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六节 归来？
安静的房间中，薇丽已经离去了。
陈岩静静的站在落地窗前。外面的雨水击打在玻璃上溅出清澈的水花，一缕缕的水流在窗户上划出诡异水迹，就仿佛一幅没有生命的抽象画。
陈岩的背脊插着一根根冰冷的注射栓，缓慢将二次提纯后的月华花萃取剂注入他的身体。空气的温度有些低，让陈岩的皮肤起了些许鸡皮疙瘩。左半身的魔纹在皮肤下悄然涌动，就如同一只活物。
又来了……
脑际传来阵阵剧痛，陈岩感觉自己的病要发作了。虽然自从来到这个界域他的脑瘤已经许久没有发作，但每次发作的时候都会让自己陷入更加严重的幻觉。那种精神都被抽离的痛苦，就算陈岩这样坚韧的人也忍受不住。
幸运的是，随着他进化的速度加快，这种发作也越来越少，越来越极端。
不知不觉中，整个房间都在陈岩的面前灰暗下来，仿佛脱离了这个世界。他面前的窗户缓缓扭曲，波动，如同一面平面的水潭。陈岩伸出手指接触了一下，还发出轻微的涟漪。
幻觉，已经严重到这个地步了吗？
陈岩微微皱眉，但还是继续忍耐下去，脑瘤发作是间歇性的，事实上陈岩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没有那个东西，或者只是习惯性的神经痛楚。到这个时候后他的身体已经改变太多太多了，不仅是肉体，就连精神和灵魂也不再如过去一样，有时候陈岩在想，是不是自己已经不再是人类？
猎魔人的进化就是变成恶魔，那么自己……也许已经是恶魔的一员了吧？
这么想着，陈岩的左手缓缓抬起，指缝间闪过丝丝电光。超负荷的力量在他的体内涌动，似乎一不小心就会爆发出来，将眼前的一切都撕得粉碎。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呼……幻觉的扭曲顿时加剧，整个世界都在陈岩身边消逝，他仿佛站在无尽的黑暗虚空中，面前只有一扇扭曲的窗户。窗户中的水波荡漾，渐渐变成了一个漩涡。
咦？
陈岩微微皱眉……这次，不是深界？
以往这种时候，自己不是会被拽进深界吗？精神与肉体短暂脱离，进行一段诡异的精神之旅。为什么这次却仅仅是感官的扭曲？
正奇怪间，陈岩面前的窗户震荡了一下，其中居然多出了一个扭曲的身影，身影在水波中迅速清晰，露出那骷髅的脸。
“桀桀……桀桀桀桀……”
“是你？”
陈岩的瞳孔猛然收缩起来，眼中闪过骇人的寒光。这个身影他记忆太深刻了，不是那地狱骑士又是谁？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居然会在这里见到他，难道他居然走出了黑金废墟，一直追踪自己到这里？
一想到地狱骑士那恐怖的力量，陈岩就感觉到一股威胁。
倒影中，地狱骑士的身体燃起剧烈的火焰，张开大嘴发出诡异的笑声，一条条锁链在他的身上游动，仿佛地狱中的火蛇。他的声音以一种无法理解的力量传递到陈岩的脑海，形成一段段信息。
“桀桀桀桀……来吧……到我这里……到黑金废墟来……”
“我等着你……”
“我期待着……与你重逢……”
“什么意思？”陈岩低下头，发丝下的瞳孔闪闪发光。“你想说什么？”
“你会……知道的……我的……同伴……”
“同伴？”陈岩摇头。“我不是你的同伴，你肯定搞错了……”
“没有……错……”地狱骑士张开大嘴怪笑着，眼中仿佛有着戏谑，又仿佛有着嘲笑。“你的正义……毫无意义……桀桀桀桀……只有毁灭……才是源泉……”
“…………”陈岩不知道该说什么，地狱骑士今天的状态太反常了，不仅没有那恐怖的狂暴，反而还主动与他交流。陈岩不知道对方的目的是什么，却隐约觉得这个可怕的魔人也许并非如传闻那般疯狂，他也有着存在的意义。
“来吧……到我这里……”地狱骑士还在呼唤着，身后渐渐出现一个更大的阴影。但那个阴影没有完全清晰，所以陈岩分辨不出是什么。也许是维塔拉？但外形又不大像。
“我们……是家人……我们……是兄弟……”地狱骑士张开双手，任由火焰流淌，渐渐将整个扭曲面染红。“看啊……我们的家族……多么……庞大……多么……伟大……”
“桀桀桀桀……我们……等待着你……”
“归来……”
砰，窗户破碎了。冷风混合着雨水冲入室内，淋的陈岩一头一脸。所有幻境都一瞬间消失，他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中。可那地狱骑士最后的话却回荡在他的脑海，让他蔚然变色。
“我们？”
“亲人？”
“家族？”
什么意思？
陈岩的心底不断下沉，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接触到一个恐怖的层面。这个层面不同于他已经认知的势力与种族系统，更似乎是一个匪夷所思的集合体。它有不同的成员，以非血脉的方式联系在一起。为了某种目标而行动。
自己，似乎被对方看中了。可问题在于地狱骑士最后那句话……‘归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自己曾经是他们中的一员？
别开玩笑了！
陈岩摇摇头，让那些荒谬的想法离开脑海。这时候他的脑际已经不再疼痛了。背后的注射栓也完成使命，一一脱落。他起身穿起外衣，走出房间。
“玛莎。”
“什么事？”玛莎正在训练间举重，看到陈岩进来奇怪的问道。
“你知道魔人的事吗？”
“最基本的资料已经告诉你了，其他的，恐怕只有猎魔行会的主数据库才有。你要找会长要权限。”
“要猎魔人的数据库？”陈岩微微头疼，他最近和会长其实渐行渐远，这次任务也代表的是家族一方。如果自己开口，估计对方不会那么轻易让他接触。“不知道杰罗特家族行不行，既然他们有那么深厚的底蕴，那么这方面也应该不会比猎魔行会差吧？”
陈岩默默想到，联系上杰罗特家族的管家。
“我需要杰罗特家族的帮助。”
第二五七节 出发
杰斯特家族的档案室中，陈岩轻轻关上智脑，脸色阴沉的仿佛可以滴下水来。
魔人……果然是一种匪夷所思的存在。
曾经他了解到的魔人是主物质界怨念和恨意的投影是错误的，或者说，是不全面的。
准确的说，魔人是一种意识的寄宿体。拥有远超常人的潜力和欲望。主物质界因为灵魂能量纯粹而蓬勃，所以产生的魔人也非常强大，但魔人却并非是以主物质界为唯一的‘孵化巢’，任何世界，超强欲望与怨念都可以产生魔人，并且带有一定的‘世界印痕’。
比如说，陈岩曾经见过的地狱骑士，就是主物质界高速公路上的飙车族而产生的，那些飙车族夺取了无数人的生命，也就凝聚着这些人的怨念与恨意。因为机车是钢铁与火焰的集合体，他也就同时具有了一定的火焰能力和相应抗性。并在这和世界加倍的体现出来。这种不同于常人的力量，就是‘世界印痕’。
但魔人却并非只有他一个。其他世界，或者本界域产生的魔人，具有的‘印痕’可能更加强大，毕竟主物质界只是单纯的科技文明，没有超自然力量，如果其他具有超自然力量的世界诞生魔人，那结果就可想而知了。
档案室中，陈岩给自己点了根烟，默默沉思。
其实他最关心的并非是‘力量’，而是‘根源’。他注意到的是……其他世界，也会诞生魔人。由此延伸，这个世界也不会例外，而那名地狱骑士的话就有线索了。
“我等待着……你的归来……同伴……”
陈岩的脑海中又回想地狱骑士这番话，眉头深深的皱了起来。从字面上的意思，自己应该也被对方看上了，或者说具有魔人的‘资格’。可自己身上又具有什么怨念呢？自己是主物质界的来客，并非主物质界灵魂和精神的投影，所以不具备魔人产生的第一要素，而如果说自己是本世界的魔人的话，又不大合理。
无论如何，自己都不应该被划分到魔人的行列，哪怕自己有过深界的经历。
不，等等，深界……
陈岩的瞳孔猛然收缩起来，又想到自己在深界的遭遇，以及深界对自己的‘关照’。再联想到魔人地狱骑士话语中提到的那句‘归来’。突然涌起一个让自己不敢相信的念头。
难道……难道说……
砰，房门打开，玛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对陈岩点点头。“喂，出发了！”
“…………”陈岩站起身，走向门口。
提克鲁斯的广场上已然被巨型的螺舟所占满，大量的人员在交织穿梭，将整个广场都变成了一座大军营。这些巨型螺舟的是经过武装化的，表面覆盖着厚重的装甲层，哪怕152MM的榴弹炮也不一定炸的穿，而且因为螺舟巨大的体型，动能对其的伤害也极为有限。事实上在很多时候这种螺舟都有着一个另外的绰号……‘陆地巡洋舰’。
风浊域的人类势力为了这次军事行动绝对下了本钱，所有装备都尽量做到最好。如果单人的战斗力无法和恶魔平齐，那就用装备来找差距好了，这是所有贵族，家族掌舵人的想法。
走到广场边缘的时候，陈岩立即被几辆超巨型螺舟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几辆民用型完全无法比拟的超巨型螺舟，光是长度就达到了数百米。巨大的体积带来了超乎想象的自重，必须一定的力场才能正常运行。而在几辆螺舟的背后，无一例外的背负着一排排口径惊人的炮管。
“那个东西……”
“那就是毁灭兵器了。”杰罗特头发花白的老管家站在陈岩身后，恭敬的答复道。“我们杰罗特家族也出了大力。”
毁灭兵器……
陈岩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没错，毁灭兵器。正是有这样的东西，风浊域的人类才可以在恶魔的淫威下生存，并且保留尊严，维持平衡。这种上纪元的造物至今仍保护着众生，前辈的遗泽源源不绝。
虽然上个纪元的人类也是因为这个东西而毁灭，但陈岩认为力量是没有对错的，有错的只是使用力量的人。上个纪元的风浊域人类高层因为力量而膨胀，也因为力量而毁灭。这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事。同理，自己这些猎魔人，如果不能控制心头的欲望也一样会走上那条道路。
那么，魔人呢？
作为欲望野心恨意怨念的寄宿体，魔人，是否也会因为力量而毁灭？
陈岩低下头，沉思起来。
“陈岩先生，这是家族派给您的直系武装。”一个声音恰好打断了陈岩的思索，正是那位头发花白的管家。只见他恭敬的站在陈岩身后，旁边是一排排挺立的身影。陈岩注意到他们都是装备精良的战士，既有着佣兵的彪悍，又有着军人的纪律。
很不错的实力，陈岩微微点头。这些战士也许并没有猎魔人那样的超自然能力，但长时间的严苛训练和装备仍赋予了他们很强的战斗力。估计可以和低级恶魔进行对抗。如果有杰罗特家族提供的高级武装的话，就算与一般恶魔也不会落入下风。
作为随从，他们绝对是可以拿出手的力量。
“这次任务就拜托陈岩阁下了。”老管家微微躬身，展现出良好的礼仪修养。“家主会在这里等待您的好消息。”
