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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星先生     危情追凶txt下载     危情追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一章 别人的衣服

    小丫头平时并不是一个拖沓的人,洗漱一下,换上轻薄些衣服,用不了多长时间。她上楼都半个多小时了,怎么还没下来?

    陆无川坐在沙发上,随手打开手机看特案队群里的消息。

    吕东铭去郊外度假村泡温泉,氤氲的雾气中一杯红酒,看起来颇为惬意。

    严一帅感叹都忘了上次睡到自然醒是什么时候,配图他家的天花板。

    蒋沐阳在吐糟他老妈,好不容易休息,被抓劳工去翻后院的一块地,回头还要把新买的菜苗都种上。

    包胜倒是没有动静,估计不是在家睡觉,就是去找方诺。

    严一帅陆无川和端末,问他们俩去哪儿快活了。

    陆无川没理,翻了翻朋友圈,都是些没营养的动态,干脆关了手机。

    楼上还是没有动静,他不由得猜想,小丫头是不是在化妆,不然怎么会这么长时间?

    抬步上楼,在卧室门上敲了几下,里面没有回音。

    刚想再敲,门开了,端末还是穿着之前的衣服,发稍有点儿湿,应该是刚洗过脸。

    “怎么这么久?在干什么?”陆无川随她进了屋。

    衣帽间的门开着,端末的箱子就堵在门口,她唬着脸往里面呶了呶嘴:“解释一下吧。”

    陆无川往里一看,不禁笑了:“就因为这个?”

    衣帽间两边靠墙打了柜子,茶色玻璃门,直接能看到里面的衣物。

    对着门这一排柜子里有一半挂着男式的西装、衬衫。而另一半是各种女式衣物,连衣裙、套装、针织衫,甚至还有几件颜色不一的睡裙。

    上次来的时候,端末并没有进衣帽间,箱子直接放在了卧室里。

    刚才她洗完脸,找出要换的衣服,本来是要把箱子推到桌边放着的,抬头看到衣帽间的门,想想还是放到里面比较不占地方。

    可当她打开门的时候,顿时愣在了当场。

    她想不通为什么陆无川卧室的衣帽间里会有这么多女人的衣服,一打眼扫过去,都是比较淑女的款式。难道这里以前有女人住过?还是说一直就住在这里?

    那个女人跟他是什么关系?

    为什么他们来了,她就不见了?

    思维不断地发散,另一边的柜子或许还有各色的高跟鞋,窗下的抽屉里会不会还有内衣?

    自己是该直接问陆无川,还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

    如果问的话,该如何开口?

    直截了当,还是旁敲侧击?

    被一系列问题困扰着的端末就坐在床尾凳上,对着衣帽间的方向冥思苦想,直到听见了敲门声。

    既然当事人已经找上门来,那就直接问。

    可他满不在意的梯子,让端末更加迷惑:“你笑什么?”

    陆无川把她的小箱子推进衣帽间,在边上不碍事的位置放好。打开玻璃柜门,修长的手指从女装的那半边一件件划过,最后拿出条长袖连衣裙。

    “一会出去穿这件。”

    “不,我才不要穿别人的衣服。”端末鼓着嘴,怒瞪着他。

    一句解释都没有,还让她穿这些衣服,真是太过分了。

    陆无川抬起另一只手,敲在了她的额头上:“傻不傻,这些衣服是为你准备的。”

    “编,你就可劲儿编吧!”端末一爪子拍掉他的手。衣服上连吊牌都没有,还说给她准备的,骗鬼呢?

    “秦蕊,英杰的老婆,还记得吗?我让她准备几件应季的衣服,没想到准备得还挺充分。”

    “真的?”

    “当然是真的,骗你干嘛。你也不想想,我家里怎么会有别人的衣服。”

    “万一是……前女友什么的呢?”

    “好吧,怪我没提前跟你说。”

    陆无川被她的脑洞弄得败下阵来,他没有翻白眼的习惯,不然此时非得丢个宇宙无敌大白眼给她。

    “是我告诉秦蕊贴身穿的一定要先过水,你见谁洗衣服还带着吊牌洗?”

    他又进去翻了件外套出来:“看吧,这件吊牌还在,还有这件也是。”半长款的风衣,备用扣子和吊牌拴在一起。

    “你不是有秦蕊的电话嘛,要是还不信,现在打给她,自己问。”

    端末从口袋里翻出手机,作势查找通讯录:“这可是你说的,我打了哈。”

    陆无川扬了扬下巴,示意她随便,脸色却是沉了下来。

    端末戳了戳他的胸口:“逗你呢,我哪能真去问人家呀!瞧你那样儿,真小气。”

    他能坦荡地让自己打电话,要不就是已经串好供,要不就是说的都是真话,端末当然是相信后者。

    “末末……”陆无川无奈地摇了摇头,“看见几件衣服就想些有的没的,也不知道是谁小气。”

    小丫头要是真把这个电话打过去,估计自己至少得被那几个货笑话一年。他都能想像出,宗英杰那副贼兮兮的模样。

    “行了,你先出去,我要换衣服。”端末拿过他手里的那条裙子,把人往外推。

    紫色波点收腰连衣裙,a字型裙摆,长度在脚踝上方一点儿,但因为下摆是开叉设计,非但不显得拖沓,反而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即视感。

    整条裙子并没有过多的装饰,简单大方,又很衬肤色。

    换好裙子出去,把马尾辫拆掉,从未染烫过的头发披散下来。

    照着镜子涂上唇彩,端末抿了抿唇,多亏出门的时候带了这个,不然她一件彩妆都没有。

    从楼上下来,陆无川就坐在对着楼梯的沙发上。

    看到小丫头的一瞬间,他的眸光顿时变得柔和下来:“很漂亮!”

    他的目光太过灼热,端末不自在地扯了扯裙摆:“一会儿可不可以先去趟商场?”

    “要买什么?”陆无川挑了挑眉。

    “我总不能还穿我那双小白鞋吧。”穿着拖鞋的脚在地板上蹭了蹭,“都怪你不提前说一声。”

    这裙子配小白鞋倒也不难看,只不过看着不够正式。

    陆无川拍了拍脑门,拉她坐下:“是怪我,只让秦蕊准备衣服,忘了鞋子。咱们先去吃饭,然后买鞋。”

    切好的水果也来不及吃,端末蹬上自己的小白鞋跟着他出了门。

    吃完饭,陆无川带她去了一家大型购物中心。

    一圈逛下来,买了合适的鞋子,时间已经到了下午两点。

    在一家咖啡厅里坐下,端末问:“你父母平时都喜欢做什么?”

第八十二章 母女重逢

    听到端末问到父母的喜好,陆无川明白她这是同意跟自己回家,不禁莞尔:“有我在,不用紧张。”

    端末用小匙搅着咖啡:“我是想准备什么礼物比较好。”

    “英杰给准备好了。”陆无川拿起了杯子,“喝完咖啡咱们就回去,晚上再过去。”

    “别人帮忙准备的礼物……好像不太诚心啊。”端末挠了挠眉骨,有点儿心虚。

    跟他回家见家长这个决定做得就够仓促了,礼物都不是自己买的,她自己都觉得有些过于失礼。

    “他们不看重这些。”陆无川摩挲着杯子,“我小时候他们都很忙,除了工作,似乎没什么兴趣爱好。这几年渐渐有了空闲时间,我却又不在他们身边。现在想想,我和父母相处的时间真的不多。我妈妈的性格很好,这可能跟她之前的职业有关,她一直在慈善基金会工作。”

    以前偶尔听他提到家里,却说得不多,端末也从来没主动打听。没想到他母亲并不是那种富家太太,不仅在外工作,还是在慈善基金会工作,这让她多少对陆母有些好奇。

    杯子里的咖啡喝得差不多了,陆无川招手叫侍者过来买单。

    两人正准备离开,咖啡厅的门从外面被推开,门口的小风铃发出很短却是极清脆悦耳的叮咚声。

    端末不经意抬头,就见进来了一位衣着端庄的中年妇人。她微微一怔,便想挪开视线。

    对方却是在看到她的一刹那,眼中闪过了惊喜。

    “末末!”陈书瑾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自己的女儿,她几步走了过来,却在清站在端末身边的陆无川时,表情微凝了一下,却很快恢复了正常,“陆队长也在啊,你们这是出差?”

    陆无川颔首:“尹夫人,我叫陆无川,您叫我名字就好。”

    “你……知道我?”他对自己的称呼,让陈书瑾有些诧异。

    “走吧。”没等陆无川作答,一只小手攫住了他的衣角。

    陆无川顺势将攫着自己衣襟的那只小手握进掌心:“抱歉,尹夫人,我们还有事,先告辞了。”

    “等等!”陈书瑾的目光上移,从两人握在一起的手转到端末的脸上:“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吧。”

    她的声音轻柔,带着满满的乞求,传入耳中,让端末有瞬间的恍惚。

    但她很快就清醒过来,也不答话,拉着陆无川就往外走。

    陆无川只来得及说了声“再会”,但被拽出了咖啡厅。

    陈书瑾看着两人的背影,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母女重逢的惊喜已是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浓重的忧伤。

    “末末……”

    “别劝我!”

    “没有,”陆无川无奈地揉了揉小丫头的发顶,给她顺毛,“我是想说,走错方向了。”

    端末也意识到自己不该把气撒在他身上,嘟着嘴放缓了语气:“我又不认识路。”

    陆无川牵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那可得攥紧了,别丢喽。”

    他本来是打算直接回公寓的,端末非要再去商场给他父母买两样礼物,说不管东西多少,这样才有诚意。

    陆无川让她下次再自己选礼物,强拉硬拽着把人带回了公寓。

    回去后,把宗英杰准备的东西从楼下客卧里拿出来,端末一一看过,才算是放下心来。

    小丫头东一句西一句吧啦吧啦说个不停,好像完全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给忘了。

    陆无川知道她根本就不可能忘,只不过是借着说话转移注意力罢了。

    他并不是非得让小丫头与陈书瑾和解,只是单纯地不想让她总是生活在过去的痛苦中。

    可他也清楚,多年的心结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开的。而且现在这个时候,也不适合说什么,还是留到以后有时间再慢慢开导吧。

    傍晚五点半两人出门,平城早晚温差大,陆无川在衬衫外面穿了西装,还给端末找了件外套披上。

    楼下停了辆漆可鉴人的黑色轿车,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人看到他们,先是躬身问好。

    上了车,陆无川将中间的隔板放了下来,手指在小丫头笔直的背上敲了敲:“这么坐着不累吗?”

    她僵硬地扭过头:“我现在下车还来得及吗?”

    “门都没有!”陆无川一把将人扯进怀里,“上了我家的车,就是我家的人。”

    “听着怎么象土匪似的。”端末睨他。

    “我要真是土匪就好了,直接把你抢回去当压寨夫人。”陆无川言毕往前凑凑,咬着她的耳朵低低地说了一句什么。

    端末顿时脸颊绯红,抬手推他:“胡说什么呢!”

