强了吗？这样我也许就能看到主人的身姿了，不知道他还帅不帅，是否又变强了？”
“不过他的身体到底还是一个人类，变强也会有限度的吧，我真是很担心他，好想看看他。”
绯月有些开心，又有些担忧的说道，她很期待。期待看到深界再次的成长，也有些担忧，担忧自己不能实现那渺小的愿望。只要看一眼就好，就看一眼。不需要说话，也不需要目光的对视，只要能再这永恒的黑暗中看到主人的身影，哪怕仅仅是一眼，对绯月也无法形容的恩赐。
作为深界的生命，她还能奢求更多吗？
但是，就在她转过头的时候，一只手却不知道何时从那缓缓张开的光环中伸出，温柔的，轻轻的，抚摸在她的脸上。
手很温暖，很干燥。不如同深界湿冷，也不如深界的阴暗。
然后，绯月就听见一个她做梦都想听见，死了也想听见，哪怕灰飞烟灭，仍想听见的声音。
“好久不见，你还好吗？绯月？”
“有没有想过我？”
陈岩的声音轻轻响起，随即光环扩大，他从中走了出来。
手指还留存着绯月的体温，就看到一个身影从眼前闪过，随即怀内温香满怀
“主人！”
第三九四节 找到
“主人……您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过来了……”
“主人，你看我为你准备的房间，还喜欢吗？”
“主人，自你走后，祭礼有举行了两次，有好几个大恶魔得到通道了。”
“主人……”
陈岩安静的坐在房间的一角，怀里抱着绯月，听着她唧唧咋咋的说着这些琐事。虽然此刻他已经不在意这些了。却仍然微笑且有耐心的听着。不时的还向绯月问上几个问题。绯月也很开心，躲在陈岩的怀里啰里啰嗦的忘记了时间。
对她来说，这一刻也许就是幸福了。
卑微，而又简单。
当然，陈岩也很清楚。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就是得不到的东西。也许对自己来说这只是生命中的片刻，但对绯月来说，却可能是永恒。越是接受了前世的记忆陈岩越是看清这个异界，也就越清楚这个异界的残酷与虚假。
绯月……也许根本就不应该存在。
她的存在，不是因为生命的必然，而是因为自己。
“好啦，你说的很累了。”黑暗中，陈岩伸手温柔的为绯月捋了捋秀发。然后轻轻将她的头搂在怀中。
“休息一会吧。等再醒来，也许我们就有一个新的改变了。”
“您不会走吗？”绯月仰起头，眨着大眼睛希冀的说道。不过陈岩却在这如水的眸子之后，看到了害怕与惶恐。
于是他很自然的摸了摸绯月的脑袋，对绯月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
“我保证，一定会等待你睡醒，绝不会提前离开。”
“不许耍赖哦。”绯月开心的说道，果然躺在陈岩怀里睡着了。
其实对于深界生命来说本不需要睡眠的，或者说她们的生命已然与深界融为一体，无时无刻都在睡眠。不过陈岩却也知道这必须有个前提，那就是绯月不能接触深界之外的事物。否则，任何来自正世界的事物都会严重损伤绯月的生命，让她加速疲倦走向死亡。而这些事物，当然也包括陈岩。
绯月已经太久太久没有接触正世界的事物了，而当初的自己还很弱小，对绯月的影响不大。如今却是截然不同。以自己如今的生命位阶，正世界的规则链已然无比完善。对绯月的伤害与毒药也没什么区别了。所以别看绯月见到自己很开心，但她与自己的每一刻，都在走向死亡。
这个时间，甚至可以用分秒来计算。
绯月安静的闭上了眼睛，陈岩也抬起头，望着头顶错综复杂的组织结构。想了想，他抬起手，轻轻一抹。
来自正世界的气息，暂时消失了。
虽然这样会让陈岩非常虚弱，但他却觉得是有意义的。最起码，对于绯月来说，这就是一场安宁的梦，以及，一个看似不可企及，也真的难以企及的梦想。
“深界啊……”陈岩微微低下头，眼中目光闪烁。
他已经进化许多了，但对于这个庞大，诡异，复杂，深奥的深界。仍然没有太大的把握。
深界实在是太神秘了。作为异界的一部分，它却比正世界的界域要诡异的多。虽然从不对正世界造成剧烈的改变。但任何一次事物，任何一个强大的恶魔，都与它脱不开干系。在很久很久以前，自己也曾经与深界接触，从而获取了一些特异的能力。但眼下看起来，却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自己，也是被深界影响的一员。
“到底如何，才能让我看清你呢？”黑暗中，陈岩轻声的呢喃道，手指在绯月柔滑的秀发上摩挲。
绯月已经很虚弱了。
虽然自己尽力收敛了来自正世界的气息，但她毕竟与正世界格格不入。这种接触就如同毒药，疯狂的摧残着绯月的机理。她的身体，她的灵能，她的精神。而她却全然不知。
不。或者她可能知道，但她却不想躲避，也不想退让。
她就如同一只飞蛾，正在扑向自己命运中的那团火。
幸福，而致命。
“对不起，但我没有选择。”感受着绯月的体温和柔软，陈岩轻轻叹息道。他很清楚绯月的存在是什么，对于深界来说，绯月，或者所有与正世界接触的个体，都是一种消耗品。深界每时每刻都可以催生许多。而这些消耗品的‘生命与命运’，却不在深界的考虑范围之内。
生命，对深界毫无意义。
生命，只对生命有意义。
陈岩静静的思索着，手指在绯月的秀发上轻轻滑动。时间一点点过去，他就仿佛一尊雕像，隐没黑暗之中。而绯月也果然静静的蜷伏在他的怀里，真的睡熟了。
一场漫长，幸福，简短，奢侈的梦。
终于，在时间的某个节点上，绯月睁开了眼睛。对陈岩莞尔一笑。
“啊，主人，我太累了。”
“那就再睡一会？”陈岩伸出手指，为绯月排开额前的发丝。
“不要了，我好怕再睡一会就起不来了。睡眠真是一种幸福，真是好舒服好舒服。”绯月微红着脸说道。
陈岩默然。心中却升起一丝丝怜悯。
是啊，对于正世界的生命来说，睡眠只是平常的事，但对于绯月来说，睡眠却是那么的珍贵与奢侈。因为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闭上眼后是否还能再次醒来。而对她那简短，而又漫长的生命而言，睡眠，就是另一种形式的死亡。
“我会让你苏醒的。别担心。”想到这里。陈岩轻声对绯月说道。还伸出手指摸了摸绯月的脸颊。
柔滑，细腻，如同真的女孩。
“啊。主人好讨厌。”绯月再次脸红了。却勇敢的抱住陈岩的手臂。“如果可以，您能多留一段时间吗？我是说，在不损害您身体的情况下？”
“我尽力。”陈岩说道，最终还是狠心的直达主题。
“我这次来，是想借助你的力量。”
“做什么呢？只要主人想，绯月什么都没问题的。”绯月高兴的说道。因为这会体现她存在的意义。
“帮我连通与我命运纠缠的人。”
“这并不难办。绯月这就做。”绯月高兴的说道，从陈岩的怀内坐起，伸手凭空划了一个圆圈。
“深界会回应我的请求，让您的命运带到您的身边。”
“不管，间隔了多少岁月，多少距离。”
圆圈变成了光环，光环展现了景象。
一个魁梧的大汉出现在影像中，高呼酣战。
第三九五节 救援
那魁梧的大汉正在高呼酣战，手持着一面巨大的盾牌。他的敌人也是无比强悍，如同海潮一般狂涌上来。纷飞的寒光和狰狞的面孔都仿佛在告诉世人，他们也是凶恶到骨子里的强者。
只可惜堤坝就是为了潮水而设立的，而那魁梧大汉的盾牌，就是那面墙，那道堤坝。
一个又一个的敌人冲上来，在盾牌前粉碎，一群又一群的敌人涌上来，被盾牌阻隔。男子始终没有后退一步。他没有武器，只有盾牌。盾牌就是他的武器，就是他的神经，就是他的意志！而在他身后，更多的同伴已然涌了上来，对敌人发起了反击！
可问题是……
那男子，并非申特！
“米索！？”陈岩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在他记忆中米索是一位强大的火焰巨魔领主。拥有很多同样强横的部下。可是他什么时候使用盾牌了？而且看那盾牌的样子，分明是申特专属的‘战争堡垒’。
最重要的是，米索在这里，那么莉亚就一定在这里！而看画面中的景象，这里肯定不是汇流域！
一想到上次见过莉亚的景象，陈岩就心中一沉。
莉亚，发生什么事了？
还在疑惑中，就看到画面中米索被一个突然袭来的身影所压制。那身影明显是个恶魔，比米索足足魁梧了数十倍。巨大的身躯哪怕一只脚掌也足以将米索压倒。更直接踩碎了那面盾牌。米索倒下后，无数敌人蜂拥而上，瞬间将他和他的部下淹没。
“这是哪里？”陈岩直接问道。毫不犹豫。
“吉尔域。分崩界域，源能战争。”绯月快速回答。作为陈岩的侍女，她知道自己此刻该做什么，更知道如何让自己的工作更有效率。哪怕会为此耽误了她自己。所以在回答之后，她迅速拿出了一个坐标，那是吉尔域在深界的通道指引。
深界有所有界域的通道，只是没多少人能找到罢了。但绯月是个例外，谁让她太无聊了呢？偷窥已然成为她生命中唯一的乐趣。