“我只希望你们的承诺不会出错。”陈岩低声回答。在与杰罗特五世做交易的时候他曾提出三个问题，对方也给了解决方法。不过眼下陈岩仍然觉得有些不靠谱。如果灵能熔炉是那么容易就可以夺走的，至于整个人类势力要拿出这么大的声势吗？
不过眼下契约达成，他也不介意行使属于自己的部分。反正对方已经开出了无法拒绝的条件。
“那我就出发了。”陈岩微微点头，就带着众人走上自己的螺舟。身后那些彪悍的家族战士默默随行，整个行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冷漠的，如同死人。
冷漠的，如同机械。
第二五八节 阴谋
沙漠上空烟尘弥漫，庞大的车阵奔腾前行。浩浩荡荡无边无际。
这是新纪元以来风浊域出动的最庞大阵列，光是战士的数量就达到了两万，为了这座被埋藏在尘埃下的废墟人类已经拿出了全力。足以开启一场大规模的战争。而庞大的队伍也意味着难以想象的后勤压力。如果不是底蕴雄厚的大家族根本难以支持。
巨型螺舟完美的扮演了运送者和维护者的角色。厚重的甲壳隔绝了热量，让使用者可以在它的体内得到保护。而物资和武器也都装在其内，少了许多麻烦。
陈岩等人就在其中的一艘螺舟上，默默的望着前方的沙海。
他没有说话，但眼中却闪过淡淡的忧色，似乎对此行并不看好。而玛莎在他身后，无聊的玩弄着一枚钢圈。
“好无聊啊，什么时候才能打架？”
“女孩子应该矜持一点才好。”陈岩回头看了她一眼。“再说，你还会担心没架打吗？到时候别忙的叫苦。”
“管那么多。咱们这次可是碾压，碾压你懂吗？”玛莎举起手，略有兴奋的叫道。“那个混蛋，老娘要亲手撕碎了他！”
“没那么容易的。”陈岩摇摇头。知道玛莎被人类这次大规模出动的气势给刺激了。却不得不泼她点冷水。“那个魔人暂且不说，就是维塔拉也不是一般人可以对抗的。尤其他掌握着尸鬼的国土，轻易就能唤醒难以计数的尸体，人类的数量优势并不大。”
“哼，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已经估算过了。那个维塔拉是强恶魔，就算他在主物质界有着一定的思想反馈，但能召唤千名尸鬼也就最多了。而且如果没有素材的话可能还要打折。”玛莎蹲坐在旁边的栏杆上，明亮的大眼睛里闪烁着狡黠。“只要稍微计划一下，就可以让那些家伙完蛋。”
“…………”陈岩想了想，不再说话了。
但他知道，此刻玛莎的小心思里说不定已经把主意打到了人类的普通战士上，打算用他们的生命消耗掉维塔拉的尸人。不过这恐怕也是人类高层的想法，否则怎么会派出这样庞大的阵容呢？对于上层贵族的目的来说，底层的人民本就是用来利用的。
只是……
陈岩心中暗暗摇头，这次任务，可不仅仅是魔人和维塔拉啊……
自从那天晚上他与魔人的意识接触之后，他就有了一种荒谬的想法。觉得整个风浊域正陷入一场巨大的阴谋之中。黑金废墟的发现并非是偶然，而是一场必然。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那个可怕的魔人。灵能熔炉的发现引发了人类的野心，让平静已久的风浊域再次风起云涌。人类与恶魔之间脆弱的平衡也被打破，两个种族之间也产生了难以弥补的裂痕。这一切的最终得利者会是谁？人类？还是恶魔？
很显然，这都不对。
那个魔人，从头到尾都在掌握着一切，甚至包括人类这次远征。可他却没有做任何事，就那么看着，旁观着……他到底想要什么？人类与恶魔的两败俱伤？还是某一方被碾碎？
陈岩的心头疑虑重重，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他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这次任务绝不会那么简单，而恶魔，也不可能袖手旁观。
玛莎一厢情愿的认为敌人只是魔人和维塔拉，却是太单纯了。也许还没等进入黑金废墟，恶魔的身影就已经挡在前方。而已人类目前的力量，真的可以对抗恶魔吗？和平已久的风浊域。缺乏战斗型猎魔人的人类，还有多少底蕴能够面对那万年的宿敌？
陈岩的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后方的那几艘超巨型螺舟，瞳孔微微收缩。
这是一场，没有胜利者的战争。
轰！！
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一股沙泉冲天而起，带起漫天的烟尘。车阵微微颤抖了下，速度减慢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陈岩问道，很快得到了前方的回应。
“一片沙丘爆炸了。下面出现了巨大的沙泉，周围数十公里也化为流沙，螺舟无法通过。”
“工程螺舟已经上前处理，应该会尽快找到通行的办法。”
果然……已经开始了？
陈岩心头暗凛，他可不像一般人以为这是自然现象，而是清楚的认识到这是恶魔的手段。直接影响数十公里范围的沙漠地形，对方也一定是非常强大的恶魔，最少也达到了强恶魔的地步。人类这边，恐怕只有自己或者猎魔行会的洛肯才是对手。
不过陈岩倒也不甚担心，因为如此广阔的影响必然极不容易。那个恶魔也一定会付出代价，恐怕短时间里虚弱也说不定。而且这里仍然是人类的势力范围，相信恶魔一方也不会在这里挑起战斗。
他们在拖延时间。
陈岩突然泛起这个明悟。人类势力突然对黑金废墟的动手一定超出了恶魔方的预料，又或者是恶魔一方也并不团结，无法迅速的做出应对。所以为了争取时间就动用了这样的手段。
这样说来，这次任务也许人类还真有一丝机会。
陈岩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恐怕风浊域的局势比他想象的另有不同。上次纪元战争留下来的惨烈至今仍然震慑着恶魔，让他们也不敢轻易与人类为敌。如果人类这边可以迅速占领灵能熔炉，造成既定事实。那么恶魔一方认怂也说不定。
看来人类这边的高层也并非那么莽撞，他们对前辈的遗泽有着清晰的认识。
问题是，这种虚假强大之下的信心，真的值得依靠吗？
车阵的速度减慢下来。前方的工程螺舟很快传来消息，已经找到一条通过流沙区的通道。他们利用工程技术直接硬化了一片区域的流沙，使得车阵可以通行。这种强大的技术力量再次刷新了陈岩对风浊域人类实力的认知。
于是车阵再次加速起来，迅速的通过了流沙区，向着远处的沙漠隆隆奔行。
谁也没有注意的是，在他们通过之后，那片沙漠下却钻出一个身影，腐烂的肉体与沙砾混合在一起，稀拉拉的不断掉落残渣。那狰狞的外表，恐怖的气息，哪里是陈岩以为的恶魔？
赫然是维塔拉！
“计划……准备好了……桀桀桀桀……”
沙漠上空，响起维塔拉恐怖的笑声。
第二五九节 魔人与恶魔的区别
阴暗……阴暗的天空……
雷电在雷声中交织，不断落下。
整个世界都仿佛来到末日。大地剧烈的颤抖着，沙砾从地下翻出，又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入。空气中涌动着焦躁的能量，似乎每一刻都渴望着宣泄，又似乎每一刻都等待着毁灭。它们过于淤积在一起，以至于连光线都被扭曲了，光怪陆离的仿佛鬼蜮。
黑金废墟，地下大空洞。
这个庞大的，近乎无限的空间已然与陈岩离去的时候不一样了。强大的灵能熔炉被激活，每时每刻都带来澎湃的能量，而这些能量却没有无法传输到原本应去的地方。于是就在这大空洞里积累下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哪怕有广阔空间的大空洞也无法容纳这些能量，开始出现饱和紊乱现象。
灵能熔炉的能量是非常危险的，因为它的本质是思想，而并非普通意义的能源。所以当它们累积在一起的时候，就会产生异变。
思想不可控，思想无所不在……
“主人……”灵能熔炉的一侧，一处空间扭曲变幻，维塔拉的身影走了出来，直接单膝跪倒行礼。“您的意志已经得到了……贯彻……人类的车队将会……晚些到达这里……”
“桀桀……很好……”如同铁锈摩擦的声音响起，地狱骑士的身影在维塔拉面前放大，眼眶中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你做的……很好……维塔拉……我喜欢……懂事的部下……”
“一切都依照您的意志。”维塔拉再次行礼，然后站了起来。
说起来以他三米多的身高，足以俯视地狱骑士，但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两人站在一起，却是地狱骑士给人以高大的感觉。维塔拉的身影被他无限弱化了。一阵愤怒与仇怨的吼声从维塔拉的体内传出，他的目光变得扭曲。
“你又控制不住自己了吗？”魔人地狱骑士转过头，看了维塔拉一眼，眼眶中的火焰跳跃。“是否需要……我为你解决？”
“不，属下自己可以办到。”维塔拉低下头。适时表现出自己的臣服。没错，曾经刚进化到新位阶的他以为自己可以和眼前的这位魔人相抗衡，但事实告诉了他，恶魔与魔人是完全不在一个层面的。也许高等级的恶魔可以与魔人交流，但他显然还达不到。
魔人，天生就是异位面的强者，他们的强大简直匪夷所思。
“桀桀桀桀……”地狱骑士的怪笑再次响起，似乎没有感觉到维塔拉心头的忤逆。那两团燃烧在眼眶中的火焰跳跃不休，带着轻蔑问道。“你知道……我们……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属下不知。”维塔拉回答。
“是依赖……”地狱骑士沙哑着声音回答，燃烧着火焰的骨手落在维塔拉的肩膀。
“是对思想……或者信仰的依赖……”
“桀桀桀桀……你们恶魔……听起来很强大，或者可怕……可到底是主物质界思想的产物……你们的本质……你们的……超自然的具象……就算高高再上的统治着异位面……其实……仍然脆弱……”
“…………”维塔拉沉默，却知道地狱骑士说的没有错。
恶魔的存在太特殊了，在这个世界，恶魔就是一切的主宰。可越是随着进化到高阶，维塔拉就越接触到恶魔的本质。仍然是主物质界或者一切非异界的思想投射。宇宙的原始生命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创造了他们，成长了他们，却也同样束缚了他们。就比如他维塔拉，就是主物质界印度神话中的一位鬼神，有无数人畏惧着他，也信仰着他。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恐惧与信仰都是一样的东西，属于思想的活动。他维塔拉，也是寄生在思想上的生物……但如果没有这种思想或者信仰，他……还会存在吗？
“可是……您……又有何不同？”
