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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星先生     危情追凶txt下载     危情追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认罪

    审讯室里的严一帅一边吸烟,一边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尚凡平聊着,从他失败的婚姻到孩子,再到他的生意。当然,其中说得最多的就是孩子。

    尚凡平有一子一女,儿子刚上高中,女儿小学还没毕业。提到两个孩子,他的脸上有些许动容,说自己和孩子妈妈感情不好,尤其是近几年,经常吵架,这对孩子的影响很大。

    “如果结婚,一定要找个自己喜欢的女人。不然,谁都痛苦。”这是他的原话。

    严一帅感同身受地点了点头:“我跟你的想法一样,结婚这种事儿,是宁缺毋滥。你既然不喜欢你老婆,当初为啥娶她?”

    “那时候条件不好,也没遇到合心意的,就想着跟谁过都是过。现在想想,什么都能凑合,就这过日子,还真不是凑合的事儿。”

    尚凡平长叹了一声,大致讲述了他的感情历程。无非是经人介绍,双方都觉得还成,处了一段时间就结婚了。

    可是性格迥异的两人三观自然不同,婚姻生活也就谈不上幸福。据他说,他老婆为人比较小气,他给人修家电,打个折送个小零件什么的是很正常的事儿,但到了他老婆那里就变成了不会做生意、败家。有时候他帮邻居修个小东西,不费劲的也就不要钱了,却被他老婆说成是傻,放着钱不赚。

    诸如此类的小事时有发生,也是两人吵架的主要因素。再深厚的感情也架不住总吵,更何况他们还没什么感情基础,一来二去的,夫妻关系越来越淡漠,发展到最后,自然就成了相看两生厌。

    “俗话说拆散一个不幸的家庭,可以组成两个幸福的家庭。离就离吧,只是苦了孩子。”严一帅咂了咂舌,“诶,老尚,你孩子长得象谁?”

    尚凡平被他这不搭边的问题问得一愣,随即才答道:“别人都说象我的地方多,尤其是我儿子。”

    “都说男孩象妈,女孩象爸,看来也不一定呀!”严一帅状似无意地说道,“那朴顺爱的闺女跟她长得象不?”

    “不是太象,而且她没她妈白……”尚凡平脱口而出,说完才意识到不对,脸色顿时变了,“我……我是从照片上看到的。”

    “什么时候的照片?”

    “就是……就是她去南方之后的。”

    “在朴顺爱的手机里?”

    “对,就是在她手机里。”

    看着屏幕上男人欲盖弥彰的模样,端末不由得弯唇笑了。尚凡平明显已经掉进了严一帅挖好的坑里,却还不自知。

    “反应倒是挺快。”严一帅唇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容,问身边的蒋沐阳,“你小子平时都怎么拍照?”

    蒋沐阳秒懂他的意思,眉飞色舞地说道:“当然是用拍照软件了,带滤镜美颜功能的。不然怎么能体现出我的英俊帅气!”

    “听见了吧?”严一帅转回头去,看向尚凡平,“这么个糙老爷们儿照像都知道用美颜,更何况是小姑娘,哪个不是把自己弄得肤白貌美蛇精脸,尤其是发给别人的照片,还能黑不溜湫的。尚凡平,你不仅见过李善贞,还跟她有过交流。”

    “你一直强调你跟朴顺爱并不熟,只是为了解决某些需求才在一起。试问,一个母亲会随意把自己女儿的照片给别人看吗?更何况还是自己的恩客。”

    严一帅把恩客二字咬得极重,随即脸一沉,“国庆节前后,莲城的气温只是早晚低些,白天最高的时候至少也会达到二十二三度。因为怕尸体腐烂产生异味引起别人的注意,所以,你跟人借了冷链车,把李善贞的尸体运走了。之后,便离开了莲城。我说得没错吧?”

    尚凡平此时的表情已经不能仅仅用震惊来形容了,他半张着嘴巴,嗫喏道:“我……我没有……”

    “没有什么?李善贞的尸体不是你运走的吗?”

    “不是!我没运过她的尸体!”尚凡平就象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大声嘶喊着。

    严一帅眉头一挑:“尚凡平,你是个聪明人,都到这个份儿上了,再坚持下去有意义吗?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和朴顺爱都逃不过去的。”

    尚凡平颓然地缩在审讯椅上,双手抱着头。

    严一帅走过去,又往他嘴里塞了支烟。

    好半天,尚凡平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是我,是我杀了她,又把尸体……扔到山里……”

    整个事件的过程并不复杂,九月二十七日凌晨,李善贞回到家,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出现在自己家里,自然很不高兴。她又是一个心无城府,口无遮拦的人,没说几句就跟朴顺爱吵了起来。

    尚凡平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干脆就走了。

    过了两天,他买了礼物登门,想国庆节带朴顺爱母女出去散散心,借机拉近与李善贞之间的关系。

    可李善贞不但不领情,说话还特别损,说他还没离婚就勾搭别的女人,象他这种渣男休想当她后爸。

    朴顺爱看不过去,就说了几句。

    李善贞见自己的母亲向着野男人,骂得更凶了,言语当中带着很多污辱性的字眼。

    朴顺爱气极,扇了她一个耳光。

    当着野男人的面被打让李善贞当时就火了,扑上去与自己母亲扭打在一起。

    尚凡平再怎么说也是个大男人,被一个小姑娘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尚且还能忍耐一二,可看到自己的女友被打,顿时失去了理智,直接薅着李善贞的头发就把她丢到了一边。

    他力气不小,李善贞又没有防备,直接摔倒在地,脑袋磕在桌角上,顿时血流如注。

    就是这一下,好巧不巧磕在太阳穴上,前一刻还跳脚大骂的李善贞就这样失去了年轻的生命。

    朴顺爱当时就吓傻了,呆愣愣地坐在地上,好半天都没反应。

    尚凡平跪在地上求她原谅他,承诺以后一定会好好待她,照顾她一辈子。可任凭他怎么说,朴顺爱就是一言不发,就象个木偶一样,连表情都没有一丝变化。

    无奈之下,他把她打晕,又给她灌了安眠药。

第六十二章 解脱

    之后,尚凡平对着李善贞的尸体想了好长时间。最后才想有个朋友在肉联厂工作,这个朋友就是孙成文。他们那儿有小型冷链车,外形就跟面包车差不多。

    他打电话跟孙成文借了车,等天黑之后,悄悄把李善贞的尸体和她带回来的行李都放到车里。带上还在熟睡的朴顺爱连着开了两百多公里,找了一处荒山把尸体和行李给埋了。

    第二天,尚凡平把车洗干净,加满了油,给孙成文送回去。他想着,反正也没人知道李善贞回来过,更不会有人知道她死在了家里。关键是朴顺爱,只要她能原谅自己,等几年后,报个失踪,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朴顺爱一直睡到傍晚才迷迷糊糊醒过来,不知道是受了太大的刺激,还是安眠药吃多了,神志不太清醒,没一会儿又睡了过去。

    尚凡平左思右想,觉得还是应该先出去躲躲。一来,他摸不准朴顺爱清醒后会是什么态度。二来,住在刚死过人的房子里,怎么想都别扭。他收拾好自己和朴顺爱的东西,趁夜开着那辆东风风行离开了莲城。

    开始的时候,他也不知道能去哪儿。都是挑小乡镇,住上一两天就走。半路上找了个修理厂,花大价钱把车重新喷了漆,又做了几份假证件。

    朴顺爱大多数时候都在睡觉,一直过了半个月才算是恢复了正常。但对于那天发生的事情,她似乎记不起来了。一个劲儿问他们为什么离开了莲城,要去哪儿。

    尚凡平开始还言辞闪烁,后来干脆跟她说,她的头受到了撞击,导致意识不清。是医生建议出去走走,有利于恢复。

    对于他的话,朴顺爱并没有产生质疑,还说想回老家看看。尚凡平说,他们俩毕竟还没正式结婚,这样冒然回去,怕影响不好。不如先去别的朝族人聚居的地方住住,过段时间他把离婚手续办了,马上就娶她,到时候再回去,也算是名正言顺。

    朴顺爱的老家就是一个朝族自治县下辖的小村子,这个提议她当然满意。于是两人一路北上,辗转到了吉山,后来选择了二道沟住了下来。

    尚凡平早在离开莲城之前就从家里搬出来,算算日子,已经半年多了,他试探着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没想到李尚秀主动说出了同意离婚。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件很重要的事情,如果他能跟朴顺爱正式结婚,就算有一天她想起了李善贞的死,念在夫妻的情份上,原谅他的可能性也会更大些。

    于是尚凡平安顿好朴顺爱,独自一人踏上了回莲城的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特意选择了汽车。可是万万没想到,还没到莲城就被警察给抓了。

    开始他还想着矢口否认与朴顺爱的关系,可面对证据和严一帅的反复逼问,最终还是招架不住了。

    事已至此,尚凡平说他也不再抱有什么希望了,反正他杀了人,受到应有的惩罚也算是一种解脱。

    把整个事情讲完之后,他双手在脸上抹了一把:“警察同志,该交待的我都交待了。我是罪有应得,你们怎么判,我都认了。”

    “我们只负责调查,至于量刑,那是法院的事儿,不归我们管。”蒋沐阳将笔录打印出来,放到他的面前,“你仔细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就签字按手印。”

    尚凡平只是把笔录翻了一遍,连看都没仔细看,就痛快地签了字。然后便问道:“你们什么时候送我去法院?”

    蒋沐阳将笔录收回来,瞥了他一眼,说道:“等我们这边儿的侦查工作结束之后,会移送检察院进行审查起诉,检察院审查完毕,如果确定案件材料事实清楚、证据确凿,才会移交法院,由法院判刑。”

    尚凡平没有再说什么,被带走时,还主动伸出手,让警员将他的手铐上。

    收拾好东西出了审讯室,蒋沐阳在严一帅的肩上拍了拍,竖起大拇指:“老当益壮,雄威不减当年!”

    严一帅瞪他一眼:“滚!老子芳龄二十七,怎么就老了!”

    端末从监控室出来,刚巧听到这句话,不由得挑了挑眉,还没到三十呀,这人长得可真捉急。

    蒋沐阳毫不留情地揭发道:“当着小学妹的面瞒岁数,你是何用意?”

    “谁瞒岁数了,我这是古人的说法,二八佳人、双十年华,懂不懂?没文化。”严一帅翻了个白眼。

    端末忍不住噗呲一声笑了,原来二十七是两个十七的意思,还真是头一次听到有人这么算岁数。

    与她并行的陆无川看了看腕表,说:“赶紧把该办的事儿都办了,早点儿回去休息,明天九点半之前必须到。”

    “收队收队!大帅哥快走,今晚我睡你家。”

    蒋沐阳的话惹得严一帅一声冷哼:“想我收留你也行,明天你得准备好早点。”

    “你今晚吃那么多,明早还要吃,猪啊你!”

