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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星星先生     危情追凶txt下载     危情追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八十一章 漏洞

    何通强撑着伸出一只手:“哥,拉我一把。”

    蒋沐阳呲牙一笑:“不好意思,男女授受不亲,我可不敢拉你。”

    “哎呀,你误会了。那是我看着你们在外面,故意编出来吸引她注意力的。”何通把手又往上伸了伸,“我保证我很正常,上学的时候还交过女朋友呢!”

    蒋沐阳挑了挑眉:“这种事儿可说不准,万一是后来才发现的呢。”

    陆无川让守在外面的严一帅把狙击手撤了,一回头看到他们在斗嘴,重重地咳了一声:“别闹了,检查现场,收队!”

    ……

    回局里的路上,何通总算是缓了过来,他问:“陆警官,能不能送我回公寓?我不想回我爸妈那边。”

    陆无川淡声说道:“他们已经接到通知,去公安局等你了。”

    何通的眉毛拧成了一团:“我是受害者,为什么要去公安局?”

    蒋沐阳把他扯回后座:“你是当事人,也是重要证人,得做笔录。离我们陆队远点儿,他可是标准的直男。”

    “哥们儿,你这个梗还过不去了咋地?”何通偏过头来,“告诉你,我也是标准的直男,杠杠直,宁折不弯的那种。我那个时候如果不弄点儿骇人听闻的话题,怎么可能把她吸引住。”

    蒋沐阳笑眯眯地说道:“你也可以跟她表白啊。”

    何通一阵恶寒:“拉倒吧,你是不知道那女人有多凶。对她表白,别说她信不信,我自己都张不开嘴。”

    “对了,她是怎么把你绑了的?”蒋沐阳貌似不经心地问道。

    “别提了,回头我得去庙里拜拜。”何通摆了摆手,“我跟朋友组了个乐队,这事儿你们想必已经知道了吧?”

    蒋沐阳点了点头,何通继续说:“乐队不能在民宅里玩儿,太扰民,我们就在郊区的印刷厂租了间厂房。那天后半夜我往家走,半路一辆出租车把我给别了。我下车去理论,发现司机居然是个妹子。咱一个大老爷们儿,也不好太计较,就说了她几句,让她以后开车注意点儿。”

    “她一个劲儿跟我道歉,说犯困走神了。还过来看我的车蹭着没,我看了一眼,说没事儿。就这工夫,她也不知道用什么捂了我的嘴,然后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醒过来,就在一辆破三轮里。哎呀,我车还不知道哪儿去了呢!我得报警!”

    “车找着了。”蒋沐阳说。

    “真的?太好了!”何通松了一口气,“我那车刚买了不到两个月,这要是丢了,可就亏大发了。”

    蒋沐阳问:“后来呢?又发生了什么?”

    “后来我不是醒了嘛,就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捆着,腰上还缠着那些东西。那死女人威胁我说遥控器在她手里,不老实随时引爆。”何通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我要是知道那玩意儿不好使,早特么反抗了,也不至于让她折磨这么长时间。”

    蒋沐阳朝他抬了抬下巴:“你们怎么会在悠然小镇呢?那不是你家开发的吗?”

    “这就是本事了。”何通颇有些得意地说,“我问她多少钱能放了我,她说她不要钱,只要我爸过来,她就放了我。一听这话我就明白了,这是我爸的仇家啊!”

    “我心里清楚,不用说拿命换我,就是钱多点儿我爸都不能干。我妈肯定会跟他闹,但我知道我爸的底线在哪儿,一两千万到头了,再多可就不行了。一是他拿不出那么多现金,二是我在他心里也不值那么多钱。”

    说到这儿,何通脸上的苦笑代替了之前的得意之色,他顿了顿说:“我跟那女人说,我爸根本就不待见我,先试着要钱,看他肯不肯给。如果肯的话,再约他出来。人嘛,一下子狮子大开口容易被吓住,一点点儿来,也许被折腾懵了,脑袋瓜子一热,兴许就同意了。”

    “那你是怎么把她忽悠到悠然小镇的?”蒋沐阳又把话题给扯了回来。

    “凭哥们儿的三寸不烂之舌,几下就把那个蠢女人给绕里了。”何通又开始得瑟,“我跟她讲,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建议去我的公寓躲着,谁也不会想到绑匪会把人质带到人质家里去。她不干,我灵机一动就说去悠然小镇吧,没人会想到我们躲在那里。郊区人少,跑路也方便。反正就是一顿说,把她给说动了。”

    他的话有很多漏洞,但车子已经进入市公安局的大门,停到了停车场,蒋沐阳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严一帅、吕东铭和几名警员去羁押室,办理邱敏华的羁押手续。

    其他人和何通一起进了办公楼,值班室的警员说:“陆队,当事人家属来了,在接待室。”

    陆无川微微颔首:“好,沐阳,你先带他去打声招呼,然后去询问室。”

    蒋沐阳应了一声,朝何通摆了摆头:“走吧。”

    警员瞥了一眼走远的何通,压低声音说,“那家人挺难缠的,非要在大厅等着,好不容易才劝过去,你们留点神。”

    “知道了,回头给你们订宵夜。”

    警员连连摆手想要拒绝,陆无川在他肩上拍了拍:“我们也要吃,顺便带几份而已,送到了帮我们也收一下。”

    “那好吧,谢谢陆队了。”警员笑着说道。

    ……

    询问室里,陆无川和严一帅提问题,端末负责记录。

    何通的说辞跟在车上时一样,严一帅问:“你那辆白色的宝马车是怎么开到工地里的?”