“我？桀桀……桀桀桀桀……”地狱骑士突然怪笑起来，浑身火焰大作。“我……当然不同！”
“因为我是魔人……异世界，主物质界……乃至所有世界的原始生灵，是高于一切的存在……我们的出现……并非是思想的投射，也并非是孕育的产物！我们是伟大的，至高的，情绪的再生！”
“情感？负面情感？”
“没错，仇恨，恐惧，嫉妒，怨念……一切的一切，只要有生命的存在……他们的情绪就会滋生，就会蔓延。也就会有我们……桀桀桀桀……”地狱骑士低下头，双手的火焰砰然扩散，如冲击波般蔓延到地下大空洞的每个角落，所有空间都被这炽热的火焰填满，如同那燃烧的地狱。
“这就是我们……伟大的魔人……只要这个世界还有一个生灵在，我们就永不死亡……永不消逝……”
“不朽……对于你们只是一个幻想……但对于我们……却是正常。”
说到这里地狱骑士张开双手，任由火焰流淌到维塔拉的身上，燃烧着他的肌肉与发丝。眼中的火焰却更加的炽热与狂妄。
“这样……你还不明白吗？”
“是，主人。”维塔拉急忙低下头，表示自己的臣服。就这么会功夫火焰已经烧入了他的体内，以至于他那腐烂与灵能构建的身躯都即将崩溃了。地狱骑士的力量从未这么恐怖，简直在第一时间就摧毁了他的心灵。维塔拉这才认识到，原来魔人是这么的强大……与他的差别何止天地？
“那么……陈岩呢？”火焰中，他的声音轻轻传来，仿佛飘渺的如同烟云。“陈岩，又有什么不同？为什么主人对他会如此特殊，哪怕亲手布置了这一切？”
“陈岩？”听到这个名字，地狱骑士似乎错愕了一下，火焰也逐渐熄灭。他转过身，望向下方庞大的灵能熔炉，以及周围那密密麻麻的‘棺枢’。
“陈岩……不一样……”
“他很特殊……真的非常……非常的特殊……对于我……对于你……对于……整个世界……”
轰，远处的天际传来一声巨响，打断了地狱骑士的话。随后一股思感就传入进来，小心的探测着地下大空洞的一切。
“桀桀桀桀……”地狱骑士怪笑起来，得意的仰起头。“他们……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第二六零节 恶魔启动
地狱骑士口中的他们，自然是他一直等待的第二位主角，这场战争的另一边，恶魔方。
说起来也是上个纪元的战争太惨烈了，以至于给恶魔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时至今日，虽然两族已经和平了很长时间，但那近乎灭绝的恐怖仍然留存在每个恶魔的心中。和人类‘短暂’的记忆不一样，恶魔的记忆可以保持很久，久到他们学会畏惧，学会针对。
地狱骑士拿黑金废墟做诱饵成功引发了两族的欲望与野心，但他却没想到恶魔会如此忌惮人类，以至于没有在第一时间做出行动。不得已他才叫维塔拉拦阻了人类车阵一下，而眼下显然恶魔方已经赶到现场了，他们正如同老鼠一样窥伺着这里。小心翼翼，谨慎万分。
“桀桀桀桀，野心，欲望，任何生命都无法摆脱的魔咒……”
“我期待着……那精彩的一刻……”
地狱骑士狂笑起来，浑身火焰大作，到火焰消失之时场中又哪里还有他和维塔拉的身影？
那股思感仍然在小心的探查着，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地狱骑士和维塔拉的存在，但当它触碰到灵能熔炉的时候却停滞了一下，随后传出欣喜若狂的感觉。下一刻就猛的抽了出去，完全无视那地下大空洞的能量潮汐。
与此同时，在黑金废墟附近的某个沙丘上，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形恶魔刚刚睁开了眼睛。
“确认，灵能熔炉确实存在，那些元老院的大人太过小心了。”
“呵呵……呵呵呵呵……”旁边传来粗犷的笑声。随后一个魁梧如山的恶魔走了出来，只见他有人的身体，狮子的头，背后还生有双翼。微微闪动就引发剧烈的风压，将周围的沙砾卷起，驱散。
“果然，一切都如我所料。”他大笑着说道，对人形恶魔点点头。“做的很好，狄俄尼索斯。你才是我最好的同伴。”（注：狄俄尼索斯，希腊神话中的酒神，在罗马神话被称为巴克斯。）
“我只是行使自己的使命。”名叫狄俄尼索斯的男子面无表情的回答，转身走向后方。“接下来的事就交给你了，我很忙，不要打扰我。”
“喂，狄俄尼索斯！沙漠里是没有材料给你酿酒的！如果你真渴望甘甜的美酒就帮助我！”狮头男人大叫道。“这个世界，已经烦闷的如同死水了！那干涸的沙漠，永远都是同样的黄沙！愚蠢的人类躲在狭窄的避难所里做着上个纪元的梦！为什么我们不能让他们清醒些？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狄俄尼索斯停下脚步，却没有回头。“帕兹斯，你弄错了，上个纪元战争的胜利者是我们，而如今这个世界的主人也是我们。只是我们不屑于再和他们争执而已。另外，我并不歧视人类，因为如果没有他们的思想，我们恐怕至今仍存在于虚无。”
“帕兹斯，既然你喜欢征服，为什么不杀掉元老院的那些大人？他们的腐朽让我恶心。我担心我的酒都要臭了。”（注：帕兹斯，苏美尔文明神话中的风之魔王，狮头人身，散播瘟疫。）
“如你所愿，我的同伴。”狮头人张开双翼，扇起呼啸的狂风。“等我们完成这次任务，我会让那些家伙知道谁才是命运的宠儿，我会把他们的每一寸血肉都割下来。任由沙漠的风吹干，把他们的血酿成美酒，让我们的同伴饮用！”
“恶臭的血液是无法酿成美酒的，就算是酒，也是臭酒。”狄俄尼索斯头也不回的的回答，转身离开了沙丘。
沙丘上，只留下了狮头人身的帕兹斯，背后的双翼微微扇动，眼中闪烁着野心的光芒。
“我会得到的，再一次，让这个界域回归正统。我们的努力也得到上层界域的回馈，重新回到主流界域的序列中。”
“风浊域的和平，真是太碍眼了，还是消失掉的好。”
吼！！
雷鸣般的怒吼声在他身后响起，与此同时视野从他的肩头掠过，映入沙丘后的景象，那是密密麻麻的恶魔，无数只手臂伸向天空，仿佛在呼唤着胜利与鲜血。无数只翅膀挥舞扇动，卷起的沙尘连天空都被遮盖。
“出发！”帕兹斯一挥手，下方的恶魔就从脚下蜂拥而出，如潮水般蔓延向前方的废墟。
咔嚓，咔嚓。
一根根黑黝黝的金属棒被他们插入地下，然后迅速展开出无形的波频。无数根这样的金属棒链接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张围绕了整个黑金废墟的网格。几个高感知的恶魔聚集在一起，强大的念力在面前散布出投影。
“这里，这里，这里！”帕兹斯指着投影上的几个关键节点，对属下命令道。“给我派出战斗型恶魔。阻击人类车阵。”
“是，大人。”一个恶魔答应道。又提出疑虑。“可人类的数量太多。又持有毁灭兵器，我们派出的成员……”
“让他们做好准备吧。”帕兹斯毫不犹豫的说道。“为了我们的事业，牺牲在所难免。”
“明白了！只是阻击吗？”
“最好能逼迫人类使用毁灭兵器，如果那样的话，正式战斗时我们就会减少许多压力。如果做不到……就让他们尽力杀伤人类的低级成员。减少其阵列厚度。”帕兹斯摸着下巴，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寒光。那种如同冰渊的冷酷，就连他身边的属下也感觉阵阵发寒。
“蝼蚁，就要有蝼蚁的自觉。人类已经和平太久了。忘记了恶魔的威严。就让我们提醒他们一下。另外人类中也确实有几个麻烦的家伙，注意叫他们不要纠缠。”
“明白！”属下大声应和，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望着脚下不断奔涌的恶魔军团，帕兹斯终于笑了起来，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来吧！战争，鲜血，死亡！那命运的轮回，从不会因为和平而改变！上个纪元，这个纪元，风浊域都会在我们的脚下颤抖！”
“散播！瘟疫之云！”
轰的一声巨响，晴朗的天空陡然响起一声炸雷，然后绿色的云彩无中生有般诞生了，下一刻，这片干涸了数十年的荒漠，居然就下起雨来……
第二六一节 战争开启
雨水，数十年不见的雨水……终于又降临到这片干涸的大地上。天』籁『小说但这次它没有带来新鲜的气息，反而是充满了腐烂与恶臭。沙漠的地表被湿润了，雨水在很短的时间里吸收。将携带的毒素与恶意深埋下去。
恶魔们在雨水中迅展开，将相应的感应器插入地下，逐渐将黑金废墟的地表占领。他们的动作很快。行动起来又井井有条，根本就不像以狂妄与力量著称的恶魔一族，更好像是纪律严明的军队。
帕兹斯站在雨水中双翼舒展，目光平静。
“没有什么是永恒不变的，上个纪元，人类懂得利用智慧弥补自身能力的不足。但不代表恶魔不能做同样的事。如果他们还指望和上个纪元一样，那就太小看恶魔了。”
“这个世界，终究还是我们的，而人类，只是家畜。”
嘟嘟！
旁边的全息影像图不断扩大，逐渐完成了整个黑金废墟的扫描。一个复眼恶魔转过头，对帕兹斯说道。“大人，我们已经完成了战场环境检测，数据流已建立输入到战争系统中。”
“很好。”帕兹斯点点头，双手抱臂于胸前。“现在……就等待我们的人类朋友了……”
“我会给他们一个惊喜，一个非常美妙的，惊喜……”
……………………………………
而这个时候，人类也迎来了他们的第一场遭遇战，运输车阵在即将靠近黑金废墟的路线上遭遇了数十个恶魔的伏击，大量的腐蚀性液体在瞬间淹没了前几辆螺舟，将螺舟的武器装备和成员全部融化。而当人们为死去同伴哀悼之时，一些怪异的身影却在溶液中站了起来，对他们起致命的攻击。一排排腐蚀性强酸箭射向曾经的战友，将后排的螺舟穿刺的千疮百孔。
“死灵！他们被转化成了死灵！是维塔拉吗？”人类战士大声警告，声线中掩不住的恐慌。维塔拉的力量经过上次黑金废墟的探索后已然传遍了人类社会，不说高等级的猎魔人，就连普通人类也知道维塔拉善于制造尸人，所以突然遇到这样的景象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维塔拉的名字。
不过恐惧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在最初的慌乱之后，人类战士的反击也随之而至。密集的炮火混合着弹雨在第一时间覆盖了前排车站，将所有死而复生的尸骸再次淹没火海，一阵焦臭与浓烟之后它们消失了，只留下一滩滩酸蚀的液体。而专门针对恶魔的‘斗技场’也开始启动，将一圈圈肉眼看不见的力场散播。人类士兵全副武装的向前搜索，将一个个潜藏在沙漠下的恶魔捕捉出来……
“太卑鄙了……你们……竟然开出那样邪恶的武器！”一个恶魔命的挣扎道。他的体格足足比架住他的士兵大上一圈。却怎么样也不能挣脱士兵的束缚，反而被一步步的押着步向后方。那种虚弱的样子哪怕是普通人也觉得吃惊。