    “说谁呢?再说不让你进屋。”

    两人边走边闹,端末不由得轻笑。以前在旭阳派出所时跟严一帅接触不多,一直以为他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才知道他是这种画风。尤其是他和蒋沐阳一起的时候,简直就是两个逗比。

    陆无川故意放慢了脚步,跟前面两人拉开了一段距离,压低声音说:“我送你回去。”

    端末连忙摆手:“别介,太晚了,我找个休息室住就行,不回家了。”

    “回家能睡得好些。”不管怎么说,局里的休息室条件也有限,住起来没那么舒服。更何况这两天一直没好好休息,再对付一宿,恐怕身体会吃不消。

    “这来回折腾一趟,你回家太晚了。”都快凌晨两点了,端末可不好意思这么折腾别人。

    “我住燕飞那儿,顺路。”陆无川突然加快了脚步,“快点儿走,别让那俩货等咱们。”

    明明自己家离得近,非要去别人家住,这叫哪门子顺路。可端末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心里想着,这人情真是越欠越多,不知道要做多少顿饭才能还清。

第六十三章 案情分析

    把该办的交接手续都办好,严一帅和蒋沐阳连警服都没换,直接在外面穿了外套就迫不及待地跑了。

    端末把门窗、电脑又检查了一遍,这才跟陆无川一起下了楼。

    到了莲北新城,停好车,陆无川并没有急着下去,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礼盒:“送给你。”

    透明的小盒子上扎着大红色的丝带,里面是个超大个的苹果。红艳艳的苹果上有一个心形图案,中间是平安二字,还有一个小小的中国结。

    “平安果!”端末惊喜地说道。

    在苹果生长的过程中把绘好图案贴在果实上,等到成熟之后摘掉,就成了自带图案的效果。这种平安果近年来十分流行,但象这么大的却不多见。

    “这平安果你是从哪儿弄来的?不会是哪个小警花送的吧?”端末纳罕地问。这两天他们一直在一起,没时间买这个东西。回局里之后,他倒是出过办公室。

    “给你就收着,问那么多干嘛。”陆无川开了车门,说道,“别磨蹭了,赶紧回家。”

    端末赶紧下车,小跑几步追上他:“喂!别人送你的,我可不能要。”

    “咳咳……”陆无川摸了摸鼻子,轻咳了两声,看来不解释清楚还不行了。

    “那个……我跟沐阳要的。他有好几个呢,我挑了个最大的。”

    蒋沐阳年轻帅气,为人又和善,在局里不乏仰慕者。虽说明令禁止不准过洋节,但私下里送个苹果,也没人会较真。

    “诶?你这算不算是过洋节啊?”端末意味深长地问道。

    “送个苹果而已,我又没跟你说圣诞快乐。”陆无川耸了耸肩,“况且西方的圣诞节根本就没有送苹果的习俗,完全是国人自创的。所以我并没有违反什么规定。”

    端末把手里的苹果抛起又接住,嘿嘿一笑道:“放心,看在这大苹果的份儿上,我不举报你。”

    电梯到了十五楼,陆无川按住开门键,叮嘱她回去早些休息。

    端末一只脚则迈出去,又停了下来。转回头:“谢谢你的平安果。”

    陆无川唇角轻扬:“你打算怎么谢?”

    电梯顶灯是暖白色的,照在他的脸上,使那笑容显得更加柔和了几分。

    端末一时晃神,鬼使神差地说道:“明早做三明治,吃不吃?”

    陆无川的笑意更浓了些:“好啊。”

    道了声晚安,回家,直到进了门,端末才后知后觉地敲了敲脑袋,竟然被毒舌男的笑容迷惑,主动提出给他做早餐,真是哔了狗了。不过……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还挺好看。

    ……

    第二天到办公室时,严一帅和蒋沐阳已经到了,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斗着嘴。

    看到端末和陆无川一起进门,严一帅把吸瘪的豆浆杯扔进纸篓:“无川,早上来的时候遇着老钟了。他说那些玩意儿有点麻烦,问你忙什么呢,要是有空,过去帮帮忙。”

    陆无川脱下外套,端末正巧在衣架边上,顺手接过来帮他挂好。他道了声谢,转头问:“你没跟他说有别的案子?”

    严一帅的八字眉微微挑了挑,唇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容:“说了呀!我还告诉他,你刚出了趟差。”

    “嗯,这事儿以后再说。”陆无川回到自己的办公桌旁坐下,“先说说眼下这个案子,你们都有什么想法。”

    一听这话,蒋沐阳抬起头来,说道:“陆哥,尚凡平说朴顺爱不记得李善贞死了,这算不算是选择性失忆呀?”

    “如果情况属实的话,可以算。”陆无川说道,“所谓选择性失忆是指失去了某部分的记忆,有可能是某些事,也有可能是某些人。”

    “一般不都是出车祸或者东西砸到头才会失忆吗?朴顺爱又没受过伤。”蒋沐阳又问。

    陆无川伸出食指摆了摆:“头部受到撞击是一种,另一种是因受到过大的刺激而产生部分性、选择性的遗忘,确切地说应该称为心因性失忆症。只是这种情况发生的机率并不大,经过一段时间会恢复。如果这件事对人的心理影响特别大的话,也可能会一直选择遗忘下去,但大部分都是可以治愈的。”

    “即专业,又通俗易懂。”蒋沐阳挑了挑大拇指,“不过,我还有个疑问。如果朴顺爱真的如尚凡平所说,失去了对于李善贞的那段记忆,她在被押解的途中为什么要自杀?”

    “心因性失忆症患者有可能出现厌世或轻度自残的症状。”陆无川说道。

    “我插一句,”端末举了举手,“不仅是自杀这事儿,我们在出租房里找出他们俩的假身份证,朴顺爱并没有表现出惊讶,显然她是知道这些东西的存在。又是改车的颜色,又是做假证件,这明显就是要隐瞒身份。如果朴顺爱真的失忆了,她对尚凡平的这些行为就不感觉奇怪吗?”

    “这个才是重点。”陆无川轻轻点头,“大帅之所以只把假证件拿给尚凡平看,却没有继续追问,恐怕是故意留着这个漏洞,等从朴顺爱那里得到了答案,再去攻破尚凡平。对吧,大帅?”

    严一帅挺直了身子,虚咳两声说道:“知我者无川也。接下来,我要说说我的想法。审讯是一门学问,是讲究战术和技巧地。这起案件只有两名嫌疑人在场,没有其他目击证人,事实究竟是怎样,只有他们俩个清楚。这种情况下,对于嫌疑人的首次供述,不必急着反驳,因为你提出的质疑越多,越会让他更加警惕。就让他敞开了说,使劲说,等他把整个事情经过交待完,你再进行分析,就会发现更多的漏洞。”

    “严哥,你还真有一套呀!”端末由衷地赞叹。

    严一帅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实践出真知,仅靠书本上的那点儿理论知识是远远不够地。就尚凡平的供词来说,看似有理有据,但仔细推敲,疑点很多啊。首先就是沐阳提出的这个问题,朴顺爱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如果是,那么小端所说的如何解释?如果不是,尚凡平这么说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六十四章 疑点

    蒋沐阳有点等不及了,催促道:“大帅哥,你就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呀!”

    严一帅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正琢磨呢嘛!”

    “原来你也不知道呀。”蒋沐阳很是失望,就象听评书听到兴头上,醒木突然一拍,请听下回分解。

    “嘁!你当我大罗金仙啊,什么都知道。”严一帅嘁了一声,“分析案情要一点点剥丝抽茧,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我觉得倒是还有另一种可能——朴顺爱是装失忆,连尚凡平都被骗了。”

    “她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蒋沐阳继续发问。

    端末想了想,试探着说:“她UU小说凡平,唯一的女儿没了,她不想再失去这个男人,所以索性装做什么都不记得了?”

    陆无川斜睨着几人:“你们是在编电视剧吗?这么狗血的剧情都出来了。”

    “那你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端末看向他,目光中带着挑衅。这么半天他一点儿意见都没发表,还好意思揶揄别人。

    “我也不是大罗金仙。”陆无川摊了摊手,“就算是专业医生判定病人的确切病情,也要通过相应的检查诊断,甚至还要多名医生共同会诊才能得出结论。”

    “沐阳问你的时候,你还说朴顺爱可以算是选择性失忆呢。”端末说道。

    陆无川轻笑:“别断章取义啊,我说的是——在情况属实的前提下。”

    严一帅敲了敲桌子:“无川,我就不信你什么想法都没有,快说。”

    “朴顺爱没有失忆。”陆无川笃定的口气让在场的另外三人皆是一怔。

    端末不满地说道:“你怎么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还有没有个准谱了?”

    严一帅的八字眉上下动了动:“还说我卖关子,真正的关子王在这儿呢。”

    “就是,陆哥,你把我们都绕糊涂了。”蒋沐阳随声附和。

    陆无川只不过没忍住逗了端末几句,却不想遭到了三人的报怨。他手握虚拳放在唇前轻咳了两声,:“不闹了,说正事儿。”

    三人面面相觑,我们一直在说正事儿,是你一个人在闹好不好!

    “无川,你凭什么判定朴顺爱没失忆?”严一帅问道。

    陆无川正色道:“首先,选择性失忆如果不是在脑部受到撞击的情况下,其多产生于心理暗示。说白了,就是某件事令人无法接受,他会在潜意识中选择忘记这件事,在强大的精神压力下,会感觉这事儿没有发生过,就形成了选择性失忆。但表面上似乎是忘记了,实际中它的阴影还是存在的,情绪还会不自觉地被影响。因而会出现意识恍惚、感知迟钝、抑郁、呆滞等表现,还有就是我之前说过的轻度自残和厌世。”

    “朴顺爱从表面上貌似有这些症状,但却并不是一直这样。”陆无川看向端末,“还记不记得她在开门前跟崔英花对话的那一段?”

    端末回想了片刻,眼睛顿时一亮:“那时候她挺正常的,可以说是应对自如。警惕性也挺高,如果不是英花姐说要报警,她可能都不会开门。”

    “我不知道她在火车上的卫生间里是怎样的表现,但后来撞玻璃那次,她的动作很敏捷,可见思维也是相当清晰。”陆无川说道。

    “卫生间里地方太小,手铐的链子又短,我几乎是贴着门。开始的时候她慢吞吞的,我催过,她没理我。后来……她不是穿着长棉衣嘛,等她系好裤子,我想帮她把衣摆放下,就这个时候,她突然就往窗户上撞。我被带了个趔趄,赶紧回手抓紧门把手,把她扯了回来。她借着这个力道又撞向洗手池,我转不过身,只能一边抬腿挡住,一边反臂扣住她的脖子,这才把她给制住了。”

    当时情急之下,端末猛抬左臂从朴顺爱的头顶绕过去,把两人铐在一起的手都扭到了朴顺爱的背后。让她的右手腕搭在了左肩上,整条胳膊几乎都卡在脖子上,失去了行动能力。

    她连说带比划,其他人也都明白了当时是怎样的情景。

    蒋沐阳不无遗憾地啧了啧舌:“小学妹当时肯定帅爆了!可惜我没在场,要不非得录下来发个朋友圈啥的。”

    严一帅气得嘴角直抽:“你是不是彪?就算在场,你能跟着进去咋地!”