    “我不知道。”何通耸了耸肩,“不是跟你们说了嘛,我被迷晕了。”

    “可是经过勘查,车里只有你一个人的指纹,周围的足迹也是你的。”严一帅手指在勘察报告上弹了弹,“这……你怎么解释?”

    “我哪知道呀!”何通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大口,“警官,我醒过来就在那辆破三轮里,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完全都不知道。要不是刚才听蒋警官说,我还以为我的车丢了呢。诶,对了,我什么时候可以把车开走?”

    “明天吧,去物证科办个手续就行。”严一帅说,“还有个问题,你在出租车里时,坐在哪儿?”

第八十二章 事情经过

    何通有些不耐烦:“严警官,你还要我说多少次,我醒过来时就是在破三轮里,有没有坐过那辆出租车我都不知道。”

    严一帅翻了翻手里的报告说:“如果按照你所说,这一路上你都是不省人事,邱敏华该把你放在后座上才对,那副驾驶为什么会有你的头发?”

    “诶?你有没有搞错?”何通眉头挑得老高,“我是被害人,不是绑匪。”

    “我们查案子,总要搞清事情经过吧。”严一帅说。

    何通敲着桌子说:“事实就是那个死女人把我给绑架了,至于经过什么的,重要吗?”

    “当然重要。”陆无川沉声说道,“这将直接影响到将来的量刑。”

    “跟她杀了那么多人相比,绑架都不算事儿了,能影响什么?整来整去不还是死刑。”何通摆了摆手,“算了,民事赔偿我也不要了,反正她也没钱赔。”

    “你怎么知道这些?”陆无川突然问道。

    何通自知失言,可话已出口又不能吞回来,他怔了怔说:“我从她那套的话儿呀!”

    “是么?”陆无川微眯了眯眼睛,说道,“邱敏华绑架了你,但她却被你利用了。如果不是她执意要你父亲换你的命,现在你可能已经拿到那笔赎金了,就算没有全拿到,至少也是一部分。”

    “我……我怎么可能……”

    陆无川直接打断了他:“你对你父亲怨恨已久,去山河地产工作,为的就是找机会扳倒他。奈何你抓不住他的把柄,你母亲应该是知道些什么,却不肯告诉你。这次的绑架倒是给了你这个机会,你以试探为名怂恿邱敏华向你父亲索要赎金。那么多的钱对于邱敏华来说,无异于天文数字,你以为她会动心。可最终她还是没有放下执念,执意要你父亲来换你。”

    何通嘴唇抖动了几下,说:“是,要赎金的主意是我出的,但不过就是个缓兵之计而已。那是个背了好几条人命的女人,我总得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命吧?”

    “你与邱敏华在一起的这两天当中,不是没有机会逃跑,而是你不想。”陆无川目光如炬地看着他,“你们藏身的别墅有警报系统,别说你不知道怎么用。假如我们今天没有把你救出来,你还会想别的办法,帮助邱敏华达成所愿。何雪峰还没成年,你父亲要是这个时候出点儿什么意外,他对你就完全没有威胁。当然,这只是你计划中的一部分,就算你被救出来了,以你对你父母的了解,知道他们一定会因为你父亲放弃你而撕破脸。你母亲将彻底站到你这边,与你父亲对立。所以说来说去,不管怎么样,你都不亏。”

    “你……你……”何通脸色发白,“你”了半天,说出一句,“你可不能给我乱扣帽子!有什么证据?”

    陆无川勾了勾唇角:“不用紧张,你所做的这些并没有触犯法律。如果你肯配合,说出实情,我们在报告中只会写明事情经过,其他的……都不会提及。”

    何通明显松了一口气:“你有一点说得不对,我根本没想过让老头子死,因为他不可能为了我而冒险。”

    “所以,其他的都对了呗?”严一帅插了一句。

    何通想了想,突然笑了:“不得不说,陆警官的推理能力还是挺强的,至少有一部分是对的。那个女人……怎么说呢,她挺聪明,但也很笨。”

    “她拿纱布捂我嘴的时候,我尽量摒住了呼吸,醒过来的时候是在出租车里,她正往我腰上绑那些管子。我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回答得很干脆,想要老头儿的命。她说只要我配合,就不会伤害我。我答应了,还主动提出把我的车开到隐蔽的地方,以免过早让人发现。”

    “她问我为什么这么做,我说因为老头子看不上我,正培养那个私生子,想让他继承家业,我不甘心。这话要是换成别人也许不会信,尤其她根本不知道那个小三和她儿子的存在,可她偏偏就信了。我想可能是我的真诚打动了她吧,毕竟我说的都是事实。”