这一切都归功人类最新装备的恶魔压制装备……‘竞技场’。
这种专门针对恶魔开的魔能抑制器并不仅仅起到压制的作用，还有转化和掠夺的功能。对强大恶魔都具有相当强的压制力，对弱小恶魔就更别说了。事实上这种基于魔能转化的科技本就是来自恶魔，经过风浊域猎魔人的开和修改后就变得更加危险。如果运作得当的话甚至可以对弱小恶魔产生致命效果。也难怪在这次遭遇战中可以轻易取胜。
只是恶魔的能力也非常可怕，潜伏之下的暴起难直接摧毁了人类的两辆螺舟，数百名士兵也葬身粘液中。这种突然爆的伏击防不胜防，人类也没有有效的办法。
“我们太缺乏实战经验了。也缺少感知型猎魔人。”后方的螺舟上，洛肯皱着眉头审查战损报告，对下属说道。“有关感知的装备需要加快进程，将这次遭遇迅传回总部，申请更有效的防御装置。”
“是，大人。”士兵大声回答，挺胸敬礼后走了出去。
这次遭遇战尽管有些战损，但对人类的士气提升却是巨大的。连这些普通人也有了战胜恶魔的信心，倒是让洛肯觉得也不算亏。至于损失的人手很快就会补充上来。风浊域的人类虽然缺少战斗型猎魔人，但普通士兵和装备却是从来不缺的，有钱就是任性。
果然，他申请的报告很快得到了回答。后方基地已然准备了新的扫描仪和感知装备。将会在第三天利用空运送达。而补充士兵也已经出，会利用快螺舟赶上。
“继续吧！”得到答复的洛肯点点头，下令继续前行。
人类庞大的车队隆隆运动起来。上面的士兵也变得斗志满满。他们太需要一场胜利了，证明在正面战场上普通人也可以战胜恶魔。这对缺乏战斗型猎魔人的风浊域人类来说非常重要。而这场战斗满足了他们，让他们每个人都感觉体内涌动着一种力量。
一种名为骄傲的力量。
只可惜，他们还是太小看了恶魔的决心，尽管这次战斗是以恶魔失败而告终。可帕兹斯的准备却不是人类想象的，为了延缓人类进程以及消耗人类力量，恶魔在接下来的两天起了密集的攻击。不管是白天还是黑夜，大量的恶魔都从各个角度骚扰着车队，令人类士兵防不胜防。而恶魔诡异的能力和战斗力也给他们造成巨大损失，战损在短短两天达到了三千。
这是一个非常可怕的数字，意味着车阵还未进入黑金废墟就损失了七分之一的力量，也给剩下的士兵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要知道风浊域已经很久没有生战争了。自从上个纪元之后，人类就再也没有主动参与大规模的作战。涉及到战斗的任务也基本交给恶魔，这就使得如今的人类士兵并没有足够的心理准备参与到一场无比残酷的战争中。
他们并没有意识到，真正的战争，远不是训练中体验的那样简单，
第五天，黑金废墟在地平线上升起……
人类车阵抵达目标。
第二六二节 陷阱
轰！
一辆螺舟被暴雨般的光点命中，轰然倒下。烈火在爆炸中升腾，映射着鲜血与尸骸。
“医师！！这里需要医师！！”一个人类士兵抱着同伴坐在地上，凄厉的尖叫着。“他的腿断了……他需要帮助，医师！！”
一个战地医师从远处迅速跑来，看了他怀中的人一眼后摇摇头。“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帮帮我，求你……”人类士兵哭泣着说道。“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理解你，孩子，但我不能起死回生。”战地医师拍了拍士兵的肩膀。“他是个好小伙子，但他已经死了。”
“哦，不……”士兵大声哭泣道，却只能眼看着医师离去。他怀中的同伴软软的摇晃着手臂，仿佛一具木偶。几分钟之后他站起身，拿起自己的武器要为同伴报仇，但一颗光点从他恰好从他的太阳穴穿过，将他送去了朋友同样的地方。
黄褐的砂砾上，他和朋友的尸体交叠而窝，鲜血在身下蔓延，又很快干涸…………
“子弹，给我子弹！”
“该死的，我们的火力不够，他们的数量太多了，而且身体坚固的好像岩石一样。在这样下去我们的防线就会被冲垮，竞技场还没启动吗？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在这里！”
“天啊，这些恶魔不要命了！”
“放开，放开我！！”
车阵中到处都是这样的声音。而背景则是燃烧的战场。恶魔的攻击太突然了，或者说，理所当然。可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类士兵却显然无法应付这样高强度的战斗，被蓄谋已久的恶魔拖入了残酷的绞杀战之中。也许和人类士兵相比他们并没有强大的远程火力和数量优势，但诡异莫测的能力和强大的战斗力却弥补了一切不足。更可怕的是，因为长期承担战斗任务，恶魔并没有如人类那般脆弱，对战争的承受力远超人类。
鲜血与死亡，在第一时间覆盖到所有生灵的头上，而恶魔和人类的表现却各不相同。
“该死！我们需要帮助，需要重火力！需要竞技场！”一个人类士兵疯狂打大叫着，一边操作着重机枪泼洒出成片的弹雨。面前的恶魔在弹雨中纷纷倒下，他却依旧感觉到不可遏制的恐惧，那一个个曾为同伴的身影此刻却成为不共戴天的敌人，给他的震撼是巨大的，以至于他甚至产生一种不真实的幻觉。
“这都是假的，假的，我一定在做梦！”
“我们不应该来这里，这不是真的！”
“我们的士兵快要承受不住了。竞技场什么时候才会启动。”后方的螺舟上，洛肯脸色阴沉。在他面前的光幕上是不断刷新的数据。螺舟的车阵正在被大量恶魔冲击，但早已准备好的竞技场却迟迟不能启动，让他的心情跌到了谷底。
和一般的士兵不同，洛肯经历过比这更残酷的战斗。承受力非常坚韧。但一刻竞技场不启动他就不能帮助整个车阵建立优势，长期下去绝对会走向失败。而且人类的士兵比他想象的还要脆弱。很难理解他们当初为什么自信满满。
只是洛肯受到会长的恩惠良多，无论如何他也要尽到自己的职责。
“仍然在查找原因！”一个属下嘶声叫道，语气紧张的仿佛在颤抖。“我们受到不明波频干扰。”
“强思感波？”洛肯猛的站了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有强恶魔在这里？”
“不！不是强生命波动，是一种机械化波频！”属下飞快的操作着，将所得信息尽可能的展现给洛肯。“分析组认为，是一种魔能机械！”
“能找到位置吗？”
“不能，长官！”
“该死！”洛肯咬了咬牙，这就合理了。恶魔一定已经掌握了人类获得竞技场的情报，才会专门开发出针对的魔能机械。这对人类来说可能有些匪夷所思，但对恶魔来说却是在太正常了。要知道人类的科技都是从恶魔那里学习来的。单纯从技术上讲恶魔绝对领先人类几个时代。只是风浊域的环境相对特殊，又掌握着大量的‘非战斗型猎魔人’，才会让人类得以掌握一些恶魔无法获得的技术。
但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的，虽然恶魔无法弄到和‘竞技场’一样的系统，干扰却绝对可以做到。只要他们能提前获得情报，并得到上层界域的支持。
这次战争，人类一方恐怕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样顺利，恶魔一方虽然略显被动，却在不知不觉中转化了局势。
“该死，一定是我们的行动太慢了，被那片流沙拖慢了节奏。”洛肯想到之前遭遇的一切，脸色渐渐阴沉下来。他不是阴谋论者，可那片流沙，突然暴起的沙泉，怎么看都仿佛是一场预谋。有人，哦不，是有恶魔在利用这些阻截了他们。
时间，在悄然间站到了恶魔一边。而不幸的是，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还没掌握到频段吗？”想到这里洛肯摇了摇头，声音平静下来。
“正在锁定，请稍等……嘿，抓到了，我抓到它了！”属下的声音充满了惊喜，以至于都有些变腔了。
但洛肯却没有时间赞扬他，迅速看了一眼光幕后，瞳孔猛然收缩。
“这是……I751波段！全息压制技术！”
“该死！这不是对竞技场的扰乱，这是一个陷阱！！”他猛的站起身，在频道中大吼！“快停止进攻，建立防线，建立防线！”
但已经来不及了。几乎就在他下达命令的同时，车阵前方的景象突然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原本肉眼可见的黑金废墟和前仆后继的恶魔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片浩瀚的流沙带。天空如油画般扭曲，大量的色彩从天而降，铺满每一处视线可及的地方。在这些油彩的渲染下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人们的影像从立体变成了平面，从写真变成了漫画。
一个个人类士兵，包括他们的装备，武器，螺舟。都陷入了这匪夷所思的景象之中。
他们……从真实走向线条勾勒的世界。
第二六三节 油彩幻境
“这是……什么？”一个士兵望着自己变成涂鸦的双手，脸上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的感觉并不难过，但就是视觉上看不到身体了，他的身体变成了一些艳丽色彩的线条，在这仿佛油画的世界里镶嵌进去。因为油画中有一些模糊色接触到了他，他甚至能看到勾勒自己身体的一些油彩在滴落。
“这也……太荒谬了……”士兵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发现每个人都和他一样。一个个露出那种图画里才会出现的夸张表情。
“我们到底在哪里，遇到了什么？”一个士兵大喊道，声音出口却变成了咿咿呀呀的稚嫩声音，他抬起步枪疯狂扣动扳机。射出枪口的却是一朵朵花瓣。
“开……开玩笑吧……”望着那些漫天飞舞的花瓣，所有人都凌乱了。
而在后方，巨型螺舟的指挥车上，洛肯的脸色也一下变得阴沉无比。从这里的视角上看他的身体也变成了那种类似油彩勾勒的模样。但和一般人不同的是线条清晰且结构完整。如果说常人的变化是抽象画的话，他的变化就是写实的油画。
不过这并不能改变他也陷入这诡异世界的现实。更让洛肯感到棘手的是，他竟然无法察觉这些变化的根源在哪里。
或者说，一切都很正常，除了，这突然改变的世界。
“仪器没有反应吗？”
“没有，洛肯大人，所有扫描一切正常。”一个下属起身回答，却因为行动过猛而滴落了不少油彩，让连接腿部的线条缺失了一段。如果在过去这根本不可能发生，但现在他的身体变成油画了，自然就具有油画的特点。