    看着她羞恼的样子,陆无川轻笑:“这还不是早晚的事儿。”

    端末堵气不理他,他又反过来哄人。

    一笑一闹之间,紧张的情绪倒是被冲谈了不少。

    陆家老宅坐落在一片青山叠翠之间,古朴的庭院给人一种宁静幽远的感觉。

    车子将将停稳,便有一老者迎上前来:“二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听到他对陆无川的称呼,端末唇角微抽,感觉自己进了旧时的地主家。

    陆无川向她介绍,这位是在陆家服务了四十多年的管家,齐叔。

    齐叔年愈六十,身体看起来挺硬朗。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端末一眼,又快速垂眸问好,这才引着二人往里走。

    主楼的装修并不见奢华,却处处透着平实和精致。

    经过回廊拱门,还没等进入到大厅,端末的手心里就已经冒了汗。

    陆无川手指在她的掌心里勾了勾,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说:“别怕,有我在。”

    端末深吸了几口气,怕倒不至于,紧张是真的。

    “夫人,二少爷和端小姐到了。”

    随着齐叔的话音落下,大厅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陆无川牵着端末的手到一位慈祥的老妇人面前:“妈,这是我女朋友端末,叫她小末就行。”

    端末问了声“阿姨好”。

    说实话,陆母虽然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但毕竟也七十多岁了。外婆活着的话跟她的年纪差不多,叫阿姨让人多多少少有些张不开嘴。

    “乖,别拘束,就当到自己家一样。”陆母微笑着拉过她的手,还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第八十三章 见家长

    陆无川又介绍了另外两个女人,年龄大些的是他姐姐陆璇,另一个是他嫂子林素瑶。

    一一问过好之后,陆母拉着端末坐到身边:“上学呢,还是工作了?”

    前些天乔家丫头跑到莲城,被她舅舅强行给接了回来。听说是因为自己的小儿子有了女朋友,她跑去质问。

    陆母有心把人叫到家里问问,又觉得不妥。打电话给儿子,他只说等忙完案子再说。

    今天接到小儿子发来的信息说要带女朋友回家,她还以为他被盗号了。打电话过去,儿子就一句晚上到家,直接挂了电话。

    自己儿子什么脾气秉性她这个当妈的再清楚不过,问也没用,那就等着吧。

    下午再次收到信息,让家里派车去公寓接人,老太太都被气乐了。这小子自从上了初中就拒绝接送,看来真的是要带女朋友回来。

    如今见到了人,模样倒是不错,就是看着年纪小了些。

    陆无川知道自己老妈想的是什么,直接替端末回答:“妈,她大学毕业快两年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陆母点头,还好不是未成年,“做什么工作呀?”

    “刑警,我们是同事。”端末如实答道。

    一听说是刑警,别人还没什么反应,陆璇倒是微微皱眉:“女孩子做刑警,会不会太危险了?”

    当初她就反对自己弟弟做刑警,现在找个女朋友还是刑警,这难免会让人担心。

    “做什么都存在危险,”陆无川不以为然,“在大马路上走,还有被广告牌砸着呢。”

    “你个杠精,都这么大的人了,还改不了这毛病。”陆璇瞪他,又转向端末,“这小子从小就这样,轻易不开口,只要一开口,就把人噎个半死。他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也这样吗?”

    “他……挺好的。”端末抿嘴忍笑,杠精这词还真贴切。

    她这话吧,嗯……多少有点儿违心吧。

    刚调到市局的时候,还真是经常会被他怼,自己不知多少次在心里暗骂他毒舌男。后来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情况好了一些。现在嘛……还是被怼,但感觉却跟以前不一样了。

    陆母在她手背轻拍着:“别听你大姐胡说,小川就是话少了点儿,根本不是她说的那样。”

    “妈,您这也太偏心了。”陆璇假意埋怨。

    陆母不以为然:“我这是实话实说,小川本来就很好。”

    “好,好,您儿子就是天下第一好,行了吧?”

    母女间的说笑让气氛得以轻松起来,这时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出现在客厅门口。

    言笑立止,陆无川带着端末起身:“爸,这是我女朋友端末。”

    陆璇和林素瑶也跟着站起来问好。

    陆父虽然年纪大了,却依旧精神矍铄,在端末问过“伯父好”之后,他在主位坐下,其他人才跟着落坐。

    看得出,他在家还是颇具威严的。

    陆父没有象陆母那样问任何有关端末的个人情况,只是简单问了问两人什么时候回来的,能在家住几天。

    “案子刚结,上面给了三天假,我们后天中午回去。”

    “还是谢长宇管刑侦吗?”

    陆父问起了局里的一些情况,陆无川一一作答。

    端末安静地坐在一边,听父子俩说话。

    陆无川的相貌长得更象母亲一些,但身上那股常有的冷冽气质倒是与陆父同出一辙。

    而陆璇恰恰相反,模样随父亲,眼神举止却跟母亲很象。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女孩儿随爸,男孩儿随妈吧。

    齐叔进来询问是否可以开饭,陆母微笑道:“先吃饭,你们爷俩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

    “我哥和姐夫不过来吗?”陆无川问。

    “你姐夫出差没在平城,昭远晚上有应酬,早就约好了的。”陆璇嗔怪,“谁让你回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陆父直接下了命令:“明天让他们都回来,还有那几个孩子。”

    “好,回头我就通知他们。”陆璇点头应道。

    陆家人一直禀承着食不语的习惯,大家都安静的吃饭,只有陆母偶尔会说让端末尝尝这个,尝尝那个。她指哪个,陆无川就直接夹到端末的碗里,引来陆璇阵阵偷笑。

    看到父亲瞪自己,她又赶紧收敛笑容,认真地吃饭。

    这一餐虽然不是热热闹闹,却也安静随意,端末紧张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饭后,陆无川被父亲叫走,几个女眷就在客厅里喝茶聊天。

    陆母和陆璇母女俩没有刨根问底打听端末的个人情况,而是围绕着陆无川展开话题,问他在莲城的工作、生活,乃至衣食住行。

    看得出母女俩对他很关心,奈何陆无川并不经常跟家里联系,就算是打电话,十次也得有八次不接,剩下的两次,接起来说不了几句话就被他挂了。

    现在总算是有人可以打听,两人你一句我一句问个不停。

    倒是陆无川的大嫂林素瑶,始终安安静静地,很少会插话。

    大概半个小时左右,陆无川父子一前一后回到了客厅。

    一家人坐在一起聊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九点半的时候,陆无川要带端末离开。

    陆父眉头微蹙:“家里又不是没有住的地方。”

    “是啊,我还想多跟小末说说话呢。”陆母跟着附和。

    “行李都放在公寓……”

    “让老齐带人去拿。”陆无川的话还没说完,陆父直接打断,“上次不在家住也就算了,这回还想坐坐就走?”

    其实陆无川对住在哪儿都无所谓,他是怕小丫头初次到自己家,不习惯。

    端末见他侧头偷瞄自己,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

    虽然公寓住起来更方便自在,但她不想因为自己让两位老人家伤心。

    她能理解陆家父母的心情,不管什么身份,什么地位的人,到了一定年纪,都希望儿女亲人能经常陪在身边。

    见她没有意见,陆无川也没再坚持,交待齐叔让人去拿行李箱,另外叮嘱他去衣帽间里挑几件适合这个季节穿的衣服,一起带过来。

    儿子同意在家住,最高兴的莫过于陆母。

    她唇角盈着笑意,在端末的手背上轻轻拍着:“拿这儿当自己家,需要什么,只管吩咐老齐就行。”

第八十四章 成长历程

    如陆无川所说,陆家的人并不难相处,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老爷子话不多,但权威在那儿,他说的话几乎大家都听。

    陆母是典型的慈母,看着自己的儿女,脸上总是带着笑。

    陆璇别看年纪不小,却似乎还保持着开朗活泼的性子。

    大嫂林素瑶几乎没怎么说话,默默地安排着家里的事务,一副大户人家长媳贤良淑德的做派。

    既然决定晚上留在陆家,时间尚早,陆无川便以散步为由将端末带了出去。

    陆家占地面积很大,尤其是花园,亭台楼景,曲径通幽,置身于此,仿佛进入了一个古典园林。

    “我住那个楼。”陆无川指了指主楼旁边的一幢二层小楼,又指着东侧的另一幢楼说,“那是我哥的。”

    “大姐呢?”端末问。

    “她回来就住主楼。”陆无川带着她往上坡走。

    “重男轻女?”就连他这个一年在家住不了几天的儿子都有自己单独一幢小楼,女儿怎么没有?

    “我们家没那么腐朽。”陆无川揽住她的肩膀,“我小时候嫌住在主楼太吵,才搬出来的。”

    “你家一共就这么几口人,住那么大的房子还会嫌吵?”

    陆家老夫妻再加上二子一女五口人住四层楼,端末实在想像不出会有多吵。

    “你是不知道大姐家的两个孩子小时候有多烦人。”陆无川语气中充满了嫌弃,“尤其是她那个儿子,只要回来就闹个没完。刚上学那会儿,他拿我的课本撕着玩儿,当时给我气得不行,现在想想都觉得头疼。”

    “你刚上学的时候他多大?”端末好奇地问。

    陆无川想了想道:“三岁。”

    “你哥家的孩子多大了?”

    “女儿二十四,儿子比你小一岁,其实也没有一岁,他是夏天出生的。”

    ……呃,都这么……大了。

    “你别担心,就算是你比他们小也是长辈,没人敢对你无礼。”

    她担心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一想到被比她还大的人叫阿姨,那场面不要太惊悚!

    ……

    第二天陆无川真的带她去了自己曾经读书的学校,美其名曰让她亲眼看看自己的成长历程。

    小学、初中、高中,端末一眼在校门口荣誉墙的显著位置看到了他的照片。

    尽管已经过去多年,她还是一眼就认出照片上的少年……对,只能称之为少年。那时候的他只有十六岁,却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全国顶级医学院校。

    端末隔着玻璃抚摸照片上的少年,陆无川过去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脸上:“真人就在这儿,摸照片干嘛。”

    掐了掐他的脸,端末悻悻松开手:“我要是那个时候就认识你多好,那小脸多嫩,掐起来肯定特软。”

    “我那时候一米七八,你确定能够着我的脸?”

    他十六岁的时候,她才八岁,一个八岁的小丫头能有多高?

    被鄙视了的端末朝他做了个鬼脸,掏出手机在荣誉墙前自拍了张照片,又拉着他一起合影。

    下午,两人走在大学的校园里。暮春的空气中夹杂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香,清澈的河水荡着粼粼的波光,岸边的柳树新抽出的嫩枝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紧扣在一起的手十指交握,端末突然觉得,如果两个人就这样一直走下去也不错。

    感受到身边的人向自己靠近,陆无川的手微微收紧,似乎是想将整只小手都揉进自己的掌心。

    “别人不会以为我们是师生恋吧?”不和谐的声音打破了此刻的宁静。

    小丫头今天穿了件棉麻的长裙,上面是简单的半袖白t恤,外面罩了件针织开衫,末施粉黛的脸颊带着自然的红晕,看起来真如还在读书的学生。

    对比自己的西裤、衬衫,陆无川的脸色一黑:“嫌我老?”

    危险的气息弥漫开来,求生欲让端末不加思索地说道:“一点儿都不老,我只是在想,如果能谈一场师生恋,倒也是件很浪漫的事情。”

    “师生恋……你想得美。”陆无川突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诶?你不会是暗恋过哪个老师吧?”

    “怎么可能!”端末抿了抿唇,“教过我的男老师,平均年龄少说也得有四十岁。其实想想,从我到市局一直都是你带我,也算是我的老师。嗯……师生恋外加办公室恋情,突然觉得咱俩这恋爱谈得禁忌感十足啊!”