    何通耸了耸肩,又继续说:“后来她把我带到郊外一处废弃的房子,那里条件实在是太差了。屋里没有暖气不说,还四壁透风,待在里面比外面还冷,我就提议去悠然小镇。真别说,那女人胆子挺大,只是稍微考虑了一下,就同意了。”

    “你是怎么拿到别墅的钥匙的?”严一帅问。

    “我本来就有一套钥匙,要不然也不一定能想到那里。”何通得意地笑了笑,“秋天的时候有一天我去现场,有事儿耽误了,又赶上下雨,我就在那住的。感觉还不错,就留了备用钥匙。那女人用我的手机给销售经理发了条信息,当然是以我的口吻发的,说我要在那住两天,没有接到我的消息之前,不要让别进去。”

    这个问题,之前向乔经理了解过,毕竟何通的人身自由受到了限制,再怎么说,邱敏华也不会让他随意跟外界联系。现在听来,两人的说法倒是一致。

    后来,两人在那个小破房子里忍到天黑,然后用何通的门禁卡进入悠然小镇。这期间,邱敏华给何景山打电话,让他准备现金。晚上到了别墅,又操纵着他到各处投钱。

    如果不是何景山撂了挑子,他们真有可能会在三期的二十九号楼等他。

    询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结束。

    在笔录上签字的时候,何通朝端末扬了扬下巴:“美女警官,咱们是不是该算算账了。”

    端末微微蹙眉:“我们有什么账?”

    何通捂着胸口说:“你踢了我那么多脚,现在还疼着呢,肯定青了。”

    端末嘁了一声:“别装了,我踢的是你的腿和胳膊,而且根本没用力。”

    “看,你自己也承认踢了我。”何通指了指天花板角落里闪着小红灯的监控摄像头,“现在有证据了,你说说怎么补偿我吧。”

    端末冷笑:“我要是不那么做,你现在能坐在这儿?”

    何通正要说什么,严一帅征求陆无川的意见:“要不要把监控关了?”

第八十三章 往事

    “你们要干什么?”何通立即警惕起来。

    严一帅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帮你做点儿伤出来,回头你投诉也好,起诉也罢,才有证据嘛。”

    看到他把手指的关节捏得咔咔作响,何通立马换上张笑脸:“严警官,你误会了,我根本就没打算投诉。你们救了我,我不可能恩将仇报不是?说实话,我就是想跟端警官交个朋友而已。”

    “不好意思,我没兴趣跟你交朋友。”端末态度冷淡地说,“你签完字就可以回去了。”

    何通在她指的几处签上自己的名字,又按上手印。抽了一张纸巾,边擦手边说:“端小姐,我是真心实意想跟你交个朋友,刚才只不过是开玩笑。”

    警官也不叫了,换成了端小姐,这让陆无川十分不爽,一记眼刀横扫过来。

    严一帅把笔录抽了回来,顺便在他肩上拍拍:“何先生,早点儿回去洗洗睡吧。”

    何通被陆无川冰冷的眼神看得打了个寒颤,讪讪地笑了笑:“那个……今天太晚了,我先回去,改天请大家吃饭,正式感谢一下。”

    他前脚刚走,后脚三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端末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很低,却又冷飕飕的声音:“以后不准搭理这个混蛋。”

    端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人,平素冷峻的面容此刻带着薄怒,看起来竟然有些……可爱。她噗嗤一声笑了,低声答:“知道了。”

    先一步出门的严一帅虽然没有听到两人的对话,但也不难猜出是怎么回事儿。他吸鼻子嗅了嗅,八字眉一挑,嘀咕道:“什么东西这么酸?”

    “行了,赶紧走吧。”端末推推他的后背,“他们还等着咱们呢。”

    特案队办公室,几个人围坐一起吃宵夜。

    熬了一个通宵,又连轴转了一白天加半宿的疲倦皆被凶手落网所冲淡。

    吕东铭喝了口咖啡,问:“老大,夜审吗?这回我来。”

    陆无川摆了摆手:“不急,今晚都回去好好休息,明天把材料准备好,后天再审。”

    “哎哟,我这咖啡白喝了。”吕东铭放下手里的杯子,“趁热打铁,早点儿结案呗!”

    “今晚提审,邱敏华有可能什么都不会说。”严一帅咽下嘴里的食物说,“象她这样的人,轴得很,得给她点儿时间冷静冷静。”

    “那要是后天她还不说呢?”吕东铭问。

    “磨呗,反正咱们有的是时间。”严一帅又夹了只虾饺,“咱们休息好,轮班上阵,不怕她不交待。”

    他的这句话可谓是一语成谏,隔了一天提审邱敏华时,她坐在审讯椅上,一言不发。

    严一帅也不急,真的跟她磨了三天,最终让她看了一段邱国旺的视频,这才撬开了她的嘴,详细了解到了那段往事。

    其实邱国旺刚生下来的时候是个正常的孩子,和邱敏华一样,都很聪明。后来发了一场高烧,脑子才开始不大灵光。

    即便这样,他们兄妹的童年也挺幸福。叶平是个货车司机,虽然工作辛苦,但收入比起一般的职业要高些,一家人的日子过得还算是富足。

    邱海燕生邱敏华时落了病根,身体不是很好,就辞了以前的工作,在家里照顾孩子。

    可是天不遂人愿,那场天灾让这个原本完整的家庭变得支离破碎。

    叶平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妻子的死给他带来了很大的打击。他曾经觉得生不如死,但因为还有两个孩子,不得不强撑了下来。