可就是因为这缺失的一段，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名属下的腿居然真的掉落下来，怕啦啦的滚落在地上。下属愣愣的看了地上的小腿一会，仿佛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不痛，一点也不痛。可越是不痛，他就越害怕，越恐惧。
这还仅仅是腿部啊，如果他不小心抹掉了勾勒脖子的线条，那脖子会不会骨折？抹掉了头部的线条，是不是就死了？
越是想下去他就越恐惧，越是想下去他就越激动。最终不可遏制的发出一声尖叫，身体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墙壁上的某个装饰物上。锋利的装饰物从他的背脊刺入，胸口穿出。也将他本人‘挂’到了墙上。鲜血噗嗤一声喷射而出，将油画的世界添抹了一层鲜艳的色彩。
“真好……原来……我还有血……我的血……还是红的……”属下呆呆的望着自己喷射出的血迹，脸上却露出一丝欣慰的微笑。可他不知道的是，这抹笑容在油画的勾勒下却是那么的诡异，那么的可怕。
他死了……
他的身体开始模糊，变为一团分不清线条的油迹色彩，渐渐融入到这个世界之中。只不过片刻他的存在就从洛肯的眼前消失。哪里还有一个大活人的踪影？
“嘶……”车厢中顿时响起一片吸冷气的声音，听起来更好像大风。
只有洛肯，依旧脸色阴沉的望着属下消失的地方。没有半点动容。
环境并无改变，能量波动没有。魔能脉络无法察觉，就连思感也被蒙蔽了。属下的死亡看起来只是一场意外，但是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意外？这是恶魔的力量，是一种超出已知范围的攻击。
意外……呵……
不，等等……意外？
洛肯的眼中陡然闪过一抹精光，觉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么。于是他再次回想刚才发生的一切，渐渐的，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原来如此……是意外。
没错，整件事，这名属下的整个过程，其实都不是他的致死原因，真正让他死亡的，是他惊慌失措下后退撞上那枚墙饰。而他最后喷涌出的鲜血，也说明他的本质并没有改变，仍然是碳基生命的范畴。
那么如果抛开表象，一切就解释的清了。眼前的世界，根本不是眼见的那样。什么油彩，什么线条，甚至线条缺失后的残疾。都是假的，假的！这是幻觉！是一场超大范围，隐藏良好的幻境！
有一个人，不，是一名强大的恶魔，以前所未有的力量笼罩了这里。将所有人的思感波影响，从而制造了这场超大范围，超强效果的幻境。在这场幻境中人们都变成了油彩勾勒的图画其实并不是真的，改变的只是人类的脑电波。线条缺失也并不会真的断腿断脚，只是被屏蔽了那部分神经反馈。
换句话说，如果那名属下不惊慌，不后退，他根本不会死！甚至连肢体也是完整的，他看到的一切都是被修改的假象。
“真是……一个可怕的家伙。”
想明白这一点之后洛肯不禁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则是一种淡淡的担忧。幻境的力量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大规模的幻境。越是范围广阔，就越是容易让受术者分不清现实虚幻。而当受术者完全被幻境掌控的时候，战争也就结束了。
这是一个强大的恶魔，但洛肯相信自己并不会弱于他。问题是这样的幻境，他也没办法破解。
他擅长正面勇猛的战斗，却不擅长这种诡异的能力对弈。
“竞技场系统怎么样？”
“正在启动，需要预热。”一个属下回答，似乎注意到洛肯的情绪变化，他也渐渐恢复了冷静。
风浊域的人类精英并非是废物，只是不善于面对残酷的正面战场而已，如果给他们一个相对‘安全’的环境，他们发挥出的能力绝对是任何恶魔都难以企及的。
“很好。”洛肯点点头。“立即发布命令，收缩防线，保持冷静。”
“明白！”
“剩下的，就看时间站在哪边了……”指挥室中，洛肯眯起了眼睛。他相信这种幻境对恶魔一方也是同样有害的。所以这个时候恶魔也不能攻击。他们等待着人类失去控制，而自己，则等待着竞技场生效。
没有谁是无敌的，哪怕是这个前所未有的敌人。
洛肯默默的想着，直到耳边传来一声激动的大叫。
“竞技场启动了！我们……看到了！！”
第二六四节 判断
竞技场是人类对恶魔的主要压制武器，它的启动意味着战局发生了改变，人类不再被幻境蒙蔽，恶魔也不再占据优势。可在这背后带来的却不仅仅是胜利，而是那残酷的，近乎血腥的绞肉机。
“哈，我看到他们了，那些该死的家伙！他们和臭虫一样胆小！”一个人类士兵疯狂大笑着，手指狠狠的扣住了机枪的扳机。炽热的金属射流如狂风暴雨般泼洒向前方，将成排的恶魔扫倒。鲜血在第一时间染红了沙土，同时伴随着飞射的残肢和碎片。不过在同一时间恶魔的反击也将这名士兵的同伴干掉大半，碎肉与尸骸飞上半空，甚至有半截落到了他的面前，却丝毫不能阻止他杀戮的手指。
惨叫，哀嚎，痛苦的呻吟，临死前的呼喊。整个战场都一瞬间进入了白热化。
密集如暴雨的机枪声响彻不停，伴随着漫天的血雨。而恶魔的反击也同样带走一条条鲜活的生命，不断有螺舟在爆炸，不断有生命在死去。但不管是人类还是恶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这是战场，没有人可以独善其身，最终能够留下来的只有两种‘人’，活的，死的。
“似乎占据优势了呢？”后方的一辆巨型螺舟中，玛莎无聊的修理着指甲，脚边是那巨大的铁十字。也许是经过良好保养的关系，铁十字的刀刃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仿佛巨兽的利齿，渴望着撕裂肉体。
吉尔斯则在一边玩弄着纸牌，听到玛莎的自言自语，揉了揉眉心。“玛莎姬，这样难道不好吗？我可不喜欢战斗啊。”
“你在说什么？不懂得战斗美妙的混蛋？”玛莎立即反驳道，目光有些不善。“那鲜血，惨叫，哀嚎，每个生命死去时的灿烂，难道不知道我们回味吗？该死的家伙，你难道不懂得战斗的尊严吗？如果这样，我不介意亲手教授你这一课！”
“哦，不。好吧，好吧！”吉尔斯立即举手投降。“我亲爱的大小姐，我并不是对战斗有什么抱怨，但如果可以不打架的话，我更喜欢垂手可得的胜利。”
“只是消耗大了点。”末了吉尔斯补充道。作为人类的一份子，虽然已经超脱了普通人类的范畴，但眼看着同类被杀死仍然是不舒服的。只是吉尔斯也知道这是风浊域的竞争，别说他不是这个界域的土著，就算是也不能轻易插手。恶魔的高端战力还未出现，他和同伴的任务也很重。
反而是陈岩，从始至终都在默默的查阅资料，爱丽丝趴在他头顶打着瞌睡。
“嘟，任务完成！扫描结果如下。”智脑中突然响起电子提示音，一个光幕投放出来。众人的目光立即被吸引，看到一个浑身涂满了油彩的形象。
“这是什么？”玛莎问道。
“狄俄尼索斯。”陈岩抚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回答。“如果我猜的没错，刚才的大范围幻境就是这家伙干的。”
玛莎凑过去看了一眼，惊讶道。“酒神？”
“嗯，主物质界，某个国家的神灵。”陈岩回答，却不想说的更多。对这个世界的人来说主物质界太遥远了，就算资料也模糊不清。但对于他来说主物质界却是曾经生活的地方，每一分每一豪都历历在目。所以陈岩并不想暴露出更多关于主物质界的事，哪怕是一种本能的，微不足道的‘自我保护’。
不过就算如此他得到的信息也足够惊人了。因为他很清楚这个恶魔的强大，狄俄尼索斯，希腊神话中的酒神。陈岩来到这个世界接触到的，第一个被冠以‘神灵’名号的家伙，并且还是希腊那个神系完整，传说度极高的国度。
要知道恶魔是否强大，除了他本身的素质以外，最重要的就是构成他本源的思想之力。而思想之力又主要来源两个部分，一个是主物质界的传说度（故事构成），另一部分就是一切来源的思想（信仰）反馈。
传说度完整与否决定着恶魔的力量体系，而思想反馈决定着恶魔的力量强度。
棘手的是，这个狄俄尼索斯，两个条件都完全具备。
希腊是主物质界神系最完整的国家之一，多少电影小说和动画都从它中间取材，所以传说度完全不是问题。而作为一系神话的发源地希腊也不会缺乏信仰。这更让狄俄尼索斯‘如虎添翼’。
实际上，陈岩很怀疑对方根本不应该属于这个界域的恶魔，他可能超远了质恶魔，强恶魔的层次，拥有更加可怕的力量。
不过幸运的是，狄俄尼索斯毕竟只是‘酒神’。而并非专职战斗的‘破坏神’。所以他认为还有很大的回旋余地。
“这个幻境应该是他出手的，但仅限于此。”望着光幕中狄俄尼索斯的形象，陈岩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丝笑容。“他并不擅长，或者也讨厌战斗。我们也许不会与他正面冲突。”
“也许？”玛莎扬了扬眉毛，有些挑衅。“为什么要将希望寄托在不确定的判断上？我觉得我们更应该考虑怎样干掉他。”
“体验一下杀神的感觉？”陈岩好笑的问道。他知道玛莎的小心思。也明白她对权威的蔑视。事实上在眼下的队伍中如果要找一个最有勇气的角色，那么小丫头可能就是唯一了。当然，这里的勇气仅指正面冲突，而并非那内心深处的阴影。
“为什么不呢？”玛莎奇怪的反问。“我觉得，这个家伙应该可以做我们的对手。”
“我可不希望与他碰上。”陈岩耸了耸肩膀。又想起之前对狄俄尼索斯的判断。那可是一个神啊……一个正经的，在主物质界有故事和传说的神灵。虽然已陈岩如今的力量不会怕他，也不想惹出更多麻烦。
“不管你信不信，但这次任务我有种预感，他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望着玛莎疑惑的目光，陈岩解释道。“现在我们要关注的目标并非是狄俄尼索斯，而是另一个家伙。”
“谁？”玛莎目光一凛，沉声问道。
“我还不知道。”陈岩摇摇头，目光却落向螺舟的舷窗外部。“但我能感觉到他，他就在那里……”
“就在那里……”
第二六五节 无奈的抛弃
战争结束的比想象要快。
如此规模庞大的战斗，一般人一定以为要许多天才能分出胜负。但高科技，高强度的战争是可怕的，它就仿佛吞噬血肉与灵魂的怪兽，疯狂掠夺者战场上的生灵。天文数字的资源换来残肢与焦土。仅仅一天，黑金废墟的外围就成为了地狱。空气中充斥着酸臭与血腥的气味，就连天空都变得阴沉沉的。
结束了。
近半数人员的损失，数十辆螺舟被毁坏。人类总算取得了这场战争的胜利。虽然恶魔仅仅是退去，但也让剩下的人们松了口气。
这时候他们才来得及检视自己，包扎伤口，以及……表现一点点悲伤。
