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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星先生     危情追凶txt下载     危情追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章 吵架

    吃饭前,特案队和考古队的人相互认识了一下,齐向舟说:“这几位警官将会在咱们这儿住几天,如果找到谁了解情况,大家一定要认真配合。”

    “还要继续调查?”问话的男人比齐向舟年纪小上那么一点儿,不到四十岁,戴着无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正是周正和方诺、杨安宁他们的导师——陈元凯。

    陆无川点了点头:“之前青河警方已经做了大量的工作,我们要进行进一步的核实。”

    “那就恳请警方尽早给出一个结论。”陈元凯说完又叹了口气,看得出,他的情绪很低落。

    “元凯,你也别想太多。”齐向舟安慰了一句,又招呼道,“咱们不说这些,吃饭吃饭!”

    可能是因为开场话题过于沉重,这顿饭是在很压抑的气氛中吃完的。中途没人说话,有先吃完的,也都是打个招呼就走了。

    方诺要给吴梦瑶带饭,端末说过去看看,于是跟着她一起去了一层板房最靠里的那个屋。

    这间屋子比端末临时住的那间要小一些,两张床分别靠着两侧的墙壁,下面各有一个旅行箱。两个床头之间,紧挨着窗户下面放了一张桌子,上面有几本书,还有防晒护肤品。

    窗帘被放了下来,夹在桌子边上的led小台灯亮着,一个女孩儿捧着本书靠在床头上,借着台灯的光亮在看书。

    方诺一进屋就把顶灯按亮,嗔怪道:“眼睛不要了,也不开灯。”

    “我这不是开着台灯嘛……”女孩儿懒懒地说了一句,抬眼看到方诺身后的端末,眼中充满了疑惑。

    端末笑了笑:“你是吴梦瑶吧?我叫端末,是莲城市公安局特案队的。”

    吴梦瑶点了点头,坐了起来:“你好,我听方诺说过。”

    方诺把两只扣在一起的不锈钢碗放到桌上,拍了拍自己的行军床,“来,端末,你坐这儿。”

    端末在床尾坐下,问:“是不是病了?我们陆队以前是学医的,如果哪儿不舒服,可以让他看看。”

    “没事儿,就是有点儿累。”吴梦瑶边说边整理了一下头发。她长得不算漂亮,但眉眼挺秀气,皮肤也不象方诺那么黑,齐肩的头发往耳后一别,更多了几分文静。

    方诺挨着端末坐下,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胳膊:“喂,医生也可以当刑警吗?”

    “不是,他本科学医,后来改学别的,才当了刑警。”端末含糊地解释道。

    “哇哦!人才啊!长得还那么帅!”方诺惊呼一声,“不过话说回来了,你们那个队长帅是帅,但是不能多看。”

    “为什么?”端末不解地问道。

    吴梦瑶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跟着问:“你不是最喜欢看帅哥嘛,怎么就不能多看了?”

    “我跟你说哈,吃饭的时候我和端末坐这边,他坐旁边那桌,就这个角度。”方诺边说边比划,“我琢磨吧,秀色可餐,多瞅了几眼没准能多吃两碗饭,结果,你猜怎么着?”

    吴梦瑶摇头。

    “他正好回过头来,那眼神,简直冻死个人~~~”方诺边说边抱着肩膀瑟瑟发抖,好像真被冻着了一样。

    她的声情并茂端末之前就已经领教过,心说不愧是说书人的后代,没继承她爷爷的衣钵真是说书界的一大损失。

    “得了吧,你就别贫了。”吴梦瑶不屑地说道,“只有做了亏心事儿的人地会怕警察。”

    “小爷我行得正,坐得端。”方诺扬着头,眉毛挑得老高,“你这一天到晚躲在屋里不出去,不会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吧?”

    吴梦瑶脸色一变:“你别胡说八道!我累了,躺会儿怎么了!”

    方诺呵呵了一声:“都躺好几天了,你这累得也太久了点儿吧!”

    吴梦瑶突然站了起来,语气也加重了:“反正又不上工,我躺多久关你什么事!”

    她这么一说,方诺也不示弱,扬着头反唇相讥:“怎么不关我事了,是谁顿顿把饭给你打回来!”

    “都冷静点儿!”眼看着两个人剑拔弩张,马上要打起来的架势,端末赶紧起身扶住吴梦瑶的肩膀,让她坐回对面的行军床上,“你看看你们,又不是小孩子,有什么可吵的。”

    吴梦瑶咬着嘴唇不说话,眼圈红红的。

    方诺冷哼一声:“别象我欺负了你似的……”

    “方诺你就少说一句吧!”端末打断她,在吴梦瑶肩上拍了拍,“你消消气,把饭吃了。”

    说完回身扯住方诺的袖子往外走:“刚吃完饭别总坐着,散散步去。”

    外面的天已经黑透了,吊在板房屋角上的灯只开了一盏。其他人都回了各自的房间,只有土坯房里,还能看到罗二蛋忙着刷锅洗碗的身影。

    方诺在院子里转了一大圈,最终在远离板房的一棵树下找了块大石头坐下,扯了根荒草在手里转着。

    端末跟着坐到她旁边:“多大点儿事儿呀,至于这么大动干戈么?”

    “早就看不惯她了,总把自己弄得跟个小白莲似的。”方诺愤愤不平地说道,“其实背地里指不定什么样儿呢。”

    “没有根据的话不能乱说。”端末在她腿上拍了拍。

    “谁说没有根据!”方诺嘟着嘴。

    “你自己呀!”端末摊了摊手,“指不定是没准儿、说不定的意思,就是说你并没有亲眼看见,只是猜测。”

    “咬文嚼字!”方诺轻呲了一声,“你不会是学中文的,后来改了行吧?”

    “还真不是。”端末歪头看着她,“你不妨说出来,我判断一下到底是有根据还是瞎猜的。”

    方诺撇了撇嘴:“别唬我了,你这就是所谓的审讯,不,讯问技巧吧?”

    端末眉头一挑:“知道的还不少。不过你说错了,讯问是指司法机关依各自职权就案件事实对被告人所进行的审讯和诘问。你不是被告人,我也没有以警察的身份问你。而且,我没有使用任何技巧,只是随便聊聊,你完全可以拒绝回答。”

    “如果我拒绝了,你会不会生气呀?”方诺问道。

    “我为什么要生气?”端末反问。

第八章 得不到就毁掉

    方诺想了想:“虽然咱俩刚认识,但我觉得挺投缘的,想跟你做朋友。既然是朋友,你问我话,我拒绝回答,难道你不该生气吗?”

    这姑娘只要一说话就是一长串一长串的,也不知道是遗传,还是在野外憋太久了。

    端末如是想着,笑了笑:“朋友之间不仅要坦诚,还要相互尊重。除非工作需要,否则你不愿意说,我就不问。愿意说呢,我就洗耳恭听。”

    刚说完,她就想起“洗耳恭听”这个词不久前有人对她说过。当时若不是场景不对,她也许真的会做一番倾述。

    方诺挽住了她的胳膊来回晃着:“我就知道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小可爱,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对了,咱俩加个微信,以后便于联系。”

    端末掏出手机,可是这靠山村的信号实在是不稳定,两人加了几次才加上。

    罗二蛋终于收拾好了,从土坯房里出来,去跟齐向舟打了声招呼,离开了考古队的营地。

    方诺心满意足地把手机放回口袋,直到罗二蛋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凑到端末耳边问:“在我告诉你之前,你能不能先告诉我,周师兄——就是周正,真的是猝死吗?”

    “为什么这么问?”

    “警察找陈老师问过师兄的身体状况,而且我们当时也都看见了,师兄脸色真的很不好,眉头皱着,一看就是很痛苦。”

    “只是例行询问,不能做为定论。”毕竟涉及到案子,端末含糊地代过,继而问,“再说了,这跟吴梦瑶有什么关系?”

    方诺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说道:“死因跟她有没有关系不一定,但他们俩的确是有关系的。这在我们同学当中不是什么秘密,吴喜欢周,周有女朋友友,女友比吴漂亮。但吴以师姐和朋友的身份自居,继续跟周走得很近。”

    端末的唇角狠狠抽了抽,这一连串的话,如果逻辑能力差点儿,还真容易被绕糊涂。

    她轻咳了两声,问:“怎么就确定是喜欢,万一真的就只是朋友呢?”

    “你相信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友谊吗?”方诺反问。

    端末点头:“我相信。就象我跟我们队里的同事,都是纯洁的战友情。”

    “你会凑到他们耳边说悄悄话吗?”

    “会。比如当着犯罪嫌疑人的面,有些话不方便让他听到,却又不得不马上跟同事说的时候。”

    “那你会吃饭的时候给你同事夹菜吗?”

    “不会——”端末突然顿住,今天中午陆无川还给她夹菜了呢,她如实说道,“我同事偶尔会给我夹。”

    “你会为你同事做早餐吗?”

    “会——吧。”某人已经不止一次在她家吃过早餐了,不仅如此,还吃过晚餐。

    “你会帮你同事洗衣服吗?包括贴身的衣服。”

    “不会。”封闭训练的时候,吕东铭倒是给严一帅洗过袜子,但那是因为他打赌输了。

    方诺终于得到了一个肯定的答案,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说悄悄话是因为在特定的情况下,不能让犯罪分子听到。同事给你夹菜,那是因为你小,照顾你。做早餐……算了,不说早餐的事儿。就说给男人洗衣服,那是纯洁的友谊该做的吗?”

    端末摇了摇头,问:“就算喜欢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方诺眼睛眯了眯:“你有没有听过那句话,因爱生恨,得不到就毁掉。”

    “过度占有欲下的极端心理,这种案例不少。”端末说道,“但是,如果没有证据,这话可不能乱说哈。”

    “哎呀,这不是我的词汇量太丰富,话赶话就溜达出来了嘛。就当我没说,你把这段删了。”方诺摆了摆手。

    端末在自己的额头上按了一下:“好了,删除成功。”

    方诺塌着肩膀叹了口气:“师兄走了,我们也很难过,但生活总得继续吧。我这个人天生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昨天晚上无意间在手机上看到个笑话,笑了几声。她就说我无情、冷血,完全不把人命当回事儿。”

    “我怎么不当回事儿了?那天我也哭得很伤心好不好?她是一次都没笑过,躲进屋里不出来,还时不时掉几滴眼泪。但哪顿饭也没落下,都让我给带回去,也不知道是真伤心还是假伤心。再说了,又不是正牌女友,整这么一出给谁看呀!”

    方诺噼里啪啦倒了一通苦水,又长叹了一声:“没得到就永远失去了,也挺可怜。我不想跟她计较,可她今天当着你的面又这样,你说我能不气嘛!”