    “你这小脑袋里面一天都想得是什么?”陆无川被她气乐了,“以后少看那些电视剧和小说。”

    端末的手机传来提示音,她掏出来看了一眼,说:“你妈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陆无川挑眉:“你什么时候加了我妈的微信?”

    “昨天晚上呀,大姐和嫂子的也都加了。”端末把手机放回去,“是她们要加我的,我就同意了,有什么问题吗?”

    他的家人要加自己的微信,她总不能拒绝吧?

    “没什么问题,只是你要做好随时被她们骚扰的准备。”陆无川说完,又强调,“尤其是大姐。”

    日后,端末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甜蜜的负担。那就是有人会时不时叮嘱你天热要防暑,天冷要加衣,按时吃饭,好好睡觉……

    除此之外,还隔三岔五向你打听你男朋友的情况,搞得你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当然,这都是后话,现在她只觉得陆无川有些言之过重。微信而已,有时间就回一下,耽误不了什么。

    两人回到陆家老宅已是傍晚时分,还没等走进大厅,就听到里面热闹的嘻笑声。

    除了昨晚见到的陆家父母、陆璇、林素瑶,又多了几张新面孔,还有一只蹒跚学步的小豆丁围在陆母身边绕来绕去。

    陆无川揉了揉额角,开始给端末介绍。

    陆璇的儿子肖煜夫妇,女儿肖晴,陆昭远的儿子陆景弘,那个小豆丁是肖煜的女儿,小名就叫豆豆。

    端末从来没有如此窘迫过,几个成年人并没有跟她叫阿姨,而是直接叫了舅妈、小婶。更让她不知所措的是,肖晴竟然抱着豆豆,教她叫舅姥姥。

    多亏小豆豆语言功能还没发育到能流利说出这几个字的程度,可端末还是强烈地渴望此时能来一艘ufo,将她带走。

第一章 有案子

    平城之行最终以圆满而告终,陆家人无论老少,对端末的态度都很好。尤其是几个小辈,尽管年龄比她大,或是与她相仿,说话的时候却都是恭敬有加。

    临走的那天早饭后,陆母拉着端末去花园里散步。

    她说陆无川从小就话少,性子冷。以前也不是没有女孩子向他示好,可他却连个眼神都不愿意给人家,对谁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害得她曾一度以为自己的小儿子会孤独终老。

    老太太说着说着,把话题绕到了陆家和乔家的关系上。她说乔玉白打小就喜欢陆无川,两家人也曾有意撮和他们俩。

    但陆家并非是想用联姻来巩固与其他家族之间的关系,只是单纯站在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的角度,觉得以乔玉白的条件,倒是跟陆无川相配。

    “玉白那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算得上知根知底。如果他们俩有那个意思,我们家倒也是乐见其成。玉白的心思我们都清楚,就只看小川是个什么态度,他要是不乐意,我们家也断没有逼着他娶谁的道理。都说襄王有意,神女无心。搁到他们身上恰恰相反。再加上乔玉白前些年出国读书,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了。”

    老太太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象是随便话家常一样。

    “小川打小就很自立,几乎没用我跟他爸操过心。但他也很有主见,打定主意,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有时候我就在想,好在他一直很自律,要是学坏了,我们还真管不了。”

    “看得出,小川是真的喜欢你,在你面前他愿意把浑身的刺儿都收起来。以前在家,你跟他说十句话,他能答个两三句就不错了。现在,居然有耐心跟他爸聊天,我都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

    “别看他都三十了,还是第一次对个女孩子动了心。他没什么经验,又不是个会花言巧语的人,有时候难免做出招人烦的事儿,你多担待,别跟他计较。要是他惹你生气,你告诉我,虽然他不一定听我的,但咱们合起伙来骂他一顿,也能出出气不是。要是不解恨,再拉上你大姐,咱们三个一起给他添堵。”

    端末没想到气质优雅端庄的陆母居然还有这么可爱的一面,不由得在心里与她更亲近了几分。

    在回程的飞机上,陆无川问他自己的母亲都说了些什么。

    端末隐去了其他部分,独独把这段讲给他听,引来陆无川一阵阵低笑。他说他也没想到,自己老妈的脑回路会变得如此清奇。

    随着飞机在莲城机场降落,生活又回到了之前的轨迹上。

    时间很快进入到五月,气温不断地攀升,到了五月中旬,俨然有了夏季的感觉。中午的太阳高悬于空中,用它的热情拥抱着大地。

    从食堂回来,端末沏了一杯清火茶。这是陆无川给她准备的,说是以前上大学时,从中医院的一个老教授那里得来的方子,很适合春夏时节饮用。

    茶包是他自己配的,里面加了柠檬片和冰糖,喝起来酸酸甜甜的,端末很快就爱上了这个味道。

    待到氤氲的热气慢慢散去,她轻抿了一口,柠檬的清香在唇齿间散开,刚在食堂吃过红烧肉的油腻感很快被消减了不少。

    “我觉得如果放冰箱里冰一下,口感肯定会更好。”端末如实评价。

    “现在刚五月份,就想贪凉?”

    “那就再等等,入伏了再喝冰过的。”

    陆无川戴上眼镜,准备开电脑:“伏天更不能喝太凉的,煮好放冰箱里可以,喝之前必须拿出来放一会儿才行。”

    “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象什么吗?”

    “什么?”

    “整天唠唠叨叨的老奶奶。”端末伸出手指,把他的眼镜往下扒拉到鼻尖上挂着,“这就更象了。”

    作乱的小手没来得及撤开就被捉住,陆无川在她的指尖上咬了一口。

    端末惊慌地回头朝办公室门口看,好在去活动室的那几位还没回来,不然被他们看见,又得被取笑。

    “现在知道怕了?”看着几步跳回自己位置的小丫头,陆无川笑着放狠话,“以后再敢调皮,看我怎么收拾你!”

    “收拾”二字让端末脸红心跳,自从跟他见了家长,陆无川已经不满足于发乎情,止乎礼,两人之间的亲密程度正以突飞猛进的势头向着危险的边缘飞速发展。如果再这样下去,她可以肯定,用不了多久,自己就有可能被某只恶狼吞吃入腹。

    端末倒不是排斥婚前发生某些不可描述的行为,毕竟都这个时代了,她不至于保守到非得等洞房花烛的那天。可这种事情讲究个自然而然,水到渠成,她不反感陆无川的靠近,相反的,还挺喜欢两人之间亲密的互动,可要走到那一步,她觉得自己还是需要点儿时间来做心理建设。

    急促的铃声打断了她的胡思乱想,在陆无川接电话时,她从他的脸上看到从未有过的惊诧表情。

    等他收了线,她问:“有案子?”

    “嗯。”陆无川收回还放在座机上的手,揉了揉额头,“我去谢局办公室一趟,你通知他们几个赶紧回来。”

    严一帅几人最近迷上了台球,每天中午只要有空就会去活动室玩上一人儿,还美其名曰给他们俩腾地方。

    电话打过去的时候,端末听到了圆球相互撞击声和一片嘘声,紧接着就听严一帅说:“我就说这个角度不行吧……喂,小端啊,什么事儿?”

    “陆队去谢局办公室了,让你们赶紧都回来。具体发生什么不清楚,估计事儿不小。”端末如是说。

    事儿不小,那就有可能是大案子。几人不敢耽误,顾不得收拾散着球的桌子,放下球杆往回赶。

    二十多分钟后,陆无川脚步匆匆进了办公室。

    面对众人齐齐看过来的目光,他深吸了一口气:“付局自杀了。”

    “谁?付宏斌?”严一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付宏斌,姓付,却也确确实实是位副局长,分管经济犯罪侦查支队、出入境管理局和文化保卫分局。

    人这一辈子难免会遇到意外,但做为一个身居高位的公安局副局长,自杀这个词放到他的身上,未免太过匪夷所思。

第二章 付局长自杀

    面对几人不可置信的目光,陆无川艰难地点了点头:“就是付宏斌,尸体是在他家卫生间里发现的。谢局让我们过去,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

    付宏斌的年纪跟谢长宇差不多,经历也有几分相似。同是基层出身,先是在分局经侦大队,后来调入市公安局。从一名普通的经侦警察一步步坐到了副局长的位置。

    论工作能力,他可能略逊谢长宇一筹,但还是让其他人望尘莫及。而且,他为人处事的能力绝对在谢长宇之上,无论是上级领导,还是一众下属,对他的评价都很高。

    据传,付宏斌很得省里某位领导的赏识,有望在今后的仕途上再进一步。

    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突然自杀了,任谁听了都会觉得不可思议。

    付宏斌家住在老城区,是岳父留下的老房子,一幢前两年才翻新过的老式二层小楼,虽然院子不大,但胜在独门独院。

    这样的老房子在以前也许不算什么,可在房价日益攀升的今天,也是一笔数额不小的不动产。

    付宏斌的妻子顾静之是莲城大学环境科学与工程学院的教授,唯一的儿子两年前出国,就读于国外某名牌大学。

    夫妻俩都很忙,顾静之就请了远房表姐柳新桃来帮着做家务。

    柳新桃今天过来打扫卫生,发现付宏斌死在卫生间里,马上联系了顾静之。

    顾静之人在外地,不可能马上赶回来,就把电话打给了谢长宇,请他安排人过去。然后又告诉表姐,让她什么都别碰,下楼到外面等着。

    陆无川从谢长宇那里只得到了这些消息,其他情况一概不明。带着疑问,特案队几人一同赶往老城区。

    他们到付宏斌家的时候,就看到一个五十开外的妇人正焦急地等在小院门口。

    确认了来人的身份,柳新桃急得眼圈发红:“淌得哪哪都是血,人肯定是不行了。”

    端末安慰道:“你先别急,人在哪儿?”

    “楼上卫生间。”柳新桃抹了抹眼角,“我带你们去。”

    一般的影视剧里,在卫生间里自杀的场多是尸体躺在放满水的浴缸里,手臂上的伤口象小孩子的嘴唇一样向外翻着。水因为染了血而变成红色,和地上成片的血迹相得益彰,却与白色的浴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而事实上是,地面上的确有大摊的血迹,付宏斌歪垂着头坐在浴缸和墙壁的夹角里,血是从他的腹部流出来的。

    他穿着条藏蓝色西裤,上身的白衬衫衣襟大敞,一把刀斜插在上腹部。左手搭在腿上,右手摊在身侧的血泊当中。衣襟、裤子上同样染满的血迹。

    卫生间棚顶的浴霸开着,照亮了室内的一切,也使得血腥味更为浓重。

    “根据什么说他是自杀?”陆无川只在门口看了一眼,便退出来,问走廊上的柳新桃。

    “那……那屋有遗书。”她所指的是楼梯另一侧的书房。

    付宏斌家一楼除了客厅、厨房,还有一间客卧和一个卫生间。

    二楼靠近楼梯是书房,往里是付宏斌儿子的房间,楼梯另一侧是储物间,夫妻二人住的主卧在走廊尽头,他就是死在主卧自带的卫生间里。

    柳新桃所说的遗书放在书房里那张大书桌的正中,位置很醒目,就放在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警服旁边,不需要靠近书桌就能看到。

    遗书上的字迹工整有力,并不象是仓促间留下的。

    假如这封遗书确实是付宏斌亲手所书,其内容便可证实他去意已决。

    他在遗书中写道:

    也许我的决定会让很多人感到意外,但,请不要怀疑,我的死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

    离开这个世界的念头并非今天才有。不为别的,只因为我太累了,想要告别这个纷杂吵闹的世界。

    也许我的决定会让人感到疑惑,甚至怀疑是不是另有隐情。

    在这里,我再次重申,我的死与任何人无关。没有阴谋,没有胁迫,更不是谋杀。

    关于死法的方法我考虑了很久,最终我决定用刀从腹部斜刺进去。这样,就算是不能一刀毙命,也会流血过多而导致生命终结。

    人的一生有很多的理想,我一生当中最大的理想就是做一名合格的人民警察。

    当我第一次穿上警服的时候,激动的心情是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从那天到现在,三十年过去了,我的理想一直没变,我也始终为此而努力着。

    我知道,我的决定愧对于这身庄严的警服。所以,我选择在最后的时刻将它脱下……

    后面的内容是付宏斌对他从警三十年的回顾,还有对工作上的一些交待。

    直到末尾还是他写给妻儿的话,说他为没能继续陪他们走下去感到遗憾,希望他们能原谅他的自私。叮嘱儿子以后照顾好妈妈等等。

    洋洋洒洒十几页,主要就是付宏斌的从警经历。如果单从这一部分内容看来,很难跟遗书二字联系到一起。

    现场堪察还在继续,陆无川和端末把柳新桃带到楼下进行询问。

    柳新桃说她是顾静之的表姐,但两家的亲缘挺远的,差不多快出五服了,走动也不算多。

    她和老公以前都在同一家工厂上班,后来工厂倒闭,两人只能别谋生路。

    可是一没文凭,二没技术,也不年轻,最终两人才找了一个小区里打扫卫生的活计。

    顾静之从别的亲戚那听说了,让人带话,问她愿不愿意到自己家里做家务。

    两家距离不算远,坐公交车不过六七站,顾静之这人又挺随和,柳新桃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那时候付家的儿子还在读初中,夫妻俩工作都忙,柳新桃就主动承担起照顾孩子这项工作。

    她每天白天打扫卫生,下午买菜做饭,晚上一直到孩子吃完饭再离开。如果赶上夫妻俩都不在家,还会留在付家过夜。

    两年前,付家的儿子出国留学,只要顾静之不在家,付宏斌也不用她做饭,就改成隔天去打扫一次卫生。家里人口少,卫生做起来也简单,她一般都会中午过来,三个多小时打扫完,回家顺路买菜,时间正好。

第三章 是自杀吗?

    每次打扫卫生柳新桃都会从二楼的书房开始,今天也不例外,可一进屋,她就看到了书桌上的警服。

    据她说,付宏斌这个人挺爱干净的,平时不会将衣服随便乱丢,更不会放到桌子上。而且他一向很爱惜自己的警服,每次脱下来都会挂好,象今天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发生。

    她觉得奇怪,想把警服拿去衣柜挂上,结果就看到压在旁边的那份遗书。

    柳新桃虽然文化程度不高,但字还是都认识的,看到上面写着遗书二字,当时把她吓坏了,赶紧就给顾静之打电话。

    顾静之开始还不太相信,问她是不是搞错了。两人开通了视频通话,柳新桃把镜头对着遗书让她看,顾静之这才不得不相信。

    她让柳新桃开着视频去其他房间看看,在打开主卧卫生间的那道门时,两个女人隔着屏幕同时发出了惊叫。

    顾静之好歹是个大学教授,遇事儿要比柳新桃沉着冷静得多。她略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让柳新桃什么都不要做,立即退出去,到楼下等着公安局的人来。

    “静之怎么说,我就怎么做的。除了推过那个门,哪儿都没碰。”柳新桃两手扣在一起,手指不安地动着,“但是地上肯定是有我的脚印,还有楼梯扶手和书房……”

    “你放心,不会因为你留下指纹、脚印就怀疑你的。”端末再次安慰她,然后问,“你前天来打扫卫生的时候,见没见到付局长?”

    前天是周日,按说付宏斌应该是在家,就是不知道那天他有没有加班。

    “在的。”柳新桃点头,“我来的时候他就在书房。”

    端末问:“他有什么异常吗?”

    “我敲门,他让我先去打扫别的房间。二楼快打扫完的时候,他开了门,屋里烟味挺大的,烟灰缸里一堆烟头。”柳新桃说,“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异常。”

    陆无川微蹙了眉:“他情绪怎么样?”

    “他从书房出来就说累了,去休息一会儿,然后去了卧室。”柳新桃答道,“我把活儿都干完就走了,没再看着他。”

    “他平时在家烟抽得多吗?”陆无川问。

    柳新桃摇头:“以前几乎是不抽的,也就最近这段时间,书房里多了个烟灰缸。我每次来里面都有几个烟头,那天是最多的。”

    端末不明白他为什么纠结这件事,用眼神询问,就听他说:“付局烟瘾不大。”

    “你怎么知道?”

    “以前有个案子成立专案组,我跟他有过接触。”陆无川说完,又问柳新桃,“简教授走几天了?”

    “哟,这次走得时间有点儿长,都七八天了。”

    “付局用过的餐具什么的会自己洗吗?”

    柳新桃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问,却还是答道:“都是放在水池里,我来的时候一起收拾。”

    “那最近你有没有发现多出的杯子、盘子之类的?比如来了什么客人,多出几个茶杯、水杯或者果盘。”

    家里来了人,怎么也要招待一下,就算不沏茶端水果,也得倒杯水吧。

    “没有。”柳新桃摇了摇头,又想到了什么,她说,“家里的咖啡机被用过,宏斌平时是不喝咖啡的,也不知道是他突然想喝,还是来了客人,咖啡杯只用了一个。”

    “哪天?”

    柳新桃捏着手指想了一会儿,说:“上周一,我是上周一看着的,是不是那天用的,我就不知道了。”

    楼上传来脚步声,蒋沐阳咚咚咚地下到楼梯的一半:“陆队,可以了。”

    卫生间的堪察已经结束,包胜开始检查其他地方。

    做好防护,端末跟着陆无川进了卫生间。

    浴霸已经关了,但在相对封闭的空间内,热气依旧没有散去。

    付宏斌腹部伤口的血已经凝结,却并没有干涸,摸上去还有些粘手,其他血迹也差不多是这种情况,只有边缘较为稀薄的地方干了些,颜色有所区别。

    他紧闭着眼睛,眉间的川字纹略重,但却并不显得十分痛苦。他的右手摊在身侧,是从刀柄的位置滑落下去的,血迹轨道在白衬衫上留下了明显的拖痕。

    “温度这么高,死亡时间会有偏差吧?”端末问。

    陆无川“嗯”了一声,查看尸斑、尸僵,又翻开付宏斌的眼皮检查。

    他在心里默默推算,过了一会儿,他说:“死亡时间大概在昨天夜里十一点到今天凌晨一点,前后误差应该不会超过一个小时。”

    “是自杀吗?”

    端末跟付宏斌没有过交集,但市局领导班子的照片都贴在一楼大厅,全局大会上,也曾听过他讲话,想不认识都难。

    “从刀口的位置和刀柄的角度来看,是。”

    陆无川的声音极轻,象是怕惊动死者一般。

    “但是还有个前提……”他稍微顿了顿,“必须是在他神智完全清醒的状态下。”

    人在服用某些药物后,中枢神经系统受到影响,感觉和情绪都会有所变化,甚至对时间空间产生错觉、幻觉,导致自我歪曲、妄想和思维分裂。在这种情况下,往往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比如……自杀。

    “自杀的人当中有百分之八十是抑郁症患者。”刚才出去透气的严一帅出现在卫生间门口,“你觉得付局得抑郁症的可能性有多大?”

    “你觉得呢?”陆无川反问。

    “按理说,一个百分点都没有。”严一帅蹲下来,“好歹也在警界摸爬滚打几十年了,心理素质不会这么差吧?”

    陆无川边进行现场尸检边回答道:“从外因上讲,压力大、不良的精神刺激,甚至是作息时间不规律都有可能成为诱因。从内因讲,中枢神经系统神经递质的失衡也是发病机理。抑郁症患者不一定就是心理素质不好、脆弱的人。而且这种病不难掩饰,好多人如果不是出现自杀行为,没有人知道他患有重度抑郁。”

    “可我还是无法相信付局会抑郁,还自杀,太不科学。”严一帅摇着头,总觉得难以接受。

    “好好找找,看他家里有没有精神类的药物。”

    不管是与不是,不能凭主观臆断,尽管陆无川也不认为付宏斌会是因为抑郁而自杀,但该找的证据还是要找。

第四章 一起吃饭

    整个现场堪察完毕已经是傍晚时分,付宏斌的尸体被运回了市公安局的法医鉴定中心,至于要不要尸检,什么时候进行,还需要等他的妻子顾静之回来之后再行商定。

    端末正在整理柳新桃的询问笔录,放在电脑边的手机伴随着提示音震动了一下,她把眼前的这行字校对完,才拿起来看。

    信息是许怀峥发来的,问她下班有没有空,一起吃饭。

    两人一直保持着联系,不频繁,偶尔通通电话,发发信息,却很少见面。上次一起吃饭还是去年年末的事,为了感谢他帮忙查了山河地产老板何景山的信息。

    之后许怀峥也约过她几次,可时间不凑巧,都推了。

    看看手边的笔录,还有不到半页,端末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

    许怀峥接得很快,他带着轻笑的声音从听筒里传了出来:“难得啊,这么快就打电话,不忙?”

    发信息、打电话,十次得有九次不会及时得到回复,剩下的那一次往往也是说在忙,稍后联系。

    “谁说不忙了,这不是正好手机就在旁边嘛。”

    她周围很安静,许怀峥猜:“在办公室?”

    “对啊。”

    “有没有空啊?赏脸吃顿饭。”许怀峥难得用这种调侃的语气说话

    “这恐怕不行。”

    今天是不会进行尸检,但陆无川去了谢长宇那里还没回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别的事情。

    “又有案子?”

    端末没有回答。

    许怀峥明白这是不能说,叹了口气:“没关系,我可以等。什么时候有空了,告诉我一声。”

    “抱歉啊,怀峥哥哥,改天我请你。”

    收了线,端末继续校对笔录,排版、打印、存档。等做完这些,办公室里还只是她一个人。

    严一帅和吕东铭去派出所查看付宏斌家附近的监控录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蒋沐阳跟着包胜去了技术科,估计今晚肯定得加班。

    陆无川这么长时间,不见回来,也不知道跟谢长宇都说什么。

    正琢磨着要不要找点事儿做,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端末,陆队让我来送钥匙。”来人是局办公室的秘书徐信然,他手里拿的是陆无川的车钥匙,“那边要开个会,不一定到什么时候呢,陆队让你先回家。”

    尽管他的话和表情都很正常,但眼里的八卦之光却是藏不住的。

    端末有些无语,就算是开会,抽个时间悄悄发个信息就好了。这又是带话,又是送钥匙的,是怕别人不知道他们俩是什么关系?

    “我自己回去就行,麻烦你把钥匙给他带回去。”她怕陆无川回去太晚不好叫车,没接那把钥匙。

    徐信然挠了挠头,一脸为难的样子:“那……陆队会不会埋怨我办事不利啊?”

    端末就知道他是故意的,睨了他一眼:“我了个信息给他,会间休息的时候,你提醒他看。”

    “好嘞。”徐信然把车钥匙揣进口袋,眉毛挑了挑,“诶?你们俩……是不是……”

    “是什么是!”端末赶忙阻止他继续发散思维,“我们住一个小区,搭搭顺风车没毛病吧?”