    “对哈,这段是在卫生间里,没法录。”

    这话让端末无力地扶额:“陆哥,我强烈要求以后不跟他一起执行任务。”

    “我就是开个玩笑,关键时刻哥肯定第一时间扑上去,将你从水深火热中解救出来,怎么可能干那么无聊的事情呢。”蒋沐阳嘿嘿干笑两声,话锋一转,“小学妹的身手我领教过,反应够快,动作准确到位,那可不是一般战士。”

    端末被他夸得不好意思,抿了抿唇说:“其实上车前英花姐提醒过我,所以心里多少也有防备。”

    陆无川抬眼看她,嘴唇翕动几下,把想问的话又咽了回去,目光移开,说道:“根据朴顺爱一系列的表现来看,她并没有失忆。”

    “这就又回到之前的问题,到底是尚凡平在说谎,还是朴顺爱骗了他?”蒋沐阳问。

    严一帅单手支在桌子上,托着腮道:“那你得问朴顺爱。”

    “我觉得这个是不是可以放一放。”端末说道,“先找找其他的疑点?”

    “对,这正是我想说的。”严一帅拍了下桌子,“别总纠着一个不放,尚凡平的供词里疑点多着呢。小端,你想到什么就说,别怕说错。在侦破过程中,就是要穷尽一切,使案情真相大白。”

    端末受到了鼓励,打开自己的记事本,翻到其中一页,说:“尚凡平说他二十九号带着礼物去朴顺爱家,母女俩发生争执,他失手推倒了李善贞,导致她死亡。之后,他想了许久,才想出跟人借冷链车丢弃尸体的主意。但之前查看监控录像,他那天下车时,手里并没有拎东西,而且行色匆匆,二十分钟就出来了。这与他交待的不符。”

第六十五章 一言不发

    “还有一点,”蒋沐阳接茬道,“他那辆东风风行开走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

    “不仅是他的车,冷链车开走之后也没再回来。”严一帅说道,“从冷链车开走,这两个人就彻底消失了。”

    陆无川一直在纸上勾勾画画,这时把笔一放,说道:“尚凡平是在说谎,但他却没有推卸罪行,反而想让一切尽快结束。你们想想,这会是什么原因?”

    “朴顺爱家客厅的面积并不大,除去沙发、茶几等家具,并没有多少空间。尚凡平说他是在朴顺爱与李善贞扭打过程中,薅着李善贞的头发把她丢出去,才导致她的头磕到了茶几上。我想了很久,也没找到合适的角度。”他把那张纸往前推了推,“这是现有的疑点,你们再补充。”

    端末凑过去看,一张a4纸几乎被写满了,有刚才他们提到的,也有没提到的,原来他刚才就是在写这个东西。

    经过一系列的讨论,终于定出了审讯方案,陆无川看了看时间:“下午一点半,提审朴顺爱。”

    ……

    吃过午饭,端末换好了警服,坐在办公桌前看资料。这是她第一次参与真正的审讯,虽说只是跟着进去学习,多少也有那么一丢丢紧张。

    “有些日子没见陆哥穿警服了,还是那么帅。”蒋沐阳的口哨声将她的注意力从资料上吸引过去。抬头看到从小隔间里走出的男人,不禁暗暗赞叹。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陆无川穿警服的样子,整套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即不显得松垮也不会紧绷,完全就象量身定做的一样,衬得他的身姿更为挺拔颀长。大檐帽下如星的眸子和帽子上的警徽一样熠熠生辉,鼻梁挺直,薄厚适中的唇轻抿着,严谨中带着坚韧。

    自从上大学之后,见到最多的就是穿警服的人,不得不承认,他是最吸引眼球的一个。

    陆无川的目光从端末脸上扫过,虽然只是那么一瞬,却被他捕捉到了小丫头眼中的惊艳之色。他不动声色地转向蒋沐阳:“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去把人提出来。”

    “得嘞,小的这就去。”蒋沐阳笑嘻嘻地说道,“小学妹,陪哥走一趟呗。”

    无论人是在看守所还是在局里的羁押室,提审都有严格的流程。其中一条规定就是,每提审一名在押人员,提审人员不得少于两人。

    严一帅从桌上抄起警帽扣在了头上:“小端看资料呢,还是我跟你去吧。”

    等他们两人走了,陆无川踱步到端末的办公桌旁,双手撑在桌沿上,问:“崔英花在站台上都跟你说什么了?”

    “啊?”端末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抬起头眨了眨眼睛,“她说朴顺爱不象表面看着那么老实,让我留点儿心。”

    “还有呢?”在站台上的时候,陆无川看到崔英花跟端末耳语,当时还往他这个方向瞟了一眼。

    “还有……她让我有机会再去二道沟,好好带我玩玩。”

    “没了?”

    “嗯。有什么问题吗?”

    陆无川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直起身:“没什么。”

    端末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把在站台上跟崔英花的对话又仔细回忆了一下,突然想起她还说过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说道:“英花姐还说了句话,我没明白。”

    准备回自己办公桌的陆无川立马转回身来:“什么话?”

    “她说……”端末挠了挠眉毛,“她说能遇到个真心护着我的人,不容易,要珍惜。”

    “不明白?”陆无川抿了抿唇,心想,崔英花的眼光还真是犀利,一共也没说过几句话,居然被她看出来了,难道是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

    端末懵懂地摇了摇头。

    “傻丫头。”

    “诶?你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陆无川深邃的双眸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转身回了自己的座位:“自己慢慢琢磨。”

    “嘁!还以为你知道呢。”端末不屑地撇了撇嘴。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她才不费那个心思呢。

    ……

    朴顺爱被带进审讯室时跟之前一样,面无表情,目光呆滞,被按坐在审讯椅上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把她的手铐上。”对面审讯桌后的陆无川沉声说道。

    女警依言把朴顺爱的手铐在了挡板上,检查审讯椅,确定没有问题后,退了出去。

    陆无川朝端末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按照正常程序,首先要询问姓名、出生日期、居住地等基本信息。端末一连问了几句,朴顺爱就是一言不发。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档板,就象要把那块板子盯出窟窿似的。

    第一次参与审讯就遇到这种情况,也够心塞的。

    正不知如何是好,就听陆无川说:“没关系,咱们先看点儿东西。”

    严一帅起身走过去,把一张照片放到了朴顺爱的面前:“这个姑娘你认识吧?”

    朴顺爱的眉头骤然缩紧,随即又放松下来,还是没有吭声。

    陆无川叹了口气,似在自言自语般说道:“二十岁,正值花样年华,可惜啊!”

    “谁说不是呢。”严一帅无比惋惜地附和,“挺漂亮的姑娘,说没就没。去年有个交通肇事案,死者也是个二十出头的姑娘,骑电动车被辆大货给撞了,脑袋破那么大一洞,满地的血呀,堵都堵不住。那惨状,啧啧……”

    “被车撞的,怎么脑袋破个大洞?”陆无川问。

    “劲太大,撞飞出去,脑袋正磕在马路牙子上,那血呀,咕咚咕咚往外冒,当场就死了。”严一帅描述得声情并茂,他和陆无川一唱一和,很容易把人带入到场景当中。

    朴顺爱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不停地打颤,额头开始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严一帅踱回到她面前,微俯着身,手撑在档板上。他虽然瘦,但个子却很高,弯着腰站在那里,挡住了吸顶灯投下来的光。周围很亮,唯有眼前一片阴影,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即便低着头,朴顺爱也能感觉到面前的人一直在盯着她,那种感觉让她如芒在背。

第六十六章 朴顺爱的供述

    过了一会儿,严一帅语气低沉而缓慢地说道:“根据尚凡平的供述,李善贞死的时候也差不多是这样,很惨,很瘆人。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就这么死了,死的不明不白。你说,她的灵魂能安息吗?”

    “你胡说,善贞活得好好的!”朴顺爱终于开口了,却是歇斯底里地叫喊。

    又是几张照片被放在挡板上,与普通的照片不同,这几张上面的图像很怪异。幽暗的屋子里,沙发、茶几、地板、墙壁上都有形状各异的蓝色斑点,尤其是茶几和它下方的地面,蓝色连成了片,象是一滩液体堆积在那里。

    “你仔细看看,这个地方是不是很熟悉?”严一帅手指点在照片上,“这些蓝色其实是血迹,只不过是被清理过后,用特殊试剂显现出来的血迹。经过检验,血液喷上去的时间是九月末,而且——是李善贞的。你怎么解释?”

    稍微停顿片刻后,他又说道:“九月二十七号凌晨,李善贞在莲城火车站下了火车,打车到了孝廉小区,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这……你又该如何解释?”

    朴顺爱使劲摇着头喊道:“我不记得了。”

    陆无川冷哼一声:“女儿这么久没有音讯,做母亲的既不寻找也没报警,可能性只有一个,她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死了。”

    最后几个字被咬得很重,就象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朴顺爱咬着的下唇开始仅仅是有些泛白,这个时候已经渗出了血迹,眼泪顺着脸颊流淌,抽泣声抑制不住大了起来。

    挡在面前的黑影突然移开,森白的灯光投射下的瞬间被另一道身影挡住,随即一张纸巾递了过来。拿着纸巾的手很白,很细腻,手指修长而纤细,指甲光润整齐,泛着淡淡的粉色,一看就是个女孩子的手。

    朴顺爱下意识地抬头,便对上一张年轻秀美的脸。

    眼熟,哦,想起来了,是那个把自己从二道沟带回来的小女警。看年纪,跟自己的女儿差不多。

    端末见她不动,叹了口气,半蹲下用纸巾去擦她脸上的泪,口中喃喃道:“你这又是何苦呢,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死都不怕,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的声音虽低,却能听得清楚。

    朴顺爱嗓子里堵得难受,嘴唇蠕动了两下,过了许久才声音沙哑地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端末转身往审判桌走,看到陆无川目光中带着赞许朝她点了下头,不由得轻吐了口气,嘴角微微翘了起来。这么长时间的劲儿总算没白费,终于要说了。

    严一帅清了清嗓子,开始例行询问。这次朴顺爱很配合,一一作答。

    当问到李善贞是不是她女儿时,她的神情滞了滞,点头说是。

    严一帅让她详细讲讲事情经过,她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其实当初李善贞要去南方,朴顺爱是反对的。一个女孩子,学历不高,离家又那么远,万一有什么事儿,连个能帮把手的人都没有。

    李善贞不听劝,说自己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个好工作,不想轻易放弃。朴顺爱管不了她,干脆也不管了,任由她独自一人南下。

    到了南方,李善贞混得并不好,才半个月就因为过失被开除。接着又换了几个工作,没一个干得长的。这期间,还跟朴顺爱要过几次生活费。

    九月中旬,李善贞找了个在酒吧推销啤酒的活儿,干了一个星期,因为跟客人发生口角,又一次被开除了。到了快交房租的日子,她给朴顺爱发信息,让她汇钱。没想到朴顺爱这次不仅一分钱不给,信息不回,电话也不接。

    实在走投无路的李善贞只好退了房子,用最后剩的钱买了张返回莲城的火车票。

    凌晨到家,看到家里有个陌生男人,她的脸顿时就拉了下来,指责朴顺爱放着亲生女儿的死活不管,只顾跟野男人厮混。

    朴顺爱没想到她会突然回来,有心跟她解释,李善贞却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把门一锁,不再理她。

    尚凡平不便再留下来,安慰了朴顺爱几句,就走了。

    接下来的一天,李善贞一直在睡觉,天都黑了才起来。朴顺爱做好了晚饭,趁着吃饭的时候,她跟女儿说了她和尚凡平的事儿,却招来了一顿冷嘲热讽,母女俩最终又是不欢而散。

    “我和凡平早就约好国庆节前出去旅游,这么一闹,我本来是不想去了的。凡平说善贞愿意去的话,趁机好好沟通沟通。如果不去,也不用勉强,让她在家冷静几天,也免得我们娘俩天天在家吵。我琢磨着也是,就同意了。”

    “那天上午凡平到家里来,善贞一看着他就火了,骂得特别难听。她以前不是那样儿的,也不知道跟谁学了那么多脏话。我当时很生气,就打了她。”

    说到这里朴顺爱的声音再次哽咽,她把脸凑到铐在挡板上的手边,抹了抹眼泪。深吸了几口气,才又继续说道:“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打过她,那天实在是气晕了,就动了手。善贞脾气倔,哪受得了这样的委屈,她还手了……”

    朴顺爱又去抹脸上的泪,好半天才抽噎着说:“凡平过来拉架,太乱了,也不知怎么弄的,善贞的脑袋就磕在了茶几上。当时……当时……就流了好多……血。我过去一摸,孩子……没气了。”

    “我的孩子啊!就……就这么死了……”朴顺爱泣不成声,头垂在审讯椅的挡板上,整个人抖得跟筛糠似的。

    端末眉头蹙了蹙,再次起身拿了纸巾塞到她手里:“你冷静点儿!”