    “都是同学,又在一个团队里,将来还很有可能是同事,何必计较那么多呢。就象你说的,生活还得继续,工作也还得继续。今天我去挖掘现场看过,坑还那么浅,接下来,你们还要共同在这里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如果一直别扭下去,谁都不舒服。”

    端末侧着头看她,“我看她也不象是完全不讲理的人,也许就是因为心情不好吧。主动给对方一个台阶,豁达一点儿,烦恼也会随之消散。”

    “你说得对!”方诺重重地点头,“不能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小爷大人有大量,原谅她个小女子了。”

    二层板房靠近楼梯的门开了,灯光倾泻出来又很快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了大半。

    端末抬头,远远地看到陆无川手扶着栏杆往院子里看,目光碰撞到一起,他迅速转身进屋,又马上出来,手里多了一件衣服。

    方诺看到下了楼梯,正往这个方向来的男人,立马蹦起来:“哎呀妈呀,这么隐蔽的地方都能让他发现,我先闪了哈!”

    话音未落,她就象个兔子似的,从土坯房那边绕过去,直接蹿回了自己的房间。

    端末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抿着嘴笑。

    陆无川大步来到树下,厉声道:“逮着个石头就坐,是不是疼死才满意!”

    “啊?!就坐一会儿,不至于会死吧?”端末眨了眨眼睛,又回头看看那块石头,没什么特别的呀。

第九章 不能做烂好人

    陆无川也没多解释,抬手要把衣服给她披上,想了想还是丢进了她怀里:“自己穿上!”

    端末把衣服展开,是件带绒里衬的连帽开衫。刚才只顾着说话,没觉得什么,现在一站起来,还真有点儿凉。她道了声谢,把衣服披在肩上,从里面揪着衣襟,把自己裹严实。

    陆无川抬手看了看表,八点半,还不算晚,朝院门口摆了摆头:“出去转转?”

    “好。”端末正好有话想和他说,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出了考古队营地。

    靠山村村民住的比较集中,几乎是院挨院,房挨房。考古队的营地离村子有些距离,又是紧挨着山脚,地势比较高,从这个方向几乎可以看到大半个靠山村。

    如果在城市,这个时间刚好是夜生活拉开序幕,而这个小村庄的大部分人家却已经关了灯。远远望去,零星的光亮就象是暗夜中几只孤独的萤火虫,时隐时现。

    “刚才那位为什么突然跑了?”陆无川在院外的土坡上放慢了脚步。

    “……呃,她突然想起还有事儿,就走了。”端末可不敢说是被他吓跑的,赶紧转移了话题,“记不记得下午齐教授说吴梦瑶跟周正关系很好,但不是男女朋友关系?”

    陆无川点点头:“刚才那位跟你说了什么?”

    “她叫方诺,也是陈教授的学生,研一。”端末把周正和吴梦瑶的关系说了一下,还有吴梦瑶和方诺吵架的事。

    陆无川听完后,问:“你觉得吴梦瑶是病了,还是伤心过度?”

    端末摇头说:“都不太象。这两种情况下肯定没什么胃口,她却每顿饭都让方诺给带回去。感觉就像是故意躲在屋里,不愿意见人。”当年亲人的离去,让她连续几天吃不下饭,人迅速瘦了一圈。

    “如果方诺说的都是真的,吴梦瑶的行为还真是不正常。她都不在乎别人知道她喜欢周正,难道还怕别人看到她因为周正的死伤心么。”陆无川顿了顿又问,“你对周正的死亡现场有什么想法?”

    端末想了想说:“没有拖拽的痕迹,也没有挣扎的痕迹,我想青河法医给出的猝死结论可能就是受了这两点的影响。但是现场脚印杂乱,要想确定是否是第一现场,需要进一步勘察,排除有些痕迹被掩盖的可能。另外,我有个疑问。”

    “你想问,为什么不直接去看尸体,或者重新尸检,对吧?”

    端末忙不迭点头:“既然尸体就在青河市,为什么不看?”

    陆无川停下脚步,低头看着她说:“开始的时候我也是这么打算的,但在看过现场照片、勘察和尸检报告之后,决定还是先来靠山村。”

    “报告有问题?”端末惊诧地问道。照片和两份报告她也看过,但尸检报告中提到的一些专业术语太过晦涩,当时她只是大概浏览了一遍,重点放在最后十分肯定的结论上,并没有仔细去想。

    “勘察报告中没有现场发现血迹之类的描述,尸检报告中对于颈部伤口只是简单一句‘颈部有擦伤’。至于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伤口又是什么状态都没有提及。报告的内容过于简单,没有进一步病理分析。当中提出的一些症状也可见于暴力性迅速死亡,不足以下猝死的定论。就算是猝死,也有可能是受外界因素的干扰,要结合具体情况加以判断。”

    端末蹙着眉问:“这样的话,不是更应该重新验尸吗?”

    陆无川摇了摇头:“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马上提出重新验尸无异于对之前主检法医提出质疑。如果从一个好的切入点介入,会少很多麻烦。”

    他的话让端末似乎明白了什么,她眨了眨眼睛:“先来靠山村对案发现场重新勘察,从客观的角度了解案情,再有针对性地进行尸检。即便最终得出的结论还是猝死,也会让主检人心服口服……呃,好打脸哦!”

    看来在青河市公安局的会议室里,这家伙当众念出报告中的一段和最终结论,并非只是随口念念,而是在打伏笔。

    陆无川勾了勾唇:“打脸是肯定的了。但也不一定非得等到案情进展到一定程度。也许,很快就会有好的时机出现。”

    “什么好时机?”端末问。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嘁!又卖关子。”端末不屑地撇了撇嘴,“不过,我觉得这脸打得好。如果真让那份尸检报告左右了案情侦办的走向,跟草菅人命有什么区别。”

    陆无川抬手在面前的小脑袋上揉了揉:“看在你这么支持我的份儿上,给你一个奖励。”

    “诶?是带薪休假还是带薪休假呀?”

    “尸检的时候允许你旁观,带薪的哦!”

    嘎~~~这个奖励可以不要吗?端末看了看天,肿么感觉星星都不亮了呢?

    ……

    考古队营地没有自来水,活动板房的房山头放了两只大塑料桶,里面是从村中心的井里打来的水。桶里放着一只瓢,洗脸、刷牙就用瓢舀水。

    一大清早,端末和方诺在树下刷牙,两人都是一手举着装了半下水的旅行牙刷盒,一手拿着牙刷在嘴里捅来捅去,捅完漱漱口,弯腰吐到树根底下的草丛里。

    方诺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抹了抹嘴:“我跟那位讲和了。”

    “我就说你大度点儿,什么事都没有。来,你帮我倒下水。”

    端末只带了洗漱用具,没带脸盆。让方诺舀了一大瓢水,慢慢往下倒,借着细小的水流洗脸。

    方诺一边倒水一边说:“还真不是我,是她主动说心情不好,不是故意跟我发脾气。”

    端末好不容易把洗面奶的泡沫抹干净,直起身来擦着脸说:“这不挺好嘛。诶?她今天还不打算出屋?”

    “嗯,”方诺撅着嘴说,“就那么躺着,两眼望天。我一会儿还得给她带饭。你说我这是什么命呀?奏是个使丫头。”

    “你们老师不管吗?”端末问。

    “陈老师看过一次,问她用不用去医院,她说没事儿,歇两天就好。”方诺用力搓脸,“毕竟是男老师,也不好问太多。”

第十章 小钢炮

    见方诺如此暴力对待她的脸,端末实在看不下去了,说道:“诶!你别搓破了。”

    “不好好搓搓,等回家的时候又得被我妈唠叨,她总说我脸洗不干净。”

    方诺总算是结束了对脸的施暴,长吐了一口气:“你都不知道,我妈整天以打击我为乐,要不是有出生证,我真以为我是她充话费送的。”

    端末噗嗤一声笑了:“没准儿出生证是充话费送的呢?”

    “哎呀!还真有这个可能!等我回去偷我妈几根头发,你给我做个亲子鉴定。”方诺极其严肃地说道。

    “还没吃呢,就撑着了?”端末白了她一眼,拿起自己的东西往回走。

    方诺追过去伸长胳膊费力地勾着她的脖子:“别走那么快,体谅一下我的小短腿好不好!”

    早餐是包子、花卷、二米粥和几样小菜。罗二蛋的手艺的确不错,就这么简单几样做得都很好吃。

    方诺吃得心满意足,等她吃完,食堂里的人基本已经走光了,只剩来得晚的严一帅、吕东铭和包胜一桌,还有坐在角落里等着收拾东西的罗二蛋。

    她拿了只干净的碗装了两个包子和小菜让端末拿着去门外等她,自己去盛粥,准备给吴梦瑶带回去。

    粥盛好了,一转身duang~~~的一下撞在一个黑色物体上,粥洒了一半出去,她一声惊呼,张大嘴巴抬起头。目光往上、往上、再往上……头几乎完全扬起来,终于看到一张粗犷的面孔。

    “呀!不好意思,我帮你擦擦……”方诺随手抓起小桌上的抹布就往黑色夹克衫上擦。

    包胜低头看着面前忙碌的姑娘,顿时满脑袋黑线。原本粥只洒在衣服上,被她乱擦几下,连裤子都蹭上了,甚至黑色运动鞋都未能幸免,被滴了好几滴米汤。

    方诺也很快发现这么擦不行,把抹布往桌上一丢,扬起头来:“整不干净呀!你脱了,我拿去洗洗。”

    “不用了。”就是想再添碗粥,结果弄了一身,包胜也没了胃口,把碗往旁边的桶里一搁,转身就往外走。

    “哎!你别走呀!”方诺喊了一声就去追。

    门外的端末眼看着一个高大的躬身从食堂里大步出来,紧接着是一路小跑的方诺,还能听到吕东铭在屋里的哄笑声。

    她赶紧拉住方诺,问:“怎么了?”

    方诺喘了口气:“我把他衣服弄脏了,想帮他洗,可他这跑得也太快了!”

    端末知道包胜的性子,打死也不可能让一个陌生的女生洗衣服。她把装着包子的碗递给方诺:“算了,让他自己洗吧。你拿着,我去盛粥。”

    食堂里吕东铭笑得前仰后合,严一帅敲了敲桌子:“少幸灾乐祸,也不怕呛着。”

    “你看包子那表情,简直太逗了,就象……”

    吕东铭话没说完,头上罩过来一道阴影,方诺一手捧碗,一手叉腰俯视着他:“你这人怎么这样,笑话别人很好玩儿吗?”

    “不是,我……”

    “你什么你,笑得后糟牙都露出来了,有意思吗?”

    “诶!你……”

    “诶什么诶,有没有点儿礼貌!九年义务教育用在你身上,真是浪费了!就这素质,连学龄前儿童都不如。”

    “……”

    “瞪什么眼!你还有理了咋地!挺大个男人,长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似的,还好意思笑别人。”

    面对连珠炮似的质问,地主家的傻儿子终于拍案而起。

    方诺胸脯一挺,头一扬:“怎么地,警察还想打人咋地!”

    端末这边粥还没盛完,那两人已经由单方面碾压进入到斗鸡互瞪模式。偏偏严一帅坐在那儿不吭声,一脸坏笑地看热闹。

    她赶紧过去拉住方诺:“走走走,赶紧给吴梦瑶送饭去!”

    方诺冷哼一声,丢下个白眼,昂首挺胸地走了。

    严一帅这才站起身来,在吕东铭的肩上拍了拍:“吃好了没?吃好就开会去。”

    吕东铭嘴角狠抽了两下:“什么人呀这是,跟个小钢炮似的!”