陈岩看了她一眼，轻轻点头。随即就接过了坐标。
“我会回来的。”
话音未落，陈岩的身影就在原地消失，转而投入到深界无尽的黑暗之中，在那里有一个点，可以让他以最快的速度抵达吉尔域。而那个点，过去无数年都无人通过。
“我会等您的。”绯月平静的说道，又回到她的座位坐下。
这种寂寞与孤独，她已经习惯了。这也是身为深界造物的命运。不过今天，她却感觉自己似乎有一点不同。在平静承受的同时似乎还多了一丝期待。这份期待，弥足珍贵，珍贵到她哪怕再等待数百年也会坚持下去，只为了那期待得偿的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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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不知道间隔了多远的吉尔域。
碰！
修在血光中飞射出去，手中的匕首片片碎裂。化为无数流光插入了对面敌人的体内。那敌人摇晃了一下未曾倒下，却在下一刻被无数流光破体而出，瞬间四分五裂。
修吐了口血，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脸色苍白如纸。
“薇丽！申特怎么样了！？”
“内脏破裂，二十七处骨折！我正在努力！”后方传来薇丽的声音，略有些急躁，又保持着平常的节奏。
而在与修对话的时候，薇丽已然动作敏捷的为申特接上了许多断骨，同时手上泛起淡淡的白光。
“坚持住，申特，你死不了。”
“嘿，我感觉自己就好像一个破口袋，四处漏风。”申特勉强睁开眼睛笑了笑，嘴角边却流淌出鲜血。他的内脏破损严重，已然到了致命的关头。如果没有薇丽的能力支撑着，也许下一刻就会死掉了。
作为一名老资格的战士，申特如何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但他也只能这样笑笑，努力不让薇丽分心。
他知道。薇丽一定有办法救他，可这却需要时间。而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作为盾牌的自己倒下了，那么此刻又是谁顶在战场的前方？又是谁保护着身后的同伴？而没有了保护，自己的同伴，不，战友，又如何能在如此恶劣的战局下，如此海量的敌人前留得活命？更别说战斗了！！最关键的是，头的女人还在后面啊，如果自己就这样放弃了，如何对得起头的栽培？
男人，怎么都好，就是不能在这时候怂！
“薇丽！帮个忙。给我用XT3吧。”
“你疯了？”薇丽一下瞪大了眼睛。“你知道那是什么东西，用了那个你就必死了！”
“这时候，还有什么以后了……”申特一声苦笑，气若游丝。
“帮帮我，谢谢你……”
“你……”薇丽的声音终于有些颤抖了。就算她已经习惯了战友在眼前死去，可申特和修毕竟是她接触最长时间的同伴，感情也不可同日而语。身为一名后勤医护人员，看到战友在自己面前死去而无能为力是最痛苦的。痛苦到，恨不得以身代之。
但是薇丽没有办法，她也清楚前面是什么情况了。只能咬咬牙从怀中掏出一支针剂。
“申特！”
“我会永远记住你的！”
话音未落，薇丽的手就猛然落下。针剂直指申特的胸膛！！
XT3，主物质界，恶魔黄泉军的提取物，一经注射本体立即死亡，但灵能却能留存在死去的躯体上继续战斗。这是薇丽最后的药剂，也是最有效，也最残酷的药剂！从此以后，申特就是活死人了！直到他的身躯腐烂，彻底消失！
如果可以，薇丽绝不想在同伴身上使用这样的恶魔之物，但此刻她已然别无选择！
申特必须死！因为只有他的死，才能让同伴出现希望！
才能出现，那战场上永不垂落的盾牌！！
药剂的针尖闪着寒光，最终却在距离申特胸膛只有几毫米的地方停下了。不是薇丽手下留情，而是不知道何时，申特的胸膛前多出了一个光芒的圆环，圆环中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阻挡了XT3药剂的落下。也是这只手，带来了一个声音，一个熟悉的，哪怕无数次战争，无数次挫折，也无法忘却的声音。
“我回来了！”
第三九六节 强势
“对不起，我回来的有些迟。但还不算晚。”
薇丽抬起头，看到光环徐徐扩大，陈岩的身影从中走了出来。在他身后是无尽的黑暗，隐隐还传来恐怖的咀嚼声，大量的牙齿和触手从黑暗中伸出，似乎要将陈岩拉回到哪里。却似乎不能触及外界的阳光。
陈岩只是挥了挥手，就让那些触手在阳光下灰飞烟灭。
“有点小麻烦，但不碍事。”转过头，他对薇丽笑笑。
不过薇丽却笑不出来。在她的脑海中还留存着当初陈岩在爆炸中消失的景象。那景象就如同噩梦，不断重复在她过去的日子里。哪怕有了莉亚的通知，她也不敢相信陈岩居然就这样自然的来到她的面前。
来的，如此突然，来的，如此匪夷所思。
“陈岩……”薇丽蠕动了下嘴唇，发出一个干涩的声音，仿佛还不能接受眼前的事实。但还没等她再说什么，陈岩已然伸手摇了摇。
“我们还有时间。但现在，我得做点事。”
话音中，他一根手指垂直向下，插入了申特的胸膛。申特本来已经濒死昏迷，被这剧痛一刺激又醒了过来，第一眼就看到了陈岩。
他可没有薇丽那般患得患失，直接咧着嘴笑道。“头，没想到死掉第一眼就看到你。”
“这个世界的冥界可不收你，申特。”陈岩摇摇头，脸上的笑容却是无比温暖。“更何况，有我在，你恐怕还死不了。”
话音中，他的手指与申特接触的地方突然出现了大量的血管与筋络，仿佛蜘蛛网一样向申特的全身蔓延过去。剧烈的痛楚第一时间吞没了申特，让他啊的一声大叫。“该死，头，你要杀了我吗？”
不过迎接他的，却是薇丽惊诧的目光。
要知道之前的申特可是重伤濒死直到使用XT3药剂的阶段了，可以说除了还有口气。基本就和死人差不多。但是眼下，申特居然自己跳了起来？而且那破烂的，几乎如同麻袋般漏风处处的身体，竟然出现了无数微小却又清晰的肉芽？
超自然愈合？
薇丽脑海中冒出这个名词，这不是某些强大恶魔的能力吗？申特怎么可能拥有？
“只是从深界带出来的一些小玩意。”陈岩微笑说道，似乎知道薇丽的想法。“跑出来的时候惊动了一些防范措施，就顺手抢了点。现在看起来不错。”
“那些东西……是深界的……”薇丽的声音颤抖，觉得自己的脑袋都不够用了。
“嗯。一点深界的组织，再被我重组了。放心，没什么后患。”陈岩摆摆手，根本没当什么事。
确实，深界的组织在正世界是一种禁忌，更是许多大恶魔闻之色变的东西。但到了他这个地步却已经足够驾驭了。或者说，如何与深界共存，利用深界，掌握深界，本就是一些到达了顶点的大恶魔必须完成的课程。别说如今的陈岩有着主物质界的本质，就算在遥远的过去，他对深界也是非常熟悉了解。
利用一点深界的组织，实在不算什么。
当然，作为组织的受体，申特，就不是那么舒服的事情了。就算有陈岩的帮助，深界组织仍然以最快的速度侵蚀了他，并且试图将他同化。大片的黑斑已然出现在他的身体，一旦完全覆盖，他就会如同一个阳光下的影子一般，‘嗖’的一下消失。
“混！混蛋啊！好疼，好疼！！”
申特大吼道，声音却是越来越响亮，越来越有力量。他只是个人类啊，可不是什么超自然生物的恶魔，就算他在猎魔人的道路上走了很远，也拥有了一些超自然的力量。可本质仍不会改变的。生命位阶的区别，注定了他一定会被深界组织所吞噬！
不过，陈岩当然不会让他这样消失，他自己也不会。因为从陈岩为他植入了深界组织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如何驾驭这股力量！
坚持！以及，借助陈岩的意志。
短短几十秒，对申特就仿佛一个世纪那般漫长。但最终他还是完成了。当最后一丝痛楚从神经中消失，一股前所未有的舒畅感涌遍全身。他深深的呻吟了一声。
“简直，如同做梦。”
“但如何的噩梦，都是值得的……”申特抬起双手，望着自己宛如新生的躯体。眼中闪过如同火焰的目光。“这股力量，这种意志。”
“去做吧。”陈岩微笑着，伸手拍了拍申特的肩膀。“我知道你有许多话要说，但现在，做你该做的事。我保证，这绝不是第一个惊喜。”
“谢谢，头！果然你每次都让我出乎意料！”
申特大吼一声，就猛的冲进了战场。第一时间从地上捡起了他那面战争堡垒的盾牌！然后下一刻，他整个人就仿佛焕发了光芒，如同一颗从地平线升起的太阳，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与威势，一头撞入了如山如海的敌人之中。
人仰马翻！无数身影仿佛弹丸被飞上了天空，又在空中解体。申特狂吼着，狂笑着，居然就这样一人一盾，直接刺穿了战场！！
力量！
无法形容，无可比拟的力量！！