    朴顺爱用纸巾胡乱抹着脸,不断地发出呜呜声。

    严一帅想要挠头,忘了自己还戴着警帽,手碰到帽檐,又收了回来。他最讨厌女人哭,尤其是这种哭起来没完没了的。

    端末又劝了一会儿,朴顺爱的情绪才稍微稳定了些,抽抽嗒嗒的抬起头来。

    陆无川凝视了她片刻,沉声道:“接着说。”

第六十七章 心理攻势

    “后来……”朴顺爱垂下哭红的眼睛,将目光落到自己手里揉皱的纸巾上,断断续续地说,她受不了刺激晕了过去,再醒来时,家里就她跟尚凡平两个人,客厅都被收拾干净了,一点儿之前的痕迹也没有。

    她怀疑是不是自己做了场恶梦,可看到尚凡平闪躲的眼神和不自然的神情,她知道那些事确实是发生过的。

    朴顺爱已经失去了唯一的女儿,不想再失去唯一对她好的男人。尚凡平没说,她也就什么都不问。

    两人早先就商量好要自驾游,于是收拾东西开车离开了莲城。

    “给车重新喷漆、做假证件这些事儿是谁的主意?”陆无川问道。

    朴顺爱咬了咬下唇,说:“是……凡平。”

    严一帅八字眉挑了挑,问:“做这些干什么用?”

    “我没问。”朴顺爱摇了摇头。

    “这么不合常理的事儿,你问都不问……说不过去吧?”严一帅唇边露出一丝讥讽。

    朴顺爱沉默片刻,说道:“不管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我好,我又何必问那么多。”

    陆无川摇头轻叹:“你对他过于信任了。”

    朴顺爱闻言倏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重又把眼睛垂下:“他是我男人,我不信他信谁。”

    严一帅象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轻笑了两声:“别忘了,尚凡平直到现在可还没离婚呢。”

    “他们压根就没感情,要不是看在孩子的份儿上,早就离了。”朴顺爱反驳道。

    陆无川感觉到端末在看他,微倾了身子低声在她耳边道:“想问什么就问,不必有顾虑。”说着,他把记录用的笔记本电脑挪到了自己的面前。

    端末深吸了一口气,问:“朴顺爱,你认为尚凡平爱你吗?”

    “那当然。”朴顺爱回答得很快。

    “你呢?你爱他吗?”

    “我不爱他,怎么会跟他在一起。”

    严一帅摩挲着下巴,看了看陆无川,又隔着他看了一眼端末。他不明白这个小姑娘为什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饶有兴致地等着听下文。

    端末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角:“我看未必。”

    见朴顺爱的眉头立即皱了起来,她继续说道:“真正爱一个人,不是同生共死,而是宁可自己死也要让对方好好活下去。”

    陆无川打字的手指停了下来,大檐帽遮挡下的视线轻轻瞥向身边的人。一直觉得小丫头在感情方面没心没肺,却没想到她居然能说出如此深刻却又不同寻常的话。

    “你什么意思?”朴顺爱的脸色变了变,眉间的川字纹更深了几分。

    “字面上的意思喽。”端末摊了摊手,“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这话说得还真没错。更何况,又不是真正的夫妻。”

    朴顺爱不说话,就那么盯着她,似乎是想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端末微扬着头与她对视:“你想不想知道尚凡平都说了什么?”

    “他说什么了?”朴顺爱急切地问道。

    端末却是笑了笑:“你猜。”语调轻快,却让人琢磨不透。

    严一帅放在下巴上的手往上移了移,掩住了抽呀抽的嘴角。

    朴顺爱没料到她会这么说,愣在那儿,连抽泣都忘了。好半天回过神来,眼睛里的疑惑越来越浓重。

    可是端末丝毫没有替她解惑的意思,把笔记本电脑重新挪回到自己的面前。嘴里嘟囔着:“遇上这么个女人还真够倒霉的,我都替尚凡平感到不值。”

    朴顺爱的眼皮抬了起来,又迅速垂下,虽然极力保持着镇静,却不难从中看出她的慌乱。

    “是挺不值的。”陆无川唇角若有似无地勾了勾,声音凛冽地说道,“朴顺爱,谎话说再多也还是谎话,变不成现实。现在,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如果你还不想说,现在就结束,反正该掌握的证据我们都已经掌握了。不过……”

    他顿了顿,声线又压低了几分:“认罪态度是可以影响到量刑的,你要想清楚。让她签字。”

    最后一句是对端末说的,端末点点头,随着她的手按下打印键,打印机开始工作。

    机器的声音本来不大,但在朴顺爱听来,却是尤为刺耳。她的手因为紧张而发抖,两只眼睛不停地转来转去,神情也越来越焦躁。

    “你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端末把打印好的口供放到她面前时,她的身子直往后躲,象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严一帅赶紧趁热打铁,说道:“朴顺爱,你现在说实话还来得及,不然我们就收队下班了。回头口供和证据往上一交,你再改口,可就不能算是主动交待了啊。”

    朴顺爱不作声,他就继续絮絮叨叨地说法条、说政策,还专往严重了说。

    什么叫细思极恐?就是越仔细想越觉得恐怖。现在有个人在你面前声情并茂地掰饽饽说馅,事态的严重性更是被不断地扩大。

    有时候人在做出某个决定时,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朴顺爱闭上眼睛,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好半天才深吸了口气,下定决心般哑声说道:“善贞的事儿……跟凡平没有关系。”

    严一帅八字眉一挑:“你把话说清楚。”

    “是我……是我失手杀了善贞。”

    李善贞刚到家那两天的事情,朴顺爱并没有说谎。

    事情要从二十九日说起,上午九点多李善贞才起床,朴顺爱再次尝试想跟她谈谈,可她还是之前那个态度,甚至比前两天更差了。

    她指责朴顺爱一大把年纪了,学人家做小三破坏别人家庭,不要脸,不配做人妈妈。

    越说越激动,话也就越来越难听。朴顺爱忍了两天,终于被激怒了,就打了她一巴掌。

    李善贞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地还了手。可她毕竟是小辈,心里发虚,没用全力。

    朴顺爱就不一样了,这几天堆积的怒火全都顶了上来,她身体素质本来就挺好,手劲也大,劈头盖脸的把李善贞打得四处乱躲。一不小心,脚被墙边的衣架绊了一下,重心不稳摔倒在地,头磕在了茶几上。

    这一下不偏不倚磕在茶几角上,人当时就没了动静。

第六十八章 真相

    朴顺爱扑过去,还想再继续打,结果就看到血从李善贞的太阳穴蜿蜒而下,在茶几上蔓延开来。

    她当时就慌了,搂着女儿,试图用手去堵她头上的伤口。可那怎么能堵得住啊,眼看着血越流越多,顺着她的指缝淌到了地上。

    过了一会儿,李善贞还是一动不动,朴顺爱颤抖的手放到她的鼻子下面,已是气息全无。

    尚凡平接到电话匆匆赶来时,看到的就是朴顺爱浑身是血,傻愣愣地坐在地上,李善贞的尸体就倒在一边。

    饶是男人,也被这种情景吓得不轻。不过尚凡平倒是很快冷静下来,先是找被单将李善贞的尸体盖上,又告诉朴顺爱别慌,就留在家里哪也别去,谁叫门也不能开,他去想办法。

    之后的事情跟尚凡平交待的差不多,他跟孙成文借了冷链车,回孝廉小区把屋里的血迹都冲洗干净,等到夜里,偷偷将尸体抱到车上,拉到荒山埋了。

    唯一不同的是,朴顺爱一直是清醒的,把家里收拾干净后,走的时候就带着行李,第二天回来还完车,直接开上那辆东风风行开始了逃亡之路。

    到二道沟就是想从那儿偷渡出境,再想办法逃到别处去。但这种事情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妥的,长期住旅馆肯定不行,他们就租了套房子。

    前段时间联系上了当地一个走私团伙的小头目,答应把他们送出去。尚凡平往家里打了个电话,毕竟这一走,此生再无见面之日,他想临走前问问孩子的情况,没想到李向秀居然说她同意离婚了。

    其实离不离对尚凡平来说已经无所谓,但毕竟是夫妻一场,不想再耽误李向秀。另外,逃了这么长时间也没听到什么风吹草动,他觉得应该还没人发现李善贞死了。于是才决定稍稍回趟莲城把离婚手续办了,再最后看一眼自己的一双儿女。

    朴顺爱说得嗑嗑绊绊,中间又时不时的停顿,这场审讯一直持续到晚上七点多才结束。

    回到办公室,端末感觉自己的气力都被抽光了,坐回自己的座位,警帽往桌子上一放,靠在椅背上活动僵硬的肩膀。

    “累了?”蒋沐阳拿起她办公桌上的保温杯,去给她接了杯水。

    端末道了声谢,接过水杯一口气喝了小半杯,才说:“我怎么感觉这审讯比在学校时的拉练还累呢!”

    “五公里跑也叫拉练?”陆无川轻笑。

    “谁说五公里!有一次野外拉练全程二十七公里,还有一半路程下着大雨呢!”端末反驳道。

    陆无川挑了挑眉:“你不会是最后一个到终点的吧?”

    “才不是呢!”端末气鼓鼓地说道。男女的体能有差距,跟男生比她并不突出,但每次拉练,她基本都是女生当中的前三名。

    “拉练拼的是体能,审讯讲究的是脑力。”严一帅把束缚了他几个小时的领带解下来,晃了晃脖子,“话说小端今天表现不错。”

    “何止是不错。”蒋沐阳捏着嗓子模仿端末当时说话的样子,“真正爱一个人,不是同生共死,而是宁可自己死也要让对方好好活下去。”

    “小学妹,你对爱情认识得还真够深刻。老实交待,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端末唇角带着笑,但陆无川却没有错过她刚才眼中闪过的一丝暗淡。小丫头掩饰得很好,却常会在不经意间露出或是哀伤或是失落的情绪,为家人?为朋友?还是为了她自己?