    早上陆无川说饭后要开个碰头会,端末把方诺送回屋就去了第一次见到齐向舟的那个房间。

    其实整个二层板房都是要用做文物的整理、绘图和储存,因为现在开工不久,没有文物出土,屋子都空着,所以齐向舟安排特案队住那儿,同时把最大的那间屋子给他们做临时会议室。

    端末是最后一个到的,包胜已经换了一套衣服,吕东铭明显被气得不轻,脸沉得能刮下一层锅底灰。

    蒋沐阳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一个劲儿地问,严一帅憋着笑,就是不说。

    陆无川弯起食指在桌上轻敲了几下:“开会!包子,你先说说现场的情况。”

    “现场脚印比较杂乱,经过梳理,现在暂时可以确定出五个人,三人穿登山鞋,其中两个四十一码,一个四十二码。两人穿运动鞋,四十码和四十一码。”包胜把一叠纸递给陆无川,“有一个四十一码的登山鞋鞋印不算多,但比较清晰。另外四个经对比现场照片,多出现在尸体周围,应该是最早发现尸体并企图施救的人。”

    “昨天回来的路上,我采集了杨安宁和齐教授的鞋印,基本可以确定这四人当中有杨安宁,没有齐教授。”

    “现场没有明显的搏斗或挣扎的痕迹,但不排除被掩盖的可能性。从周围枯枝和荒草上的痕迹来看,基本与杨安宁所说死者被翻动相符。现场发现一片疑似带有血迹的枯树叶,上面的颜色很浅,肉眼观察象是蹭上去的,需要进一步的检验才能够确定。基本情况就这么多,我想今天再去现场转转,扩大勘察范围。”

    只有在这种时候,包胜才会连续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这些看似简短,却包含了大量信息的勘察结果,是包胜熬了大半夜完成的,也是导致他早饭去晚了的原因。

    陆无川把那叠纸递给身边的严一帅,说道:“咱们先来说说考古队的人员组成,队长齐向舟,省考古所研究员,这次是由他牵头负责古墓的发掘工作。张旭刚、赵鹏是省考古所考古研究部的,还有两个技工,分别是柳玉杰和项宇飞。”

第十一章 逐一问询

    “陈元凯是做为专家被齐向舟邀请来的,同时带了四名学生,周正读研二,吴梦瑶比他高一届,方诺和杨安宁比他低了一届。另外还有个罗二蛋,是临时雇来,负责做饭和一些杂务。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住在这里。这些人当中值得一提的是吴梦瑶。”陆无川说道,“端末从方诺那里了解到,吴梦瑶在周正有女朋友的情况下依然和他走得很近,而且表现明显。最近几天她一直以身体不适留在房间里休息。但是,这期间她的饮食是正常的,每顿饭都由方诺给她带回去。”

    “小钢炮那张嘴,说话能做准吗?”吕东铭首先提出了质疑。

    蒋沐阳探过头去,问:“小钢炮是谁?”

    “关于吴梦瑶,我补充一下。”端末说道,“她情绪有些低落,脸色也不是太好,但看起来还没到不能外出的地步。早上我去找方诺,看到昨天带回去的饭碗还没收,饭菜基本没剩。我昨晚可是看着了,那饭菜的量对于一个女生来说,算是挺多的。”

    “这就有点儿奇怪了。”严一帅摸着下巴说,“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躲着不出屋?因为周正的死?”

    “我刚才没有说完,”陆无川道,“今天早上我问过陈元凯,他说吴梦瑶在周正死的前一天,也就是四月二号下午,就跟他说不舒服,要回营地休息。当时有人过来,我就没继续问下去。”

    “这么说,吴梦瑶闭门不出,并不是因为周正的死?”端末愕然地问道。

    “至少不完全是。”陆无川说道,“方诺是怎么跟你说的?”

    “……呃,她只说吴梦瑶这几天不舒服,没说具体时间,我也没问。”端末拂了拂额头,叹了口气,“是我先入为主,自动联想成是从周正死后她才这样的。”

    案件侦查过程中,哪怕是看似很小的一个细节,其时间节点的准确性也是至关重要的。这一点在学校时,老师就强调过。有时候,也许就是因为一个不起眼的细节搞错了时间,就会导致整个调查方向的错误。

    严一帅摆了摆手:“调查还没有正式开始呢,这不是什么大问题。”

    蒋沐阳笑了笑说:“大帅哥说得对,小学妹,你不用太往心里去。”

    “就是,只不过是闲聊,又不是正式的询问,你能从侧面打听出来这些事儿,已经不错了。”吕东铭安慰了一句,突然话锋一转,“再说了,小钢炮的话也不一定准,调查取证又不是只听一个人的。”

    陆无川没有就这件事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说:“一会儿包子上山,继续对案发现场进行勘察,大帅、东铭,你俩跟着去。我们三个对考古队的人逐一问询,端末,你做记录。”

    工作分配完毕,包胜回去拿了勘察箱,和严一帅、吕东铭走了。

    问询从齐向舟开始,他象是做好了长谈的准备,进屋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只保温杯。

    等他坐下后,陆无川问:“齐教授,有个问题我想请教一下。考古现场不是都应该安装监控系统吗?为什么你们没有?”

    “原则上是该有的。”齐向舟弯着食指推了一下眼镜,说道,“但事实上,监控系统并不一定会随着发掘工作的开始而立即到位。目前天剑山古墓的发掘工作还处于起步阶段,所以我们只是在工作期间拍摄些视频做为资料。等发掘进行到一定的程度时,才会架设监控设备。经费紧张,能省点儿是点儿嘛。”

    “不是说省市领导对于天剑山古墓很重视,媒体还进行了报道么,经费怎么还会紧张?”蒋沐阳问道。

    “说是这么说,但毕竟目前只能确定这是一座古墓,至于是什么时期,是谁的墓,有什么历史价值还都不好说。”齐向舟自嘲地一笑,“如果将来某一天确定这是座千年大墓,甭说监控了,武警部队都得被派来。”

    “除了你们考古队的队员之外,现场还有哪些人?”陆无川转移了话题。

    “目前只有从当地雇用的民工。”齐向舟说,“考古发掘基本都是这样,初期的挖土大多数都是请民工来协助。但靠山村本来人就少,还都不愿意来,后来还是罗主任给找了六个人来,所以我们的进度才这么慢。”

    陆无川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又问:“周正跟考古队的同事,还有这几个民工相处得怎么样?”

    “还行。”齐向舟肯定地说道,“考古发掘工作不象外界所想像的那样,打开古墓,拿出里面的东西,然后带回去进行研究。其实真正考古工作很艰苦,也很枯燥。在这种条件下,大家都是苦中作乐,工作之余侃侃大山,吹吹牛,所以关系还都是满融洽的。”

    陆无川又问了几个问题,齐向舟的回答都是一大长串,但基本上都没什么价值。

    第二个接受询问的是陈元凯,他的脸色有些憔悴,黑眼圈很明显,一看就是没休息好。

    陆无川让他介绍一下周正的具体情况,他先是叹了口气才说,周正大二的时候,他是他们班《田野考古学》这门课程的任课老师。周正挺好学的,上课听得认真,下课还经常请教问题。就这样,他们逐渐熟悉起来。

    在周正读本科的时候,就曾经跟着陈元凯参加考古项目,成为他带的研究生之后,更是每个项目都跟着。

    周正家在外省,父母都是某生物研究所的高级技术人员,家庭条件不错。他这个人性格挺开朗,为人处事也大方,无论是老师同学还是参加项目时的同事,对他印象都不错。

    说到这儿,陈元凯又叹了口气:“周正对于考古还是挺有热情的,这一点非常重要。有些学生只是凭着一时有兴趣选择了考古专业,但经过大学四年,尤其是实习之后,这一时的兴趣被磨灭得几乎不剩什么,能够坚持下去并始终保持着热情的人不多。本来我还打算好好带带他,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儿……”

第十二章 学生的情况

    “是挺可惜的。不过,陈教授您也别太难过。”陆无川安慰了一句,稍微停顿了一会儿又说,“麻烦您再介绍一下其他几个学生的情况。”

    “好。”陈元凯深吸了一口气,“杨安宁性格有些内向,平时话不多,不象周正那么开朗,但做事很认真,也很能吃苦。”

    “他是我去年刚收的学生,本科是历史系的。虽然和考古系都属于历史文化学院,毕竟专业课有差别,也算是跨专业报考。考研之前他来找我,说想报考我的研究生,说实话,那之前我并不认识他,更谈不上了解。但身为一名教师,我还是给他推荐了几本专业书箱,大概提了几条建议。”

    “那之后,他又来找过我几次,问些专业上的问题。我发现这个学生虽然不是特别聪明,却很努力。考试成绩出来后,他第一时间给我发了信息,还算不错,成绩虽然不是最高的,录取完全没问题。我把他约到办公室详谈了一番,主要是想跟他讲讲考古工作的辛苦和困难。”

    “我还记得当时杨安宁先给我讲了他的家庭环境,他说他父母都是农民,真正意义上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上面有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妹妹。虽然是家里唯一的男孩儿,但父母从来没对他有什么特殊的关照,反而要求很严格。用他父亲的话来说,他是男人,就要能吃苦、能干活儿。从十来岁开始,学习之外的时间他都会帮家里干农活儿。”

    “你们知道他最后跟我说了什么吗?”陈元凯这话虽然是问句,但并没有等着别人来回答,而是带着欣慰说道,“他说他去掉学生的身份,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可以说,我当时就被他的诚意打动了。于是,他就成了我的学生。”

    “现在的年轻人,就算是农村出来的,真正能吃苦耐劳的也不多,您的确是收了个好学生。”陆无川表示赞同,“您再说说另外两个。”

    陈元凯略微想了想,说道:“去年我一共收了两个学生,一个是杨安宁,另一个就是方诺。这个学生……怎么说呢,学习成绩不错,做事儿也仔细,就是平时生活当中大大咧咧的,象个男孩子。话多,说话也挺逗,总是一串串的,有她在,不愁没人活跃气氛。”

    这一点端末可谓是感同身受,虽然相处时间很短,但不难看出方诺的性子不是一般的跳脱。

    说到这儿,陈元凯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儿笑意:“对了,她家就是莲城的。爸爸做什么工作不清楚,妈妈好像是不上班,空闲时间很多,总会以各种借口到学校来,如果考古现场不是太远的知,她偶尔也会去。但她妈妈从来都是客客气气,做事说话都很有分寸,不会讨人嫌,也不会逗留太久。每次还都会带些吃的分给大家。方诺这孩子不矫情,知进退,也没有城市女孩儿那种娇气劲儿。我想这应该跟她从小的生活环境,和家庭教育有关。”

    听他说得差不多了,陆无川问:“吴梦瑶呢?”

    陈元凯略一思忖,说道:“吴梦瑶是小城市出来的,父亲早亡,母亲在工厂做工。可能是因为家庭原因,她的心思比较细腻。能吃苦,做事也认真。总之,我这四个学生都很优秀。不然,我也不会带他们出来。”

    最后这一句话明显带着结束的意思,陆无川看了看他,说道:“早上没来得及问您,吴梦瑶那天请假,是自己回的营地吗?”