    “没毛病,没毛病。”徐信然嘿嘿一笑,“那我先回去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端末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地吐出。她倒不是非得搞地下恋情,毕竟她到市局才一年多,陆无川又是她顶头上司,两人的关系实在是太容易引人遐想。

    她拿起手机准备给陆无川发个信息,编辑到一半,想起之前与许怀峥的通话,把写好的字删了,重新输入。

    点击发送后,拨了许怀峥的号码。

    他这次还是接得很快,被端末调侃是话务员之后,低低地笑了:“这是不忙了?”

    “不是说一起吃饭嘛,我现在可以下班了。”

    “马上过去,到了给你打电话。”

    二十分钟后,端末在市局门外看到了正倚在车尾抽烟的许怀峥。

    见端末出来,他把烟熄灭,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替她拉开了后座的车门,等她上了车,才绕到另一边。

    前面开车的是之前见过的阿肖,他问了声“端小姐好”,等许怀峥坐进来,稳稳地发动了车子。

    “怎么又突然有空了?”许怀峥问。

    端末耸了耸肩,含糊地答道:“有没有空,还不是领导一句话的事儿。”

    “早就说让你换一个工作,就是不听。”许怀峥无奈地叹气,“刑警……实在是不适合女孩子,太辛苦。”

    这个话题是自从两人重逢后,他提到次数最多的。

    “你这是在性别歧视吗?”端末问。

    “不敢,不敢。”许怀峥连连摆手,“歧视谁也不敢歧视咱家小末不是?我是担心,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我都没法跟瑾姨交待。”

    端末本想说少提她,碍于前面还有个阿肖,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干脆把头扭向车窗外,不再作声。

    许怀峥知道她的脾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说:“最近新发现一家私房菜馆,有自酿的梅子酒,估计你能喜欢。”

    “别说得好像我是个酒鬼似的。”端末丢过去个白眼。

    许怀峥笑道:“我说错了,是我喜欢,想让你陪我喝点。”

    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他说的私房菜馆并不是临街的门市,而是开在一个老式的院落里。

    两人跟随侍者走过弯弯曲曲的石板路,进了一间包间。

    房间不大,一桌四椅,都是原木打造,粗粝的木纹很具质感。墙上挂着写意山水画,虽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但胜在线条简洁流畅,色彩清新淡雅,看起来颇有几分意境。

    “怎么样?有没有返璞归真的感觉?”许怀峥脱掉西装,随手挂在了衣架上。

    端末点头:“不错哦。”

    相对于那些装修豪华的酒店,她倒是更喜欢这种质朴的感觉。

    许怀峥了解她的口味,直接点了菜,又要了壶梅子酒。

    菜陆续上齐,侍者退出去后,端末刚捏起酒盅,就听他说:“可不能空着肚子喝,先吃点儿菜垫垫。”

    “没有了,我就是闻闻。”

    端末说的倒不是假话,她对酒没什么研究,却不喜欢喝味道太冲的。

    许怀峥拿了公筷给她夹菜:“自然是比不上外婆酿的,但也还说得过去。”

第五章 无底线迁就

    吃了几口菜,端末才去品那梅子酒,入口并没有辣味,反而微酸带甜,倒是符合她的口味。

    对上许怀峥询问的目光,她点了点头:“还不错。”

    “就知道你会喜欢。”许怀峥弯了弯唇角,“最近有没有时间?挑个周末回东山镇怎么样?”

    “可能不行。”端末放下酒盅,夹了青菜放进嘴里。

    就算付宏斌的死因最后定性为自杀,也得查清楚自杀的原因,最近一段时间恐怕有得忙。

    许怀峥咽下嘴里的东西,说:“杀人抛尸那个案子不是结了吗?”

    “这你都知道?”

    “平安莲城公众号里推送的,想不知道都难。”

    杀人抛尸案曾在网上引起热议,案子破了之后,莲城警方通过公众号发布了案件破获的消息,并在其中对特案队给予了肯定。

    “哟,你什么时候关注起平安莲城了?”

    “知道你当警察开始。”许怀峥叹气,“别怪我唠叨,你这工作,还真是让人一想起来就担心。”

    岂止这些,警校的官网、公众号、学校论坛、贴吧都在他的关注范围内。

    那时候他尚且无法直接出现在她的面前,为了得更多她的信息,甚至混进了警校学生的群里,为的就是对她的生活窥之一二。

    “知道自己唠叨就别唠叨了。”端末揶揄道,“我觉得你现在怎么比外婆还爱唠叨,该罚!”

    绕口令一样的话说得她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许怀峥的脸上也是止不住的笑意,举了举手中的酒:“好,我自罚一杯。”

    “一杯可不行,至少三杯。”

    重逢后,他敛去了少年时的凌厉,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温和哥哥的模样,这让端末忘却了对他的恐惧。

    那个眉眼中带着狠戾,一拳拳把人往死里打的画面逐渐变淡。她感觉,儿时那个对她无底线迁就的哥哥又回来了。

    “三杯就三杯。”

    她说什么都好,只要是她提出的要求,许怀峥就无法拒绝。

    端末知道他的酒量,看着他喝下那三杯酒,也不阻止。

    少年时期的他,逢年过节总会被外公叫上陪着喝上几杯。外公酒量浅,几杯下肚便是微熏,他冷白的一张脸上却丝毫没有变化。

    更何况这梅子酒度数不高,不用说三杯,就象是这一壶喝下去,他也不会醉。

    放下酒盅,许怀峥又夹菜给她:“前些天去平城了?”

    虽是在问她,语气却是十分笃定,不用想都知道是陈书瑾告诉他的。

    端末也不隐瞒:“上个案子结了,领导给了三天假期。”

    “你……跟他在一起了?”

    “嗯,元旦开始交往的。”

    谈恋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端末不拿他当外人,大大方方地承认。

    许怀峥问:“这么短的时间,就见家长了?”

    “早有早的好处。”端末抿了口酒,“等到处得差不多了再见面,万一他家里人看不上我,不同意,那多麻烦。”

    压下心里的酸涩,许怀峥问:“现在呢?他家人对你是什么态度?”

    “还好啦。就是他在家里的辈分有点高,不太适应。”一想到陆璇让小豆豆叫她舅姥姥,端末就囧得不行。

    “陆老夫人生下这个小儿子的时候,大女儿都已经谈婚论嫁了。这还只是在他家里,如果见了宗族里的亲戚,恐怕你得更不适应。”

    “你怎么知道?”他的话让端末倍感惊讶。

    “平城陆家,想不知道都难。”许怀峥转着手里的酒盅,问,“他没跟你说过?”

    端末摇了摇头:“我只知道他家好像挺有钱的。”

    许怀峥说:“你可以问问他。”

    “我才不问呢。”端末漫不经心地说道,“就算以后真走到结婚那一步,我们肯定还是会继续留在莲城。离得那么远,各过各的日子,他们家怎么样跟我们一点儿关系也没有。”

    “话可不能这么说。”许怀峥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万一将来他不做警察,回平城接手家里的事呢,你是跟着去,还是不跟着去?”

    “不会有那么一天的。”端末想都没想就说,“如果他真的愿意听从家里的安排,那早就听了,也不可能到莲城来。”

    “大家族里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许怀峥微敛着眸,“人人都羡慕有个好的出身,可他们不知道,在这种家庭里,好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已的。”

    端末从他的话里听出了几分无奈,于是问:“怀峥哥哥,你……在许家那几年过得好吗?”

    这话她早就想问,可之前因为对他还有些惧意,所以一直也没问出口。今天气氛正好,话题又引到了这上,问出来倒不显突兀。

    “好,也不好。”许怀峥微微摇了摇头,语气中颇有些意味不明,“生活条件上肯定是要优于从前,但……”

    他停顿些许,继续说:“你也知道,我的身份比较尴尬。许家有一子两女,就是我同父异母的哥哥姐姐。在他们眼里……不仅是他们,就连那些叔伯家的兄弟姐妹也是,在他们眼里我就是个野种,上不了台面的杂碎。”

    “怀峥哥哥,你别这么说。”端末听到这些话,心里就象被什么揪住了似的。

    在她的印象中,许怀峥就是一个干干净净、清清冷冷的,甚至不染纤尘的少年。就是因为被人叫做野种,他才开始变得暴戾。

    她就是从那个时候对他产生的畏惧,总是躲着他。就连他离开东山镇的时候都没去送送,只是藏在院门后,悄悄看着他跟着几个穿西装的男人走了。

    莲城再次相遇后,他身上的戾气几乎消失不见,人变得随和了许多。

    端末也曾想过,不知道是因为他长大了,还是在许家发生过什么,才会让他有了这么大的变化

    “不用担心,都过去了。现在我是许家的二少爷,未来许家的继承人,没有人再敢小看我。那些曾经嘲笑、讥讽过我的人,如今见了面连大气都不敢喘。”许怀峥唇角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人就是这样,捧高踩低,在你落魄的时候,恨不得踹上两脚。等你位居高位,就象失忆了一样,甘愿在你面前卑躬屈膝。”

第六章 愧疚

    端末不想再提以前的事,转而问:“那你以后不会一直留在莲城吧?”

    许家的根基在南方,如果是继承人的话,早晚得回去。

    许怀峥并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她反问:“你希望我留下吗?”

    “我当然希望了,如果你回去,恐怕我们几年也见不了一次面。”端末不加思索地答道。

    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她一直打心眼里把许怀峥当成自家哥哥。亲人一个个离去,跟陈书瑾的关系又是那样,她觉得这个哥哥可以说是自己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的话让许怀峥的心里有所触动,唇角不自觉地弯起:“只要小末说让我留下,那我就哪都不去。”

    “我又不是小孩子,你就别哄我了。”端末笑了,“我也不过就是随便说说,现在交通、通讯都这么发达,别说是外地,就是国外也可以随时联系,见面也不过就是一张机票的事儿。”

    “要不然……”许怀峥微顿,“等我回去的时候,把你也带上”这半句在舌尖绕了一下,又咽了回去。

    端末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不说了,问;“要不然怎样?”

    “要不然,再来一壶?”许怀峥给二人斟满酒,晃了晃酒壶。

    “这壶还没喝完,就惦记下壶了?你还真够贪心的。”端末半开玩笑半认真道,“小酌怡情,大醉伤身。”

    “这口气还真跟外公一样。”许怀峥的笑意里带了些许忧伤,“刚到许家头几年,我一直忙着如何站稳脚跟。等我再回东山镇的时候……才知道发生了那么多事。对不起,小末,在你最难过的时候,没能陪在你身边,对不起……”

    去年元旦一起回东山镇的时候,他跪在外公、外婆的坟前,也是反复念叨着对不起。

    端末以为他是因为没能见到他们最后一面而感到伤心,却不想他对自己也有一份愧疚。

    她抬手在他胳膊上拍了拍:“怀峥哥哥,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外公外婆不会怪你,我也一样。”

    隔着衬衫薄薄的布料,许怀峥清晰地感觉到了那只小手的温软。在他想握上去的时候,那只手已经退了回去,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纤细的指尖划过屏幕的同时,端末比了个接电话的手势,起身去了窗边。

    她的声音很轻柔,告诉对方在和他一起吃饭聊天。

    电话那端不知说了什么,她点头轻嗯了几声,收了线。

    “陆无川?”他明知故问。

    端末低头看着手机:“他要过来,让我发定位。”

    “都忘了问你,他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下班?”