    “无川,先去吃饭吧,要饿死了。”严一帅抻了个懒腰。他是那种每顿饭都不落下,而且胃口特别好的人。

    “我跟食堂打过招呼了,订了加班餐。”蒋沐阳说道。朴顺爱和尚凡平的口供不一致,今晚肯定还要再提审尚凡平。他在五点之前就把加班人数报给了食堂,现在只要打个电话,一会儿就可以过去吃饭。

    端末拿出手机,上面有两个未接电话,都是许怀峥打来的。他还发了几条信息,问她为什么一直不接电话,什么时候下班。

    昨晚他就打过电话,当时在监控室,手机调了静音没接到,之后她也没回。

    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说刚结束审讯,晚上还要加班。这边手机还没来得及放下,电话就打了过来。

    刚一接起,许怀峥低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小末,你总算肯接我电话了。”

    “这不是一直忙着嘛。”为了不影响到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端末单手拢在嘴边,尽量压低了声音。

    “再忙也不会连打个电话、回条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吧?”许怀峥的语气有点儿冷,一听就是生气了,“再联系不上你,我就打算报警了。”

    “还没听说报警说警察失踪的。”端末轻笑。

    许怀峥冷哼一声:“毕业证都没有,算哪门子警察。”

    那还不是早晚的事儿,端末心里如是想,嘴上却不想与他争辩,问:“你找我有事儿?”

    许怀峥深吸了口气,说道:“昨天本来是想跟你一起过平安夜的,现在看来,连圣诞节也没法儿一起了。”

    “就算是不忙也不行,有规定,不让过洋节。怀峥哥哥,我还有事儿,改天再跟你说哈。”

    许怀峥没再多说什么,叮嘱了几句要按时吃饭,注意休息之类的话收了线。手机随意一丢,目光落到桌上那只小巧的丝绒盒子上,眸色更深了几分。

    为了能在平安夜之前赶回来,连着几天都没好好休息,结果这个小东西可倒好,直接把他晾在了一边。

    端末放下手机,就看见两道探究的目光同时注视着她。

    蒋沐阳眉毛一挑:“男朋友?”

    “不是。”

    “那就是追求者,哪天让他过来,哥给你把把关。”

    严一帅接言道:“对,想追求小端,必须得先过咱们这一关。”

    “没有的事儿。”端末被他俩说得不自在,连忙岔开了话题,“现在能去吃饭了吗?”

    蒋沐阳和严一帅还想再说什么,被陆无川突然出声打断:“你们都很闲吗?想熬通宵是不是!”

第六十九章 又要寻尸

    晚上九点整,对尚凡平的提审开始了。这么晚被带到审讯室,他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从进了屋那一刻起,就不停地打量着审讯桌后的严一帅和蒋沐阳,似乎是想从他们的脸上看出什么端倪。

    果不其然,他刚在审讯椅上坐稳,严一帅就开门见山地说:“老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在尚凡平疑惑不解且充满忐忑的目光注视下,他继续说道:“朴顺爱已经招供了。”

    尚凡平突然脸色一变,质问道,“你们是不是对她进行刑讯逼供了?”

    严一帅嘴角抽了抽:“我说老尚,亏你想得出来,还刑讯逼供,也太侮辱我们的智商了。”

    尚凡平自知说错了话,连连道歉,接着又说:“你们别听她胡说,她脑子不好使!”

    “我看是你脑子不好使,你能不能清醒点儿?”严一帅说道,“老尚,我也不瞒你,朴顺爱把事儿都说了,你再撑着也没什么意义。”

    尚凡平不说话,面上神色不明,眼珠却是不停地转着,明显有挣扎的意味。

    他心里清楚,如果真象面前的警察所说,朴顺爱什么都招了,那他的坚持也就失去了意义。

    严一帅看出他的疑虑,说道:“口供经查证属实就可以做为定案的依据,所以口供不一致并不影响到最终的结案。现在让你说,是给你机会。你要放弃的话,我也没办法。不过我提醒你,这么顽抗下去,对你和朴顺爱都没有一点好处,反而会增加罪责。”

    经过严一帅的反复劝说,尚凡平终于放弃了抵抗,将所有的前因后果都交待了出来。

    他说因为还没离婚,他和朴顺爱的关系一直很隐密。那天凌晨李善贞突然回来,还说了些难听的话,让他很下不来台,于是就匆匆走了。

    本想着等她们母女谈过之后再登门的,谁知道才隔了一天,朴顺爱突然打来电话,一接起来就听她一个劲地哭,说让他赶紧过去,出事了。

    电话里说不方便,他就没多问,匆忙开车赶了过去。

    他到时茶几附近都是血,李善贞早就没了气息。活了四十多年,他也是头一次碰到这种事儿,第一个念头就是应该去自首。

    可看到因惊吓而惶恐无助的朴顺爱,把话又咽了回去。他喜欢这个女人,喜欢她的温柔体贴,喜欢她娇娇柔柔的样子。一想到她被警察带走,送到监狱里受苦,他的心就象被狠狠拧了一把似的疼。

    他觉得自己应该替她去自首,就说人是他失手杀的,可转念一想,如果他进了监狱,又有谁能照顾这个女人?

    几个念头在脑中徘徊的瞬间,他做出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找地方把尸体掩埋,然后当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李善贞流了那么多血,用自己的车,弄得哪儿都是不好洗。尚凡平冷静下来,头脑转得还是挺快,他马上想到了在肉联厂开冷链车的孙成文,于是打电话过去跟他借车。

    他们平时关系就不错,尚凡平又一直是个老实本份的人,孙成文根本就没多想,直接就答应了。

    之后的事情跟朴顺爱的供词差不多,两人东躲西藏,辗转到了二道沟,直到被警方抓获。

    审讯持续了两个小时就结束了,接下来的重点就是找到李善贞的尸体,进行验尸查证。

    根据尚凡平的交待,埋尸地点是距离莲城二百公里左右的一个荒山。之前他也没去过,不知道那山叫什么名字。毕竟埋的是朴顺爱的女儿,他下山后特意查了导航,上面显示是碣石岭。

    蒋沐阳在查过地图之后,不禁哀嚎一声,大冬天的又要去寻尸,而且还是座荒山,真是命苦!

    严一帅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苦不苦,想想红军两万五。咱就是干这个的,你嚎个屁!”

    第二天陆无川去法医处的时候,顺便说了要去碣石岭的事儿。

    钟凯听到之后跟蒋沐阳的反应差不多,陆无川将严一帅的话说给他听,同在解剖室里的曾维雅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

    笑够了,她说钟凯得留下来继续研究那些尸块,等局里的通知下来,她跟着去碣石岭。

    严一帅家里有事儿,请了半天假。蒋沐阳去勤务指挥部联系寻尸的事儿,办公室里只有端末一个人整理资料。

    临近中午,她的手机响了,屏幕上显示是苏锦璇。话说,那天一起吃过火锅之后,她们就再没联系过,倒是江浩波偶尔会发条信息问候一下。

    端末接起电话,苏锦璇的声音便传了过来:“小末,你在局里吗?”

    “在办公室。”

    “太好了,下来呀,咱们一起吃饭去。”

    “我手头上有点儿工作……”

    “工作也得吃饭呀,咱们不走远,就去食堂。”

    端末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四十了。既然是去食堂,倒也耽误不了多长时间。她应了下来,把桌上的文件收好,关了电脑。想了想,给陆无川和蒋沐阳发了条信息,告诉他们自己去食堂,问用不用带饭回来。

    蒋沐阳回复很快,说跟人出去吃,不用管他。陆无川没有动静,端末也没再等,乘电梯下了楼。

    出乎意料的是,等在楼下的不仅是苏锦璇一个人,还有江浩波。

    苏锦璇如上次一样热情,直接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小末,你总算是下来了,赶紧走,要不一会儿人多,又要排队。”

    出了办公楼,端末把棉衣的帽子扣在头上,借机把手抽了出来。

    三个人去食堂打了饭,找了个空位坐下,江浩波问:“最近很忙吗?”

    未等端末回答,苏锦璇先开了口:“现在全局最忙的恐怕就是刑警队了,眼看着年底了,该结的案子得结了,别的事儿也不能耽误。”

    江浩波不明白她的意思,问:“除了案子,还有什么要忙的?”

    苏锦璇环顾四周,看周围并没有人注意他们,压低了声音:“这回人事调整,属刑警队变化最大。”

    “又要进人吗?”江浩波兴致顿起,放下了刚要喝的汤。

第七十章 酸菜包子

    “你就死了那条心吧,”苏锦璇忙不迭地说道,“你们头不可能放你。”

    江浩波有些失望,重新拿起汤碗送到嘴边。

    苏锦璇突然想到什么,扭头问:“小末,听说严一帅是从旭阳派出所调回来的,你们以前就认识吧?”

    “嗯。”端末嘴里嚼着馒头点头,怕苏锦璇再问出什么八卦问题,又跟了一句,“我以前在户籍科,跟他不熟。”

    “现在不就熟了嘛!”苏锦璇讳莫如深地笑了笑,“我跟你说,别看严一帅其貌不扬,还是有点儿本事的,以前也破过不少案子。听说就是脾气怪了点儿,当初他跟陆无川是搭档,因为点儿什么事儿,一赌气就下基层了。你跟他一起工作,还是得加点儿小心,别哪句话再把人惹毛了。没别的,咱们毕竟初来乍到,还是尽量别得罪人的好。”

    “刑警队那么多人,也未必会有交集吧。”江浩波说。

    苏锦璇挑了挑眉:“你问问小末,他们有交集没。”

    既然她都这么说了,说明她什么都知道,端末不好装傻,含糊道:“我们现在一个办公室。”

    “对了,还有……”苏锦璇朝四周看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才压低声音说,“还有那个蒋沐阳,他是谢局的外甥。”

    江浩波眉头蹙了起来:“啊,你们办公室怎么这么乱呀!还真是得多留心才行。”

    他对端末的关心让苏锦璇的眸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便被她掩饰掉,依旧带着笑意说道:“他们毕竟都是大男人,想必不会为难一个小姑娘。况且小末不多言不多语的,也不会惹谁讨厌。”

    江浩波突然眉头略微舒展:“我们信访办正缺人呢,不如……”

    话没说完,便被苏锦璇急急打断:“你以为内部调动那么容易呀?”

    许是觉得自己表现得有些过于急躁,她又放缓了语气:“小末能从基层派出所调上来,肯定是有人看中她了,要挪窝,恐怕不是件易事。搞不好,再被调回去,得不偿失。”

    端末不想这两人为了自己的事起争执,淡然地笑了笑:“锦璇说得对,少说话多干活,不惹人讨厌就是了。”

    “咱不说这个。”苏锦璇借机转换了话题,“青莲商业街新开了个室内攀岩馆,听说挺不错的,咱们周末去玩玩呗。”

    端末没马上回答,因为她看见苏锦璇虽然是在问他们俩个,眼睛却一直盯着江浩波,象是在等他给一个答案。

    江浩波迟疑了一下,说:“我周末倒是没什么事儿,末末你呢?”