    陈元凯皱了皱眉,说:“荒郊野外的,一个女生肯定不安全,我让周正送她回去的。”

    “周正把她送回去,又返回现场值班?”陆无川问。

    “他们走的时候都两点五十了,周正晚上还要值班,我就让他吃完饭再回来。”

    陈元凯话音刚落,蒋沐阳紧接着说道:“从营地到现场,一来一回两个小时不到,也就是说,那天下午,周正至少有一个小时的空闲时间。这期间他都做了什么?”

    “我一直都在现场,怎么可能知道。”陈元凯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几分,神情略显烦燥。

    陆无川左手虚握,放在唇边轻咳了两声:“陈教授,从那天之后,您有没有再见过吴梦瑶?”

    陈元凯点头:“昨天上午我还去看过她,问她用不用去医院。”

    “她都跟您说什么了?”陆无川继续问道。

    陈元凯做了一个深呼吸,说道:“她说她觉得自己应该没什么大事儿,就是累,休息休息就好了。我考虑到现在不让随意外出,真要是去医院,肯定会很麻烦,就让她好好休息,如果感觉不好,马上告诉我。”

    陆无川又问:“吴梦瑶的身体不适,是不是因为周正?”

    “这怎么可能,她病没病的,跟周正能有什么关系。”陈元凯说完,马上又跟了一句,“当然了,自己的同学突然离世,情绪上肯定会受到影响,这也是正常的。”

    端末突然抬眼看着他说道:“陈教授,我见过吴梦瑶,从她现在的状况来看,可不仅仅是情绪受到影响那么简单。”

    “你什么意思?”陈元凯问道。

    陆无川微微勾了勾唇:“就是您所想的那个意思。”

    陈元凯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好像是犹豫着要怎么开口,就在这时,传来一阵铃声。

    他掏出手机看了看,长出了一口气:“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说完边接起电话边走了出去。

    蒋沐阳立即起身,几步走到窗户旁边,侧着身往外看,嘴里叨咕着:“这陈教授不太对劲儿啊。”

    “的确。”陆无川手指有节奏地轻敲着桌面,若有所思。

    端末颦了颦眉:“他在介绍学生情况的时候,把吴梦瑶放到了最后。而且,对于别人的描述都比较详细,到了她这儿,就两句,明显就是不想多说。”

    “回来了。”蒋沐阳极快地闪身坐回到刚才的位置,连姿势都跟之前一样,就好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样。

第十三章 周正父母来了

    陈元凯推门进来:“是周正的父亲打来的电话。陆队长,我可不可以去趟青河市公安局?周正的父母已经到莲城了,正准备往青河去呢。”

    “他们现在在莲城机场?”陆无川问。

    “刚下飞机。”陈元凯恳切地说道,“陆队长,我毕竟是周正的老师,这次又是我把他带出来的,于情于理,我也该跟他父母见一面。还有向舟,怎么说他也是这次的领队。”

    “正好我们也要去一趟青河市局,可以顺便带你们过去。”陆无川看了看表,“十分钟之后出发,可以吗?”

    “好。”陈元凯点了点头,“我去通知向舟,回头在院里等你们。”

    等他出去之后,端末挑眉看向陆无川:“去青河市局,见周正父母,一起看尸体,这就是你说的好时机?”

    陆无川唇角微微勾起:“有时候好像也不那么笨。”

    “什么叫有时候,我一直都很聪明好不好!”端末撇了撇嘴。

    蒋沐阳一头雾水:“你们说什么呢?”

    “我们俩去青河,你留下来看家。”陆无川说道,“如果要尸检的话,今晚就不回来了,到时候会提前告诉你们。”

    “啊?真要重新尸检啊?为什么是我留下?我也要去。”蒋沐阳说道。

    “你是十万个为什么吗?”陆无川轻呲一声,“大帅他们还没回来,你觉得咱们都走了合适吗?”

    蒋沐阳喏喏地答道:“哦,好像是不太合适。”

    陆无川叮嘱了几句,和端末分别回房间拿随身的东西,等他们下来,陈元凯和齐向舟已经等在院子里。

    在快到村子中心时,远远地可以看见几个年过古稀的老人在聊天晒太阳。

    陈元凯拉了陆无川的胳膊一把,压低声音说:“走这边儿,别往那边儿看。”

    四人拐了个弯儿,从另一侧的小路绕过去,直到走远了,端末问:“陈教授,为什么要躲着他们呀?”

    没等陈元凯说话,齐向舟冷哼了一声:“那些老头反对发掘古墓,之前我们进村,他们还拦过路,还是罗主任帮着劝走的。我们从村里过的时候,都是躲着他们。”

    “为什么反对?”端末不明白这古墓跟村民有什么关系。之前靠山村的村主任罗根发说过,他们根本就不知道天剑山有古墓。

    陈元凯叹了口气:“他们说靠山村祖祖辈辈在这里生活,这山上埋的肯定是他们的祖先。挖了他们的祖坟,后人会遭报应的。”

    陆无川说道:“不是说找到真正的轩辕墓了嘛,如果真象他们说的这样,所有炎黄子孙岂不是都得遭报应。”

    一提到轩辕墓,齐向舟立即来了兴致:“今年年初在一处遗址的墓葬群中发现了一座积石墓,是在山体中凿出来的,墓里是个用长条石块堆砌的巨型石棺。开棺后,里面发现大量的精美玉器。最为特别的是,墓主人双手各握一只玉龟。根据诸多证据显示,这个墓主人很有可能就是轩辕黄帝。”

    “为什么握着玉龟就是轩辕黄帝?”端末好奇地问道。

    齐向舟解释道:“当然不能仅凭两只玉龟,墓中还出土了熊龙、双熊首玉器、泥塑熊的残片。白虎通义中记载,黄帝有天下,号曰有熊。史记中也说,黄帝有熊国君,少典之子也。黄帝本姓公孙,后改姬姓,故称姬轩辕。居轩辕之丘,建都有熊,亦称有熊氏。史料记载轩辕即天鼋,天鼋即神龟,后化成龙,为轩辕部落的图腾。能握着双龟下葬的人,非轩辕黄帝莫数。”

    “史料里那些都是传说,不能做为科学依据。”陈元凯对他的观点表示不赞成。

    齐向舟反驳:“传说也不是空穴来风,。”

    陈元凯呲笑:“那还有传说,黄帝铸鼎于荆山,造出第一个鼎之后,天上突降飞龙,黄帝乘龙飞升。既然都飞升了,哪来的尸首?”

    “你说的那是神话。传说和神话是有区别的。”

    “不管是神话,还是传说,本来就存在争议,就不要言之凿凿……”

    一直到上了车,两人还是争辩不休。从轩辕墓到考古界的各种争议。

    端末跟陆无川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学者专家探讨学术问题,尽管很吵,也不能让人家闭嘴不是。

    靠山村通往外面的路虽然难走,但有一点好处,那就是没有岔路。不管如何弯弯曲曲,只要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从山里绕出去。

    在即将驶上省道的时候,陆无川的手机响了。

    端末赶紧回头朝后座上两个还在讨论的人做了个禁声的动作,指了指陆无川耳朵上的蓝牙耳机,又比划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这才让他们俩安静下来。

    电话是武正平打来的,他说周正的父母正在赶往青河市,估计再有一个小时能到。

    陆无川告诉他自己也在去青河市局的路上,同行的还有考古队的两位教授。

    到达青河市公安局正是午休时间,周正的父母还没到,武正平把四人带到食堂,简单吃了一顿工作餐。

    吃完饭等了一会儿,周正的父母终于风尘仆仆地赶来了。夫妻俩都穿着正装,周父左胳膊上搭着件外套,右手牵着周母。

    二人脸色都很憔悴,在进到会议室里,看见陈元凯的一瞬间,周母终于忍不住掉下泪来:“陈教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小正怎么会……”她声音哽咽,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陈元凯抿了抿唇,说道:“周先生,周太太,发生这种事情我也很难过。”

    周父拍了拍妻子的手臂:“你别激动,都到公安局了,有话慢慢说。”

    武正平上前一步说明了自己的身份,又把在场的其他人做了介绍,指了指椅子说:“两位先坐下休息一下吧。”

    “不必了,”周父摆了摆手,“我们想先看看……孩子。”

    “这……”武正平担忧地看了周母一眼,“您看是不是等周太太情绪稳定些再过去?”

    “我没事儿。”周母深吸了一口气,抹了抹眼角,“麻烦您现在就带我们去。”

第十四章 看尸体

    家属想看尸体,这个要求即合理又合法。武正平没有再说什么,一行人分别坐上陆无川的越野和青河市局的警用面包车,前往殡仪馆。

    车子一路开出市区,先是经过一个大型的钢材市场,有不少大大小小的货车进进出出,道路有些拥堵。过了钢材市场,路上的车辆逐渐变少,车速又重新提了上来。

    又往前开了一段,地上开始出现零星的纸钱。前面的警用面包车拐进了一条马路,纸钱也多了起来,道路两边也开始出现一些卖丧葬用品的铺子。

    现在已经是下午,铺子多半已经关门,路边隔几米一个的摊子也撤了,只剩下用来摆放货品的破桌子这类的东西,还有就是当做幌子的小花圈和假花。

    这些掉了色的花圈和假花孤零零地在风里荡来荡去,很是萧瑟落寂,凭空让人产生一种悲泣之感。

    再往前,路左边的房子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道高高的围墙,视线被围墙遮挡,从外面只能看到高大的烟囱。

    围墙一直延伸了大概一百多米,又拐进去差不多三十几米的样子,是个灰扑扑的牌楼似的大门,上面写着青河市殡仪馆的字样。

    进了院,正前方是两条被绿化带隔开的柏油路,右侧那条的路边立着牌子,写着专用车道字样。柏油路前右手边是个停车场,左侧是平房,并排有五六间的样子,向后拐了个直角弯,有树挡着看不清,应该还有不少间屋子。

    武正平去平房的值班室办了手续,有两个工作人员出来,带着大家顺着左侧的柏油路往里走。

    大概过了十来米,是办事大厅。过了大厅是幢三层楼房,进去后是一条走廊,一侧是存放尸体的冷库,另一侧分别是休息室、化妆间、更衣室,最里面是解剖室。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说道:“先在休息室等会儿,准备好了,我叫你们。”

    “不,我们在这儿等。”周母站到冷库的门前,态度坚决地说道。

    “唉……”工作人员叹了口气,“里面到解剖室有专门的通道,尸体不会从这个门走。”

    他的语气很是平常,但周母听到“尸体”二字,立即一个踉跄,好在周父及时扶住了她,才不至于摔倒。

    在场只有两名女性,做为其中之一,端末轻声劝道:“阿姨,还是先休息一下吧。不然,以这种状态,恐怕叔叔也不会放心您一起去。”

    周父也跟着说:“端警官说的对,听话,咱们先去坐一会儿。”

    一行人进了休息室,大概十来分钟后,工作人员过来说可以了。

    陈元凯看了一眼周母,说:“要不然先让周先生过去看看,周太太……”

    “不,我要一起去。”周母站起身来说道。

    “您的身体可以吗?”武正平很担忧。万一死者家属有什么意外,殡仪馆在郊区,120急救车过来也需要些时间。

    周父说道:“她的身体素质还可以,一起去吧。”

    陈元凯、齐向舟没有必要跟着去看尸体,刘权和他们留在了休息室。

    武正平走在最前面,端末和周父一边一个陪着周母,陆无川最后,几个人跟着工作人员进了解剖室外间。

    做好必要的保护后,工作人员打开通往里间的门。

    这个解剖室与莲城市公安局法医鉴定中心的解剖室相比,无论面积、环境,还是设施都差了不少。房间差不多二十平米左右,靠墙是不锈钢水池和台子,屋角放了几把椅子。

    地中间的解剖台上盖着白布,从外部轮廓就能看出下面的尸体身量不矮,至少也有一米七八以上。

    工作人员从尸体头顶上方把白布揭开,折到胸前,露出肩以上的部分。

    周母只看了一眼就泪流满面:“小正……”

    端末赶紧拉住她,避免她扑到尸体上:“阿姨,您冷静点儿。”

    “可以确定身份,是吗?”武正平问。

    周父眼圈通红,揽住妻子的肩,抹了抹眼角点头:“嗯,是我们的儿子——周正。验尸的结果是什么?”