    康复后,为了照顾孩子,他不再跑长途,应聘到一家食品公司做货车司机。收入虽然没有以前高,但维持一家三口的生计还是没有问题的。

    两个孩子也很懂事,小小年纪都学会了做家务。邱国旺脑子是不太好使,但生活方面没问题,偶尔叶平下班晚,他还会和妹妹一起准备好晚饭。

    这样平静的日子只持续了不到两年,叶平就发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开始的时候,他没太在意,买点儿吃吃也就算了。可几个月后,他的病情有了严重的趋势,已经影响到了他的日常生活和工作。

    去医院检查,这才知道得了股骨头坏死。医生告诉他,这种病目前还没有医疗手段可以根治。

    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得上这种病,咨询了好几个医院的医生才知道是大量使用激素留下的后遗症。而且他这种情况并不是个例,凡是在那场灾难中侥幸逃生的人,无一例外都落下了病根,只是症状轻重不同罢了。

    面对残酷的现实,叶平手足无措。他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整整三天,最终决定将两个孩子托付给邱大龙夫妻。

    他把邱大龙找来,跟他说了自己的想法,还把遭遇也跟他详细说了。

    邱敏华年纪虽小,却很有心计,她在外面全程偷听了父亲和舅舅的谈话。也就是那时起,她小小的心灵里就已经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后来她和邱国旺被舅舅接走,虽然她不愿意离开父亲,却也知道,如果他们兄妹继续留下来,只会增加父亲的负担。

    她悄悄跟叶平说,不管到了什么时候,她永远不会忘了爸爸。让他一定好好活着,等她长大了,会回来找他。

    就是她这句话,让叶平打消了自杀的念头。

    因为已经答应邱大龙夫妻不再见孩子,他怕兄妹俩什么时候突然跑回来找他,干脆卖掉了房子,将其中大部分给了邱大龙,算作抚养孩子的补偿。剩下那一小部分,用于自己治病用。为了告别过去,他还改了自己的名字。

    就这样,身体状况好的时候他就出去工作,实在挺不住,才去住院治疗。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他认识了卢志新。

    两人兴趣爱好差不多,又是同病相怜,很快就成了朋友。

    随着年龄的增长,叶平越来越看不到希望,再次产生了想要自杀的念头。

    就在那年夏天,邱敏华终于找到了住在医院里的叶平。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回莲城找他,只是这次比较幸运,被她找到了。

    父母重逢,叶平感慨万千,看着已经长大的女儿,不禁流下了两行热泪。

第八十四章 逼婚

    叶平和邱大龙两家一直走得很近,邱敏华兄妹跟舅舅、舅妈也挺亲的,以为到了他们家里生活会跟从前一样,可事实却并不是这样。

    王玉兰是个思想比较陈旧的人,之所以同意收养他们兄妹,就是因为自己不能生育。他们夫妻有自己的房子,以后都会有退休金,经济上并不用发愁,她要的只不过是将来老了有人照顾,即所谓的养老送终。

    好歹邱国旺跟自家老公有血缘关系,又是亲眼看着长大的,那孩子虽然生病烧坏了脑子,却也不是很严重。而且,他的性格敦厚老实,又有舅甥这一层关系,比起从外面收养的孩子要更加放心。

    邱敏华就不同了,王玉兰打心眼里不想要她。一个女孩子,费心费力养大,嫁了人就根本指望不上了。但是以叶平现在的情况,她想收养邱国旺,就必须带着邱敏华。可以说,邱敏华于她来说,就象是买东西时,商家附送的一个赠品,完全没有价值。

    王玉兰并不讨厌邱敏华,但也说不上喜欢。以前只不过就是个亲戚家的小孩儿,到了自己家里,她也无法把她当成自己的孩子来对待。

    其实不只是她,邱大龙也一样,这对中年夫妻自己没有孩子,根本就不知道该如何与兄妹二人相处。

    邱大龙的想法就是给吃给喝,满足生活上的要求。王玉兰倒还是跟从前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并没有把心思放在兄妹身上。尤其是对邱敏华,几乎是置之不理,甚至比以前做亲戚时更为冷漠。

    遭遇家庭变故的孩子本就敏感多疑,头脑简单的人生性也会更单纯,所以邱国旺倒是没觉得怎么样,邱敏华就不同了。单是改姓这件事她就执拗了好久,最终虽然不得不妥协,却也因此跟邱大龙夫妻闹了好长时间的别扭。

    进入青春期之后,邱敏华愈发变得心思深沉,笑容越来越少,几乎是整天都板着脸,这让王玉兰对她更为不喜,两人甚至好多天都不说一句话。

    初中的时候,邱敏华的学习成绩并不太突出,邱大龙夫妻想让她考职业学校或是干脆不念书了,找工作上班,她却执意要读高中,将来考大学。

    这一分歧让双方的关系更加恶化,王玉兰直言如果上普通高中,将不再为她提供经济上的供给。那是邱敏华第一次向她低头,她跪下来求他们再养她三年,并承诺将来会把他们抚养她的钱都还回来。