    苏锦璇一听这话,赶紧说:“那咱们就这么定了,周六上午十一点,青莲商业街集合。”

    端末就算是再迟钝也听明白了,她想约的是江浩波,自己不过是个幌子而已。

    端末微扬了扬唇角:“我不知道周末要不要加班,到时候再说吧。”

    苏锦璇嘟了嘟嘴:“明天周五,你这两天把手头的工作处理好,周末不就不用加班了嘛!”

    工作能不能处理好又不是端末能说得算的,不过她不想拆苏锦璇的台,于是笑了笑说:“我尽量吧。”

    一直到吃完饭,陆无川还是没有回复,也不知道这人一上午跑哪儿去了。想了想,她决定带几个包子回去,就算他不吃,晚上可以拿回家,也不至于浪费。

    端末多跟食堂阿姨要了两个袋子,套在餐盒外面,抱在怀里。虽然这样不太美观,但至少能让包子凉得没那么快。

    三个人一起往回走,刚从后门进了办公楼,迎面走来一男一女。

    男人看到端末眼睛一亮:“咦,这不是小端末嘛!”

    被人在名字前加了个“小”字,让端末有一种自己还是幼儿园小朋友的感觉。定睛一瞧,来者居然是钟凯和曾维雅。

    她弯了弯唇打招呼:“钟哥,维雅姐。”

    “这是去哪儿了?”钟凯笑眯眯地问。

    “跟我同学去食堂吃饭。”端末说着,把几个做了简单介绍。

    曾维雅微笑颔首,钟凯却问:“去食堂怎么还打包回来?”

    “陆哥一直在忙,我怕他没空吃午饭,带几个包子给他。”端末答道。

    钟凯微微蹙眉:“这个老陆,出去吃饭也不告诉你一声。”

    曾维雅莞尔一笑:“带也就带了,万一下午谁饿了,热热吃呗。不过,无川好像不喜欢吃酸菜。”

    “没关系,我晚上带回家吃。”端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钟哥,维雅姐,我们先回去上班了。”

    二人道了再见,穿过后门往法医处走。

    苏锦璇扯了扯端末的衣袖:“你跟曾维雅很熟?”

    “她刚回来的时候去过我们办公室,后来还一起出过现场。”端末说。

    “哦!一回来就去你们办公室,看来传言不虚呀!”苏锦璇面露八卦之光。

    江浩波瞥了她一眼:“又是什么传言?”

    苏锦璇往后门方向瞧了瞧,确定那二位已经走了,才压低声音道:“她跟陆……小末的头儿以前是恋人。”

    江浩波笑了笑:“我当是什么事儿呢。”他对这种事儿没什么兴趣。

    “你是不知道,曾维雅那可是多少人心目中的女神。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很有背景。只可惜……”苏锦璇撇了撇嘴,“条件再好,这岁月可是不饶人的。她现在已经开始步入大龄剩女的行列了。”

    端末不想继续听她八卦,迈步往电梯方向走:“你们俩先聊,我回去了。”

    “行,咱们随时再联系。”苏锦璇点了点头,随后又叮嘱道,“哎,小末,别忘了周末的事儿哈。”

    端末摆了摆手,走了几步之后,看了眼手里提着的餐盒,无奈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散。

    不就是出去吃个饭嘛,至于连个回个信息的时间都没有吗?害得她白捧了一路的包子。

    不过,经曾维雅一说,她想起在二道沟吃酸菜白肉血肠那次,陆无川好像只是尝了尝。当时她没在留意,现在看来可能真的是不喜欢吃酸菜吧。

    回到办公室,陆无川果然在,他提了提鼻子,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为什么不吃完回来?”

第七十一章 共进午餐的师姐

    诶?这一个两个的隔着餐盒还有三层塑料袋都能闻到味,长的什么鼻子?

    “我吃完了。”端末把餐盒随手放到桌上,脱下棉衣挂好。

    陆无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头都没抬,说道:“吃完还往回带,赶紧扔了,整一屋子味儿。”

    端末转回身来,白了他一眼:“话说酸菜没得罪你吧?就算你不喜欢吃,也不至于这么敌视人家呀!”

    “谁说我不喜欢吃酸菜?”陆无川的目光定在了她的脸上。

    “还能有谁,就是刚刚跟你共进午餐的师姐呗。”端末耸了耸肩,“话说你的这位师姐对你还真了解,连你不爱吃什么都知道。”

    陆无川深潭般的眸子缩了缩:“你跟信访办那小子什么关系?”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端末有点儿发懵:“就是曾经一个学校的,算是学长呗。”

    “学长可以一起吃饭,师姐就不行吗?”陆无挑了挑眉。

    端末狐疑地看着他问:“诶?你怎么知道我中午跟他一起去的食堂?”

    其实陆无川并不知道她今天中午跟谁在一起,他指的是很早以前看到的那次。听她这么说,顿时无名火起:“你可真行,大冷天的跟人出去闲逛!”

    端末本来心里气就不顺,被这么无端的指责,冷哼了一声:“午休时间,干什么是我的自由。”

    “你的自由我不干涉,但是工作时间、工作场所,不准吃东西!”

    “放心,我已经吃饱了。”

    “吃饱了还往回带,弄得满屋子味儿。”

    端末把餐盒塞进办公桌最下面的抽屉里,深吸了一口气,把胸口堵着的那口气挥散出去,坐下继续工作,不再理会那个令她气恼的人。

    对手偃旗息鼓,陆无川感觉自己仿佛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油然而生的无力感让他心情更为复杂。

    抬眼望去,看到的是小姑娘的侧脸,她认真看着手里的资料,时不时用铅笔在上面做着标注。

    这间办公室的面积不小,窗子很宽阔,冬日光照距离长,星星点点撒落,那张嫩白的脸颊象是被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

    微垂的眸让睫毛在脸畔投下一道弧形的剪影,一缕发丝从脑后的马尾中垂落下来,绕过耳珠落于胸前,平白地显出几分俏意。

    陆无川心中暗忖,前一刻还象小猫一样呲着牙露着爪子,下一刻就能如此恬淡安静。女人啊!果然是善变的生物。

    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边接电话边掏出手机,眉头微蹙了蹙,居然自动关机自己都没发现。

    接完电话,陆无川找出充电器插上,待到屏幕亮起来之后,他微怔愣了一下。除了关机后的来电提醒信息,还有一条……让他不由得想起那个被塞进办公桌抽屉的餐盒。

    那一刻好似冬日的暖阳破云而出,心中那点儿郁结顷刻间消散而去。

    屋里包子的味道还没有完全散掉,而他却觉得似乎并不难闻,甚至还挺香。

    “沐阳来的电话,勤务指挥部那边都协调好了,明天去碣石岭。”

    “哦。”

    端末头都没抬,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

    “一早出发,当天返回。”

    “嗯。”

    “天冷,多穿点儿。”

    “好。”

    “哦,嗯,好”,三个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回答,让陆无川的眉头跳动了两下。

    “上午去法医处看那些尸块,中午就一起吃了顿饭。”

    “嗯,嗯?”端末终于抬起了眼皮。

    这次多了一个字,陆无川弯了弯唇角,露出一个很不明显的笑容:“手机没电了,不是故意不回信息。”

    “没关系。”

    哈,三个字了。

    “吃饭的时候除了工作,没说别的,钟凯也在。”

    噫?这是几个意思?他干嘛要跟自己解释这么多?

    陆无川无视了端末眼中大大的问号,虚咳两声:“现在该轮到你了。”

    端末更加疑惑了,轮到她什么?

    “别告诉我你们吃饭的时候也聊了工作。”陆无川微扬着下巴,等着她开口。

    端末并不想把苏锦璇背后说严一帅的话告诉他,轻描淡写地说道:“我们能有什么工作可聊,也就苏锦璇说了几句无关紧要的闲话,我和江浩波都没怎么吱声。”

    “苏锦璇是谁?”

    “我同班同学,在干部处实习。”

    “女同学?”

    端末点了点头,突然觉得有点儿奇怪:“你问这个干嘛?”

    其实陆无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问这么多,可他就是想知道,于是编了个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理由:“你一个刚出校门的小孩子,又是我申请把你调过来的,我总得过问一下吧?不然岂不是没尽到责任。”

    端末嘁了一声:“我已经二十一岁了,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还小孩子,听着就象她还未成年似的。

    “在我面前,你就是个小孩子。”陆无川说道,“所以呢,要听话,记住了吗?”

    “你知道你现在象什么吗?”

    “什么?”

    端末呲了呲牙:“诱拐小朋友的怪蜀黍。”

    “什么怪蜀黍?不会又有新案子了吧?”嘎吱一声门响,严一帅推门而入,一边搓了搓冻红的耳朵一边问。

    陆无川不动声色地把撑在端末办公桌上的手移开,直起身道:“没新案子。阿姨怎么样?”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上年纪了,脑袋里的血管变窄了。不过,医生说为了保险起见,明天还要做一项检查。”严一帅喝了口水,问道,“什么时候去碣石岭?”

    “明天,你不用跟着,陪阿姨去医院。”陆无川坐回到自己的位置,“脑血管狭窄容易引发缺血性脑血管疾病,明天好好查查,别大意。”

    “这……不太好吧。”虽然说去碣石岭也不差他一个,但总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陆无川摆了摆手:“没什么不好,就这么定了。”

    严一帅还是犹豫不定,端末劝道:“严哥,阿姨看病是大事儿,你就听陆哥的话吧。”

    “那行,你们多辛苦。”严一帅点了点头,“等有了假期,我请客,咱们吃铁锅炖大鱼去。”

第七十二章 碣石岭

    早上七点,几辆车在市公安局办公楼前的小广场集合,准备前往碣石岭。

    当初车是尚凡平开的,尸体也是他埋的,朴顺爱记不得当时的路线,也没跟着上山,所以这趟去并没有把她带上。

    十点半到达目的地,面对白雪覆盖的荒山,尚凡平也有些含糊,车队围着山脚绕了四十多分钟,才停下来。

    他被从押解警车上带下来,抬头望了半天,才点头:“应该就是从这儿上去,大概走半个多小时吧,树越来越密,不好再往上走,我就把人埋那儿了。”

    国庆节前后,莲城尚在秋季,山上枝繁叶茂,可如今满山除了残雪冰凌就是枯枝荒草,连条正经的路都没有。

    四名警员寸步不离地押着尚凡平在前面引路,一行人浩浩荡荡一行人以极慢的速度往山上移动,走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尚凡平才吞吞吐吐地说,他记得上次看到过一棵很粗的杨树,叶子有巴掌那么大,可他们这一路上过来,虽然也有杨树,但却没那么粗的,好像走错了。

    一个法医辅警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你怎么不早说!”