汹涌的如海潮在血管澎湃！申特从未像现在这样好过。他感觉自己已然不再是一个人类，而是恶魔，神灵，是魔神！刚才还让他伤痕累累，几乎杀死他的敌人，此刻却如同玩具一般无力。他甚至只要挥一挥手。就能带走无数生灵，只要跺一跺脚，就能让大地崩裂，城堡粉碎！
是的，单纯，毫无瑕疵的，纯粹肉体的力量！申特无法想象。只这样简单又粗糙的力量发挥到极限的时候，又是如此的恐怖与惊人！这已经不是日常中人们所能相见的那种挥拳踢脚了，而是他的任何一丝举动，都会带起大气的咆哮，大地的怒吼！
这是，肉体力量的巅峰！一根手指，就推倒山峰！一拳砸下，就粉碎大地！
任何人，任何恶魔，在这样强大的力量面前……
宛如蝼蚁！
“给我死吧！”狂呼酣战中，申特突然一声大吼，双手将盾牌高举过头，然后用力砸下！
“盾战士！”
“大地咆哮！！”
第三九七节 赐予你战斗到死的荣耀
轰！
申特面前的地面深深的凹陷下去，随即仿佛弹簧床一样反弹。以他为中心，方圆数百米的地下突然窜出了尖锐的石柱，将一个个敌人活生生的切割，粉碎，搅拌，凌迟。那石柱仿佛绞肉机一样旋转，只一瞬就爆出剧烈的血雾。大量的，数不清的残肢与肉块从中抛射出来，看上去那么的骇人，恐怖！
但这还仅仅是个开始，随着申特的怒吼，那石柱组成的‘绞肉机’迅速扩展开去，如同盛开的花瓣。在这途中不断有敌人被卷入，绞碎，伴随着刺耳的惨叫与哀嚎。
这就是大地咆哮啊！盾战士，只存在于传说中的技能！将全身的力量打入地下再爆发出来，就是这一战技的真实面目。只是要完成如此规模的杀戮，需要的不仅仅是无法想象的力量，还需要无法想象的掌控。
看来，在于陈岩分别的这么长时间里，申特并没有原地踏步。
后方，陈岩露出淡淡的笑容。对薇丽说道。“申特最大的优点就在于稳重，最大的缺点也在于稳重。我曾经不止一次的想，如果他永远稳重下去，是否还能抓住那一闪而过的白驹。”
“现在，他抓住了。”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大男人。”薇丽沉默了下，说道。“憋久了，总要射……”
“…………”陈岩顿时无语。
其实薇丽说的也没错，申特作为队伍中的盾与墙，虽然对队伍做出了巨大的贡献，但对他本身却是太委屈了。身为一个男人，谁没有颗纵横战场，所向睥睨的心呢？申特明明有着魁梧的身躯，强健的体魄，却甘心为了队伍而默默无闻，不得不说是一种牺牲。或者说，也许是一个老男人的自我觉悟吧。
女人的温柔是一汪水，男人的温柔是一堵墙。
就是这样简单。
不过今天，申特也算扬眉吐气了一把。如同潮水的力量在他的肌腱内涌动，刺激着他的每一根神经。他连停下来都做不到。一股如同火一样的战斗欲望在他的体内燃烧着，沸腾着，刺激的他恨不得大吼，去战斗！那是陈岩赐予他的力量，但也是他本来的力量！只是那力量平时潜藏于内心，半点不敢施放。但此刻，他却毫无顾忌的施放出来。男人的凶厉，狂愤，却是那么的痛快与舒爽！
他需要的是战斗，是破坏，是毁灭，是咆哮！
如同那远古的凶兽，将足迹踏于地平线上！
“都给我死吧！”
在这样强烈的刺激下，申特哈哈的狂笑着，又一头冲入了敌群。而那面巨大的战争堡垒，也成为他最锋利的撞角！谁说盾牌就不是武器来的？只要坚硬可靠，不就是世间最值得信赖的武器吗？盾战士的职责是保护，可最好的保护，就是攻击！！
所以，挡我者死！！
轰隆隆隆……
一条巨大狂暴的烟尘带出现在地平线上。就如同一条疯狂激突的土龙，将所有挡在前面的物体撞飞撞碎。一时间无数人影仿佛弹丸般抛飞天空，又惨叫着从天而降，谁又能顾忌的上？申特的突击简直毫无技巧可言，只有力量！暴躁，简单，粗鲁，又直白的力量！当一个人，单纯的将力量发挥到极限的时候，就是这般的无理！
那一幕，如此的惊人，壮观，又是如此的粗暴，振奋。
让在后方看着的薇丽也有些眼热，不过她知道自己终究只是医护人员，想像申特一般挥洒暴力却是行不通的。事实上到了如今的地步，越是能力的提高，职业之间的差距却越发的鲜明。申特可以站在第一线的战场，薇丽却恐怕连第二线都站不上。
越来越强大的敌人，有太多办法杀死她了。就是修也没办法保护她。
“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似乎注意到薇丽的表情，陈岩轻声说道。伸手将薇丽拉到了身边。“但换个角度，也许你该考虑另一个问题。”
“什……什么？”突然被陈岩拉近，薇丽的脸颊立即通红了，有些语无伦次的说道。
“如果，你不能成为队伍的盾，那一定说明你有着其他方面的天分，而这些，才是我们最需要的。”陈岩的左臂轻轻环在薇丽的肩头，声音低沉而有力。“从某种角度上说，战士并不畏惧死亡。”
“却畏惧无力。”
“你说的，我很认同。”薇丽点点头，脸上的红潮渐渐吓退，却不经意的将陈岩的左臂躲开。“但眼前的战场，我觉得我们还没多少胜利的机会，甚至，连幸存都做不到。”
“哦？”陈岩眉毛微微扬起，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其实薇丽说的没错，尽管申特已经如同远古的怪兽一样在战场上横冲直撞了。但单纯的肉体力量毕竟也有着古老的局限。他的破坏力永远只存在于身体的周围，而离开这个范围，还有数不清的敌人正从天而降。就算申特的破坏力再强，战斗意志再坚定，他也别想拯救整个战局于危难之中。说不好听点，别看他现在狂飙猛进，等到力竭之时，怕就迎来了死亡。
只是，恐怕薇丽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这段时间到底经历了什么……
如果再用平常的想法来评估自己的程度，恐怕就太可笑了。
“头……”就在这时，一个轻微的声音传来。陈岩回过头就看到了修。
只见他刚从一座废墟中爬起，一条左腿已然弯曲着拖在身后了。浑身上下尽管鲜血淋漓，他的眼中仍然闪烁着清亮的目光。
“你是一个杀手，而杀手，不应该站在阳光之下。”陈岩轻声说道，望着修的目光却有些赞赏。“但让我欣慰的是，我以前觉得你太冷，现在却觉得你在那冷的一层之下，还有着热。”
“呵……”修一声苦笑，低下头。他又能如何呢？如今的他别说战斗了，恐怕连站立都做不到。他的腿基本已经废掉了，就算有着薇丽的救治，恐怕也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才能痊愈，对如今的局势却是半点忙也帮不上。
眼看着战友在前方奋战而自己无能为力，那种感觉简直就如同毒蛇，噬咬着修的内心。
战斗，或者死亡，其实根本不是一个选择题，不是吗？
“那就赐予你战斗到死的荣耀吧。”
陈岩说道，手指按在了修的肩头。
第三九八节 盾战士之怒
远处，一座高耸的山峰之上。
一群巨大的身影静静的站着。他们看着脚下波澜壮阔的战场。翻滚的血肉和横冲直撞的战车。目光冷漠的就如同在看着一群死人。没有人说话，冷风吹过山顶，撩起了他们的披风，也没有人动一下。这些人就仿佛远古的石像，任由下方的战火交织，任由他们的士兵死亡。只有……当申特开始反攻的时候才微微有了些许波澜。
“那个人类，我记得已经濒死了。”
一位足有数十米高，身穿黑色铠甲，背挂披风的身影说道。他的声音仿佛地底传来的嘶吼，说不出的古怪骇人。
“是的大人。”一位侍从回答。目光也落在下方的申特身上。“但很显然，他们拥有很好的医者。”
“我不喜欢出现意外。”黑甲身影说道。缓缓抬起头。
那是一个何等丑陋的面孔啊。只见一张满是皱纹的脸上，只有一只硕大的眼睛。他的头盔也仿佛一张牢笼，将他的眼睛拘禁在其中。而在那只非常特别的眼睛之下他的鼻子和嘴巴却很小，小的几乎看不到。很难想象，那般古怪骇人的声音，就是从这样小的口中传出的。
不过在场的众人却没什么意外。依旧是那名乖巧的侍从，伏在地上说道。
“请大人责罚。”
“那就，一半吧！”黑甲巨人说道。
“是！”侍从毫不犹豫的回答，随即就对山峰下高呼道。“达克族作战不力！神主赐死一半牲口！”
“是！达克族作战不力……”山峰上，一个又一个的声音传递下去，毫不犹豫，冷漠而机械。
声音很快就传递到下面的战场，于是所有人都呆住了。申特还奇怪对面为什么停止了攻击，就看到一个个之前还凶神恶煞的敌人掏出了刀，争先恐后的插入自己的身体。他们是那么的坚决，那么的迅速，就仿佛生怕慢上一步就被别人抢先了一样。顿时整个战场血腥密布，大片大片的鲜血如河流淌，将整个大地染得通红。
没有惨叫，没有哀嚎，甚至连一丝怒吼都听不到。
申特惊愕的站着，看着之前还咬牙奋战的敌人变成一具具尸体，平静的，宛如一个生命的过程。
他不由得蹲下身，用手摸了摸一名敌人的脖颈。
“为什么？”
“这是……主的赐予……”那敌人喘息着，破开的喉咙仿佛拉开了风箱。但脸上却木讷如石板。“我等不抢先死去……就该部落里……”