    王玉兰对此呲之以鼻,随口说那就十万块吧。邱敏华咬牙答应,说等自己工作赚了钱,一定会还。

    回忆起这段日子,邱敏华的脸上满是悲愤,沉默了片刻,她又说:“高考前夕,王玉兰突然劝我放弃考试,她说我成绩不好,就算勉强上了大学,也不会是什么太好的学校,将来找工作还是问题。她说要给我介绍个对象,是她们单位领导的儿子,如果我同意,他们家会直接给我安排个好工作。我当然不能答应,开始她还好言劝说,后来恼羞成怒,把我的书和复习资料都撕了。”

    “小城市教育水平本来就不高,我念的又是普通高中,所以这三年我除了打些零工赚钱,其他时间全都用在了学习上。结果被她这么一闹,高考时我发挥的很不好,最终只被外省的一所学校录取,无缘莲城医学院。”

    之前邱大龙夫妻提到这些事情的时候,一直言辞闪烁,原来是隐瞒了逼婚的这一段。

    看着眼前这个姑娘,端末不禁对她产生了一丝同情,她问:“所以你不告而别,没让他们知道你的去向?”

    邱敏华露出一丝苦笑:“总算是能离开那个家,我不想再跟他们有什么瓜葛。何况……就算我告诉他们又能怎么样。我跟王玉兰的关系本来就不好,这么一闹,简直势如水火,还不如就此断了。”

    “叶平知道这些事吗?”严一帅问。

    邱敏华摇了摇头:“他身体已经很不好了,我不想再让他担心,就没说。但我觉得他应该是察觉到那些年我过得并不太好,他一再跟我说对不起,说如果不是他,我妈不会死,这个家也不会散。”

    端末给她的杯子里双添了水,示意她润润嗓子。

    邱敏华接过杯子,一口气喝光,抹了抹嘴,继续往下讲。

    其实她曾经多次偷偷跑去莲城,但原来的房子已经易主,她只能到处打听。

    高考结束她离开邱大龙家再次到了莲城,按照从网上查到的信息,一家家医院去找。

    也许是老天眷顾,她终于在一家医院找到了住院治疗的叶平。

    她在莲城逗留了一段时间,边打工边照顾叶平。直至学校开学,才独自一人去了外省。

    也就是在些天里,她从叶平的只言片语中了解到了当年的真相。

    董兴运为了不去疫区,跟何峻串通把那趟活儿派给了叶平。他本来不想去,何峻拿出领导的架子来压他。当时熊娟也在办公室里,附和着对他进行劝说,最终促成了这趟平城之行。

    王宏安半路丢下叶平,导致他疲劳驾驶,疏于防护而被感染。

    叶平病愈出院找到通达运输公司的经理,也就是何景山的父亲,他觉得自己应该算是工伤,可以申请工伤保险。

    何景山父子倒是没有推脱,直接给了他一万块钱做补偿。

    叶平并不知道通达运输公司根本就没有营业资质,更不可能给员工上保险,何家父子这么做完全是为了掩盖这一事实。

    他在感谢之余,提出辞职,为的是不想因为生过病而受人歧视。

    本来这事儿到此也算是了了,谁成想不到两年叶平就发现自己得了股骨头坏死。这种病被称为不死的癌症,不用说十几年前,就算是现在也没有根治的可能。

    大量的用药和频繁的住院让叶平的生活越来越拮据,他想到了老东家——通达运输公司。

    那时候公司已经不在了,叶平就去洋湖村找何景山的父亲。可这一次父子俩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第八十五章 遗书

    叶平想起何峻跟何景山家是亲戚,当初又是他安排自己跑的那趟车,于是辗转找到了何峻家,希望他能替自己说说情。

    可惜他连何峻没在家,他老婆孙桂兰听清楚他的来意,奚落了一顿把他赶走了。

    走投无路之下,叶平将两个孩子送给了邱家。

    虽然小时候曾偷听过叶平和邱大龙的谈话,但偷听毕竟是偷听,何况那时她年纪还小,对于某些事情并不理解。

    从叶平嘴里听到这些,邱敏华感觉事情远比她想象的更为残酷。

    “我爸跟我讲这些时候一直很平静,可你们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恨!如果不是这些人,我妈就能好好的活着,我爸也不会常年受病痛的折磨,我和我哥也不会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邱敏华眼睛一片腥红,咬着牙说出了这段话。

    陆无川看了她一眼,说道:“你父亲之所以跟你说这些,并不是让你去恨谁。恰恰相反,他只是想让你知道,将你们兄妹送到邱大龙家是迫不得已,希望你们不会因此而怨恨他。而你却把仇恨种在心里,你这么做完全违背了你父亲的初衷。”

    邱敏华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这一点,她怔愣在那,好半天才嗫喏道:“不,不可能。他要是真能这么豁达,又怎么会自杀……”