    “开会。”

    “你怎么没参加?”许怀峥端起酒盅的同时,瞥了眼腕上的手表,八点四十分,这个会开了将近叁个小时。

    端末笑了:“怀峥哥哥,你也太抬举我了,局长给开会,哪轮得着我这种小喽啰呀!”

    “我还以为是因为是你们特案队开会。”许怀峥靠到椅背上,微侧着身,手肘搭着桌沿,“最近忙什么?又有案子了?”

    “嗯。”端末点头,“恐怕只有等地球爆炸那天,才会彻底没有案子吧。”

    “你这形容倒是挺有意思。”

    “累吗?”他问。

    “这个问题该怎么回来呢?”端末单手托腮,“如果说不累,你肯定说我没说实话。如果说累,那接下来就得劝我换工作了。妥妥的,都是坑。”

    许怀峥低低地笑了:“我们小末真是长大了,这要是换成小时候,肯定乖乖跳坑里。”

    “你就是仗着比我大几岁,欺负我罢了。”

    “天地良心,我可从来没欺负过你,倒是你……”

    他俩有一句没一句地回忆着儿时的趣事,侍者敲门,将陆无川让进屋中。

    许怀峥起身,两个男人相互打招呼,端末则是吩咐侍者下一碗阳春面,再换壶热茶。

    “再加几个菜吧。”许怀峥说。

    端末答得极快:“不用,这个时间了,他不喜欢吃太油的东西。”

    陆无川在她身边坐下,自然地将手臂搭在她的椅背上,微微倾身:“喝酒了?”

    “梅子酒,就一丢丢。”端末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很小的距离。

    侍者送来茶,端末接过去给他倒了一杯。

    “这酒不烈,尝尝吗?”许怀峥提了酒壶问。

    “他不喝酒的。”又是端末代答。

    许怀峥自已斟满一杯,放在唇边轻抿着:“那还真是可惜了。”

    包间里没有洗手间,端末出去了差不多六七分钟,再回来,两个男人各执一杯茶,在聊天。

    以前这两人之间总给人暗潮涌动的感觉,如今能这么和谐地坐在一起,端末倍感欣慰。

    这顿晚餐以陆无川吃完阳春面结束,两辆车子从幽深的巷子里出来,在路口分别驶往两个方向。

    许怀峥回头看着黑色越野车消失在夜色中,把车窗开了条缝隙,从烟盒里弹出支烟点上。

    阿肖实在忍不住,开口道:“少爷,我跟你说过,我曾经喜欢过一个姑娘吧?”

    “有话就直说。”许怀峥眼睛看着窗外后退的街路,声音沉沉的。

    “她嫁人那天,我把自己灌醉了。不怕你笑话,我爹死的时候我都没哭,那天我哭了两小时。现在想想,那滋味还真特么难受。”

    阿肖从后视镜里窥了眼男人的脸色,又说:“后来我琢磨明白了,这事儿就怨我自己。要是早点儿表白,没准儿她就是我的了。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被拒绝,至少我也争取过,没什么遗憾。人不都说了嘛,喜欢就要大声说出来,你不说,人家怎么会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我又能给她什么?你不懂……”许怀峥的声音很轻,象是在回答阿肖,又象是在喃喃自语。

    正如之前在饭桌上所说,生在那种家庭,并不是什么事情自己都能左右得了。

    他喜欢端末是不争的事实,这份喜欢甚至从懵懂的少年时期就已经在他的心里扎下了根,尽管中间分别了几年,这份感情不但没有淡去,甚至已经从一棵幼苗长成了大树。

    条条树根错综复杂地扎在他的心里,融进他的骨血。如果非要把这棵树拔掉,那将会是剜心剔骨的痛。

第七章 总得有个原因

    阿肖实在是不理解自家少爷的想法,他试着劝道:“我就不明白了,端小姐是漂亮,但世上女人那么多,比她漂亮的也不是没有。凭少爷你的条件,想要什么样的女人,那就是一招手的事儿,何必总是自己折磨自己。”

    许怀峥吐了一口烟,任由烟雾在眼前弥漫:“那你怎么到现在都没结婚?”

    阿肖比他还大几岁,到现在也还是单身。

    “不结婚不代表没女人。”阿肖说,“至少没苦着自己就是了。”

    不象他家少爷,一天跟个苦行僧似的。不过这话他只能在心里想想,不敢说。

    “以后再说吧。”许怀峥把烟头掐灭,仰头靠向座椅,闭上了眼睛。

    ……

    第二天早上,付宏斌的妻子顾静之风风火火赶到了市公安局,直接奔去了谢长宇的办公室。

    与此同时,包胜正在特案队办公室里介绍现场堪察情况。

    付宏斌家楼上楼上所有的门窗都是完好的,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也没被人翻动过。

    屋里没有陌生人的脚印、指纹。

    烟灰缸里的烟头检验后,确定都是付宏斌留下的。

    插在他腹部的刀上也只有他自己一个人的指纹。

    “总之,没有外人进入的痕迹。”包胜如是说,“从目前现场情况来看,如果排除药物至幻,自杀的可能性很大。昨天没联系上付局的夫人,没得到她的允许,柜子、抽屉等只是打开看看,至少现在为止没发现精神类药物。”

    “从刀口进入的位置来看,也象是自杀。”陆无川接茬道,“局领导的意见是进行尸检,查明死因。现在就要看家属是什么想法了。如果坚持不进行尸检,那就可以直接按自杀定性。”

    “就算是自杀也总得有个原因吧?”严一帅从办公桌抽屉里拿了茶叶出来,“对了,离他们家最近的天眼也差不多有一公里了,监控没查着什么有用的东西。”

    陆无川说:“昨晚开了个会,曲局也在。我的意见是,不管自杀还是他杀都要查明原因。”

    曲风林,莲城市公安局局长兼党高官,主抓市公安局的全面工作。

    自己手下的副局长自杀了,这可不是小事儿。曲风林昨天特意等着特案队堪察完现场回来,叫上谢长宇和陆无川开了个小会。

    按说应该叫上其他几位副局长的,但考虑到影响问题,还是临时决定暂时先不告诉他们,等付宏斌的妻子顾静之回来之后再说。

    毕竟付宏斌工作上并不存在什么问题,是否追查付宏斌的死因,主要还得看家属的意见。

    上午八点四十分,陆无川被谢长宇叫去。

    二十分钟后,他给端末打电话,让她去询问室帮忙做笔录。

    端末到的时候,陆无川刚好带着顾静之过来。

    她五十左右岁的年纪,身量不高,偏瘦。米色风衣,驼色高领衫,下面是黑色长裤和中跟黑皮鞋。

    齐耳短发,鬓边有些许银丝。戴着付无框眼镜,没有化妆。相貌虽然不是太出众,穿着也普通,但周身却是透着一股学者气质。

    因为家中突遭变故,又急着赶回来,她看上去有些憔悴,下眼睑的青色和眼睛里的红血丝与苍白的脸色形成了明显的对比。

    进到屋里坐下,端末给她倒了杯水。

    顾静之道了声谢,拿起来喝了半杯。之后把杯握在手里说:“我不相信老付会自杀。”

    她稍微停顿了一下,又说:“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自杀,肯定也是有原因的,并非他本人的意愿。”

    “顾教授,”陆无川措了措词,“您应该算是最了解付局的人,我想先问问,他最近一段时间情绪上有什么变化吗?”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抑郁症,是吧?我可以肯定地回答你——没有,绝对没有。”顾静之斩钉截铁地说道,“老付这个人,我不能说他能力有多强,但心理素质肯定是没问题的。他当警察差不多三十年了,大案小案经历了无数。工作压力,当事人的死缠烂打,甚至还有威胁恐吓,这些都遇着过。一线工作那么忙,那么累,他从来都没被压垮过。走上领导岗位也有几年了,可以说他现在对自己的工作是驾轻就熟,根本就没有什么事情可让他抑郁的。”

    “而且,老付这个人心态特别好。我工作上遇到什么难题,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他都会耐心开导我。谁都有可能得抑郁症,象他这样的人绝对不可能。”

    顾静之的眼圈有些发红,把手里的纸杯捏得都快扁了。多亏杯子里剩的水不多,这才没有洒出来。

    端末重新接了杯水,放到她面前,劝道:“顾教授,您别激动,我们只是想更全面地了解一下付局最近的情况。”

    “不好意思,是我失态了。”顾静之把手里的旧纸杯递到端末伸出来的手上,“我只是想说,老付是个乐观开朗的人。不说别的,当年我父亲得了胃癌,到了最后的时候,正赶上我手里有个课题要结,他即要忙工作,又要管孩子,还主动承担起照顾我父亲的责任,尽量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去忙课题。那阵子他瘦了好多,却一句怨言都没有。就是那种情况下,他也还一直保持着良心的心态,直到把我父亲送走。”

    “顾教授,以前在专案组,我曾经跟付局有过接触。记得他不怎么抽烟。最近好像抽得比较重,您知道原因吗?”陆无川问道。

    “其实他在年轻的时候是有烟瘾的,一天最少也得一包以上。”顾静之说,“后来也是我父亲住院那段时间,你们也知道,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病人,我父亲住的是肿瘤科,肺癌的有好几个。老付就是那时候开始戒烟的。”

    “可烟这个东西,一旦有了瘾可不是说戒就能戒掉的。他就尽量不抽,或者少抽。但是偶尔遇到什么比较棘手的案子,这一段时间可能就会抽得多点儿。”

    陆无川虽然没有烟瘾,却也不是不会抽烟。象顾静之说的这种情况的确存在,但如果真是这样,只能说明付宏斌最近遇到了什么难以解决的问题,所以烟又抽得多了起来。

第八章 同意尸检

    陆无川问:“顾教授,您最后一次跟付局联系,是什么时候?”

    “上个周五晚上我们通过电话。”顾静之说。

    “是您给付局打的,还是他打给您?”

    “我这次出去挺忙的,都是我打给他。”

    “都说了些什么?”

    顾静之想了想说:“也没什么,他说家里没什么事儿,嘱咐我注意休息,别累着,也就是些家常话,我们平时打电话差不多也就说这些。”

    “付局有没有说工作上的事儿?”陆无川又问。

    “没有。”顾静之摇了摇头,“以前他还偶尔跟我说说,哦,保密的他不会跟我说。最近几年,他就很少提你们局里的事儿了。”

    “顾教授,还有件事儿,昨天我们去您家的时候,因为您不在,所以只是堪察了现场痕迹。可不可以……”

    陆无川话说一半,顾静之便说:“搜查是么?可以的。”

    “不是搜查。”陆无川更正,“我们要对付局的东西进行检查,包括他的办公室,为的是寻找线索。”

    “只要能查出老付是怎么……”顾静之声音哽咽,她深吸了口气,把眼泪逼了回去,“需要我做什么,我都全力配合。”

    “另外……我可以先看看他吗?”