话未说完，敌人已然头部低垂，彻底失去了气息。
不过申特却已经听懂了，他站起身，缓缓的望着周围那遍地的尸骸。一个个刚刚还鲜活，现在却散发着血腥味的肉体。渐渐低下头。
如果，我等不抢先死去，那么就该部落里的女人和孩子去死了……
是这样吧？
还有，那高高在上，传递战场的声音，仿佛还回荡在申特的耳边。
达克族作战不力，赐死一半牲口。
只是……牲口吗？
申特回过头，望了望己方的战场，望了望那些残缺不全的巨魔和燃烧的武器。终于从狂热的战斗欲望中清醒过来。
“如果，这样勇敢的战士都是牲口，那我们又是什么？”
“只是蝼蚁。”一个声音轻轻滑过申特的耳畔，那是修。
但他现在却没有回头，只是静静的抬起头，目视那高耸入云的山峰。“莉亚小姐已经安全了吗？”
“安全。”
“那么，我就没什么可以保护的了。”申特低下身，张开嘴。滚滚热流从他的口中喷出，赫然形成了成片的白雾。只见他身上残破的铠甲突然好想活过来了一般，咔咔的迅速增生，将他整个人包裹。
“头不曾放弃我们，我也要给头送上一份大礼。”申特这样说道，望向山峰的目光仿佛燃烧着烈焰。
“就用，那个家伙的人头吧。”
“如你所愿！”修的声音滑过，随即化为了一团狂风，伴随在申特身后。
只见申特突然一声怒吼，整个人仿佛犀牛一样冲向了那远处的山峰。大地在他的脚下掠过，战场在他的脚下匍匐！声音，全然不见了，申特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以及那沸腾如海的血流之声！
作为一名盾战士，他从来都是以保护为己任。从不真正将力量投入到攻击之中。因为他知道，只有保护！才是他的使命！！
但如果，保护的目标已经安全了呢？如果，有一个让他愤怒，让他仇恨的敌人，在保护之余，对他挑衅呢？
申特很想让世人知道，盾战士，最恐怖的不是他的盾！而是当他扔下盾的时候！
因为那个时候，就意味着他不在需要为了保护而牺牲自己，不用为了保护而勉强自己。而是彻彻底底的将一个男人，一个甘愿为了团队而牺牲自己，一个为了使命而约束灵魂的男人彻底解放的一刻。
狂战士之所以让人恐怖，是因为他无时无刻都在发狂。
而盾战士之所以让人敬畏，是因为他只有在那最后的一刻，才绽放自己的光华。
那一刻，那一瞬，那一刹那，凌驾一切的，光华！
就是一个男人的始终！超越了一切的一切，将灵魂凌驾于上！
“没有谁可以至高无上！”
“没有谁可以主宰生死！”
“如果你想让我看清这残酷的世间！”狂奔怒号中，申特的声音宛如雷鸣！“我只能告诉你！这个世间……”
“我早已看透！！”
轰！！！
一瞬间，以申特为起点，山峰为终点，足足有数十公里的距离，竟是直接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直线。直线之上，大地被犁开，山丘被切断！所有挡在申特之前的物质全部分开！为他展开了一条康庄大道！那道路，不是别人让开的，而是整个界域的思想，臣服于申特的意志之下！
那是一名盾战士的意志！
是一名远古主宰者的意志！
更是一名……
骑士的意志！
为弱者而生，为弱者而死！
盾是使命，但意志才是终结。
“让我看见你的尸体！死吧！”申特的怒吼震撼天地，整个人却已然穿越了不知道多远的距离，撕开了大地，横切了战场。一拳惯击在那直耸入云的山峰上。
下一刻，整座山峰，就在轰隆隆中为申特倒塌。无数个刚刚还高高在上的侍从，脸带着惊讶于恐惧……
灰飞烟灭！！！
第三九九节 少说话
高耸入云的山峰，就在申特的面前崩塌。巨大的岩石轰隆隆的从天而降，宛如世界末日。整个大地都在震颤着，大量的烟尘冲天而起，混合着岩石与峰体。无数人体惨叫着从上空落下，又在岩石的挤压与碰撞中化为肉泥。
那是天灾啊……
如果亲眼看到这一幕的人，一定不敢相信这样的景象。更不敢相信这一个人，一个人类能做出的破坏。
不过事实就是如此，申特那超自然的力量甚至比强大的恶魔更令人敬畏。而在纷落如雨的乱石之中，他却避也不避，只是举起了右手。一道无形的力场张开，将所有乱石排斥与外，且力场延伸之下，他的脚下也稳若磐石。
“这就是……人类的道义。”无边无际的烟尘与落石中，申特轻声呢喃道。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双普通人类的手。
“你已经不再是普通人了。”耳边传来修的声音。
申特咧嘴一笑。“这种感觉，真好。只可惜……”
他仰起头，目光锐利的仿佛可以刺破头顶的烟云。
“还没有干掉那个家伙。”
是的，尽管申特刚才的一击宛如灭世。但能站在峰顶，一言就让一个种族去死的恶魔也并非简单。那足以摧毁峰峦的一击就算拆解了这座山峰，也只是让他失去了脚下的支撑而已。而此刻，他已然安全降落在平原之上，申特之前。
巨大，魁梧的身躯，只是望上去就如同一座小山，给人以恐怖的压迫感。一阵阵无形的气息传出，哪怕是申特这样刚刚威猛霸道的战士，也感觉到内心深处的悸动。
那是一种高位生命体对低级生命体的天然压迫。并非与申特的意志而转移。
“一个，看起来还算强壮的蝼蚁。”烟尘弥漫中，一个声音说道，听起来仿佛地下传出的嘶吼。“但这并没什么特别的，在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强壮的蝼蚁，愚蠢的对天空挥舞着爪子。”
“你……能让我注意的，只有一点。那就是正直。”
“一个，还保留着正义感的蝼蚁，值得好好玩弄。”
话音中，申特眼前的烟尘渐渐散开，露出那恐怖如山的身影。只见他穿着一身简单的铠甲，头部宛如牢笼。但那可笑的牢笼头盔下，却是一只好像灯笼般明亮的眼睛。仅有一只，却仿佛占据了整个世界。
他在申特的注视下，缓缓走来，每一步落下都引起大地的颤抖，发出如雷的轰鸣。
“那么，臣服我吧。”
“让我好好玩弄你的灵魂。也可以赐予你主宰亿万的权柄。”
“你不是很喜欢帮助那些弱者吗？臣服于我，我属下的部族任你宰割，不管你是喜欢杀光他们，还是喜欢将他们培养，都如你所愿。”
“这个世界，最没价值的就是这些廉价的低级生命。我不管你为什么对他们那般看重，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得意志，灵魂，从此以后，将属于我的私有物。”
说着，巨人走到了申特之前，对申特伸出仿佛能遮盖天空的大手。
“臣服，或者死亡。”
“呸！”
申特突然笑了，接着吐了口唾沫。“你到底在干什么？你知道你在对谁说话？”
“怎么？难道我的表述有问题吗？”巨人的表情有些疑惑，但转瞬就恢复过来。“我理解，你们这些低级生命无法体会高位生命体的悲哀。就好像冬天的虫子，看不到夏日的阳光。”
“幸好，我不介意你的冒犯。”
“吾名巴罗尔，菲莫利亚族的首领。邪眼魔王。”
“现在，臣服我吧，跪下，舔舐我的靴子。”
巨人，也就是巴罗尔理所当然的说道。仿佛这就是世界的真理。
不过这也正常，因为他真的有那个资格，出身于主物质界凯尔特神话中的巨人领袖，邪眼魔王。他有着让世间万物凝滞的力量。别说申特这样渺小的人类，就算是一些强大的恶魔，对他也会噤若寒蝉。
死亡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明明没有死亡，却永远的进入凝滞，化为石像。
邪眼魔王，就具有这样的力量。
只是，他并不知道，如今的申特，早已不再是普通的人类了。
他的血液中，流淌着名为魔能的能量。他的骨骼中，烙印着远古时期就存在于异界的纹理。那是规则的纹理，也是在很久很久以前，那个名为雷瑟的恐怖魔主，给最忠诚属下的奖励。
力量来源于规则，规则来源于内心。
“闭嘴吧！”
申特突然一声怒吼，整个人宛如冲破牢笼的猛兽，爆发出冲天的气息。“愚昧的虫豸只知道呵斥寒冬！愚昧的你，也只会对弱者张牙舞爪！”
“老子才不服你！”
轰！！
申特的身影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然来到了巴罗尔的脚下。与巴罗尔那巨人族魁梧巨大的身躯相比，他的身体真的很小。但也无碍他挥出那一拳。那一记，凝聚了他全部力量的拳头。那是申特的愤怒，更是他改变本质之后真正挥洒的力量。和这相比，之前击溃山峰的只能算是小儿科！
那一拳挥出，就连整个世界都仿佛停滞了半秒。都在被这种近乎极致的力量所威慑。也许，申特的拳头仍然只停留在最基础的物理规则上，可就是这样简单的规则，却是构建一个世界的根基！
力量，就是力量！！
从不为诡辩而改换，从不为变异而丢失！