曾经的同伴不见了，曾经的朋友也消失了。斑斓破损的枪械或者一条裤腿就是他们留下来的东西。一个个人类士兵麻木的徘徊在战场，用机械的动作捡拾着同伴的遗骸。他们应该觉得幸运，因为很多人根本就没留下遗骸。和光影里说的完全不一样，没有骄傲，也没有胜利后的喜悦与自豪。有的只是麻木，麻木的如同行尸走肉。鲜血从他们的伤口处流淌，却没有人感觉到疼。
是的……和眼前的死亡相比，疼痛，真的不存在了……
天空中卷起阵阵阴云，居然刮起了风。一个人类士兵仰起头，麻木的望着天空。
难道，连天空也在哭泣吗？
雨水滴落，有些凉，还有些，酸疼……
“不好！”后方的洛肯猛的站起身，眼睛圆瞪。“命令所有人返回完整的螺舟，破损螺舟全部丢弃。立即，我们离开这个地方！”
“呃？是，是大人！”属下还是第一次见到洛肯如此激烈的表情，不由得一愣，随即忙碌起来。命令被迅速下达，人类士兵反应的却有些缓慢。大战结束的麻木与疲惫还纠缠着他们，让他们的脚步如同被绑了石块。只有不到一半的人及时返回螺舟，剩下的人却还在缓慢挪动。
“车队启动，马上！”在所有人不敢相信的目光中，洛肯下达了这个不近人情的命令。于是庞大的螺舟车阵轰然发动了，从那些麻木的士兵身边经过，无情的将他们抛弃。
留下的士兵显然无法接受这样的巨变，先是短暂的迷茫。随后就脸色大变。
“等等！不要丢下我们！”
“你们在干什么！该死，你们就是这样对待努力战斗的同伴吗？”
“混蛋，停下来，停下来！”
刺耳的怒骂与诅咒传遍频道，甚至还有一些哭泣和哀嚎，但洛肯的脸色却变也不变，阴沉的仿佛可以滴下水来。车厢里气氛压抑的令人发疯，没有人敢发出丝毫声音。
大意了……
洛肯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他没想到这场大战之后恶魔仍然留着这样一个可怕的杀手锏。那从天而降的雨水，满地的尸骸与褐色的沙土绝不是正常的现象，而是伴随着一股可怕的魔能。哪怕不用思感洛肯也能分辨出那是瘟疫的气息。如果他不马上做出反应，所有士兵都可能会被这股气息侵染，从而灭绝。
不过就算他及时做出应对也晚了，恶魔这次攻击绝对是有预谋的，甚至就连之前的交战，洛肯也怀疑是恶魔为了故意制造出足够的尸体。眼下突然爆发出来哪能轻易躲开？除了被他收入螺舟的士兵以外，所有留下的士兵都成了弃子。
他们眼下还活着，其实已经成了死人。
洛肯不是没想过努力救援他们，但他知道既然那个隐藏在后方的大恶魔做出这样的局就一定不会轻易放手。他迟疑的时间越多，伤亡就会越大。放弃是他唯一的选择，也是必然的选择。
悲痛的气氛开始在车厢内萦绕，听着频道中不断传来同伴的咒骂，所有人都感觉心头如绞。但命令是不能违背的，他们只能迅速驾着螺舟远去，将那些咒骂与怒吼抛在身后。
感觉到众人心中的疑惑与愤慨，洛肯想了想，将发出命令的原因告诉了大家。于是众人在痛苦与悲伤之后又有了一丝庆幸。如果，如果他们再晚一点，慢一点。一定也会和后面的同伴一样了。
隆隆声中，巨大的螺舟车阵疯狂冲破战场，履带挂满了血肉与骨渣。在抛开一切束缚之后车阵的速度达到了极限，不顾一切的冲进了黑金废墟的高速公路圈。一路上洛肯看到很多黑色的金属柱插在沙漠中，不仅心头暗凛。
毫无疑问，这些金属柱就是恶魔之前留下的引发那大范围幻境的道具了。一种思感强化器，同时具有扫描和信息收集的作用。虽然在风浊域人类的科技力量很强，但在整个异域却是恶魔科技为主导的，所以这种玩意洛肯也没见过。他甚至怀疑，这可能不是风浊域的东西。
不过这时候也没工夫深究它们了，洛肯只是叫人收集了一些就带队进入了黑金废墟。身后的黄沙渐渐远去，换成了复杂的高架桥和环城高速。
上纪元文明的造物再次出现在众人眼前，又引发了层层震撼。螺舟内的士兵渐渐不再麻木了，也趴在舷窗前观望着那些宏伟的水泥高楼与浩瀚的建筑群，那巨大的，如同神迹一样的造物，哪怕经过了岁月与战争的洗刷，仍然散发着难以想象的光芒。
“也许……并非仅仅是野心与贪婪。”后方的螺舟上，陈岩看着那些人类士兵从麻木到震撼，从震撼到振奋。轻声对玛莎说道。“任何种族，任何文明，都有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也许战争可以毁灭一些东西，但同样也有一些东西会在废墟上重建。”
“只有经历过灾难而不倒的文明，才是坚韧的文明。也只有坚韧的文明，才是伟大的文明。”
“你今天似乎很多愁善感啊……”玛莎微微点头，身体靠近了陈岩一些。“是因为，它就要毁灭了吗？”
“我不知道。不过，很快就要知道了。”陈岩回答，起身走向门口。“准备下吧，接下来的工作就要我们参与了。那个引发了瘟疫的家伙也一定在等着我们，我有种预感，他似乎会很麻烦。”
“那如果遇到的话，你会怎么做？”
“干掉他。”陈岩平淡的回答，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第二六六节 为了甘甜
车阵隆隆的进入了黑金废墟……或者说，这个被称之为‘黑金’的前纪元城市。
随着第一座建筑映入人们的眼帘，频道中响起成片的惊叹声。所有人，不管是上层指挥官还是下层士兵都贪婪的观望着，毕竟他们距离前纪元太久了，哪怕有着资料的记述他们也难以在想象中勾勒出前纪元的景象。对那个曾经人类占据绝对主导，贯穿了整个纪元的伟大，他们并没有清晰的认识。哪怕他们现在还享受着前纪元前辈的恩泽。
人类就是一个如此狭隘而浅视的种族。短短的‘百年’寿命虽然刺激他们爆发出其他种族无法比拟的闪光，也局限了他们的视野。能够刺穿这生命迷雾的目光只有伟人。
很显然，这个世界或者有伟人，但绝对不会在这个车阵中。
嗡嗡嗡……螺舟运行的噪音传入耳膜，车厢内的洛肯负手立于窗前。“进展如何？”
“已进入黑金废墟，恶魔布置的感应体杆以消除。我们应该脱离了他们的感知。”
“很好。”洛肯点点头，感应体杆就是他之前看到的那些黑色金属棍。经过采集和分析已经确认了用途。那就是作为恶魔的思感延伸体进行广域的能力扩张。不要小看这种扩张，其对某些能力的增幅比例是几何级的。最终达到的恐怖效能他也亲身体验过了。
那场足以蔓延整个战场的巨大幻境。差点让他们全军覆没的瘟疫病毒。
幸运的是，这种感应体杆具有很大的局限性，也没有攻击力和防御力。只要拔除它们，或者躲开它们的作用范围。它们就会如同真正的铁棍一样失去效能。只是一想到这些感应体杆所带来的恶果，洛肯就觉得遍体发寒。
那个恶魔……那个可怕的幻境，这一切都不是偶然，而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人类的陷阱。自己这边的贵族和掌权者都想错了。恶魔并没有因为上个纪元的战争而颓废下去，相反，他们隐藏着力量，等待着时机。就如同一只沙漠腹蛇，只在捕猎时才露出毒牙。
现在……他们已经不再隐忍了……捕猎的时机已然到来。
“也许我们对任务的难度预期过低。向总部发信息，我们需要更多的支援。”
“是，洛肯大人。”属下应和道，立即忙碌起来。
为了这次任务，人类势力已然尽力团结在了一起，要人给人，要钱给钱。可以说除了强势的战斗型猎魔人无法补充之外，洛肯的任何需求都会得到满足。经过数百年的积累，如今风浊域的人类可谓富得流油，根本不在意千八百亿的损失。
对盛产技术型猎魔人的风浊域人类来说，钱这玩意，就和沙漠里的沙子一样多。
洛肯的请求被发送出去，但他眼中的担忧却没有稍减半分。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那不断放大的巨型城市。
“他们并没有退去，与我们相比，他们占据了时间的优势。上一次冲突也并不能让他们彻底放弃。我们的前方……仍然艰难。”
“大人……”
“命令车阵，停止前进，就地宿营。”洛肯毫不犹豫的下令。“既然我们已经失去了时间，那么就不怕再失去一点。与其这样匆忙的进入废墟，更不如养足精神再进入。经过上次战争聚集的士气也需要转化为战斗意志。士兵的伤势需要医治。时间对我们是不公平的，那么就再不公平一点好了。”
说到这里洛肯眼中闪过一丝精芒。“我相信，我们的士兵，会找到丢失的东西。”
“它的名字……叫做坚韧。”
……………………………………
人类车阵缓缓停了下来，逐渐形成了宿营的圆环。而在另一边，一座高高的沙丘之上，帕兹斯抱臂冷冷的看着，身后的翅膀一张一合，微微扇动。在他身后，狄俄尼索斯静静的站着，身上滴淌着绚丽的颜料。他原本的身体就涂满了各色的油彩，眼下滴淌下来，看上去整个人都仿佛模糊了许多，略显狼狈。
“你的身体，要融化了……”帕兹斯头也不回的说道。“看来那场幻境对你的伤害很大。”
“毕竟不是能恶魔。”狄俄尼索斯平静的回答，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就仿佛身体的痛苦与他无关一样。“不管是谁，人类或者恶魔，都要为超出位阶的力量付出代价。我已经算好的了。”
“…………”帕兹斯沉默。他知道狄俄尼索斯为这场战争付出的牺牲很大，大的，甚至超乎了他的想象。那场超大范围覆盖战场的幻景，或者说是狄俄尼索斯伟大神力的展现，更不如说是他生命的辉煌。
狄俄尼索斯，毕竟只是酒神，而不是破坏神。
“如果……”想到这里帕兹斯停顿了下，过了许久才继续说道。“你会死吗？”
“没有人，没有生命是不会死亡的。我们也不会例外。”狄俄尼索斯回答，目光已经平静的如同湖水。“区别只在于，死亡的有没有意义。在这荒芜的风浊域，我已经受够了没有素材的痛苦。我的酒汁充满了酸涩，就如同生命的旅程。那饮下我酒汁的生命啊……不能欢笑……就是我的罪孽。”
“这是不对的，酒神不应该只带来苦涩，而应该带来多彩多姿的梦。”
狄俄尼索斯抬起头，平静的望着帕兹斯。“你能理解这种痛苦吗？那超乎生命，乃至灵魂不得安宁的痛楚？”
“我能理解……”帕兹斯想了想，又摇摇头。“或者不能。”
“这不重要。”狄俄尼索斯微微一笑。“我并没有向你要求什么，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生命并不重要。死亡与否对于我只是个过程，但没有酿造出甘美的酒汁，才是我无法忍受的事情。”
“所以，帕兹斯，尽管我没有破坏神的力量，但只要你坚持，我都会支持你……我的生命所剩不多了……但我想已经足够你接下来的计划。”
说到这里狄俄尼索斯上前一步，与帕兹斯站在了一起。
“如果，我的死亡能换来甘甜的美酒，那为什么不呢？”
“这个世间，每个生命都有品尝甘甜的权力。”
第二六七节 魔人，战争骑士！
不提人类和恶魔双方的反应，就在两边都舔舐伤口的同时，黑金废墟的地下大空洞中。灵能熔炉的能量已然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整个空间都在微微扭曲着，不断凭空穿梭着电流。地表的黑色结晶有些融化了，出现了另一种能量的饱和反应。而在地下大平原中央那最关键的灵能熔炉中。更是响起了某种莫名的歌声，就仿佛天使的圣歌，在整个空间回荡。