    武正平答道:“心源性猝死。”

    “不可能!”周母低吼道,“小正身体一向很好,怎么可能突然猝死!一定是有人害了他!”

    蹲在解剖台另一侧的陆无川站起身来,说道:“猝死是指外表健康的人因疾病而突然死亡,它是一种临床表现,原因很多。不仅仅是疾病,不良的生活习惯、剧烈运动,还有药物过敏,甚至是精神应激都有可能引发猝死。”

    “你又不是法医,有什么资格下这种定论!”周母的情绪依然很激动,“我要求见解剖的法医!”

    “首先,我要告诉二位,除了刑警的身份,我还是一名法医,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有根据的,而不是随意猜测。但是,之前我并没有参与尸检,所以我只是告诉你们常规情况如何,并非在下定论。”陆无川说道,“至于见主检法医,武队长会帮你们联系。是吧,武队?”

    “当然可以。”武正平点头,“如果没有出现场的话,他这个时间应该就在局里。”

    “能不能把他请过来,我们在这儿等着。”周父问。

    武正平说道:“让他过来一趟倒是没问题,只是,不能一直在这儿等着,先去休息室吧。”

    “我哪儿也不去!”周母抽噎着,“就要在这儿。”

    “叔叔,您劝劝阿姨。”端末对周父说,“这是解剖室,时间长了,对谁都不好,包括——周正。”

    周正的父母都是搞生物研究的,当然明白其中的道理,只不过周母因为一时情绪不稳定,没想那么多。周父倒是先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好吧,我们先出去。”

    出了解剖室,武正平立即拿出手机打电话。

    周父对走在后面的陆无川说道:“陆队长,刚才我们太激动了,冒犯之处,还请您见谅。”

    “没关系。”陆无川不介意地说,“我们特案队昨天中午才到,所以有些情况不是很了解。但是我们和您二位的目标是一致的,那就是尽快搞清真相,还周正一个公道。”

第十五章 林法医

    主检法医差不多一个小时后赶到了殡仪馆,武正平首先给双方做了介绍。这位法医叫林志勇,三十多岁,穿着警服,手里拎了个公文包。身高大概一米七五左右,微胖。不知道是这个原因,还是赶得太急,进了休息室一直呼呼地喘着。

    “林法医,我们想知道周正的具体死因。”周父说道。

    林志勇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尸检报告:“死者死于心源性猝死,你们可以看下尸检报告,看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我。”

    周母先把报告拿过去,翻看了一遍,皱眉问:“脖子上还有擦伤!怎么回事儿?”她只顾着伤心,都没有留意到儿子的脖子上有伤口。

    “猝死,顾名思义,就是突然死亡。现场在山上,死者肯定是倒下时碰到哪里了,比如石头,或者坚硬的土块。”林志勇说道,“要知道人的皮肤很薄很脆弱,碰到这些东西,很容易弄伤。”

    “原因呢?”周母问道。

    “什么原因?”林志勇不解,“不都说有可能是倒下的时候碰的嘛。”

    周母把报告递到丈夫的手里:“我问的是猝死的原因。”

    “心源性猝死啊,这个也说过了。”

    “什么原因引起的心源性猝死?”

    “当然是心脏方面的了。”

    周父从报告上抬起眼,说道:“我儿子身体一向很好,从小就很少生病,心脏更是没有问题。”

    “以前没有不代表现在或是将来没有。”林志勇十分无奈地摇了摇头,“并不是所有的心脏病患者都有明显症状,相反,有些轻微症状的也未必就是心脏病。还有的先天性心脏病患者一直到成年甚至年龄很大了才被发现,更有到死都不知道的。”

    这些话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但因为之前听陆无川说过尸检报告存在很大的漏洞,所以端末并不相信林志勇的这番言论。

    她在等着陆无川提出相反的意见,悄悄扭头,却见身边那家伙居然抱着个肩膀听得津津有味。反倒是坐在侧面座位上的武正平眉头紧皱,神情中带着一丝担忧。

    周母不愧是见过世面的高级知识分子,尽管伤心难过,还是很快整理好自己的情绪,问道:“林法医,既然你说周正是因为心脏的原因发生了猝死。请问,他到底属于哪种心脏病?”

    林志勇不卑不亢地说道:“法医的任务是查出死亡原因,并出具鉴定报告。现在这两项我都已经完成了,至于你所提出的问题,已经超出了我的工作范畴。”

    “好吧,”周母点了点头,“做为周正的父母,我们对于周正的死因存有疑义,要求重新尸检。”

    “我支持我太太的想法。”周父用力握了握周母的手,“我们有权利要求公安机关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而不是如此敷衍了事。”

    “家属的心情我可以理解。”林志勇说道,“目前青河市公安局一共有三名法医,其中一个去外地学习了。另一个是实习法医,他现在还不具备做主检法医的资格,没法出具鉴定报告。所以,你们要求的二次尸检,在青河做不了。”

    言外之意,在青河,除了他现在没人能做主检法医。

    “难怪林法医对自己的鉴定结果如此有信心。”周母扬了扬头,“我们请莲城的法医做,这总可以了吧?”

    林志勇微微皱了皱眉,说道:“可以。不过我要提醒二位,猝死尸体酶活性很强,死后**发展速度快。尸体在运输过程中难免会产生变化,这将直接导致鉴定结果的准确性。”

    “这些就不劳林法医费心了。”周父转身陆无川,“陆队长,我们想请您重新为周正做尸检。”

    林志勇象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唇角带着一丝讥讽说道:“开什么玩笑,尸检是专业性非常强的工作,陆队长是刑侦人员,根本就是两码子事儿嘛。”

    陆无川不紧不慢地说道:“不好意思,临时出门,没有把资格证书带在身上,本人目前是主检法医师。”

    林志勇怔愣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这不可能,聘任法医技术职务,只限于现职的法医技术人员,调任到其他岗位,没有被评审和聘任的资格。就算陆队长以前是主检法医师,既然已经出任特案队的队长,那就不会再受聘法医技术职务。”

    “看来林法医对于条例还是非常了解的。”陆无川说道,“不过,自从开始做刑侦工作后,每个接手的命案,我都有参与尸检。也就是说,我是以法医和刑侦人员的双重身份在工作。不信你可以去我们局里查查档案,入警以来,我每年勘察了多少命案现场,检验了多少具非正常死亡的尸体,又系统解剖了多少具命案尸体,其中又有多少是由我来做主检法医,档案里都会有详尽的记录,相信你一看就会清楚。”

    这下林志勇的脸是彻底僵了,如果不是在这种场合下,端末都想拍巴掌叫好了。

    周正的父母对视了一眼,周父郑重地说道:“陆队长,我们恳请您答应做尸检的主检法医。”

    “可以。”陆无川点了点头,“不过,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回头武队长会告诉你们该怎么做。”

    “啊?还要走程序呀!会不会很麻烦?得需要多长时间才可以进行尸检?”周母急切地问道。

    “正常来说是需要几天,但特殊情况可以特殊处理。”陆无川想了想,“这样吧,你们写了报告交上去,我们这边可以立即开始,只要你们对这里的解剖条件没有异议就行。”

    “我们没有异议。”周母立即说道,“只是这报告要怎么写?”

    陆无川看向武正平:“武队,报告格式你都清楚吧?”

    武正平点了点头,一旁的刘权说道:“这点儿小事不用我们武队,我起个草稿,你们照着抄,把个人信息补充上去就可以了。你们稍等一下,我去拿纸笔。”

    刘权很积极,甚至带着点儿激动,一路小跑着出去了。

第十六章 主检法医师

    林志勇轻咳了两声,说道:“陆队长,程序是可以简化,但规定可不能违反。这位……”他看了看端末,“有法医资格吗?”

    法医资格,端末当然没有。这种事情可不能扯谎胡说,她摇了摇头。

    陆无川也看了一眼端末,说道:“她只是帮我打个下手,不需要有法医资格。”

    林志勇靠到椅背上,微扬起头说:“不合乎规定的鉴定报告是不具备法律效应的。陆队长可别忘了,尸检至少要有两名以上的法医在场才能进行,你还得再调至少一名同事过来才行。”

    “不用那么麻烦。”陆无川微微浅笑,“现在不就有两名法医在场么,你来做我的助手。”

    “我怎么可以……”

    林志勇刚一开口,端末便打断他问:“怎么不可以?你不是青河唯一有出具鉴定报告的法医么?对了,林法医,您是什么职称呀?”

    “法医师。”林志勇的底气明显有些不足。

    端末扭头问陆无川:“陆队,法医师和主检法医师都是个什么概念?”

    陆无川的眼中盈着笑意,答道:“目前法医职称分为五级,法医士、法医师、主检法医师,副主任法医师和主任法医师。”

    “我们陆队是主检法医师,又有丰富的实践经验。林法医,给他当助手不亏。”端末扬着头,颇有点得意,“我们来之前,局领导说过,青河市警方会全力配合我们的工作。到这儿之后,你们李局和武队也是这么表示的。是吧,武队?”

    武正平点了点头。青河市公安局属于区县分局,跟莲城市内各区的分局属于同一级别,都归莲城市公安局领导。上面的领导发过话,他们当然得全力配合。

    其实,说配合,都是客气的。他们把案子上报给莲城市公安局,特案队被派过来,只要是跟此案有关,直接向他们下达命令,他们都得马上接受。更何况,人家现在只不过是让林志勇协助尸检,这个要求完全在工作范围内,既合情又合理。

    林志勇很为难地说道:“武队,我那边还有一大摊子工作呢。万一又要出个现场……”

    “哪有那么多现场可出。”武正平直接把他后面的话噎了回去,“现在考古现场还停着工呢,什么事儿都没有这个重要。”

    一听这话,做了好半天背景墙的齐向舟立即说道:“多谢武队长的理解和支持。周正同学是我们考古队的一员,相信他跟我们所有人一样,不希望发掘工作一直停滞不前。我们尽快恢复工作,早日掀开古墓的神秘面纱,也可以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这么大的一顶高帽子扣下来,林志勇就算是不愿意,也不好再说什么。不配合协助尸检,会影响到案件的进行,进而影响到古墓发掘工作的进度,这个罪名,他可担不起。

    刘权兴冲冲地从外面进来,完全没在意休息室里的气氛,把手里的纸笔递给周正的父母:“已经写好了,按这个格式抄一遍,在这几个地方填上相应的个人信息就行。”

    “辛苦了,我马上抄。”周父接过去,就着休息室的小茶几上开始抄写。

    林志勇朝陆无川笑了笑,客气地问道:“陆队,我有些工具在局里,没带过来。你看今天已经这个时候了,是不是明早再进行?”