这一拳只贯入了巴罗尔的右脚，却如同瘟疫一样蔓延开去，直接粉碎了他的右腿，他的腰际！巴罗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显然想不到申特而如此大胆，竟敢触犯古老神祗的威严！
“蝼蚁！！”
怒吼声中，巴罗尔的独眼陡然睁大，放射出无穷无尽的幽光。
“我要整个世界，都化为石头！！！”
话音未落，一道身影突然仿佛瞬移一般出现在巴罗尔的身后，一刀就狠狠的砍在他的脖子上！！随即一道划破苍穹的刀光。那巴罗尔巨大如山丘的头颅就翻滚着，摔落于地。
“就你话多。”
修站在巴罗尔无头的尸体肩膀，冷漠收起血刀。
第四零零节 灵魂天平
战场中，渐渐安静……
随着山峰倒塌的烟尘渐渐散去，无数部族的战士从地上爬起。看着他们信仰的终极，伟大的独眼巨人巴罗尔……无头的身躯。巴罗尔巨大的头颅还在地上滚动着，那独眼中放射的幽光，每一次滚动都让成百上千的部族战士化为石雕。
巴罗尔没有撒谎，他确实有着石化这个界域的能力。
但是，如今被割掉了头颅的他，也只是一个不断翻滚的发射器罢了。
“这……为什么……”一个年老的部族战士目瞪口呆的望着那魁梧的无头尸体。手中的武器悄然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鸣音，然后是又一声，又一声。最终连成片，连成了海洋。
所有部族战士，都失去了战斗的意志。
说实话，这个名为达克族的异界部族战士们作战勇猛且不畏牺牲，本就是上好的战争部族。所以才能被巴罗尔收为手下。通过洗脑了宣教他已然成为这个部族的神，一言之下就可以决定部族的生死。但就算巴罗尔自己也没想到他的死亡会是如此的突然，如此的震撼。
有什么，比摧毁一个部族的神灵更容易摧毁一个部族的意志？
答案是显而易见的。
如果放在平时，达克族绝不可能在战争中示弱，哪怕他们死剩最后一个战士，这名战士也会挥舞着武器嚎叫着冲向敌人。但是现在，当看到巴罗尔斩下的头颅和喷血的尸体之后，所有达克族的战士，都选择了沉默……
当啷，当啷。武器与地面的碰撞声此起彼伏，连成海洋。越来越多的达克族战士目光呆滞，仿佛木雕泥塑。这时候相信任何一个敌人，不，哪怕是个孩子，也能轻易取走他们的性命。而他们却不会发起哪怕一丝一毫的反击。
这也正常，你能指望一个听到命令就毫不犹豫的自杀一半的种族有自我思维吗？在他们漫长的进化过程中，自我的意识早已被洗掉，剩下的，只有在强者的脚下献媚讨好，然后又在强者的手指下一往无前。
强者，就是神。
巴罗尔是神，那么能杀死他的，也必然是另一个神。
不知道何时，第一个达克族的战士在申特面前跪下了，然后是又一个，又一个……他们的目光呆滞，脸色苍白。动作却非常的流畅，就仿佛早就习惯了一样。这是流淌在他们血液中的因子，他们的祖辈，祖祖辈，就是这样一代代的……将部族保留，让他们在这残酷的异界中活下来。
服从强者，欺凌弱者。这是所有世界共通的生存规则。
“我……永远永远……”
“不要成为这样的人。”
申特低下头，看着跪伏在自己脚边的一名达克族战士，语气萧瑟的说道。在几个小时之前，这名达克族战士还挥舞着武器与自己酣战，将自己打的差点濒死。眼下却如同小猫小狗一样跪伏于脚下，他是没有力量吗？
不，并不是，他只是失去了意志。失去了战斗，抗争的意志。
这比什么都要可怕。
不过现在显然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了，申特抬起头。“修，你没什么事吧？”
“非常，非常的虚弱。”修回答。表面却看不出什么异常。
这也难怪，毕竟他刚才干掉了一个‘神’。或者一个异界中的大恶魔。这样的存在放在过去，是他们想也不敢想的。巨大的生命位阶差距让他们完全处于两个世界，一个是底端，一个是顶端。
但眼下修居然一刀就砍下了对方的头颅，他哪来的那般力量？
“是头给与了我这种力量，他叫这种力量为……”
“灵魂天平。”
得到什么，付出什么。这就是灵魂天平，也就是恶魔所用的献祭。
说起献祭，这个世界恐怕都没谁比恶魔更精通。他们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从主物质界获取‘资料’。但也正是如此，陈岩也是其中最出类拔萃的。因为他的前世就是最强大的魔主。恶魔军团的首领。恶魔熟练掌握的东西他又如何会不懂得？不过修的‘灵魂天平’与一般意义的献祭不同。一般意义的献祭是强迫或者引诱主物质界的生命付出，从而掠夺其灵魂本源和思想之力。但修的灵魂天平却是献祭自己。
将自己的灵魂和未来献祭，从未获取当前的力量。这就是修能够斩首巴尔罗的真正原因。
一个修，弱小无比。一个此时此刻的修，脆弱如纸。但如果有无数个修，无数个未来的修，都将自己的灵魂和生命押在这不公的天平之上呢？
就算是神，也杀给你看。
当然，这都是建立在一切顺利的基础上，如果，仅仅是如果，修刚才那宛如惊鸿的一刀未能将巴罗尔斩首，或者未能杀死他。那么就没有未来的。修所有的献祭，也会立即反馈到己身。他不会死亡，因为死亡是最轻松的解脱。他会将自己的肉体和灵魂，以及未来无数年的命运全部交付，从而永受折磨。
舍弃现在，透支未来，难道不是神的力量吗？而使用着一切的人，就可以称之为神？
申特不知道，但他却知道，此刻的修，真的很虚弱很虚弱，虚弱的，甚至碰一下都会死亡。
“别担心，我一会就得到反馈了。”注意到申特的神色，修无以为然的说道。他本就是一名枪手，同时也是一名出色的杀手。夺取生命和付出生命这种事对他来说早已成为本能。他从未想过自己会有一个好的结局。所以也谈不上失望和绝望。
而眼下最重要的，是局势。
巴罗尔死了，达克族投降。
可这个界域却处于崩溃的倒计时。巴罗尔死亡前的无限幽光真的摧毁了界域的本源，从而让这个界域走向石化。所以眼下他们不仅仅是能不能拿到酬劳的问题，而是该如何活下去。
“头或许有办法。”申特低声说道，回过头，却愣住了。
因为他看到自己的头，内心认同的首领，此刻却站在一个倒下的魁梧身躯前。
那是巨魔的身躯。
火焰巨魔领主。
米索。
第四零一节 不能逃避
肮脏的沙地上，米索痛苦的抽搐着。
此刻他只剩下半个身躯，下半身早已消逝不见。巨大而魁梧的身躯缩小了一半，却给人一种极其强烈的凄凉感。鲜血和内脏从他的腹腔喷涌而出，染红了大地。
“真奇怪，我以为巨魔的血都是绿色的。”陈岩站在他的身前，沉默了一会后说道。
“也许……是我太傻了的缘故吧……”米索咧了咧嘴，表情既痛苦又自豪。
他为了帮申特抵挡那一击遭受了难以想象的创伤，又被无数达克族用火焰和强酸武器攻击，摧毁了他的自愈能力。导致现在连恢复都做不到了。虽然巨魔族以生命力强劲和暴力著称，但此刻的米索，确实已经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幸运的是，他并非老死于病榻，而是死于战场。
“强大的……陈岩大人啊……”米索的目光有些迷离，因为生命离他远去的缘故，他的意识也变得不那么清楚。却依旧努力的说道。“我从未想过，会向您低头。”
“…………”陈岩沉默。
米索却仿佛看不到似的，依旧自顾自的喘息道。“但如今，我觉得，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你想说什么？”陈岩蹲下身，不顾周围那些巨魔战士凶神恶煞的目光，伸出手指点了点米索的胸膛。米索的肌肉很硬，硬的好像石头，又好像他本人。
“我……希望……”米索的目光亮了起来，气息也渐渐急促。“希望您……”
“保护好我的主上，莉亚小姐。”
“她需要您，正如同您需要她一样……”
“…………”陈岩目光微闪。却没有出声。
“我知道……对于如今的您来说……莉亚小姐……也许已经跟不上您的脚步……”米索坚持着，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可是他的眼睛却渐渐明亮，明亮的，仿佛看到了未来。“可是……莉亚小姐，是真正爱着您的……我……不是很懂人类的爱情……但我多少觉得……如果值得坚持……为什么……拒绝呢？”
“米索……”陈岩的目光低垂下来，没想到这样一个魁梧粗犷的巨魔，会有这样细腻的心思。
“对不起。陈岩大人……我……我可能……看不到那一天了……”
米索的喘息越来越重，眼中的明亮也渐渐暗淡。这个为了莉亚而付出一生的巨魔，此刻终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也许对于他来说，死亡并不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但同样，却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