庄严，神圣。
“从某种意义上说，神圣与邪恶，都没什么区别……”维塔拉静静的悬浮在灵能熔炉旁边，感受着这莫名的歌声和神圣的意味，轻声说道。“本质都是灵魂的纯粹，精神与思想之力的极化。”
“当能量达到了极致，展现出的表象都是那么的相同。”
“只是……燃料一样……”身后响起如同铁片摩擦的沙哑声，地狱骑士缓缓从虚空中现身，带着火焰踩到了地板上。火焰轻易融化了地板的材质，留下两个燃烧的脚印。
“灵能熔炉的燃料……是人类的灵能与思想……所以表现出的特征也走向一致……”
“如果，换一种燃料……表象也会改变。”
“说起来这是很有意思的命题。”维塔拉笑笑，满脸的腐肉说不出的恐怖骇人。“你想过使用其他生命的灵能了吗？比如恶魔……比如……类生物？”
“都……可以。”地狱骑士仰起头，望着灵能熔炉上方升起的能源体。眼眶中火焰闪烁。“只是……它们缺乏足够的数量……”
“我们的计划……需要更多的能量。数量不足的燃料……不足以完成……”
“明白。”维塔拉低下头，表示服从。
作为一名加入到魔人阵营的恶魔。维塔拉自然有他的理由。最根本的原因就在于地狱骑士给他的计划太震撼了。那是一个超乎想象的计划，对维塔拉来说，那种诱惑远远超出了征服与成长。
那是一个开辟了时代的伟业，对于混乱，浑沌的界域，简直如同那撕开黑暗的曙光。
虽然用这种充满光明的描述并不合适。
“也许……整个世界都会陷入黑暗吧……嘿嘿嘿嘿……”一想到计划中那恐怖的一面，维塔拉就不可控制的怪笑起来。目光望向上方的大空洞穹顶。“上面的两方废物，恐怕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渴望拥有的东西会是这样的结果……我真期待看到他们绝望的表情。”
“绝望……并不重要。”地狱骑士淡淡说道。
“是，我明白。”维塔拉立即收敛了笑容，又低下头想了想。“但我还是觉得有点不足。你知道……上次那个猎魔人……也许会成为我们的变数。”
“不用担心……”地狱骑士沙哑着声音说道。“每个种族……都有英雄……但并不能改变什么。我知道他……也在看着他……他的到来并非是坏事……反而是起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维塔拉皱了皱眉头，目光变得有些阴森。“主人，难道还有我不知道的计划吗？”
“你不知道的……还有很多。”地狱骑士并不想多说什么，只是转过身，走向大空洞的深处。“如果你只是担心……我可以……给你点信心。”
“出来吧，我的同伴。”
“同伴！？”维塔拉吓了一跳，身不由己的后退一步。
这个词汇真是太吓人，太可怕了。因为就算是他也不过是地狱骑士的仆从而已。他很难想象在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被地狱骑士冠以同伴的称呼。而且最重要的是，以维塔拉的认知，魔人的同伴……也一定是魔人啊……
这个界域，居然可以承载两名魔人？
满是闪电的虚空不知何时雾气笼罩，无声无息中出现一个魁梧庞大的身影。他的身躯是那么的厚重，那么站在那里也给人一种无法撼动的感觉。黑色的铠甲在他身上露出尖刺，就仿佛那锋利的荆棘。一袭血红色的披风在他身后延展，仿佛生灵的血海，沸腾翻滚。
没有刺鼻的血腥味，也没有凌厉的威势。这种魁梧的男子就这样从雾气中走来，每一步落下都仿佛引起大地的震颤。
“你……你是……”
“战争骑士，乌迪亚斯。”来人轻声说道，仿佛在说一个微不足道的名字。与此同时他手中的巨剑却咔的一声倒转，深深的插入了地下。
战争骑士！！
启示录中有说，在世界终结之日，会有羔羊揭开七个封印，分别召唤骑着白，红，黑，绿四色战马的骑士。而其中骑着红色战马的骑士就是战争骑士！主杀戮，掀起战争。他让大地混乱，人们厮杀，从而终结那邪恶的生命。其中的原话就是‘揭开第二印的时候，我听见第二个活物说，你来。就另有一匹马出来，是红的。有权柄给了那骑马的，可以从地上夺去太平，使人彼此相杀。又有一把大刀赐给他。’
地狱骑士说的同伴，居然是战争骑士？
维塔拉顿时觉得自己的脑筋都不够用了。要知道此骑士非彼骑士。地狱骑士只是主物质界公路恶念的化身，而这战争骑士就完全不一样了，他可是真正具有思想之源的强大‘恶魔’，他的思想之源哪怕是维塔拉看起来也只能是仰望。
不不不，这不是最关键的，最关键的是恶魔和魔人完全是两个类别。恶魔来自主物质界的思想，又依赖这种思想，而魔人却来自任何世界的情绪，不受限制。难道说这名战争骑士，也是一位超脱了‘枷锁’的存在？
但这时候乌迪亚斯的注意力却似乎不在维塔拉身上了，随着眼前的迷雾散开，他的目光也落在上方那巨大的灵能核心上。无数闪电在其周围穿梭，澎湃的能量近乎实质。
“这就是……主所言及的造物吗？”
乌迪亚斯低声呢喃着，眼中又闪过一团迷雾。他仿佛又回到了那个鲜血的战场，绽开那丑陋的毒瘤。
世间没有什么是正义的，也没有什么是邪恶的。
那虚无的表象之下啊……是吾无法看穿的世界。
肮脏与纯洁，又有谁能分辨？
“皆有主来裁决！”
砰！大剑抽出，带起成片岩石。
第二六八节 恼羞成怒的玛莎
“快点，快点！把东西搬下来，螺舟要展开了！”
“医师，请去那边，有人需要您。”
“给我一套急救器械，我有几个兄弟需要抢救一下。对，我知道他们快死了，或者已经死了。但我们资源很丰富不是吗？草！给我，不然我杀了你！！”
前线营地热闹无比。在经历了‘艰苦’的战争之后，人类士兵终于得到了渴望已久的休整。心情也仿佛‘活’了过来。他们选择在黑金废墟的高速公路环线展开，占据了很大一片地方。大量的螺舟从旅行形态转换为驻扎形态，医疗和工程器械也从内部隆隆开出。伤者得到良好的护理，而对黑金废墟的侦查工作也同步展开。
整个状况，都在向好的一面转化。
“感觉他们好像重获了新生。”一个副官说道，揉了揉后脑勺。
“因为他们刚刚经历了死亡。”洛肯回答。目光也渐渐变得柔和。
这场战争对眼前的菜鸟绝对是一场灾难。但灾难过后却是成长。人类的成长。
说起来人类的生命是短暂的，和大多数强大生物相比人类的生命简直可以用渺小来形容。区区几十年的自然寿命，还不够一个恶魔睡一觉或者打一架。可没有多少人想过，在这短暂的生命下到底是个什么样的灵魂。什么样，品质的灵魂！？
别的不说，连恶魔都在追求人类的灵魂，足可见这样的灵魂有着怎样的能量。而如此质量的灵魂居然困锁在人类这般渺小脆弱可怜无用的躯壳中，不是一件悲哀的事情吗？
所以，上帝的公平的，在拿走人类的一面之后，又给了人类的另一面。
“虽然渺小，却可以发出令人惊讶的光和热。”洛肯轻声说道。“所以，他们的成长，是值得骄傲的事情。”
“大人。”副官呢喃，却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好了，把计划安排下去吧。我估计恶魔那边也损失惨重。我们应该会有一段相对安宁的时间。趁这个机会立即开始对黑金废墟的占领。找出地下大空洞的入口。”
“是！呃，请等一下，地下入口，不是已经被陈岩大人发现了吗？报告中有清晰注明，我们可以立即前往。”
“不要把希望放在一份报告上。”洛肯简单的回答。“我们总要做一些重复，看起来无用的事。但如果有一天真的需要，那么你会发现这些重复和无用是多么重要。”
“是，明白！”副官打了个激灵，大声应和道。
他知道，这都是洛肯的经验之谈，而身为一个在战斗中成长起来的猎魔人，他的经验，哪怕一丝一毫，才是真正的珍宝。
当下命令就传达下去，又有大量的士兵小队离开营地，开始对黑金废墟的侦查。陈岩小队立即注意到这一点，不禁有些不屑。
“看起来，你的汇报没起到什么作用呢？”玛莎玩弄着手中的腕甲，对陈岩说道。
“总要有人做点什么，我觉得他干的不错。”陈岩回答。“要知道，任何只相信纸面报告的指挥官，要不是是自己死了，要不带着属下一起死了。”
“喂！”玛莎不满的说道。“我可是为了你说话！”
“我知道，但我们总要在这名指挥官的手下做事。”陈岩微微一笑，居然过去托起了玛莎的下巴。近距离望着这名暴力女孩的眼睛。“亲爱的，相信我，任何事情都要有规矩才好完成的，与其相信一个什么事都听信的领导者，更不如相信这个家伙。”
“你……你……”玛莎顿时语塞了，在这样近距离的情况下，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陈岩的呼吸，那炽热的，仿佛可以痒到心间的温暖。这种温暖对于普通人，哦不，是普通女人甚至是抗拒的，因为那可能引发一系列噩梦般的后果。但对于玛莎……对于从小却缺乏温暖，在暴力与血腥中寻求救赎的玛莎……却是哪怕梦境中都不敢期待的奢望……
“你……说什么……都有你的道理……”
“喂！”一旁的吉尔斯顿时不干了。他可是哄玛莎许久了，玛莎却一直对他不假辞色，
眼下看到陈岩只几句话就让玛莎乖乖的，顿时忍不住说点什么。
“混蛋！你在一边渣渣什么！！？？”
还没等陈岩说话，玛莎倒是突然跳起来了。该死，她好不容易才遇到陈岩露出温柔的时候，却被吉尔斯一句话而打断了，这样玛莎如何能忍？当下一只铁十字被她召唤出来。居然冲着吉尔斯的脸面就砍了过去。
“哦，上帝！”吉尔斯顿时吓傻了。玛莎的铁十字是那么好接的？所有面对那锋芒毕露的铁十字的人，或者是死人，或者连死人都不是了。
不过那铁十字到底没有落到吉尔斯头上，一只手掌适时接住了它。
玛莎回过头，立即看到陈岩在微微摇头。“这样不好……玛莎……我觉得我们可以……”
“你也给老娘去死！”玛莎恼羞成怒，铁十字迎头而落。
………………………………………………………………
人类的计划进行的很顺利，不过五个小时，他们对黑金废墟的侦查就已经取得了丰硕的成果，不断有情报传入网络，又汇总到洛肯眼前的数据终端中。整个黑金废墟，正在对数百年后的后背展开真相。
“又发现一能量聚集点，确认为前纪元核电站。”
“火力发电站一处，已经停止工作。仍有部分燃料，机组可以修复。”
“见鬼！这是养殖场？天啊……这里到处都是腐土，好恶心……该死，它们为什么还没变成化石？”
频道中传来侦查队的声音，洛肯平静的站在地图前，标示着一处又一处的图样。五个小时，比他想象的收获还要大。初步判断这里不仅仅是一处遗迹，更可以重复利用，等到人类彻底将这做城市勘察完毕，就可以引入工程人员进行修缮，从而彻底占据这里。
一座前纪元的超大城市，绝对是难以想象的财富。
“我很难想象，这样庞大的遗迹，为什么如今才被发掘。”终于，洛肯放下笔，沉声说道。
副官张了张嘴，刚要说话，旁边却响起刺耳的警报。
“敌袭，是恶魔！！”
第二六九节 人类的凶狠
地平线上再次出现滚滚烟尘，恶魔第二次来袭了。