    端末暗自咂舌,刚才还不情不愿,这么一会儿,又这么客气,态度转变得也太快了。

    陆无川抬腕看了看表,站起身来:“现在开始准备,端末,跟我去拿勘查箱。”

    “啊?好!”端末赶紧站起来,跟着出了休息室。

    到了楼外,她往周围看看,确定没什么人,竖起大拇指:“陆队,太帅了!”

    陆无川挑了挑眉:“现在才发现,太迟钝了!”

    嘁!自大狂。端末在心里暗诽,嘴上却说:“一直帅,只不过今天更帅。”

    “刚才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劲儿拿眼瞪我。”

    林志勇对着周正的父母大谈特谈什么有些先天性心脏病到死都不知道的时候,小丫头那副着急的样子他不是没看见,只不过没给她回应罢了。

    “我哪敢瞪您呀!”端末讪讪一笑,“只是那个林法医太过分了,家属这个时候本来就挺伤心,他还说那些话。不就是个法医师嘛,有什么可牛的。”

    “主检法医师也没什么可牛的呀,不过就是个中级职称罢了。”陆无川说道,“拿级别压人,就不怕他比我高,到时候反而被人反压?”

    “不会的。在你说出自己是主检法医师的时候,我看见他的脸色变了,显然是没你级别高。”端末晃了晃脑袋,“怎么样,我的观察能力不错吧?”

    马尾辫随着小脑袋晃来晃去而来回摆动,一缕发梢调皮地弯在肩上,让人很想揪。

    陆无川这么想的,也这么做了。他用食指和中指夹往那缕头发,轻轻拽了两下:“以势压人,小朋友,你学坏了。”

    “喂,你揪我头发干嘛!”端末一巴掌把他的手拍掉,“还有,再叫我小朋友,我就叫你陆叔叔。”

    陆无川把手插到口袋里,轻笑道:“不叫小朋友叫什么?末末?”

    端末脚步一顿:“不行!”

    陆无川也停了下来,站到她面前问:“为什么不行?”

    上次在东山上,他这么叫过一次,小丫头的表情就不太对劲儿。当时不方便问,后来又没有合适的机会,他一直想知道其中的缘由。

    “只有外婆在我小时候这么叫过我,别人都不行。”这是记忆中最为亲密的称呼,那个女人也叫过。不过自从外婆走了,就没人再这么叫她了。

    “你不觉得末末很好吗?”陆无川问。

    端末斩钉截铁地答道:“不好!”

    陆无川笑道:“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不好呢?”

    “谁说我觉得自己不好啦!是名字不好……呸,也不是名字,是这么叫不好!”端末呼呼直喘,又被这家伙也绕进去了!

第十七章 申请报告

    “不气不气。”陆无川揉了揉她的发顶,“人也好,名字也好。不生气哈,回头给你买糖吃。”既然别人都不行,他非要这么叫,这才能显得与众不同。不过,这事儿不能着急,得让她慢慢适应。

    端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谁要你的糖。快走吧,别磨蹭了。”

    “不着急,他们还得准备一会儿呢。”陆无川慢慢往前走。

    柏油路边修了绿化带,隔不远就有一棵樱花树,这个时节樱花开得正艳,一簇簇嫩粉色的花瓣随着轻风微微抖动,别有一番情致。

    “都说春季赏樱秋赏枫,这么一看,樱花的确很美。”

    端末一头黑线:“大哥,想赏花你也不看看地方,这里是殡仪馆啊!”

    “殡仪馆怎么了,人生匆匆而过,最终都会到这里来。”陆无川说道。

    “每年樱花季,到什么地方打卡凹造型的人都有,就是没听说谁到殡仪馆。”这家伙的脑回头太过清奇,端末表示自己理解无能。

    “小园新种红樱树,闲绕花枝便当游嘛。”停车场到了,陆无川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把锁开了,“等将来有机会,我带你去最美的地方看樱花。”

    “呵呵,谢谢。”端末拉开后备箱,“现在麻烦您老人家先把你的勘查箱找出来。”

    陆无川先把一个方方正正的牛津包和一个相机包塞给她,又从后备箱最里面拉出一只套了防尘布袋的方箱子。

    布袋拿掉,里面是一只铮亮的铝箱,表面看起来跟十二寸旅行箱差不多,只不过稍微薄了点儿,有提手没有拉杆。

    往回走的路上,陆无川给严一帅打了电话,告诉他要进行二次尸检,今晚不回去了。

    严一帅他们三个还在山上,说包胜正在收拾东西,一会儿就回考古队营地。

    到了休息室,林志勇和刘权没在,武正平说他们去解剖室做准备了。另外,周父已经将申请报告写好,他回头会交到局里。

    “那我们也过去。”陆无川看了看齐向舟和陈元凯,还有周正的父母,说道,“尸检需要很长的时间,麻烦武队派人把两位教授送回靠山村。另外,还有周先生和周太太……”

    周母没等他说完就问:“陆队长,我们可以进解剖室吗?”

    “原则上可以有家属在场,但我劝你们别看,尤其是周太太,那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陆无川说道。

    观看尸体解剖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尤其解剖的还是自己的亲人。

    齐向舟说道:“要不我们陪周先生和周太太在这儿等着吧,反正回营地也没什么事儿。”工地停工了,回不回去无所谓,再说还有警察在营地,没什么不放心的。

    “可能会很晚,而且鉴定报告也不会马上出来,有些东西要送回莲城检验。”陆无川说道,“还是都别等了,有了结果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陆队,我把刘权留下,其他的事儿就交给我吧。”武正平说。

    陆无川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好,辛苦了。”

    ……

    在通往解剖室的走廊里,陆无川侧目看向走在身边的端末,低声说:“尸体很完整,整个解剖过程不会出现血腥的场面。”

    “又不是第一次看尸体,之前那么恶心的尸块都见过,心脏早就变得很强大了。赶紧的吧,陆队。”端末毫不在意的催促。

    “嗯,我也觉得你没问题。”陆无川勾了勾唇,又叮嘱道,“如果出现任何不适,随时退到外间去休息,不用勉强。”

    “别小看人,好不好!”端末嘁了一声,径直推开了解剖室的门。

    解剖室的外间,林志勇坐在椅子上不知道在想什么,刘权倚在门边看手机。两人都穿上了防护服,也不说话,屋里一片安静。

    见陆无川和端末进来,林志勇立即站起来:“陆队,都准备好了,开始吗?”

    陆无川点了点头,他立即递过来两套防护服。

    “一件就够了。”陆无川把勘查箱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接过去一件放在勘查箱上面。

    然后从端末手里拿过相机包给刘权,让他等会儿负责拍照。又打开牛津包,取出两套连体防护服。

    以前见到的防护服都是象医生做手术时穿的类似袍子的那种,林志勇身上穿的就是。这种连体带帽连着鞋套的,还是第一次穿。

    穿好防护服,戴上口罩、帽子,陆无川要求她把林志勇给的那件再套在外面。又拿了两副医用橡胶手套给她。想了想,又扔过来一副:“都戴上。”

    “太多了吧?”她只是个打酱油的,又不亲自主刀,有必要戴三层吗?更何况陆无川自己也就戴了两层。

    “你指甲长,万一破了呢。就当是做手膜了,等结束后,你会发现自己的手变得更白。”陆无川隔着口罩,声音有点闷,但不难听出其中带着戏谑。

    端末唇角抽了抽,这家伙真能瞎扯,还变得更白,那是沤白的好不好!

    一切准备就绪,四个人进入解剖室。

    林志勇上前去掀盖在尸体上的白布,陆无川突然说道:“等一下,端末你转过去。”

    端末眨了眨眼睛,她要负责做文字记录,转过去干嘛?

    陆无川摆了摆手:“快点儿!”

    好吧,现在他是这个屋里的老大,转就转吧。端末转过身去,两眼望天。

    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陆无川断断续续的声音:正面照、左侧照、背面照、右侧照……同时伴随着相机快门声。

    端末等啊等,总算等到了让她转回去的那句话。回身看到尸体之后,她似乎明白陆无川为什么非让她转过去了。

    周正的尸体平仰卧在解剖台上,已经是可以进行解剖的状态,但是!可但是!但可是!某个重点部位被盖了白布!!!

    尽管都戴着口罩,林志勇和刘权露在外面的眼睛还是暴露出他们对此举也是颇感意外。

    陆无川倒是象个没事儿人似的,打开勘查箱,拿出一把钢尺,平静地说道:“开始记录。”

第十八章 二次尸检

    勘查箱打开的一瞬间,林志勇看着那满箱的器械,眼睛都直了。

    端末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从解剖台尾部绕过去,站在陆无川的侧后方,打开录音笔,同时拿好记录夹和笔,准备记录。

    “死者发育及营养状况良好……头颅完好无变形,头皮无损伤……面部无疤痕……”

    陆无川语调平缓,吐字清晰,每说到一处都会指给端末看。

    在检查到左颈部的时候,他仔细看了一会儿才说道:“左侧颈部距下颌角2厘米有一处伤痕,长4厘米,最宽处3厘米,由下颌角向喉结延伸,逐渐变窄,覆盖动脉。伤口表面不平整,上方距边缘0.8厘米有两个深孔,斜向排列,相距0.4厘米。”

    “这是怎么回事儿?”端末问。

    陆无川答道:“需要做后期检验才能得出结果。”

    用镊子夹取了伤口表面组织后,他又说:“林法医,你离那么远,能看得清么?”

    端末闻言主动让开了位置,挪到了对面。

    林志勇过去蹲下,凑近看那个伤口:“哪里有孔,我怎么没看见?”

    “手指轻压伤口边缘,把眼睛瞪大仔细看。”陆无川边说边做了示范。

    林志勇盯着伤口,好半天才开口:“这……这能说明什么问题,也许就是倒下的时候被树枝戳到的。”

    “你家树枝都是成双成对的?”陆无川语气淡淡地说道,“尸体被发现时呈俯卧状态,伤口却是从后往前。这么重要的信息,林法医都不做记录吗?”