“不能，陪您到黑暗永恒……真是……”
“抱歉。”
话音未落，米索的脑袋软软垂下。身体失去了声息。
苍穹之下，黄沙之上。魁梧的巨魔歪着脑袋，半截身躯流淌着内脏与鲜血，他的容貌很丑陋，表情很安详。给人一种极为强烈的冲突感。周围无数个巨魔战士怒吼着，嚎叫着，仿佛在为他送行。
不管什么种族，什么生命。英雄的待遇，不都是一样吗？
米索或者不是一个英雄，但对于巨魔族，对于莉亚，他却担得起这个称号。这个从深界中第一时间就于莉亚签订了契约的家伙，一个吸取了莉亚灵能而进化的恶魔，最终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他到底是善？还是恶？
是丑陋，还是忠诚？
谁又能说的清？
但有一点陈岩却是知道的，那就是米索最有一句话，‘不能陪你到黑暗永恒。’绝不是指自己。
这就是……一名战士的执念吗？
哪怕死去，也不忘记当初的承诺？
微风渐起，黄沙弥漫。
无数巨魔欢呼起来，在米索的身边载歌载舞，嚎叫蹦跳……这是他们的习俗，在为他们强大的领袖送行。也许在他们心中米索从未远去吧。或者陈岩不在这里，他们甚至可能啃食米索的尸体，让米索继续活在他们的心中。
而陈岩也在此起彼伏的嚎叫声中站起了身，神色复杂的望着脚下的火焰巨魔领主。
“深界赐予了你的生命，莉亚赐予了你的未来。但今天，你却用一个句号回馈了他们。我不知道这是你的骄傲，还是你的自私。又或者，其实你心中只是一个省略号？”
“不过……”陈岩突然闭上眼睛，双手张开。“你是我见过的，最符合骑士精神的战士之二。不管如何，这份忠诚与坚持，值得期许。”
“死亡，是最简单的逃避。沉默，是最直白的拒绝。”
“你和莉亚的命运，从那一天开始，却不应该在这一天结束。最少，我不同意。”
无形的气息，陡然在陈岩的身上蓬起，先前还只是微不可查，但转瞬就呼啸如风，席卷天地。那澎湃的能量，如山崩，如海啸，甚至撼动了大地，摧垮了山脉。申特之前的威势就已经够惊人了，但和此刻的陈岩相比，却微弱的如同孩童。
整个界域，都在陈岩的脚下瑟瑟发抖。大地主动裂开，露出下面深深的源能核心。
这就是一位远古的，至高的大魔主的威严啊。在那遥远的过去，那曾经就是异界的霸主，生灵的神祗。
但此刻，在陈岩这样一个人类的身躯中，却不显得那么的恐怖。
或者说，他的威严已经不需要太多的威势来表达。
“我赐予你生存的力量。就算你的灵能已投向深界。”无数人的注视中，陈岩蹲下身，手指插入米索的胸膛。
“你的承诺，不应该终止于生命的尽头。而应该抵达无法预计的未来。”
“任何人，任何生命，任何超自然生物，都别想在这一刻夺走你，直到你真正抵达终点的那一天。”
陈岩轻声说道，手指插的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最终抵达米索的心脏。
然后下一刻，他就站起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在他身后，米索的半截身躯依旧被黄沙狂风吹打着，仿佛风中的木桩。但这个情况只持续了不过几秒，米索就剧烈的咳嗽起来，居然真的从永恒的黑暗中醒来。他睁开眼睛，茫然的望着周围，却感觉到腹腔下奇痒难耐的痛楚。
“领主！你……你的身体……”
周边无数巨魔的惊恐叫声传入米索的耳膜，他低下头，立即看到了一幕令他终生难忘的景象。
只见他那残破的流出内脏的腹腔中，正生长出无数触手般的肉芽……
第四零二节 不可死亡
战场后方，有一座华丽的大殿。基座却深埋在地下，伸展出无数根须一般的能量管路。大量的魔能从四面八方汇集过来，将整座大殿充斥的散发幽光。
莉亚就在这里。
魔能是对人类有害的能量。如果是常人，接触魔能的后果非常可怕。但这些对莉亚却仿佛失去了效果，陈岩见到莉亚的时候，女孩正躺在一座洁白的纱床上安睡，身体蜷缩的仿佛一个婴孩。
“小姐吸收过多魔能了。”莉莉姆在旁边等候着，看到陈岩过来就说道。
陈岩没说话，只是走进纱床，伸手轻轻撩起莉亚的发丝。
自从上次见面之后，莉亚的虚弱体质已然得到了一定缓解。本来陈岩以为能看到一个健康的莉亚，但眼下她却是更加虚弱了。苍白的皮肤之下，青色的血管清晰可见，隐隐还能看见血液的流动。
那是紫色的血。
“为什么？”陈岩问道，声音平静。
“为了夺取这个界域的源能。”莉莉姆迅速回答。生怕引起陈岩的怒火。“小姐发现了这个界域的源能已然暴露，打算尽快获取它，有了这些源能，小姐的天空桥就能搭建的快，触及的更远，也更可能……”
莉莉姆没说下去，目光却看着陈岩。她知道陈岩明白是什么意思。
也更可能追寻到陈岩的足迹。
是的，莉亚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跟上陈岩的脚步。不至于被那个曾经最亲密的男子甩的什么都看不到了。莉亚已经付出了太多太多，而且也打算继续付出下去。这对于小丫头而言已经不是一个使命，一个梦想，而是一个执念。
活下去，就必须完成的执念。
“真是个傻孩子。”陈岩的眼中泛起一丝温柔。轻轻的用手指在莉亚的脸颊微微摩挲。莉亚的皮肤很细腻，但也很冰冷。她的灵能已然太虚弱了。在加上吸收如此程度的魔能，她还能活着已然是一种奇迹。
深界之女，果然有其强横的一面，哪怕这样严重的虚弱，她也只是虚弱着，生命力仍然维持在一个可以持续的地步。这是一种平衡，过去陈岩不懂，但现在他却能很清晰的看到，深界正在以一种神秘的方式与莉亚链接着，为她补充生命所需的成分。
可以说，莉亚是不会因为生命力的缺乏而死亡的，能让她死亡的，只有灵能枯竭。而这，恰恰是莉亚最大的问题。作为一名唤魔师，她对属下的恶魔付出的太多了。
也许是小女孩天性善良，也许是她更害怕孤独。莉亚对属下的恩赐简直可以用慷慨来形容。她的灵能是陈岩见过的最纯净，最珍贵，也是最有价值的财富。任何恶魔，只要得到一点都可以开启进化的灵光。可莉亚却对属下几乎敞开了供应。这也幸好她的属下不多，且巨魔米索和莉莉姆都各有掣肘不敢过多索取。否则光是给这些恶魔的供应，就足以要了莉亚的命。
要知道，才不过几年时间，米索就从弱恶魔升级到了强恶魔啊……好几个位阶的跨越，岂是嘴上说的简单？
但米索也无愧于莉亚的付出，哪怕到了生命的最后一课，这个丑陋，魁梧，恐怖的巨魔，仍然坚持着自己的使命。
“你是一个天使。”陈岩轻轻摩挲着莉亚的面颊说道，莉亚也仿佛在梦里感觉到什么，小脸上下动了动，感受着陈岩的温存。
她太虚弱了，哪怕这样的动作，也不能让她从梦中醒来。
“这么说，这场战争，是你们发起的？”陈岩问道。
“源能是所有恶魔渴望得到的能量，我们只是先行一步。”莉莉姆回答。也不掩饰。“莉亚小姐很想见到你，我们别无选择。”
“…………”
陈岩沉默，过了好一会才点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作为一名来自主物质界，华国的男子，他太清楚一个人为了完成自己的执念能做到什么了？可以说死亡都只是一笑而过的事。莉亚为了自己能做到这些，其实早就有所预料。只是，莉亚恐怕不知道，她根本做不到啊……
自己毕竟不是一个普通人，虽然曾经以为是，但远古的烙印已经决定了，他必然会有既定的命运。那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背负的命运，已然无法割弃。就算陈岩眼下死掉了，他也会在不远的将来再次归来。继续这个轨迹。
这不是某个恶魔的意志，甚至，不是那深界中某个存在的意志，而是整个异界，为了生存而诞生的意志。
他，已然成为异界存在的基础，与无数规则一起，成为异界的一份子。
这是力量，是责任，更是悲哀。
“幸运的是，在那一天的来临之前，我还能做一点事。”
黑暗中，陈岩轻声说道，手指抵达在莉亚的额前。一股无形的能量从他的灵魂最深处产生，传递到莉亚的体内。
看到这一幕，莉莉姆的声音都颤抖了。
“灵能转移？你……你……”
“嘘……”陈岩对莉莉姆竖起一根手指，摇了摇头。
灵能转移，是将自身的灵能主动赋予旁人之术。也是代价最沉重，损失最惨重的术法。受术者或者并不能得到多少好处，但施术者却必然会元气大伤，甚至直接死掉也说不定。因为灵能是这个世界最珍贵最神秘的能量，所有涉及灵能的领域也必然是代价最沉重的。
但是莉莉姆并不知道的是，此刻的陈岩，已经不是当初的陈岩了。
当初作为人类的陈岩，施展这个术法就是找死，但眼下的陈岩……也是找死。
区别在于，是否会有某个意志，某个神秘，不让他死。
“陈岩大人……你……”
“别担心，莉亚会好起来的。我也没什么大碍。”陈岩回答，望着莉亚的目光越来越柔和。“她总想跟上我的脚步，我也应该给她这个机会。总不能让我们之前的约定落空对吧？”