不过这一次的数量并没有第一次那么夸张。也许是上次的冲突太过剧烈。也许是因为忌惮人类使用毁灭兵器，这一次恶魔数量只有的一半左右，而且采用了人类常用的散兵线，只见他们如潮水般从沙尘中涌出，疯狂的攻击人类防线，只一会就将人类辛苦建立的防线冲击的岌岌可危。刚刚经受过血腥战场的人类再次遇到了梦魇中的一幕，竟是有的承受不住的样子。
不过接下来人类的表现却让恶魔大吃一惊。只不过很短的时间，人类防线就再次稳固下来。不断有新的士兵加入到防线中参与战斗。竞技场的及时启动也让恶魔陷入了不利的状态，伤亡率直线上升。而最让恶魔吃惊的是，人类方的战斗意志竟然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不仅没有第一次战争时发生的崩溃现象，反而展现出一种特别的凶狠与坚韧。
虽然这种改变只是仍只是苗头，却足以让恶魔损失惨重。
“战争，永远是最好的成长催化剂。”后方的沙丘上，帕兹斯冷冷的望着这一切，对身后说道。“我们恐怕失去一次压倒他们的机会了。”
“事实上，我们可能永远都失去了。”狄俄尼索斯回答，手中拿着油彩往身上涂抹。“停止这种无意义的消耗吧。虽然我们仍占据着上风，但人类的基数远远大于我们，持续消耗太吃亏了。”
“我明白。”帕兹斯点点头。“我的瘟疫也没有起到相应的效果，人类果断抛弃了那些感染体。看来他们有一个出色的指挥官。”
“或者是一个冷血，残忍的指挥官。”狄俄尼索斯轻声说道。“虽然我们也常常被冠以残忍冷血等等的形容词，但看起来，在对待同类方面人类更具有这方面的天赋。尤其是他们的首领。”
“确实如此。”帕兹斯认同的说道，背后的羽翼微微扇动，荡起阵阵微风送到狄俄尼索斯身边。“但我现在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你的身体……”
“还好。”狄俄尼索斯回答，感受着帕兹斯送来的阵阵凉意。“你是瘟疫的代言人，你的能量对我的帮助不大。如果我是你，最好将力量留在最有用的地方。”
“不用在意这些了。”帕兹斯微微摇头。“我们毕竟是同伴……在这条路上，也只有你能和我继续走下去。”
“但最可能的是，以后恐怕要你自己走了。”狄俄尼索斯叹息一声。“我很抱歉。”
“…………”帕兹斯沉默，过了许久才抬起头，望向地平线上喧嚣的战场。“那么，进入第二阶段吧。这种消耗对人类的数量压制也足够了……”
“好。”狄俄尼索斯回答，刚要回头下命令。却突然停了下来。与此同时帕兹斯也如斯感应，两人齐齐转头向战场。
“该死！”
“那难道是？”
话音未落，地平线上就出现无数冲天而起的白光，只一瞬就进入了云层。紧跟着这些白光从天而降，如同狂风暴雨般降临到整个战场之上！无声无息中，无数个恶魔被白光从头贯入，转眼就扑倒在地上。白光继续扩散，在地表形成一团团肉眼可见的冲击波。
看到这一幕帕兹斯和狄俄尼索斯都身不由己的站了起来，齐声惊道。“毁灭兵器！”
没错，这从天而降的白光，这铺天盖地的范围，这近乎灭绝的，恐怖的杀伤力。可不正是风浊域历史中记载的那种人类的毁灭兵器？在上个纪元，正是这种白光让恶魔恐惧，让人类抬头，铸造了风浊域与众不同的和平氛围。可那和平之下绝不是礼貌与谦让，而是赤裸裸的杀戮与暴力。
天堂裁决！这就是人类给这种毁灭兵器起的名字。而正如这个名字一般，当它出现在战场之上，就意味着裁决，意味着结束。
不管是敌方还是己方。
轰轰轰轰……
这时候爆炸轰鸣才传递到后方恶魔的耳膜。恐怖的冲击波交错重叠，如无形的大手撕碎着一切东西。在这样强烈的能量冲击面前，就算是质恶魔的护盾也不敢说一定没事，更别说那些弱恶魔了。一般变异生物的甲壳在它面前连纸片都算不上，只一瞬就被整体崩碎，然后在能量冲击中化为飞灰。
“该死，他们疯了吗？那里也有他们自己的士兵啊！”帕兹斯的眼睛都红了。要知道尽管恶魔的单体力量强于人类，可数量也是成反比的。这么大范围的杀伤，恶魔有伤亡，人类的伤亡也一定更甚于恶魔，对方的指挥官怎么能？怎么敢？
不过现在睡哦什么都晚了……
帕兹斯无比自责。他没想到人类会如此坚决，如此快速的启动这个武器。
其实他一直都保持警惕的，为了引诱人类消耗毁灭兵器甚至不惜进行自杀性质的小规模袭扰。第一次大规模战斗更利用了狄俄尼索斯的幻境做保护。这才让人类的毁灭兵器始终没有发威。这一次虽然也是大规模作战但时间却不长，而且帕兹斯还减少了恶魔数量和布置了散兵线。都是为了减弱人类使用毁灭兵器的可能。
在他想来，如此重要的武器，人类指挥官必然会珍惜每一次使用次数，甚至可能会因此犹豫不决，而人类的犹豫与拖延，就可能是他的机会。
但他失算了……眼前的景象说明，这个人类指挥官绝对是一个急躁的家伙，他根本不在意什么时机和最大毁伤效应，完全是在能够发射的第一时间就丢了出来，就仿佛手里握着一副大牌的赌桌菜鸟，亟不可待的扔出他的大王。
这或者是一件好事，却也让帕兹斯损失惨重。
“该死，立即撤退，进入第二阶段！”当下帕兹斯再也不看战场，忍住心头的寒意，对属下说道。
“我不知道对面在想些什么，但我觉得，他不是一个傻瓜，就是一个疯子。”
“我希望不是后一种。”
第二七零节 进入
洛肯当然不是后一种，但也不是前一种。他之所以如此轻易的启动了毁灭兵器当然有他的考虑。其中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他需要这场胜利。前一场战争的胜利为他赢来了士气，而这一场胜利会让这种士气转化为自信。
他知道让一个长期和平的种族学会战争是不容易的，一次胜利根本不够，甚至二次，三次都不够。但两次连续的胜利却可以让他的士兵变得坚强。
至于毁灭兵器的使用次数，让它见鬼吧。这次洛肯携带的是天堂裁决，这种武器需要足够的空间才能发挥威力，而据他所知接下来的行动中很难有足够的空间了，就算传说中的地下大空洞也不可能支持如此大范围的空域机动。更不会给能量挥发的空间。换句话说，如果在那种地方使用毁灭兵器，他就真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自杀。
“占领进度如何？”指挥室中，洛肯从窗口回过头，对属下问道。
“已经达到21%”属下回答。“城市很大，我们的人手不足。”
“嗯。”洛肯点点头。这很正常，尽管他这次带领的是一支军队，可对这种前纪元城市仍是杯水车薪。毕竟前纪元的人类城市太大了。几万人撒进去连个水波都听不到就没了。更别说他同时还要应对恶魔的入侵。
事实上他真正投入到城市占领的部队还不到三分之一，能够达到如今的进度已经很不错了。
“开始第二阶段吧。”他说道。第二阶段就是猎魔人小队进入，协助旅师进行整座城市的分析和勘察。在这一阶段他们会将收获许多前纪元的文明成果，也会开始进入地下大空洞。
前进的士兵已经前往那座电厂了，洛肯相信他们很快会进入铺平道路。
“明白。”属下兴奋的说道，转身下达命令。
在经历了漫长的旅途和艰难的战争之后，他们终于要进入正题了。这对整个军团都是一件值得激动的消息，相信一定会提升大家的士气。果然，随着命令下达外面响起了欢呼声。不少伤病也从医护站跑了出来，挥舞着纱布，仿佛已经胜利了一样。
“真是容易满足的家伙。”洛肯目光闪烁了下，轻声说道。“告诉参谋部，接下来的指挥由他们接受。我也准备进入了。”
“是，大人。可您不需要再等等吗？”属下问道。眼中闪过担忧。“毕竟我们刚刚打腿了恶魔的进攻，我担心……”
“不用担心。”洛肯摆摆手。“你认为我为什么要使用天堂裁决？就是要打碎他们的自信。相信经历过刚才那一幕，那些桀骜不驯的家伙也该懂得一些道理了。”
“好的大人，要我为您准备车队吗？”
“去吧。”洛肯点点头，脸色放松了许多。终于进入第二阶段了，他也要从一名指挥官转为战士。放下那沉重的担子也恢复了战士的本色。
营地立时忙碌起来，不断有工作人员将猎魔人小队的装备提出螺舟，猎魔人和旅师的组合也开始出现在人群之中。和满身烟尘的士兵相比他们干净了许多，但脸上也都带有大战来临前的严肃。之前洛肯都没有动用他们，现在是他们出力的时刻了。
普通人的战争只能阻止低级恶魔，而他们才是接下来的主角。
没人知道谁能活下来，但每个人都希望活下来的那个人是自己。
“快点，快点！能不能别磨磨蹭蹭的，老娘等的身体都生锈了！”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猎魔人的思绪，随后就看到一个身穿黑色铠甲的小女孩走了出来，一脚将前面挡路的车辆踹飞。可怜那装甲车足足有十多吨重，居然好像玩具一样翻了几个跟斗，轰隆一声栽在了路旁。车上狼狈滚下几个猎魔人后却是看都不敢看那小女孩一眼，就急急忙忙的跑掉了。
其余的猎魔人大多回过头去，装作看不到这一幕。
该死，又是那个暴力狂，女孩子难道就不应该可爱一些，恬静一些吗？
可能因为玛莎长相甜美的原因，这一路上没少有猎魔人打算和她套近乎，可结果却让人大吃一惊。这个女孩的体内仿佛天生流淌着暴力因子，那些打歪主意的家伙几乎一个照面就被灌倒了。没错，就是灌倒了……玛莎的酒量足以喝死两头犀牛……而那些不愿被她灌酒的人下场比犀牛还惨。玛莎甚至都没动用那铁十字，就一拳一个的把他们嵌进了墙里。
所以眼下整个车队，谁都知道陈岩小队里有一个外表甜美，但内心疯狂的暴力女，看到玛莎还不赶快滚远远的？
“哼，还没进场就这样嚣张，看来她离死不远了。”营地的另一端，身穿黑衣的兰特冷声说道，眼中闪过一抹寒光。这次任务是他决意崭露头角的一战，玛莎的表现无疑让他更有信心。
身为风浊域土生土长的猎魔人精英，他早就看洛肯和陈岩这样的外来者不满了。
不过兰特也不会多说什么，对于他这样骄傲的人来说行动比语言更有效。为了这一天他已经准备了许久，相信很快就会拿回他想要的东西。
“不要以为只有你们才懂得如何作战，这个风浊域，终究还是我们的。”
说着他扭头看了身后的同伴一眼，嘴角露出淡淡的冷笑。“就让他们嚣张一会吧，我们现在就入场。”
“好的。”蝙蝠回答，然后让人将自己小队的装甲车开了出来。
因为体积过大的原因，螺舟不可能作为突入黑金废墟的载具。所以一辆装备精良的装甲车必不可少。只是兰特小队的装甲车过于精良了，哪怕和其它车辆近似的外星也能看出装甲合金的色泽完全不同。那是风浊域最好的猎魔人技师打造的，就算再上个界域也绝对是精品中的精品。
这足以看出，亲妈和后妈的区别。
“我们走！”看到装甲车准备完毕，兰特当先就登了上去。在他后面的蝙蝠问道。“不用向洛肯大人说一声吗？”
“不用了。”兰特冷冷回答，眼睛眯了起来。“现在，他已经不是指挥官。”
“而是和我们一样的战士。”
“我们是竞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