    “你知道他的遗书里都写了些什么吗?”陆无川问。

    邱敏华摇了摇头:“我只是听卢叔叔提过,他说我爸是不想增加我的负担,所以才会选择自杀。但我觉得,这只是一部分理由,他肯定会心有不甘。”

    “现在看看吧。”陆无川示意端末把张强——也就是叶平的遗书复印件给她。

    叶平的后事是委托卢志新办的,他不是家属,原件并没有交到他的手里,而是留在了档案里。

    薄薄的一页纸上只有不多的数行字,可邱敏华拿在手里,却重如千金。

    她颤抖着,还没等看完就已是泣不成声。

    端末拿了纸巾给她,轻声说:“从这字里行间可以看出,他走得很从容,也很坦然。”

    自杀也需要勇气,不是谁都能做到,更何况还在临死前将能想到的事情都做出安排,这说明死亡对叶平来说不但不可怕,反而是一种解脱。

    邱敏华用纸巾擦着泪,抽噎着说:“这几年我基本没怎么回来,一是学业太忙。二是我想多赚些钱,尽快还清债务。没想到等我处理完这些事情,可以陪他的时候,他却……”

    “所以你内心的仇恨更深了,开始策划这一系列的谋杀。”陆无川替她说出了后面的话。

    邱敏华使劲吸了吸鼻子,强制自己把眼泪逼回去:“是,人都是我杀的。如果不是他们,我们家也不至于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陆无川沉声说道:“可你这么做又能挽回什么呢?父母活不过来,自己成了杀人凶手,又连累你哥哥身陷囹圄,值吗?”

    邱敏华的双手瞬间攥成了拳,刚忍住的眼泪再次滑落下来:“我早就说过了,人都是我杀的,跟我哥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求求你们放过他吧!”

    “给你看样东西。”严一帅把一张照片放到审讯椅的挡板上,“对王宏安死亡现场进行勘察时,我们在墙头上发现了梯子靠过的痕迹和这个鞋印,经对比,是你哥留下的。”

    “怎……怎么会这样?”邱敏华的嘴唇抖了又抖,脸色变得惨白,“他……不可能……”

    严一帅把照片收了回来:“有什么不可能的,邱国旺去路格木业做保安,就是为了给你当内应,对吧?”

    邱敏华没有直接回答,但她懊恼的神情却已经给出了明确的答案。

    陆无川接着严一帅的话茬说:“他目睹了你杀人的过程,在你走后,故意在墙头上留下脚印,认为这样就可以将警方的视线从你身上转移开。那个时候,他就已经打定了替你顶罪的主意。以至于被我们找到头上时,毫不犹豫地承认了所有的罪行。”

    “是我的错,不该让他……”邱敏华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喃喃自语,突然她抬起头来,激动地说道,“他脑子不好使,什么都不懂,这一切都是我安排,跟他无关!我都已经认罪了,能不能别让他坐牢?”

    “坐不坐牢不是我们说得算的,这要看法院怎么判。我们能做的只有在结案报告里写明缘由,相信法官会酌情处理。”严一帅坐回到审讯桌后,“接下来说说作案过程吧。”

    他的话虽然没有明说,但邱敏华却理解了其中的意思。她点了点头,调整了一下情绪,开始慢慢讲述。

    在她即将完成学业的前一个月,接到了卢志新的电话。他说,如果回莲城的话,直接到他家里来,叶平目前暂时住在他那。

    他之所以这么说,是怕影响到她的学业。

    邱敏华知道他跟自己的父亲关系很好,也没多想,直接应了下来。

    等她拿到毕业证,满心欢喜地回到莲城,才被告知叶平已于一个月前自杀身亡。

    这一消息无异于晴天霹雳,邱敏华当时就傻了,以至于连卢志新又说了什么都没有留意。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爸爸死了,死了,再也见不到了。

    后来卢志新告诉她,叶平留下一小箱遗物,还在出租屋里,问她要不要去拿。

    她考虑了一下,要来房东的电话号,打算把那套房子租了下来。

    “在那之前,你去过那间出租屋吗?”端末疑惑地问。

    “为了打工赚钱,也为了省路费,我就大二寒假回来过一次。”邱敏华说,“冬天是我爸最难熬的时候,我在医院里陪了他三天,就回学校了。”

    “邱国旺有没有去探望过叶平?”

    叶平住在那有些年头,可邻居们并没有见过什么人来找他。

    “毕业回莲城后,我才跟他联系的。那时候我很后悔,应该早点儿告诉他。”邱敏华叹了一口气。

    端末点点头,在她的示意下,邱敏华继续她的讲述。

    当初想要学医,完全是因为受到了家庭变故的影响。她觉得如果医学足够发达,也许她母亲就不会死,父亲也不会因为病痛把她和哥哥送人。

第八十六章 结案

    事与愿违,一系列的变故让邱敏华与莲城医学院失之交臂。

    她就读的是一所综合性大学,下设有医学专业。课余时间除了打工赚钱,只要有空,她就去医学院蹭课。她的想法是多学一些医学知识,至少将来可以更好的照顾叶平。

    邱敏华为人低调,虽然是蹭课,却比某些本专业的学生还要认真。时间一久,老师和同学对她的印象都不错,甚至连解剖课也允许她去旁听。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她掌握了人体解剖知识。