    “我……我也是因为想抽烟,才想起来。”尚凡平缩着脖子,“上回下山的时候,我在树底下抽过烟,歇了一会儿。”

    陆无川看了眼周围的环境,说道:“谁有烟给他一支,休息一会儿再走。”

    有人点了支烟,走过去塞进尚凡平嘴里,说道:“赶紧好好想想那周围还有什么特征,在山上拖着,对谁都没有好处。”

    休息结束,尚凡平说上山的地点没有错,应该是走岔道了,于是一行人开始在山上转悠。

    大概两个小时之后,终于找到了那棵大杨树,顺着树再往上走了半个小时,尚凡平点头确认,大概就是这里。

    技术科和法医辅警已经开始行动起来。端末抬目往山上看,上面的树间距明显越来越密。

    大面积的勘察之后,一处冻土被挖开,里露出了一角玫粉色的布料,正是尚凡平所说,用来包裹尸体的被单。

    随着一层层的土被小心的移开,大片的布料渐渐显露出来。被单以玫粉色为主,印着一簇簇的花朵,上面沾染着一块块泛着腐朽的褐色。

    国庆节前后的莲城白天最高气温能达到二十度,即便之后降温速度很快,尸体还是不可避免地腐烂。被单与尸体冻在一起,一时很难揭开。

    曾维雅把手上的小鹿皮手套脱下来,换上了医用塑胶手套,又拿出口罩戴上。

    她蹲在坑边,神情严肃而又认真,手探进去,触上被单摸索着。

    过了一会,她从背包里取出纱布和一只五六厘米高的小瓶,把瓶中的液体倒在纱布上,随后覆在她刚摸过的那个地方。

    一股浓烈的酒精味儿传了出来,过了片刻便见曾维雅小心翼翼地揭起了被单的一角。

    被单越开越大,脑袋露了出来,是一张年轻姑娘的脸。

    尸体腐烂并不太严重,面容稍有些变形,可以辨认出这就是李善贞。尤其是额角上的伤口,位置与供词里交待的基本吻合。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多了,尚凡平被带到坑边,确认了尸体身份之后,技术科勘察现场,拍照取证。最后,法医辅警运送尸体到山下的车里。

    一系列的工作结束之后,车队返程。

    回到局里正是下班的时间,端末下了车还没走几步,就遇到了从办公楼出来往停车场去的苏锦璇。

    “哎!小末!”苏锦璇一看到她就热情地扑过来,想要挽她的胳膊。

    端末赶紧后退半步:“别,我刚出现场回来。”

    一听这话,苏锦璇象是触了电一般快速收回伸出去的手,与她保持了安全距离:“又有案子了?”

    “嗯。”端末随意点点头。

    “那……明天攀岩你还能去不?”

    “抱歉啊,明天肯定得加班。”本来对这种活动就没什么兴趣,正好可以顺水推舟。

    苏锦璇面露遗憾,随即眼珠转了转,压低声音:“小末,你能不能别告诉浩波,你明天加班呀?”

    “嗯?”加班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个……我怕你不去,浩波也不去了。”苏锦璇吞吞吐吐地说道。

    看见她低着头,略带羞涩的小模样,端末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什么,爽快地点了点头:“行,我不说。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了。”

    “小末你真好,谢谢啦!”苏锦璇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你去忙吧,悠着点儿,别把自己累着。”

    “知道了,你也赶紧回家吧。”端末挥了挥手,快步朝办公楼走去。

    办理好交接手续,陆无川看了看表,说道:“今天就这样,明天不用太早,十点之前到就行。”

    蒋沐阳的脸有点儿皱:“陆哥,睡到自然醒,行不?”

    “不行!等你睡到自然醒,太阳都得落山了。”陆无川虽然拒绝得毫不留情,却还是松了口,“最晚十一点,否则不许吃午饭。”

    蒋沐阳没脾气了:“成,多睡一会儿是一会儿。”

    端末收拾好东西,习惯性地检查了门窗、电源,见陆无川没有要走的意思,问:“陆哥,你不回家?”

    “跟老钟说好了,一会儿去法医处。”陆无川挑了挑眉,“要不要一起?”

    “呵呵,谢谢,没兴趣。”端末觉得自己还没痴狂到大晚上陪人验尸的地步。

    严一帅没在,蒋沐阳无车可蹭,只能和端末一起去地铁站。

    路上,蒋沐阳突然问道:“为什么不跟陆哥一起去法医处?”

    “法医处,哼哼,除了验尸就是验尸。你当我缺心眼呀!”端末把围巾又紧了紧,这大冷天的,有家不回,非得去看人验尸,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蒋沐阳斜睨着她说道:“谁出的现场谁负责解剖,你不会不知道吧?”

    “知道呀,那是法医处的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今天是谁跟的现场?”

    端末眨了眨眼睛:“维雅姐呀,怎么了?”

    “你可别忘了她对陆哥……”蒋沐阳一副“你懂的”的表情。

第七十三章 结案

    “哦,那不是正好可以培养感情……”端末突然想到了什么,“诶?不对呀,那可是刚从山里挖出来的,明天再做不是正好,完全没有必要加班呀!”

    两人进了地铁站,蒋沐阳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压低声音:“法医有的是办法可以让尸体达到可以解剖的标准。”

    冰冷的解剖室,森白的灯光,半腐的女尸,端末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好吧,就算是这样,你确定一起解剖尸体能培养出感情?”

    “我看你就是缺心眼。”蒋沐阳忍住当街翻白眼的冲动,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端末瞪了他一眼:“喂!你说谁呢?”

    地铁列车驶进了站台,正是蒋沐阳要坐的那个方向,他摆了摆手:“好吧,你灵着呢,一点儿都不缺。走了,你自己注意安全。”真搞不懂,平时挺精挺灵的一个人,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怎么还不明白,难道是没开窍?

    列车钻进了隧道,很快便消失不见,象被一张大嘴吞噬掉,又象是卷进了无限的旋涡。

    ……

    周六早上,天还没完全亮端末就醒了。从床头柜上把手机捞过来一看,六点刚过。

    难得有个睡懒觉的机会,她翻了个身,象个蚕蛹似的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打算再睡个回笼觉。

    可能是昨晚睡得太早,躺了好半天也没再睡着,反而越来越精神,她坐起身,重重地叹了口气,还真是个不会享福的命。

    洗漱、吃早餐,收拾好屋子,还没到八点她就已经穿好衣服出了门。

    周末路上人少,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办公室。本来以为自己会是第一个到的,却不想有人比她还早。

    陆无川坐在电脑前,听到开门声,食指微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又将目光移了回去:“来这么早?”

    “睡不着,就早点儿过来呗。”端末把羽绒服脱下来,挂到衣架上,目光却是在偷偷打量坐在窗边的男人。

    他不常戴眼镜,而且这副镜架挺特别的。别人的半框眼镜都是上半框,他这个却在下面,细细的金属架托着两个镜片。

    金丝边半框眼镜没有遮挡住他的眉眼,反而让他多了几分书卷气。

    薄唇轻抿,刚毅的下巴微收着,浅灰色衬衫的领子露在藏蓝v领羊毛衫外,第一颗纽扣没系,领口微微敞着,锁骨若隐若现……

    镜片后的眼眸倏然抬起,与偷窥者的目光碰撞到一起。

    被抓包的端末讪讪一笑:“陆哥,你这眼镜挺好玩儿的。”

    原来是对眼镜好奇,陆无川虽然有点儿小小的失望,还是耐心地解释道:“我眼睛没有问题,这是防蓝光抗疲劳的。”

    他这一抬头,端末看到镜片后面那双眼睛下泛着淡淡的青色:“陆哥,你昨晚没休息好?”

    陆无川干脆把眼镜摘了下来,捏了捏鼻梁,嗯了一声,又把眼镜重新戴好,从旁边一摞文件当中抽出一份,“李善贞的案子没什么问题,可以结案了。你把后续的报告做一下,有什么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端末接过他递来的文件,是李善贞的尸检报告。

    她大致浏览了一遍,李善贞的死因是颅脑损伤,位置与尚凡平和朴顺爱所交待的一致。在报告末尾主检人一栏,她看到了曾维雅的签名。

    “陆哥,你们……不会是熬了一夜吧?”

    李善贞的尸体已经进入到轻度腐烂状态,这么详细的尸检报告,可不是三五个小时能完成的。

    “我十一点多就回去了,之后又查了些资料,差不多两点多睡的。”

    “啊?你自己回家,把人家丢下加班?”这也太渣了吧。

    陆无川的目光从电脑屏幕移到了她的脸上,带着些许愠意:“不是说跟他不熟嘛,还这么关心?”

    “这跟熟不熟没关系,好歹人家也是个女……同事,你半道跑了,这不地道。”端末想说女孩子,想到曾维雅的年龄觉得不妥,又改了口。

    “什么女同事?老钟什么时候变成女……”陆无川话说一半,看到她手里的尸检报告才醒悟过来,“你说的是……曾维雅?”

    “对呀,你昨晚不是陪她加班去了嘛?”端末一头雾水,怎么感觉两人好像不在一个频道上呢?

    陆无川的眼睛眯了眯:“我什么时候说要去陪她了?”

    端末挠了挠眉梢,好像还真没说。

    “我昨天明明说是跟老钟约好了,没听见?”

    钟凯最近被那些乱七八糟的尸块搞得心烦意乱,跟陆无川报怨了好几次,说如果他不帮忙,这个案子恐怕还得继续拖下去。

    “无所谓啦。话说维雅姐长得漂亮、气质也好,你们又是……”

    端末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无川咬着牙打断了:“你就那么希望我跟别人有点儿什么?”

    “你岁数也不小了,遇到合适的……”眼见着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黑,求生欲致使端末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扬扬手里的尸检报告,“不打扰你了,我去干活。”

    陆无川放在桌上的手攥了攥,有那么一刻,他真想掐死这个满脑袋浆糊,还在那儿胡说八道的小丫头。

    ……

    李善贞的案子并不复杂,她的死属于误杀。朴顺爱伙同尚凡平埋尸逃匿等一系列行为,非但没能让她逃脱罪责,反而又添上了几条,就连尚凡平也同样要面临着法律的制裁。

    这个案子完结的同时,舞女失踪案也同时接近尾声。

    刘越作案后都是随机选择抛尸地点,有的尸块丢到了哪里他根本想不起来。案件时间跨度大,涉及人数又多,自然不可能找到所有受伤者的遗骸。

    经过对尸块的反复检验和对比,除了朴顺爱不在此案,剩下的八个失踪人员只有五个能够确定身份。

    刘越对自己的犯罪行为供认不讳,他说自己杀的人肯定不止八个,具体都是谁,叫什么名字,有多少个,他也记不清了。

    陆无川想再继续深挖,局里却是让尽快结案。周一下午谢局还为此特意把他找过去,淡了一下午,才把人放回来。

第七十四章 假期安排

    陆无川一回办公室,严一帅立即把架在桌上的脚放了下来,问:“上头怎么说?”

    “结案。”陆无川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上头都这么说了,那就结呗。”严一帅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五个被害人,刘越不冤。”

    “这不是他冤不冤的问题。”落实了五个被害人,足够定刘越的罪,但其他失踪的人呢?是不是真的死于他手,谁也不能断言。

    严一帅起身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刘越不是只杀了一个两个,记不清楚也是正常。先放下,以后有了新线索再继续查就是了。”

    蒋沐阳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试探着问:“结不?”