“陈岩大人……”莉莉姆再次呢喃道，语气却已然不同。她很羡慕莉亚与陈岩的感情。更希望那份感情属于自己。
只可惜，恶魔毕竟只是恶魔，她渴望的多，却无法承担如此沉重的付出……
“说起来，你还是那边的人……”这时候陈岩抬起头，对莉莉姆微微一笑。“你该做个选择了。”
第四零三节 收服
陈岩说的选择，自然是指强大者俱乐部。
这个曾经帮助过他，支持过他的组织，在结合了‘前世’的记忆之后，已然露出了危险的一面。陈岩不知道那里有多少他的‘老朋友’，但显然的是，那是一群在远古就不甘寂寞的家伙。他们也察觉到异界的尽头。打算趁着最后的机会疯狂一次。
而不幸的是，他们也把注意打到了陈岩头上。
当然这不一定是坏事，可无论如何，陈岩不能将赌注押在他们身上。在远古他们就不敢站出来，如今又如何敢？也许更多的只是在追逐利益与自保。墙头草是最好的形容。
“不能摇摆啊。”陈岩看着莉莉姆，轻声说道。“你必须做出选择，否则我不放心让你伴随莉亚。”
“你会怎么做，杀了我吗？”莉莉姆微微一笑，舔了舔红唇。
她是魅魔，有着天然的魅惑，再加上与莉亚的关系。莉莉姆觉得陈岩不会对自己怎么样。虽然她知道陈岩很危险，是一个连她头上的大人物都要忌惮的存在。可她还是想赌一赌。因为她知道强大者俱乐部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为她又能提供多少助力。最好两边都不得罪，她只要陪着莉亚就好。
“我觉得你是一个懂事的魅魔。但现在看起来，你还远不如米索懂事。”陈岩看了莉莉姆一眼，微微摇头。却再不多说了。
该说的话已经说的够多，陈岩觉得莉莉姆该知道如何选择。事实上如果在他离开这个殿堂前莉莉姆没做出选择的话，有人就会为她做出选择。陈岩已经感觉到修的气息来到莉莉姆身后，就如同一个死神，静静的看着她。
而莉莉姆，浑然不知。
“我……我知道了。”
似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莉莉姆终于不敢再耍心机。乖乖的低下头。“可是俱乐部在我身上下了强力的符咒。我无法脱离。”
“灵能方面的符咒虽然很麻烦，但对我还不够。”陈岩只看了一眼就知道莉莉姆的问题所在。也知道该如何解决。
莉莉姆的灵能深处有一个烙印，一个具有强大破坏力的烙印。就好似一颗遥控炸弹，随时可以将她炸成碎片。如果在过去，甚至在远古的自己都不能轻易解决。但现在，却不是那么难办。
如今的陈岩，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拥有何等的力量。
一切，都来自异界。
准确的说，异界的意志。
也许是因为自知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也许是因为陈岩是真正触及到主物质界与异界之膜的存在。异界对陈岩的捆绑越来越严重了。最初期还只是简单的幸运，到了此刻，已然不加掩饰的支持。陈岩不知道异界是否真的有智慧和自我。但就算没有，自己恐怕也很难摆脱异界的束缚。
这是一个濒死者最后的挣扎，几乎恨不得将自己塞进陈岩的体内。哪怕不用意识去查探，陈岩也能感觉到异界的恐惧与绝望。那是一个世界灭亡前的疯狂，绝不是他一个人可以承受的。
所以陈岩很自觉的接受了这一切，也掌握了一般恶魔难以触及的权柄。
光明的殿堂中，只见他在莉莉姆的面前虚虚一招，一个隐晦的暗影就从莉莉姆的体内脱出，被他抓在了手中。
低头看了一眼，陈岩顺手捏碎。
“现在。你自由了。”
“是，谢谢大人。”莉莉姆顿时矮了半截，比刚才恭敬了许多。
没办法，任谁看到曾经困扰自己，束缚自己许多年的强大枷锁被人家顺手捏碎，给人的感觉都是震撼的。莉莉姆不知道此刻的陈岩有多强，但她却终于认识到，自己根本不敢在陈岩面前有任何小心思。之前的想法早已丢的无影无踪。恶魔是最现实的生物，遵从强者，服从强者，是它们的本能。
而更让莉莉姆感到恐惧的是，陈岩那种无所谓的样子。
他捏碎控制自己长达数十年的枷锁，就如同捏死一只虫豸。
也许，自己也是他眼中的一只虫豸，莉莉姆终于意识到了这一点。可能自己唯一的价值，就是莉亚习惯自己。
“学会忠诚，这对你很重要。”陈岩轻声对莉莉姆说道，没有一点不满的意思。他懂得低级恶魔的悲哀，虽然这所谓的‘低级’，已经比许多恶魔更强大，但无碍他的认知。
在这个异界，能让他重视的恶魔，已经不多了。
“我这次回来，有很多话要交代。但眼下也许不是时候。”陈岩低头看了看莉亚，小女孩睡的很沉。过度虚弱虽然不会要了她的命，却几乎将她送入了永恒的睡眠。陈岩知道，这固然有着莉亚本身的因素，更多的，却恐怕是那个神秘的所在……
深界。
那个似乎是异界的影子，对立面，又紧密相连的存在。
如果，异界是一个个体，那么在陈岩看来，深界也应该是。只是与异界不同，深界更加深邃，更加难以捉摸。异界选择与自己捆绑，争取最后生的希望，那么深界如何不那么做呢？它的行动，恐怕也同样很早很早就开始了。
唯一悲哀的是，自己根本没什么选择。
或者说，早已做出了选择。
“出去吧。”陈岩轻声说道，在莉亚的身边坐了下来。“让我们静一静。”
“是。”莉莉姆低头应和，转身走出了殿堂。修也如影相随的跟了出去，一点也没被莉莉姆发觉。此刻的修，真是诡异的可怕，完全可以融入到任何生命的影子，别说是莉莉姆，恐怕就是莉莉丝也不一定能发觉。
陈岩赐予他的力量，几乎为他量身定做。
“可是，一切终是虚妄啊。”
陈岩坐在莉亚的床头，手指温柔的撩起莉亚的发丝，轻声说道。
“莉亚，如果是你……又会如何选择呢？”
“又或者，你是否和他们一样，也是是思想中的影子？一旦这个世界灭亡，你也会消失？”
“海边的沙堡，终究是一场梦啊……”
陈岩的声音渐渐低了，他低下头，轻轻的吻在了莉亚的额头。
光芒之下，两人的身影渐渐重合，再也看不出彼此。
第四零四节 莉亚的警惕
莉亚觉得自己做了一场梦。一场美妙的，不愿醒来的梦。
在梦中，她又回到了哈基姆小镇，自己那个破烂的，却温暖的家。每天都做着很重的家务，还要照顾病重的爷爷。那日子非常的艰苦，小屋里也四处漏风，生活艰难。可是对莉亚来说却非常的甜蜜与快乐。因为她能看到爷爷的笑容，也能感受到陈岩的目光。
每天的生活，就是为了柴米油盐而奔波，为了多弄到一点食物，莉亚也不介意和菜市场的大妈们较量一场。为了多赚一点钱，莉亚也不介意多兼个职。生活过的很忙碌，很辛苦，也很充实。
直到……爷爷在微笑中离去。
直到……那镇门口翻倒的装甲车。
战火，燃烧了这座偏僻的小镇。莉亚的甜蜜结束了。那一天，她第一次知道陈岩原来那么厉害，也第一次直到自己已经离不开他。
之后就是两人的逃亡生涯，虽然困难，也过的快乐。莉亚全心全意的信赖着陈岩，也相信陈岩全心全意的信赖着她……
再然后，莉亚睁开了眼睛。
她感受着一只温暖的大手正在抚摸自己的头发。眼前朦朦胧胧的，隐约出现了一张魂牵梦绕的，只会在梦中出现的脸。
“如果……这是一场梦。不要让我醒来。”莉亚轻声嘟囔了一句。转个身打算继续睡觉。
但那只大手很讨厌，又开始抚摸她的脸颊了，痒痒的弄得她没法入睡，还越来越精神。莉亚可爱的小眉头皱起。“莉莉姆，莉莉姆，别讨厌。”
她把那只大手当做莉莉姆的了。
当然莉莉姆也曾经和她开过许多这样的玩笑。莉亚也不会怪她什么，只是今天，她真的不想醒来。一点也不想……
大手悄悄的伸入莉亚的身下，微微用力，将她抱了起来。
“混蛋！莉莉姆！我要杀了你！”莉亚一声尖叫，终于彻底清醒。
可还没等她发泄自己的怒火，就看到那张只在梦里出现的脸孔，居然清晰的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原来，睁着眼睛也可以做梦吗？”
莉亚顿时呆住了，口中无意识的喃喃自语。可她稚嫩的手臂却不由自主的抬起来，手指触及到那张脸孔上。
软软的，暖暖的。有弹性。
“呀！！”
莉莉姆突然哭了起来。猛的扑倒了陈岩的怀中。她终于确定了，这不是梦，这是现实。是她苦苦追寻，却一直无法得到的现实。为了这个现实，她任由属下吸取她的灵能，为了这个现实，她从一无所知的小女孩变成了一位真正的领主。为了这个现实，她制造了天空桥，穿梭界域。为了这个现实，她甚至已经习惯了血腥，习惯了战场。
没什么女孩子是真正喜欢暴力的，可每个女孩子，都有一颗坚韧而忍耐的心。这不是什么意志，而是本能。莉亚以为自己还会忍耐许久，等待许久。可她没想到的是，她期待的现实，就在今天。
就是现在。
“陈岩哥哥。”莉亚用力的叫道，声音都带了哭腔。
“叫我陈岩。”陈安温柔的微笑着，用手指擦去女孩的泪滴。“和以前一样，我们不都是这样彼此称呼吗？”
“可是……”莉亚的泪眼朦胧。“已经很久了……”