    邱敏华万万没想到叶平会自杀,而且还是在她即将毕业回到莲城之前。这个沉重的打击让原本种在她心里的仇恨迅速生根发芽。她决定要复仇,让那些害她失去亲人,失去家庭的人付出代价。

    她花钱买了张假身份证,用李梅的名字租下了父亲曾经住过的出租屋。

    当她打开装着遗物的箱子时,不禁潸然泪下。叶平留下的东西不多,最重要的是一本相册,还有他和邱海燕的结婚证。

    看着相册里已经泛黄的照片,回忆起快乐的童年时光,心里的仇恨更是增加了几分。

    邱敏华不是一个急躁的人,从小的生活环境使得她的心思比一般人要深沉许多。

    在莲城住下来之后,她列了一个名单,开始寻找那几个人的下落,这期间甚至还雇佣了私家侦探。

    这份名单中原本还有何景山的父亲——当年洋湖村的村长,后来得知他已于前些年去世,她心里还颇有不甘,觉得便宜了那个老家伙。

    邱敏华想了很多种杀人方法,最终决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叶平被肺病和股骨头坏死折磨了十几年,她就让他们也尝尝这份痛苦。

    之所以选择熊娟做为第一个目标,是因为她是女人,又独自一人居住,相对其他人来说更容易下手。

    杀了熊娟之后,邱敏华虽然很紧张,但心里却是痛快的。她没有马上再作案,一是调整心态,二是寻找合适的下手时机。

    有了第一次,之后做起来就容易多了。尤其是杀了董兴运和何峻夫妻后,她觉得自己喜欢上了这种杀戮的感觉,甚至对下次的行动十分期待。

    处置完王宏安,她开始琢磨如何对何景山下手。

    之所以把他放在最后,是因为他与另外几人不同,他家住在别墅区里,安保设施严密,出入都有专职司机接送,根本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她冥思苦索,才想到了绑架何通,逼何景山就犯的这个主意。

    令她没有想到的是,何景山父子就是一对奇葩。何通提出跟她合作的时候,属实让她很是意外。但听他讲述了他们家的那些破事儿之后,邱敏华甚至觉得他也挺可怜。

    同时后悔没有再请私家侦探仔细查查何景山的**,要是知道他那么看重私生子,肯定不会绑何通。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于是她答应配合何通,跟何景山要赎金。

    俗话说知子莫若父,同理,儿子对自己的老子也是摸得透透的,何景山最终果然选择了放弃何通。

    邱敏华虽然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人性却没有完全泯灭。即便不能成功,她也没想过要杀何通泄愤。

    她想晚上再给何景山打电话试一试,可这个电话还没来得及打,警察就从天而降。她甚至怀疑,何通是不是骗了她,警察就是他引来的。

    “这一点,你还真是冤枉他了。”严一帅说道,“恰恰相反,别墅里有报警装置,作为项目经理,他对装置的位置了如指掌,但他并没有那么做。”

    他紧接着又说:“别误会,他可不是为了你。”

    “这点儿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邱敏华自嘲一笑,“越是有钱人,眼睛里越是盯着钱。亲情什么的跟钱比起来,根本就不值得一提。”

    “有些细节方面还要跟你核实一下。”陆无川将话题又转回到案子上。

    邱敏华很配合,凡是能想得起来的,都一一做答。

    ……

    历时八个月之久的连环凶杀案外加一起绑架案终于成功告破,面对厚厚卷宗,特案队的每一个心情却都很沉重。

    熊娟、董兴运、何峻夫妻、王宏安,还有何景山,他们都是被害人。可是,如果不是当年他们的所做所为,叶平一家就不会家破人亡,他们也不会在十几年后遭此恶运。

    如果邱大龙夫妻能够善待邱敏华,结果也许不会是今天这样。

    如果叶平再坚强一些,敢于继续同病魔抗争,所有的一切将会不同。

    当然,最重要的是,如果邱敏华不那么偏激,就不会走上这条不归路。

    但是,世间没有如果,时光也不能倒流,发生的事情就是发生了,无可挽回。

    做完结案报告,案子被正式移交检察院。

    报告中有关邱国旺的那部分,特别注明了他的情况。

    特案队的人是尽力了,至于结果如何,只能由法官依照法律来裁定。

    有关通达运输公司一事,交给了经侦部门进一步调查。

    完成这一切,已经是十二月二十九日。

    陆无川提出晚上请吃饭,算是犒劳大家。

    本来在专心打游戏的吕东铭立即放下手机:“这是好事儿啊!诶?咱们是吃粤菜,还是湘菜?韩料还是日料?海鲜自助怎么样?要不……去吃西餐?”

    “吃西餐规矩太多,还得回家换衣服。”严一帅在穿着牛仔裤的腿上弹了弹,“海鲜自助不错,想吃什么吃什么。”

    “我知道一家新开的自助餐厅,挺不错的,四百一十八一位。据说食材很新鲜,评价挺高的。”吕东铭翻着手机,“喏,就这家。”

    严一帅和蒋沐阳都凑过去看,蒋沐阳啧了一声:“看着是不错哈,你说呢,大帅哥?”