    “伤口这么浅,损伤仅达真皮,不可能是致命伤,没必要记得那么详细。”林志勇站起身反驳。

    陆无川没有跟他争辩,只是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到勘查箱前去拿器械。

    他拿着解剖刀,对还站在原地的林志勇说:“请让一下。”

    一般解剖的时候都会在死者的右侧,这样便于操作。他是左撇子,方向完全与别人相反。

    林志勇“哦”了一声,绕过解剖台,站到了对面。

    端末机械地往旁边挪了挪,与他拉开一定的距离。手里的笔不自觉地握紧,出过现场,看过尸体,如此直观地面对一个完整的解剖过程还是第一次,要说一点儿都不紧张那是假的。

    陆无川朝她扬了扬下巴:“站那么直干嘛,象个木头桩子似的,放松点儿。”

    要不是还有别人在场,端末真想丢个大白眼给他。都什么时候了,不把注意力放在尸体上,偏要管她站得直不直。不过,被他这么一说,紧绷的神经倒是放松了不少。

    陆无川敛去眼中的笑意,低头将解剖刀抵在了尸体右侧的肩峰上。

    尸体胸腹正中有一条已经被缝合的切口,锋利的解剖刀从右肩峰经胸骨切至左肩峰,形成一个完美的弧形横切口,在其中间点向下一直延伸至之前的切口。

    解剖室里没人说话,安静得仿佛时间都要静止了。

    陆无川手上的动作很流畅,每一下都毫不迟疑,下刀、拆线,就象事先设计好了一般。很快一个t形切口就形成了。

    接下来各种器械轮班上场,镊子、剪刀、钢锯、凿子……当然,这些东西的学名端末不知道,只能根据形状大概猜测。

    整个过程中,陆无川一直在口述所见情况,端末做文字记录的同时,林志勇会在人体图表上做好标记,刘权则是按要求为每一个部位拍照。

    胸腔、腹腔先后打开,陆无川一直平整的眉头微微皱起。随着内脏被逐一仔细检查,他的语气也逐渐由平静变为冷肃。

    双肺淤血、水肿。心尖部外膜下小血斑,间质淤血。肝肿大,血斑明显。双肾体积增大……

    刚开始林志勇还会做些解释,到后来额头冒汗,握着笔的手也在轻微抖动。

    解剖室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连端末和刘权也不再轻易开口提问题。

    整个尸检过程持续到晚上九点多才结束,缝合好切口,陆无川向周正的尸体深深躹了一躬,挥挥手让刘权去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把尸体送回去。

    整理采集到的组织标本、清洁、收拾东西……端末发现陆无川虽然有条不紊地做这些事情,脸色却是阴沉到了极点。认识他这么长时间,还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她什么都没问,默默地协助他完成了解剖后的收尾工作。

    林志勇几次想要搭话,陆无川连个眼神都没给他。一直到准备离开解剖室,他终于忍不住开口:“陆队,之前的解剖是有些仓促,有些结果不够详尽……”

    陆无川沉着脸打断了他:“任何死亡都是有原因的,所谓无疾而终也是因衰老而自然死亡。作为一名法医,最重要的就是严谨、规范。仅凭表象和个人的臆断就下结论,无异于草菅人命。林法医,请你尊重死者及家属,更要对得起你头上的警徽。”

    “陆队,我……”

    “我很忙,麻烦你让开。”

    刘权送完尸体回来,看到这场面,把林志勇拉到一边:“林法医,还有好多后续工作要做,咱们就别打扰陆队了。”

    走廊里,武正平两手插兜靠在墙上,周正的父母满眼期待地看着走廊尽头解剖室的大门。

    门开了,三人连忙迎了上来。武正平说:“两位教授派人送回去了,周先生夫妇说什么都要在这儿等着。”

    “陆队长,有新发现吗?”周父上前一步问。

    陆无川避开了他的视线,揉了揉鼻梁说道:“结果还要等几天才能出来,先找地方休息吧,我们要回莲城送检。”

    “这么晚了,还是我派个人去吧。”武正平说道。

    周父也跟着说:“是啊,您得先休息,要不然我们去一趟。”

    “不用了。”陆无川摆了摆手。

    周母还要说什么,端末赶在她之前开口说道:“叔叔阿姨,再耐心等等,有消息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的。”

    “那就辛苦你们了,路上注意安全。”周母无奈地点了点头。

    陆无川和端末走后,林志勇跟武正平打了声招呼也走了。周正的父母拦住了刘权,问他都发现了什么。刘权苦着脸说,自己不懂医,陆队说的那些他也听不懂。

第十九章 愿望

    在停车场把东西都放进后备箱,端末朝陆无川伸出手:“钥匙给我。”

    陆无川在她手心上拍了一下:“别把我想的那么弱。”说罢转身往前走,准备上车。

    “你回去还要工作,还是我来开车吧。”

    “赶紧上车,不然我就把你扔这儿。”

    殡仪馆的夜静悄悄,端末下意识地环顾了一下四周,不禁打了个寒颤,小跑着爬上了副驾驶的位置。

    黑色越野车一溜烟开出了殡仪馆的大门,拐了两个弯儿上了大路。两个人都没说话,就那么静静的。

    来时路过的那个钢材市场此刻已经退去了喧嚣,缺了笔划的霓虹灯时亮时灭,颇有些繁华褪却,颜色尽失的意味。

    端末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可陆无川一直沉着脸,她也不好直接去问。想了想,从背包里翻出两块巧克力在陆无川的脸边晃了晃:“要不要吃?”

    “不要,你是不是饿了?”陆无川问。从下午一直忙到现在,他都忘了吃饭的事儿。

    “有点儿,不过没什么食欲。”刚刚全程观摩了一场尸体解剖,有食欲才怪呢。

    端末把巧克力的包装纸剥开一半,递到陆无川放在方向盘上的手边:“吃一块吧,巧克力不仅能补充能量,还会让人心情变好。”

    陆无川把巧克力接过来含进了嘴里,淡淡的苦涩中带着浓郁的香气,口感细腻顺滑,感觉似乎还不错。

    端末把另一块巧克力放进嘴里,故意咂摸了两下嘴:“嗯~~~果然满满的都是幸福感!”

    陆无川侧目看了她一眼,说:“睡一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才不要呢,万一你把我拉哪个山沟沟里卖了呢。”端末撇了撇嘴。

    陆无川冷哼了一声:“就你?卖到山沟沟里还不够油钱呢,赔本的买卖我可不做。”

    端末丝毫不介意他的毒舌,笑眯眯地说道:“其实是舍不得吧?象我这么聪明能干又乖巧听话的下属,打着灯笼都难找。”

    “用错形容词了吧,应该是笨手笨脚、顽劣任性才对。”陆无川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想,还真舍不得,只不过不是作为下属。

    “你这么说,难道良心就不会痛吗?”

    “不会。”

    端末扶额:“陆队,跟你请教个问题呗?”

    “说。”

    “领导心情不好,我想逗他开心,结果人家把天给聊死了,你说我的人生是不是很失败?”

    陆无川又岂会不知道她的用意,只不过是想看看小丫头到底还有什么招数。

    他故意思考了一下才说:“也不算完全失败,有个很好的办法,你可以试一试。”

    “什么办法?”

    “当人的某种愿望得到了满足,心情自然就是愉悦的。”

    “那陆队你有什么愿望呀?”端末歪着头问。

    陆无川想都不想,答道:“世界和平。”

    “陆队,你又把天聊死了!”端末直挠头。

    陆无川说道:“你应该问我,有没有你可以帮我实现的愿望。”

    “好吧,我重新问。”端末清了清嗓子,“陆队,你有没有我能帮你实现的愿望呀?”

    “我说了,你能答应吗?”

    “只要不反人类、反社会,在我能力范围内。”端末想了想,又补充道,“还要在我个人没有任何损失的前提下,可以。”

    “说话算话?”

    “那当然。”

    陆无川薄唇抿了抿:“末末。”

    “诶!都说了别这么叫我。”端末瞬间炸毛。

    “反人类反社会吗?对你个人有损失吗?”

    “你为什么非得纠结我的名字呢!”

    “好玩儿。”

    “算了,你还是接着自闭吧。”端末扭过头去看窗外,不再理他。

    车子开进了青河市的市中心,陆无川瞟了小丫头一眼,说道:“做为交换,我也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

    端末有心不理他,可肚子憋了一大堆问题实在是难受。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不许告诉别人。”

    “成交。”陆无川唇角微微勾起,良好的开端是成功的一半。

    “那接下来,该你满足我的愿望了。”

    “什么愿望?”

    “回答我几个问题。”

    陆无川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把车停在了一家还在营业的饭店门口:“吃完饭再说。”

    “不想吃。”

    “不想吃也得吃,是谁说自己乖巧听话来着?”

    什么叫挖个坑自己往里跳,这就是。

    端末无奈地下了车。

    饭店生意不错,都十点多了,还有好几桌客人。隔着玻璃窗还能看到厨师忙碌的身影,玻璃窗上面是图文并茂的菜谱,主营各式熏卤和家常菜。

    看着展示台上那些油光湛亮的酱猪蹄、烧鸡、熏鱼,端末不但没有以往该有的食欲,反而觉得嗓子眼里发堵。解剖和出现场看到尸体不一样,更为生动具体,对食欲也更有杀伤力。

    好在陆无川的品味比较清淡,他们点了两个青菜,又要了两碗面。

    端末勉强吃了半碗,就放下筷子。见陆无川也是只吃了多半碗,压低声音问:“陆队,你怎么吃这么少呢?不是说法医面对尸体一样可以啃鸡腿吗?”不会因为解剖个尸体就没食欲了吧。

    “那是老钟才能干出来的事儿。”陆无川用纸巾擦了擦嘴,“我胃口不好不是因为解剖。”

    “因为那个姓林的?”想起那个人,端末心里也有气。

    “走吧,车上说。”陆无川去服务台结了账,顺便又买了两瓶水。

    端末想开车,再一次被拒绝了。上了车,她就迫不及待地问:“陆队,周正不是猝死,对不对?”

    陆无川启动了车子,反问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如果真是猝死,你也不会那么生气了。”经过几个月的相处,端末觉得他这个人虽然有时阴晴不定,但却从来没象今天这样。尤其是最后跟林志勇说那几句话的时候,她看到他握紧的拳。

    “我气的是尸检过程太敷衍,胸腔没有完全打开,脏器也没有剥离。打开切口,随意翻看几下,这甚至都不能称为是尸检。”提起这事儿,陆无川的脸色又有些难看。

第二十章 第二个人

    端末歪着头问:“陆队,如果不是有警察的身份,你会不会揍他呀?”

    “现在不会,十年前的话有可能。”

    “那时候你还不是警察呢!”

    小丫头的插科打诨让陆无川的眉头舒展开来:“十年前……嗯,我已经基本掌握人体解剖的要领,跟大体老师相当熟悉了。”

    “大体老师?解剖用的尸体?”以前好像听说过这样的说法。

    “嗯,是对遗体捐赠者的尊称,也叫做无言老师。”陆无川带着崇敬说道,“他们虽然不说话,但却教给我们丰富的人体知识和救死扶伤的内涵。他们是值得尊重的人,将来我也会申请遗体捐赠。”

    “为什么是将来?还有什么限制吗?”端末问。

    “需要至少一位直系亲属在申请表上签字。”陆无川颇为遗憾地说道,“直系亲属,父母、配偶、子女,后面两个我没有,父母……能同意才怪。”

    以前没留意过这个问题,现在想想,端末才意识到,自己的直系亲属只剩下那个女人了。

    车里一时安静下来,陆无川看了一眼副驾驶上的小丫头。后退的灯光透过前几挡玻璃照在她脸上,留下一片片斑驳的残影,虽不真切,却还是能看到那神情中的落寂。

    心突然有一丝钝痛,他尽量用平缓的语气说:“不是说有几个问题么,都问完了?”