    “您想看的话,随时都可以。”

    ……

    法医鉴定中心的冷库外,谢长宇也放下手头的工作,跟着一起过来。

    顾静之捋了捋头发,把身上的衣服拽平。想了想,把垂下的头发别到了耳后,又推了推眼镜。

    一般人到了这种地方,或是紧张忐忑,或是伤心悲痛,极少有人会在这种时候还顾得上整理自己的仪容。

    但是从微微颤抖的指尖可以看出,她的内心并不象所表现出来的那样镇静。

    冷库的门打开,消毒水的味道混杂在冰冷的空气中飘散出来。

    几人先后进去,停步于雪柜前,谢长宇看了看顾静之,见她做了个深呼吸后轻轻点头,象陆无川做了个手势。

    泛着金属冷光的抽屉被拉开,谢长宇亲自上前,双手穿过雾气,掀开了覆盖着的白布。

    付宏斌的表情并不显得痛苦,只是眉头微微皱着,象是在隐忍什么。但是他那灰白的脸色,发青的嘴唇,还有眉毛和头发上凝结的白霜,无不再说,这个人已经不在人世了。

    顾静之不哭不闹,就那么静静地凝视着他。身边的几个人稍稍退后,留出些许空间给夫妻二人。

    好久才用极为轻柔的声音说:“老付啊,你说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呢?我还记得,你总说,人这辈子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当初咱俩最难的时候,你都整天乐呵呵的,现在日子好了,孩子也出息了……我实在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丢下我们自己走了。”

    “老付,我不想你死的不明不白,同意局里进行调查。我从来不相信什么鬼啊神啊的,但现在我希望你在天有灵,告诉我们真相。”

    静默了片刻,顾静之俯身轻轻抱了一下付宏斌,贴在他的脸颊上低声说:“这段时间你先在这儿忍忍,等查清楚了,我就带你走。”

    她起身退后一步,使劲吸了吸鼻子,对谢长宇说:“我们走吧。”

    冷静的家属不是没见过,象她这么冷静的还真是少之又少。但往往越是故意压抑住自己的感情,越是容易崩溃。端末不放心,上前搀扶着她往外走。

    果然,在踏出冷库的那一刹那,顾静之就象被抽去了骨头一样,两腿一软,身体向下滑去。

    陆无川也早有防备,及时扶住她另一只胳膊,两人合力扶着她坐到了走廊的椅子上。

    顾静之并非晕倒,只是突然接到爱人离世的消息,连夜往回返,又在到达莲城后片刻不歇到了市公安局,这一番折腾下来,她的体力已经严重透支。

    毕竟不是年轻人,在受到了这种打击之后,还能强撑到现在,已是不易。

    缓了一会儿,顾静之长长地吐了口气。

    “顾教授,您……还好吧?”端末俯低了身子问。

    “我没事儿。”顾静之摆了摆手,她头向后仰着,靠在墙上,脸色苍白的象张纸一样。

    “先回去休息,别的事情以后再说。正好他们要去你家,顺便送你。端末,你跟着过去,帮着照应点儿。”谢长宇叹息一声。

    “我没事儿。”顾静之强打起精神,理了理风衣的领口。

    “小顾,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谢长宇叮嘱,“把你那个表姐叫过去陪你,要不然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我们也不放心。”

    顾静之点了点头,搭着端末的胳膊站起来:“那就麻烦你了。”

    “您别客气。”端末扶着她往外走。

    谢长宇朝陆无川扬了下头:“你别出来了,去做准备。”

    陆无川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

    既然家属已经同意,那尸检就要尽快进行。弄清付宏斌的死因后,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调查工作。

    ……

    端末叫上包胜和蒋沐阳,一起送顾静之回了家。

    进到客厅,顾静之叹了口气。

    她还记得,那天早上,付宏斌帮她提着行李箱,一直把她送到门口等候的车上。叮嘱她出门在外注意身体,忙的时候也别忘了吃饭。

    谁能想到,短短的十天,再次回来,家里的一切都没变,跟以前一模一样,可是人却不在了。

    她摆了摆手:“你们开始吧,我在楼下歇会儿,需要我做什么,随时叫我。”

    端末把她扶到沙发上,说道:“我去煮点儿粥吧。”

    “不用,别耽误你们工作。”

    “顾阿姨,您就别管了。煮个粥用不了多长时间,耽误不了。”付宏斌跟谢长宇私交不错,蒋沐阳因为谢长宇的甥舅关系,跟顾静之也有过几面之缘。

    “我没什么胃口,吃不下。”顾静之疲惫地闭上眼睛。

    “吃不下也得吃,身体要紧。”蒋沐阳朝端末使了个眼色,“我和包子先上去再查一遍门窗。”

    做饭对端末来说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儿,趁着煮粥的工夫,她把从冰箱里找出来的黄瓜切丝,拌了个糖醋黄瓜丝,又炒了碗鸡蛋酱。

    家里发生这么大的事儿,换成谁都得吃不下饭。尽管端末的手艺不错,顾静之还是只喝了小半碗粥。

第九章 荣誉

    顾静之吃了些东西之后,精神状态比之前好了一些,和端末一起上了楼。

    有了她的协助,现场堪察工作更为顺利,也从中发现了一些线索。

    比如他们儿子出国前住的那个房间,之前是锁着的,今天打开,包胜从床边发现了指纹和两根头发,还有坐过的痕迹。

    书桌上摆着个相框,里面是个少年捧着奖杯的照片,从眉眼上就能看出这是付宏斌和顾静之的儿子。相框上不仅有指纹,还有手指摸过的痕迹。

    家里就算是来了客人,也不可能进这个房间,唯一的可能就是付宏斌曾经来过。

    几人进到书房的时候,顾静之的眉头马上就皱了起来,她指着书柜上一排空格子,情绪有些激动:“这……这里……没了!”

    “顾阿姨,您别急。”蒋沐阳扶住她颤抖的胳膊,“这儿以前放过什么东西?”

    “老付的奖章啊!”顾静之声音哽咽,“一直都摆在这儿的,怎么会没有了?”

    “我们找找,没准儿是付局收起来了。”蒋沐阳把她扶到椅子边,让她坐下。

    奖章一类的东西对于个人来说是荣誉,是无法用金钱来衡量的。但对于其他人来说,什么用都没有。就算是家里进了贼,偷什么也不会偷那些。

    “您看看是这些吗?”包胜拉开书柜中间的抽屉,打开第三个的时候,就找到一只盒子,里面整齐地摆放着几枚奖章。

    “对,就是这些。”顾静之起身,一把将盒子抱在了怀里,一枚枚仔细看着,“这些都是老付的宝贝,他怎么会放进抽屉里呢?”

    可能是觉得自己愧对这些荣誉,所以才收起来的吧。

    三个人都有这种猜测,却默契地没有把话说出口。

    “或许是怕落灰吧。”蒋沐阳顺嘴胡编了个理由。

    顾静之手指抚摸着一枚枚奖章,眼圈渐渐染红,没有留意他的话。

    蒋沐阳松了口气,说实话,刚刚那个理由他自己都不信。书柜是有玻璃柜门的,不那么容易就落灰。更何况柳新桃隔天就会来打扫一次,恐怕灰还没落上就被擦干净了。

    书柜一共有两个,里的书不少,一个是法律、侦查、经济类的比较多,还有几本历史、文玩鉴赏之类的。

    另一个几乎都是环境科学方面的专业书籍,是顾静之的。

    端末从敞开柜门这个书柜里随手抽了一本《古玩赏析全篇》,从书角的痕迹来看,这书不止读过一遍。

    里面的内容主要是介绍种类稀奇古玩及如何辨别古董真伪的技巧。

    “顾教授,付局喜欢收藏古玩?”她问。

    顾静之摆手:“我们哪有那个实力,老付也就是闲暇时看着玩儿,解闷罢了。”

    的确,在这个家里并没有看到什么值钱的古董,至少表面上暂时还没有发现。

    端末把书放回去,低声问包胜:“包哥,这些书要一本一本看吗?”

    “书太多,挨本看需要不少时间,最好是先封存。”包胜扭头看向顾静之,“顾教授,可以吗?”

    “把这间书房封上都没问题。”顾静之答得爽快。

    现在在她心里,查出丈夫的真正死因被放在了首要位置。别说是书房,就算是把她家封上,她也没有意见。

    包胜等的就是这句话,根据柳新桃所说,这间书房大多数时候都是付宏斌在用。他的警服和遗书又是放在书桌上,由此可见,这里很有可能是除了主卧的卫生间,他临死前最后待的地方。

    他对顾静之点了点头:“多谢顾教授,这样我们可以查得更细些,以免出现遗漏。还有件事儿,书桌有两个抽屉上了锁,您有钥匙吗?”

    “老付的钥匙总是带在身上,你们没看见吗?”

    “他那天穿的衣服口袋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付宏斌临死前穿着白衬衫、藏蓝色西裤,所有的口袋里都是空无一物。

    “会不会随手放在鞋柜或是门口什么地方了?”端末问道。

    她以前就有这样的习惯,回家进门后,钥匙就随手放在鞋柜上。出门的时候,拿着就走。直到后来家里换成指纹锁,钥匙串才被长期放在包里。

    可是,这幢房子从院门到入户门都需要用钥匙,也许进屋换鞋的时候随手放旁边了。

    “我去找找。”蒋沐阳小跑着下楼。

    不多时,他拿着一串钥匙回来:“在条案上的盘子里找到的。”

    付家一进门的玄关放着一个仿古式的条案,上面有个珐琅盘子,是用来放门钥匙或是杂物的。

    “这是我的。”顾静之说。

    “那就奇怪了。”蒋沐阳摸着下巴思索道,“付局回家肯定得用钥匙开门,然后放哪儿了呢?”

    “不会是被人拿走了吧?”顾静之瞪大了眼睛,“我就说老付不可能自杀,一定是害他那个人拿走了!”

    “这个可能性不大。”包胜一句话就给否了,“这幢房子里,目前还没发现生人留下的痕迹。”

    蒋沐阳说:“顾阿姨,您好好想想,付局还会把钥匙放哪儿?”

    顾静之捧着那个装奖章的盒子,喃喃道:“老付平时挺仔细的人,从来不乱放东西。他那钥匙也总是随身带着,回家开了门顺手再揣兜里……”

    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蹭地一下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顾阿姨,您干什么去?”蒋沐阳赶紧跟了出去。

    “那天跟老付通电话,他说不小心打翻了杯子,水洒在床头柜上,把我的书给泡了。书放在这屋的窗台上晾着呢。”顾静之到了储物间门口,一把推开门,“之前你们队长问我时,我忘了,这才想起来。”

    窗台上果然放着一本摊开的书,因为浸了水,摊开的那页上有明显干涸的痕迹,下面也不同程度地变了形。

    顾静之将书前后仔细地翻着,刚才突然想起这件事,她觉得付宏斌有可能会在里面夹什么东西。可是翻来翻去,别说信封一类的,就是个纸片都没有。

    将书又扔回到窗台上,她捏了捏眉心,失望地退出了储物间。

    蒋沐阳把那本书拿起来,是本专业论文合集,上面的字他都认识,可是组合在一起……嗯,专业性太强,看不懂。

第十章 确实是自杀

    三人在书房里一通翻找,除了那些书没一本本翻,几乎连个犄角旮旯都没放过。不仅没找到钥匙,其他有价值的线索也没有。

    蒋沐阳盯着那两个上了锁的抽屉,咬牙道:“要不……撬开吧。”

    顾静之没有意见,包胜也是跃跃欲试,端末担忧道:“万一撬坏了,不好吧?”