    “废话,不结等着过年呀!”严一帅瞪了他一眼,“赶紧的,把该打印的都打印出来。”

    结案报告早在两天前就开始整理,已经存在了电脑里,接下来只需要做最后汇总、检核。

    十二月三十一日,两份报告交到了局里,案子算是结了,新的一年也即将到来。

    下午没什么事儿,严一帅不知道溜去了哪里,蒋沐阳捧着个手机,全身心投入到游戏当中,玩得正嗨。

    端末在查资料,下学期要开始写毕业论文了,她怕万一再忙起来没时间,这会儿有空就提早准备准备。

    手机短促地震动了一下,是许怀峥发来的信息,约她元旦假期一起回老家,问能放几天假。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提过这事儿。端末觉得自己出来好几年了,也该回去看看。

    瞟了一眼坐在窗边的陆无川,这人也不知道怎么了,最近几天总是阴着个脸,跟他说话也是爱搭不理的。她不认为有得罪他的地方,觉得他心情不好一定是因为案子的事儿,跟自己无关。

    这么想着,脚下稍稍用劲,带动转椅滑到了他办公桌旁边:“陆哥。”

    陆无川没搭腔,只是撩起眼皮。

    “那个啥……我想问问元旦假期怎么安排?”端末没敢直接问假期是不是能放假休息,万一这家伙不爽,找个理由强制加班就不好了。

    小丫头主动过来问他假期安排,说话又是软软糯糯的,让陆无川心中的郁结散去了不少,连带着语气也柔和了:“有事儿?”

    “如果放假的话,我想回趟老家。”

    原来不是问自己的假期安排,是想放假呀!

    陆无川的心情顿时又不美丽了,沉声问:“要去几天?”

    “两三天就行。”元旦假期就三天,她可没打算多请假。

    陆无川突然往前探了探身子,压低声音:“想放假没问题,下班一起吃饭。”

    凭什么呀!国家法定假期,还要用给他做饭来换!

    端末还没来得及开口,陆无川又说:“利用假期时间给实习警员做个培训,或者搞个体能训练也不错。”

    威胁,妥妥地威胁!欺负她是实习生,这种理由亏他想得出!

    好吧,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毕竟实习成绩还得由他来打分。

    端末露出一个自认为真诚的笑脸:“下班我去买菜,你想吃什么?”

    “下班再说。”陆无川靠回到椅背上,重新拿起桌上的书看了起来,就好像刚才威胁人的不是他一样。

    “靠!这帮弱鸡!”蒋沐阳把显示着game over的手机扔到桌上,起身活动了一下肩膀,凑了过去,“你们刚才在说什么?下班要去哪儿?”

    “哪儿也不去,回家。”陆无川率先答道。

    蒋沐阳倚到办公桌边:“还以为下班有活动呢。陆哥,案子结了,咱们是不是该放松放松?”

    “利用元旦假期把总结准备一下,”陆无川抬眼睨着他,“别再拖到年终会的前一秒。”

    一听这话,蒋沐阳顿时就泄了气:“最讨厌写那玩意儿了。”

    端末趁他们说话的功夫,滑着椅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给许怀峥回信息,告诉他自己有三天假期。

    许怀峥似乎一直在等她的回复,几乎是她点了发送之后,对话框上端就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他问她几点下班,要过来接她。端末撒了个谎,说为了明天能正常放假,今晚要加班,不一定到几点,让他不用过来。

    等了一会儿,许怀峥没有再回复,端末以为他忙,也没当回事儿,把手机收了起来。

    临下班前严一帅总算是晃荡回来,穿好外套,说要回家陪老妈跨年。他妈妈前几天的体检报告出来了,没什么大毛病,医生说注意饮食和生活起居,定期体检就行。

    虽说是这样,他还是意识到父母年龄大了,有空应该多陪陪他们。

    端末和陆无川一起坐上了他的那辆黑色越野车,她边系安全带边说:“先去超市吧,糖醋鱼,排骨冬瓜,芥末肚丝,白灼芥蓝,虾仁西兰花,再来个什锦沙拉。”

    叨咕完这一串菜名,陆无川没吭声,只是看了她一眼,就直接把车子驶出了停车场。

    “喂,跟你说话呢。晚上吃这几样菜行不行呀?”端末偏着头,没有看到路边的车和人。

    路边停着辆黑色的商务轿车,小丫头没留意,陆无川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的目光微沉了沉,终于开口说道:“这几个菜都不错。不过,今晚咱们吃点儿别的。”

    “吃什么?我不是米其林大厨,可不一定会做。”

    “不用你做。”

    “啊?你做呀?能吃吗?”端末记得他说过不会做饭,难道是兴致来了,想拿她当小白鼠?

    陆无川趁着等红灯的功夫瞟了她一眼:“着什么急,一会儿就知道了。”

    端末本来没急,可当车子驶进一幢大楼的地下停车场时,她终于不再淡定了:“陆哥,你不会让我请你吃西餐吧?”

    五星级酒店在莲城并不新奇,但这家云海国际酒店却很有名,因为它的顶层有家名为云顶阁的旋转餐厅。

    名字很古朴,主营的却不是中餐,而是地道的法式西餐,据说大厨曾经多次在国际获过奖。而且这个顶层除了餐厅,还有恒温泳池和观景台,这在莲城可以说是独一份儿。当然了,价格也是当地首屈一指的。

第七十五章 没有违背誓言

    陆无川看到小丫头肉疼的样子,不由得失笑:“怎么,舍不得?”

    “不是舍不得,今天跨年,出来吃饭的人肯定多,估计上去也不一定有位置。”端末挠了挠眉梢,“陆哥,要不咱回家吃,你想吃什么随便点,我给你做,行不?”

    “咱回家吃”这四个字荡在耳边,绕进了心里。回家,嗯,不错,陆无川喜欢这种说法。如果不是早有计划,真想直接掉转车头往回开了。

    “云海又不是只有一个餐厅,咱们去五楼吃海鲜。”

    虽说比顶楼的旋转餐厅消费低,但这种地方的海鲜肯定便宜不了。

    端末眼珠转了转,开启游说模式:“五楼人肯定也少不了,也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有位置。我知道家海鲜市场,东西全还新鲜,这个时候去还来得及。”

    陆无川不为所动,熄火下车:“先上去看看,万一有位置呢。”

    其实他最开始是想去旋转餐厅的,怕吓到小丫头,才选择了五楼。现在看来,这个决定还是正确的。如果执意要去顶楼,还真怕小丫头扒着车门不肯下车。

    端末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全部客满,而且都是刚到没多久的那种。

    天不遂人愿,电梯到达五楼,迎宾小姐将两人带到一个相对安静的靠窗的位置,随手撤掉了桌牌。

    端末眼尖,看到桌牌上写着预留的字样,问:“陆哥,你订了位置怎么不早说?”害得自己瞎祈祷,浪费细胞。

    “你不是说怕没位置嘛,刚才上楼的时候,我就在app上预订了。”

    瞪眼说瞎话,在电梯里的时候,连手机都没拿出来。算了,来都来了,再走也不合适。端末翻着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盘算着自己活期账户里还有多少现金。

    陆无川抬眼看了看神情恹恹,心不在焉的小丫头,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有这儿的黑卡,想吃什么尽管点。”

    本以为说出这句话会让端末放下心来,没想到她眉头皱得更深了,张了张嘴,瞟了一眼旁边的服务员:“你先去忙吧,我们过会儿再点菜。”

    “好的,二位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服务员微躬了躬身,退了下去。

    陆无川奇怪地看着对面的小丫头,见她欲言又止,轻轻敲了敲桌面:“有什么话就直说。”

    黑卡,还有他家的那套大房子,让人不多想都不行。端末在脑子里组织了一下语言,往前探了身子,压低声音:“陆哥,清州有个刑警队长收受贿赂为高利贷充当保护伞,被判了十年零八个月。这事儿你知道不?”

    陆无川挑了挑眉:“知道,怎么了?”

    “宁愿清贫,永不贪赃。以我廉洁,守护正义。从警一日,清廉终生。”端末认真地说道,“既然宣过誓,就该遵守。”

    陆无川把头低下来与她平视,学着她的语气问:“那你想怎么样?”

    端末一听这话,眼睛闭上几秒,复又睁开,似乎是下了决心,说道:“陆哥……知错能改,善莫大焉,我希望你能坚持原则。”

    看她那副痛心疾首的小模样,陆无川实在忍不住轻笑出声,抬手在伸过来的小脑袋上揉了揉:“想什么呢,我可没违背誓言。”

    他掏出钱包,从里面抽出一张卡:“自己看。”

    端末狐疑地接了过来,是张镭射卡片,黑色中泛着金属的荧光,从里到外透着……嗯,高大上的气息。

    这张卡带有芯片,正面除了印着天祥集团的字样,右下角还有一个手写体的签名。背面跟银行卡差不多,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签名挺飘逸的,不是陆无川的名字,端末仔细辨认了一下,倏然瞪大了眼睛。

    “认识吗?用不用我给你讲讲那三个字的正确读音?”陆无川语带戏谑。

    “不用不用,都认识。”燕国良三个字都不认识,幼儿园也就白上了。可这跟他们现在所说的话题有什么关系呀?

    “云海酒店隶属于天祥集团,这张卡在天祥集团旗下的任何一家娱乐场所都可以随意消费。燕国良是集团总裁,他的另一个身份是——燕林飞的老子。”陆无川把卡片放回到钱包里,“端书记,咱们可以点菜了吗?”

    “啊?”端末不明所以,什么时候自己成书记了?

    “纪高官。”陆无川嗤笑,“不过,你能这么关心我,我很高兴。”

    “你别取笑我。”端末嘟着嘴,“谁能想到燕林飞的来头居然这么大。”

    “现在不怀疑我贪污受贿了吧。”陆无川重新翻开菜单,抬手打了个响指叫服务员。

    点菜的过程中,两人又发生了小分歧。端末把陆无川点的鲍鱼、帝王蟹什么的都制止了,换成蚬子、飞蟹和香螺,又点了两道青菜和一份鱼丸汤。用她的话来说就是,她是在海边长大的,对于海鲜最有发言权。

    其实莲城也临海,但陆无川不是莲城人,他家在内陆,相比之下自然没有端末知道的多,也就由着她了。

    菜陆续上齐,端末见陆无川直接去了壳,只吃蚬肉,她吸了一口蚬壳里的汤汁,说道:“陆哥,这里面可是原汁,精髓所在,别浪费。”

    陆无川学着她的样子也吸一口:“嗯,是挺鲜的。”

    “有机会我请你吃我老家的大黄蚬子,个大味鲜,再配点儿小酒简直了。”端末来了兴致,继续说道,“还有皮皮虾,刚打上来的,蒸着吃,或者生腌,那是最好的下酒菜。”

    “喜欢喝什么酒?”陆无川放下筷子,用餐巾拭着唇角。

    “杏子酒。”端末下意识地答道,外公最喜欢外婆做的杏子酒,酸酸甜甜的。每次外公喝,她都会缠着喝上一点儿。

    想到这儿,她的思绪不禁飘回小镇的老宅子。碧空如洗,圆月如盘,全家围坐在葡萄架下,喝着杏子酒,赏着月。外公一时兴起,带着一家人行酒令。

    那时候端末刚上初中,自然跟不上节奏,老爸没那么深厚的文化底蕴,他们父女俩输得最惨。她还小,不能多喝,老爸就替她喝,结果一个大男人最终被度数不高的杏子酒给灌醉了,在院子里大唱满江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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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追凶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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