    低醇的声音将端末唤醒,她自嘲地笑了笑,净想些有的没的,把正事儿都给忘了。

    快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路,她问道:“你是不是第一次看见尸体时,就发现脖子上那个伤口不对劲儿了?”

    他不是一个喜欢卖弄的人,却在尸体旁边蹲着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又跟周正的父母透露了自己的法医身份。不是发现了什么,他不会这么做。

    “只是想确认一下自己的想法,在那之前我就有所怀疑。”

    “怀疑什么?”

    “周正被发现的时候是呈俯卧位,脸朝下栽倒,颈部擦伤,那脸上也该有伤。”

    “尸体的脸上不是有划痕吗?”端末在尸检的时候也仔细看过,除了脖子上那块擦伤,脸上还有几处划痕。

    “我说的是磕伤,无论是鼻子还是颧骨,都没有。”陆无川说道。

    端末想了想,说:“也许倒地时尚有意识,膝盖先着地,起了缓冲作用。”

    陆无川瞥了她一眼:“如果象你说的这样,脖子上的伤哪儿来的?”

    “诶?不对呀,脖子上的伤口是从后往前,与扑倒的方向正相反!”端末挠了挠眉毛,自言自语道,“这也太矛盾了。难道是先仰倒,再翻了个身?也不对,现场没有反复翻身的痕迹。哎呀……太乱了!”

    杨安宁发现周正后,跟其他考古队员一起把尸体翻了过来,现场的确留有翻身的痕迹。包胜经过现场勘察证实了这一点,但他没说有反复翻身的痕迹。不可能那么凑巧,杨安宁他们把尸体翻过来的时候正好压回原来的位置。

    小丫头叨叨咕咕的模样让陆无川不由得轻笑:“别神神叨叨的,告诉你吧,周正脸上的伤最深的也就是划破了表皮,鼻子和颧骨都没有被磕过的痕迹。这些仅仅靠膝盖着地起到的缓冲不够,还要有双手的支撑,这说明他在倒地的瞬间尚有意识。另一个就是有第二个人在场,他倒在那人身上,或者是那个人主动扶过他。”

    “第二个人?”端末蹙了蹙眉,“脖子上的伤口是反的,这怎么解释?还有那两个孔呢?难道都是第二个人所为?”

    “脖子上的伤口深处已达真皮,有血液渗出,而现场只找到一片疑似带血的枯叶。你想想,一片叶子,会将人的皮肤擦伤吗?”陆无川反问道。

    端末摇了摇头,意识到他在开车看不到,马上又说:“如果说被树叶划伤还有可能,擦伤……那恐怕得是铁树叶吧。”

    “所以说那片枯叶只是染上了血迹,并非是制造出伤口的原凶。那么问题来了,周正脖子上的伤口是什么东西划伤的呢?”陆无川又问。

    “肯定是表面不光滑而且有一定硬度的东西,在山里,最有可能的就是石头或是粗糙的树皮、树根之类的。”端末说道,“具体是什么就得问你啦,你不是提取了表现组织么,检验一下不就知道了。可是,那两个孔是怎么回事儿?石头又不可能长出两个杈,树根的话倒有可能,但也不能那凑巧,长着两个一样大的杈吧?”

    “这个也需要进一步化验才能知道。”

    车子上了高速公路,陆无川将车速提了上去之后又继续说道:“关键是,现场并没有发现带血迹的其他东西。”

    端末的眼睛一亮:“所以,就应正了现场第二个人的存在!”

    “嗯,这正是我一直怀疑的。”陆无川说道。

    “周正的身上并没有致命的外伤,也没有被击打过的痕迹。说明他跟第二个人是认识的,两人约好了在那儿见面,所以周正才会半夜三更跑到离考古现场两三百米外的地方。”端末说完又摇了摇头,“荒山野岭,约在那里见面,这不太符合逻辑。就算有什么事情,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山上信号是不稳定,但也不至于联系不上,总比走一个小时的山路省时省力吧。”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一句:“会不会是赵鹏?如果是他,就能解释通了,毕竟那天晚上他也在考古现场值班。”

    “青河警方之前并没有展开详细的问询,对于情况只知道个大概。说他那晚很累,进了帐篷就睡了,具体的时间和细节还有待进一步的了解。目前来看,不排除赵鹏是第二个人的可能。”

    陆无川手指轻敲了几下方向盘,“我们到达靠山村,距离发现周正的尸体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天半,五六十个小时,难免会遗失一些线索。”

    “这个案子岂不是难度系数很高?”端末颦着眉问。

    “难度肯定是有的,所以我急于赶回莲城。”陆无川说道,“等结果出来了,才好进行下一步。”

第二十一章 谁都别想

    下了高速之后,陆无川本来想要送端末回家,她说什么都不肯,非要跟他一起回局里。还扬言就算是到了家楼下,也坚决不下车,打死也不下。

    做完解剖就已经过了九点,又在青河市区里吃了顿饭,一路到了市公安局已经十一点半了。停好车,进了法医鉴定中心所在的小楼,在值班室办理登记手续时,顺便一打听,还真巧,今晚钟凯值夜班。

    钟凯接到电话立即下了楼,看到陆无川和端末眉毛一挑:“哟,这风尘仆仆的,二位是打村儿里回来的?”

    “少废话,给我安排法化室。”陆无川毫不留情地支使他。

    端末叫了声“钟哥”,钟凯满意地点头:“你看看人家小末,多有礼貌。哪象你,一点儿求人的样子都没有。”

    话虽这么说,他还是从值班室拿了钥匙,甩了甩头:“走吧,让我看看你带回来什么宝贝了。”

    上到二楼,陆无川跟钟凯要了办公室钥匙,让他先去法化室做准备,强行把端末带走了。

    钟凯看着他们俩的背影,撇了撇嘴,往走廊另一头走去。

    办公室里亮着灯,陆无川把端末推进屋,随手关上门,轻车熟路地从柜子里拿出一条装在塑料袋里的毯子,说道:“今晚你就待在这儿,困了里间有床,可以休息。”

    “陆队,我不是跟你回来睡觉的,我……”

    端末话说一半,陆无川眸色微深,奇怪地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啊?!我说我不是跟你……”突然意识到这话的尺度似乎有点儿大,端末的脸腾的一下红了个透,急忙解释,“陆队,我……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是说……”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陆无川善解人意地点了点头,语气温柔地说道,“毯子是我的,干净的。我去工作了,晚安,末末。”

    说完他把毯子放在椅子上,转身出了办公室,轻轻把门带上。

    他知道什么了?那种表情,那种语气又是几个意思?

    端末站在原地,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懊恼地抓了抓头发。又被这家伙给唬了,故意把她搞糊涂,就是不想她跟着去法化室,太阴险了。

    唉……也怪自己说错了话,不然也不会被他逮着机会。

    端末叹了口气,算了,在这儿等着吧,正好把解剖记录整理一下。

    法化室里,钟凯已经穿上了白大褂,口罩、手套也都戴好了,正在看冷藏包里的东西。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问道:“都要做什么?”

    “病理、毒化都做。”陆无川脱了外套,换上白大褂,边戴口罩边说。

    “靠,少说也得三天,没必要熬夜。”钟凯说道。

    陆无川带好手套,走到实验台边:“我急需几个结果,明天要带回去,其他的你接着做。”

    “毒化别给我,维雅更擅长这个。”钟凯侧过身来,用肩膀撞了他一下,“钥匙放这兜。”

    “先放我这儿。”

    “诶?你怎么回事儿,把人锁屋儿里了?”

    陆无川没理他,开始着手做准备。

    钟凯又往他身边凑凑:“老陆,我跟你说,这小姑娘挺对我胃口的,人长得多水灵,尤其是一笑的时候,那小梨涡,简直了。而且胆子够大,对咱们这行不排斥。你说,我要是追她的话,成功率能有多少?”

    陆无川突然抬起头来,说道:“我警告你,别动歪心思!”

    “不会吧!”钟凯瞪大了眼睛,“喂,千年铁树不是要开花了吧?”

    “关你什么事儿。”陆无川既没承认也没否认。

    “怎么不关我事儿!那可是我看中的人!”钟凯皱着眉说道,“你跟我说句实话,到底有没有想法?”

    陆无川转过身来,反问道:“有又怎么样,没有又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有,咱们就公平竞争。没有,你就别挡路呗。”钟凯耸了耸肩。

    陆无川又开始继续手里的工作,说道:“收起你那乱七八糟的心思吧。”

    “呵!”钟凯笑道,“还真是千年铁树开花。诶我说,维雅追了你好几年……”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干活!”陆无川没好气地打断了他。

    “干就干呗,喊啥!”钟凯边调仪器边说,“明人不说暗话,哥们不跟你掖着藏着,你也跟我交个实底,是不是真看上那小姑娘了?”

    “……”

    “我跟你说,这姑娘要是漂亮,谁都惦记。前天我在食堂吃饭,听到旁边有人唠嗑提到她,回头一看,其中一个是刑警一队的金鸣奇,另一个我不认识。那人跟金鸣奇打听她来着,问有没有男朋友,能不能帮着要微信号。”

    “……”陆无川还是没有作声。心想,别人都能看出来,偏偏小丫头是个不开窍的。再这么下去,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倒是给个痛快话,到底有没有那个意思?”

    “……”

    “你要是再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没意思,我就行动了。”

    陆无川手下一顿,咬牙道:“死了那份儿心吧,谁都别想!”

    钟凯噗嗤一声笑了:“行,我就看在你头一次动心的份儿上让着你。不过咱们丑话可说在前头,要是你不行的话,我可就要出手了。”

    陆无川冷哼一声:“放心,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

    ……

    清晨五点二十,天要亮没亮的时候,陆无川悄悄进了钟凯的办公室。

    毯子放在桌角,连塑料袋都还原封不动。小丫头就趴在桌子上,枕着胳膊,呼吸均匀绵长,还处在深度睡眠中。手边放着解剖记录,字体娟秀整齐。手机压在上面,估计是整理好之后看了会儿手机,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

    陆无川想叫醒她,手伸出去一半,又停了下来。把毯子拿过来打开,披在了她的身上。

    可能是昨天太累,又睡得太晚,端末一点反应都没有,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

    陆无川低头凝视着她,饱满的额头,浓淡适宜的弯眉,睫毛微微上卷,小巧的鼻子,因为压着脸颊而微嘟起的唇。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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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追凶介绍:
城市的光辉背后总是隐藏着不为人知的黑暗,看似普通的案件却牵扯出了惊天的秘密。他,曾经的准医生,以法医的身份入警,又成为了特案队的队长。她,只想当一名可以天天穿警服的户籍警,却阴差阳错做了特案队唯一的小警花。他带着她一路披荆斩棘,破获了一个又一个离奇的案件。最终看到的又会是什么?毒舌腹黑特案队长x身世坎坷小警花危情追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危情追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危情追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