    外公喜欢研究老物件,她虽然没跟着学,耳濡目染也知道一些。

    付宏斌用的这张书桌她看不出年代,但肯定是红木的,而且看着还有些年头了。上面的锁虽然普通,可如果硬撬的话,容易把抽屉弄坏。

    要是陆无川在就好了,他会开锁,可这话端末又不好当着顾静之的面直接说出来。

    “就是张旧桌子,坏就坏吧。”顾静之满不在意地摆了摆手。

    端末想说这张旧桌子可比新的要值钱多了,对上蒋沐阳制止的眼神,又把话咽了回去。

    “我尽量注意不破坏桌子,完事儿换个锁芯就行了。”包胜从堪察箱里拿了工具,开始干活儿。

    还真别说,他虽然不会开锁,但撬锁倒是有一套。十几分钟的工夫,就把两个锁芯都卸了下来。

    老书桌的抽屉很浅,里面装不下太多的东西。

    左边的抽屉里有两个盒子,其中一个装的都是旧东西,小巧的铜烛台,一小叠粮票、布票,一只木簪子,还有些零里八碎,比如电影票的票根、自制的弹弓子、缺了腿的老花镜……

    “这是老付以前的东西。”顾静之一一解说,木簪和烛台是付宏斌母亲用过的。粮票、布票是当年省吃简用存下来过期的……总之都是付宏斌多年来一直珍藏,并不值钱对他却很有意义的纪念品。

    另一个盒子里也是纪念品,但与之前那个的性质却截然不同,是各个时期的警服肩章。虽然有些已经退了色,却被按照时间顺序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起。

    这个抽屉可以说是装着满满的回忆,每一样对付宏斌来说都是弥足珍贵。

    右边的抽屉里是几份文件,是一起信用卡诈骗案和一起民间借贷的案情分析和部分相关资料,算不上太机密,不然也不可能带回家。

    端末和蒋沐阳、包胜面面相觑,搞了半天,这两个抽屉里的东西对他们来说,竟然什么用都没有。

    现场堪察到此算是结束,三人等柳新桃来了之后,告辞离开了这个小院儿。

    ……

    第二天上午,谢长宇到特案队办公室,参加他们的案情分析会。

    陆无川让包胜先介绍一下现场情况。

    包胜说:“现场整幢楼的门窗都检查了两遍,没有被撬或是损坏的痕迹,也没有发现外人的脚印或是指纹。付局儿子的房间有两根头发和大量的指纹,经对于,是付局本人的。桌上的照片留下指纹较多,床边有坐过的痕迹,应该是他在屋里逗留过。”

    “付局的全套警服被放在书房的桌子上,口袋里有他本人的证件和手机。曾经陈列在书柜里的奖章全部收进了盒子,放在下面的抽屉里,没上锁。”

    “这是主卧的卫生间……也就是发现付局尸体的地方。”包胜用投影仪把现场照片投到幕布上,“尸体没有被拖动过的痕迹,可以确认为第一现场。我们到达时,浴霸是开着的,室内温度二十九点六度。据保姆柳新桃讲,发现尸体的时候,门是关着的。所以,之前的温度应该更高。”

    “经付局的妻子确认,家里并没有物品遗失。可付局平时随身带着的钥匙不见了,据顾教授说,那上面除了家里,还有办公室、办公桌、书桌的钥匙。书房里的书桌有两个上锁的抽屉,经顾教授同意,拆锁检查,里面并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

    “现场堪察情况就是这些,基本上可以排除外人入室的可能。哦,对了,遗书的笔迹鉴定过了,确实是付局本人留下的。”

    包胜说完之后,陆无川把投影仪上的照片换了一组:“死者除腹部有一处刺创伤外,没有发现其他明显外伤。这处伤口一侧创角尖锐,另一侧创角钝圆,伴有表皮剥脱。伤口长四点三厘米,深七点二厘米,刀口从下方向上倾斜,刺破脾、胰等器官,因为室内温度过高,血液不易凝结,加速了血流速度,导致失血性休克死亡。死亡时间是四月二十一日夜里十一点到第二天凌晨一点之间。”

    “刚才包胜也说了,卫生间为第一现场,尸体没有被移动过。而从死者所在的位置和刀口的形状及角度来判断,这一刀确实是他自己刺进去的。经过血液及胃内容物的检查,并没有发现任何有毒或者致幻成分。由此推断,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付局,确实是自杀。”

    谢长宇微微皱眉:“自杀往往会有试探伤,他没有?”

    自杀需要极大的勇气,就算是抱着必死的心,也不是轻易就能下得去手。

    而且,不是每个人都熟悉人体构造,想要精准地找到重要的血管和神经,并切断它并不是件容易事。

    在自杀时复杂心理因素的作用下,通过借助凶器这一自杀行为很难一下子就完成。往往会出现多个不足以致使的伤口,这些伤口就被称为试探伤。

    而这些试探伤也会成为判定自杀还是他杀的依据之一。

    相反,他杀案件中,无论是激情犯罪还是蓄意谋杀,凶手都带着严重的主观故意性,下手重,损伤部位没有规律,创口也相对更大更深。而且,除非死者失去意识,否则必然会进行反抗,这样的情况下还会出现因搏斗而留下的伤痕。

    “没有试探伤。”陆无川很肯定地回答,“所以说,付局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刺了自己那一刀。”

    谢长宇微微点了点头:“他在儿子的房间里坐了一阵子,到书房把曾经得过的奖章全部收了起来,脱下警服整齐地叠好,换上便装。这顺序嘛,也许有先有后,但最终,他是在完成这些事儿之后,去卫生间打开浴霸自杀。”

    他略微停顿,然后沉吟道:“把奖章都收起来,换成便装……看来还真是怀着愧疚之心啊。”

第十一章 保密

    蒋沐阳虚咳一声,坐直身体:“堂堂公安局副局长,妻子是大学教授,儿子在国外名校读书。可以说,无论是工作、还是家庭,各个方面都让人羡慕,在没有任何征兆下自杀,要说没有隐情,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废话,这还用你说。”谢长宇直接剜了他一眼。对于这个外甥,他总是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严一帅看着他,吐出两个字:“查吗?”

    “当然得查!”谢长宇斩钉截铁地说道,“付宏斌毕竟是咱们局的副局长,手里主持着一大摊工作。这突然自杀,如果是个人原因也就算了。万一……这可不仅仅是影响问题。”

    他没说万一怎么样,但在座的人心里都明白。如果付宏斌的死与工作有关,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陆无川从来不是拐弯抹角的人,他直接说道:“谢局,我申请对付宏斌的办公室进行检查。另外对他的个人情况也需要进一步的深入了解。”

    付宏斌不是普通人,查他的个人情况,必须得向上级申请。

    “可以,但有一条。”谢长宇伸出一根手指,“要保密,不管查到什么,都不能向外面泄露一个字。”

    “谢局放心,这点轻重我们还是知道的。”严一帅说道。

    “知道就好。”谢长宇抬手看了看表,“有一个算一个,都给我记住喽,不管事大事小,请示汇报,别擅作主张。行了,我还有个会,你们继续。”

    他这么说并不是不肯将权利下放,恰恰相反,是不想特案队在这起自杀案当中担太多的责任。

    刚站起身,他又想到什么,问:“那把刀让顾静之辨认了吗?”

    陆无川答道:“昨天发了照片,顾教授说是她家的。回头再带过去让她看看。”

    谢长宇轻轻叹了口气:“回头我跟顾静之打声招呼,有关付宏斌的个人情况,你们可以向她了解。”

    送走谢长宇,几人重新坐下,吕东铭抻头看了看已经关好的门,压低声音说:“我把付宏斌手机里的数据恢复了。”

    “查到了什么?”蒋沐阳两眼放光。

    “很——干——净。”吕东铭一字一顿。

    蒋沐阳忍不住翻着白眼暴粗口:“干净你还说个屁。”

    “你懂什么?就是因为太干净了,所以才不正常好么!”吕东铭同样回了个宇宙无敌大白眼。

    “你们俩够了啊!”严一帅敲了敲桌子,“说说,怎么回事?”

    吕东铭把眼珠子放回正常的位置,说道:“除了微信和自带程序,就没装过其他的,简直是把智能手机用成了老人机,微信聊天记录都是跟工作有关的。”

    “你当谁都象你,认识不认识的,都能聊几句。”蒋沐阳不屑一顾,“人家可是日理万机的副局长,哪有那么多时间跟人聊微信。”

    “那总不至于连老婆孩子都不联系吧?”吕东铭反问。

    “工作号和私人号分开呗,这不是很正常嘛。”端末说道。

    吕东铭摊了摊手:“可是他并没有登录过别的号。”

    陆无川瞥了他一眼:“付宏斌不止一部手机,留在书房里那部是工作用的。你不就是想说这个嘛,拐那么多弯干什么。”

    “还得是老大,一语中的。”吕东铭嘿嘿一笑,“我这也是想锻炼一下他们的头脑反应能力。”

    蒋沐阳和端末同时“嘁”了一声,丢给他一个嫌弃的眼神。

    “来,分下工。”陆无川重新把众人的注意力集中过来,“大帅,你和沐阳跟包子去付宏斌办公室。东吕跑趟营业厅,把他们一家三口名下的号码和通讯记录都查一下。端末跟我再找顾静之谈谈。”

    见吕东铭一脸便秘的模样,端末用笔戳了戳他的胳膊:“等我回来帮你哈。”

    “还是小末最好。”吕东铭面露欣慰。查号码和打印通讯记录都是小事儿,关键是筛查号码,这项工作听起来简单,却是最让人头疼的。

    工作分配完毕,众人开始分头行动。

    再次见到顾静之,她比前一天精神状态稍好一点儿。但黑眼圈依然很重,明显是没有休息好。

    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柳新桃沏了茶,放到茶几上。

    她收走了顾静之面前已经空了的咖啡杯,重新接了杯水。

    面对顾静之的不悦,把杯子放进她手里,顺便在手背上轻拍了两下:“咖啡喝多了对身体不好,我在这里加了蜂蜜,你尝尝,是甜的。”

    柳新桃的声音很轻,柔和得象在哄小孩子。

    顾静之无奈地塌下肩:“你去歇着吧。”

    “我回家拿几件换洗的衣服。”柳新桃知道他们有话要谈,主动回避,“然后再去趟市场,家里没什么菜了。”

    “行,你去吧,路上注意安全。”顾静之喝了口蜂蜜水,眉头微皱着,似乎不太喜欢那个味道。

    端末在柳新桃踏出家门之后,说:“你们处得真好。”

    “虽然长大后没怎么来往,但怎么说也是亲戚,比外人放心,也贴心。”顾静之说道,“我们家从来没拿她当保姆看待,她对我们也好,尤其是我儿子,从初二到高中毕业那几年,都是她帮着照顾的。”

    “在那儿之前呢?您和付局都那么忙,谁来管孩子呀?”端末顺着她的话问道。

    “以前我爸还在的时候,都是他照顾家里。后来他查出癌症,短短三个月就去世了。我爸去世后,听家里别的亲戚说我姐两口子下岗了,我让人捎话问她愿不愿意来我家帮忙,她就来了。”

    顾静之感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一转眼都好几年了。”

    “这么说,您和付局以前一直是跟您父亲一起生活?那付局的家人呢?”陆无川问。

    “他家是农村的,父亲去世早,母亲是在我们结婚走的。前几年他大哥也去世了,现在就剩个妹妹,在农村老家。还有几个小辈,平时走动都不多。”顾静之说,“我俩刚结婚那会儿住在局里分的宿舍,后来有了孩子才搬过来跟我爸一起住的。”

    端末打量着客厅的环境,象是拉家常般,问:“当年宿舍的条件太好吧,你们怎么没早些搬过来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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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追凶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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