“并不是很久，我感觉就在昨天。”陈岩安慰道，伸手拥住女孩颤抖的双肩。
“其实时间对我们都不重要，对不对？重要的是，我们终究还是在一起了。”
“呜呜呜，可这一天，实在是太久太久，我好难过，我好辛苦。”
“我知道我知道。”陈岩轻轻的拍着莉亚的后辈，目光温柔。口中的语气就如同哄着一个小孩子。“我都知道。”
“可我相信，莉亚一定会做到的？对不对？”
“呜呜呜……呜呜呜……”莉亚不再说话了，就是哭。仿佛要用力的，努力的，全心全意的，将自己所有的委屈都一股脑的哭出来。她瘦弱的身躯在陈岩的怀里颤抖，就如同风中的蒲柳。
陈岩也只是默默的拥着她，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
很久很久以前，哦不，很短很短的时间以前，他们也是这样做的。那时候陈岩也不想战斗，那时候莉亚还很天真。那时候，还有个讨厌的老爷爷时不时盯着他们。
那是个如同梦境的时候，早已远去，又不曾离开。
陈岩不想打破这个梦境，也希望，能够将这个梦境留存下来，直到永远。
只是……再美丽的梦，终究有个尽头。
莉亚在陈岩的怀中哭泣了许久，渐渐的平息下来。她的脸颊出现一丝不正常的潮红。仰起头，目光明亮。
“这不是梦，对吧？”
“嗯。”陈岩轻轻应和，伸手摸了摸莉亚的发丝。“你看，我这不是就在你身边吗？”
可是莉亚却没有继续撒娇。而是迅速平静。“这么说，我们终于要一起面对了么？”
“你也知道？”陈岩眉毛一挑，有点意外。他获得了异界意志的支持是偶然，也是命运中的必然，可听莉亚的意思，她也知道自己遇到了什么？
“我只是不愿意多想。我又不傻。”莉亚微微一笑，从陈岩的怀中站起，伸手捋顺略散的秀发。
“我能够无困难的召唤了那么多强大的恶魔，本身就是一件很不合常理的事。和唤魔师的传说截然不同，不要说我是什么百年不遇的天才，我自己的事自己知道。我之所以特殊，恐怕不是因为我的能力，而是因为我的身份？”
“…………”陈岩沉默。
不过莉亚却仿佛知道陈岩是怎么想的，依旧自顾自的说道。“很久以前我就在想。我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孩，没什么力量，也不会战斗，为什么会受到米索和莉莉姆这样强大的恶魔青睐呢？我只一次普通的唤魔就得到了米索，他还救了我的命。”
“我的灵能，是这个世界最纯净的，最吸引恶魔的能量。可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身上？”
“所以……我偷偷的做了个试验。”莉亚对陈岩眨了眨眼，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我去了深界。”
第四零五节 即将开始的征程
莉亚和陈岩简单诉说了分别之后自己的际遇，以及进入深界之后的点点滴滴。听到她曾经与陌生的强大恶魔对话并进行了主物质界的献祭，陈岩的目光微微收缩。
“那个恶魔，你知道是谁吗？”
“不知道。他再也没出现过。”莉亚摇头。“不过我能感觉到他的强大。那种，让人无法拒绝，无法抵抗的强大。”
“如果他再出现，告诉我。”陈岩立即说道。
以他如今的知识储备，怎会不知道主物质界的献祭就是一次冒险？那不仅仅是灵能沟通的渠道，更是将自己的灵能都暴露在深界的注视之中。当然到了他这个层次深界已经无法窥视他的灵能了，但莉亚如何能够？
她的那次献祭，与其说是奇遇，更不如说是一个陷阱。
而那个强大的恶魔，非常可疑。
“嗯，好的。”莉亚立即答应，样子乖巧的让人心疼。
“其实深界对我挺好的，没有那些人说的那么可怕。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它对我的照顾似乎有一种奇怪的因素在，而且有着一层疏远。原来我还以为是自己不成熟，现在我知道，那是因为你。”
“并不仅仅是这样。”陈岩伸出手，将莉亚环入怀中。“莉亚，这个世界，没什么是我们真正的盟友。更不会存在毫无道理的帮助。如果有，也是因为我们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呢？”莉亚仰起头，目光闪闪的问道。这一刻，她像极了许久许久以前，和陈岩在夜晚看星星时的表情，那么的可爱与天真，让陈岩也为之一恍惚。
但转瞬陈岩就清醒过来，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一声冷哼之下，莉亚身后立时脱出一个虚幻的影子，发出刺耳的尖叫。
“找死！”陈岩一挥手，那个影子就被彻底分解虚无。他这才低下头，对莉亚说道。“没想到俱乐部在你的身上也下了不小的本钱。这个幽魂，恐怕就连莉莉姆都不知道，应该是某个远古老家伙的分魂。”
“我身上居然有那样的东西。”莉亚顿时吓了一跳。脸色煞白。“好丑陋。”
“………”陈岩无语，咱们的关注点似乎不一样吧？
不过这时候他也不在意这些了，与前世融合的他，此刻简直就如同那些魔王一般的存在。就算莉亚有什么麻烦也能一一摆平。可笑那些远古的老家伙还想通过莉亚操纵自己，只能说他们小看了自己，或者小看了异界。
大自然的竞争法则，在任何世界都适用。无法成为主导者，又学不会顺应潮流的，终究要被淘汰。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莉亚也缓过神来，轻声问道。
“整合我们的力量，然后……回家。”陈岩说道。搂着莉亚，目光望向殿外的天空。
这一刻，他真的有点想家了，那个主物质界的‘家’。
只是他也清楚，自己这次回去，恐怕再不是什么温暖的回忆，而是一次新的征程。一次，两个世界的碰撞……与交融。
他没有选择，也必须做到。
而这时候，莉亚也似乎感觉到陈岩的惆怅，伸手轻轻抚摸陈岩的脸颊。安慰道。“没关系的，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在一起。”
“嗯。”陈岩低下头，与莉亚对视在了一起。“不管如何，我们都在一起。谁也别想把我们分开……”
“就算是……整个世界。”
…………………………………………
大殿之外，整个战场正在忙碌着。大量的人员来回奔走，收敛着剩下的资源。尸骸已经没人顾得上了，因为就这么会功夫，整个界域都出现了不稳定的征兆，大地开始龟裂，空气变得焦躁，就连远处的山峰，也有一点点摇摇欲坠的样子。
申特和米索并肩站在一处高岗上，下面是无数忙碌的达克族‘俘虏’。
说来也有意思，几个人俘虏几万，几十万人的情况居然在这时候发生了。尽管达克族在战场上表现出令人恐惧的暴戾与战斗意志，可当他们的神被申特和修一起干掉之后。这些强大的战士表现的和土鸡没什么区别。他们立即收起那狰狞的面孔，变得比绵羊还要温顺。
“真是悲哀，我永远也不想成为他们这样的人。”望着前几小时还与自己勇猛对战的敌人此刻却变得如此乖巧，申特的眼角直抽抽，对米索说道。“他们的生命，连自己都不珍惜。”
“这也正是他们活下来的理由。”米索却没有申特那么多感慨，直接了当的说道。“在异界，服从强者，是活下来的基本规则。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那样想，但如果他们不这么做的话，也许很久很久以前就已经不存在了。”
“我只是不习惯……”申特的目光一黯。“不习惯刚才还骄傲的战士，这么懦弱。”
“你会习惯的。”米索抱着臂膀，身体挺直的如同一座小山。“跟着大人，你以后会见到的更多，你也必须习惯。”
“知道。”申特回答。停顿一下，又一声叹息。
他明白，随着陈岩的回归，他们也将要踏上一个新的，无法预计的未来了。不然陈岩为什么会突然变得那样的强大与威严？为什么会赐予他们几乎可以杀神的强大能力？这一切难道都是白得的吗？
申特从来不相信不劳而获的道理，陈岩得到的，必然会付出更多。而自己也是同样。
只是他想不到，以陈岩如今的强大，他的敌人又会如何？那真是自己可以参与的战场吗？
“别担心。我们……是战友。我……会帮助你。”
耳边传来米索沙哑的声音，申特转过头，哑然失笑。
是啊，又有什么可担心的呢？反正这条命早就许给陈岩了。死在这里和死在其他地方，有什么区别？士为知己者死，头对自己该做的都做到了，现在该是自己回报的时刻了。
“喂，大块头，别小瞧我。我会揍你。”申特立即对米索挑衅。
“试试，看。”米索不甘示弱的回应。
两人睁大眼睛对峙着，下面是忙碌的人流……
远处的天空，裂开了。
天空降下了陨石雨。
这个界域进入了毁灭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