    “嗯,我也觉得挺好。”严一帅表示赞同,“小端,我记得你喜欢吃海鲜,要不咱们就定这家。”

    三人兴致勃勃,把陆无川这个做东的给抛到了一边,丝毫没有征求他意见的意思。

    端末笑道:“我怎么感觉象要吃大户似的呢?”

    吕东铭揶揄道:“怎么地,现在就知道给老大省钱了?”

第八十七章 假期

    “胡说什么呢!”端末丢过去一个白眼。

    陆无川微微勾了勾唇角:“吃顿海鲜自助还不至于让我破产,就去这儿吧。”

    吕东铭吹了一声口哨:“还是老大爽快,我这就订位置。”

    陆无川扫了一眼包胜:“包子,把你女朋友也带过来,一起聚聚。”

    包胜腼腆地挠了挠头:“咱们聚会,带着她不好吧?”

    蒋沐阳扬了扬下巴:“又不是不认识,有什么不好的。再说,老大都发话了,让你带你就带呗。”

    “那行,我下了班去接她。”包胜憨憨地笑了。

    在方诺的紧追慢赶下,他最终没有抵抗住,于两个月前正式跟她确定了恋爱关系。只是最近一直忙案子,别说约会了,就连面也没见两次。

    下了班,几人分别开车往自助餐厅去,路上陆无川问端末元旦假期有什么安排。

    “最近睡眠严重不足,我现在最大的梦想就是睡到自然醒。”说到睡觉,端末还适时地打了个哈欠。

    听她这话,陆无川不免心疼。这段时间特案队经常连轴转,就连蒋沐阳他们都嚷嚷说累,更别提一个小姑娘了。

    于是。他说:“明天我跟谢局申请一下,争取多要两天假期。”

    “那赶情好。”端末开玩笑,“要是连着睡五天,不知道会不会睡傻。”

    “林飞要办新年摄影展,有没有兴趣一起去看看?”陆无川问。

    “他给我发信息说了,可是摄影展在平城……有点儿远哦。”

    前几天燕林飞就邀请过她,那时候正忙案子,谁知道元旦能不能放假,所以就婉拒了。

    “飞机只要两个小时。林飞难得办一次摄影展,如果你能去的话,他一定会很高兴。”陆无川侧目看了她一眼,“你去过平城吗?”

    “上小学的时候,有年暑假去过一次。”小时候爸爸工作忙,很少有假期,那是一家三口为数不多的一次出门旅游。

    “平城有很多好玩儿的地方,我可以做向导,带你好好逛逛。”陆无川说了几个平城的景点和知名小吃。

    端末若有所思,一个念头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陆无川见她的神情有所松动,继续游说:“正好有假期,我肯定是要回去的。你一个人留在家里多没意思,还不如一起去。你说是不是?”

    端末终于点头:“行……吧。”

    她之所以答应,不仅仅是因为燕林飞的摄影展,还因为那是平城——陆无川的老家,她想去看看他出生长大的那所城市。

    陆无川达到目的,嘴角弯了起来:“我订好票发到你手机上。”

    晚上这顿海鲜自助吃得很愉快,端末和方诺有些日子没见,方诺又是个活泼的性子,两人见了面有说不完的话。

    热热闹闹地吃完饭,吕东铭提议去ktv续摊,蒋沐阳正要响应,严一帅直接泼了盆冷水:“平时偷偷摸摸去玩玩也就罢了,现在年底,咱们又是这么多人,目标太大。万一遇着谁,那不得集体挨处分。”

    “去个ktv也能挨处分?”方诺对此表示十分不能理解。

    端末给她解释:“有规定,除非办案,否则不允许出入娱乐场所。”虽然说这个规定没有几个人会完全遵守,但严一帅说得对,真要是被举报了,整个特案队就得受集体处分。为了玩儿,冒这个险,实在是不值。

    方诺满是同情地说:“你们啊,真是可怜,下班以后去哪儿玩都要受限制。”

    “最可怜的不是我们,是你。”吕东铭说道,“包子本来就是个闷葫芦,还这儿不能去,那儿不能去的,时间久了,估计你得疯。”

    “去你的,你才疯呢,你们全家都疯。”方诺翻了个华丽丽的大白眼。

    这两个人还跟以前一样,只要见面就互掐,也不知道是不是磁场的问题。

    去不成ktv,几人就此散场,各回各家。

    到家洗了个澡出来,端末就看到手机上有未读信息,是陆无川发来的,他已经订好了去平城的机票,后天上午十点半。

    端末直接把电话打了过去,那边一接,她就问:“后天还没放假呢,你是不是记错时间了?”

    “我刚跟谢局请示过了,后天开始放假,一月五号上班,他同意了。”

    难得领导这次这么痛快就准了假,端末自然也是高兴。挂了电话,开始翻箱倒柜,准备要带的衣服。

    隔天上了一天班,特案队的假期生活正式拉开了序幕。

    十二月三十一日,一年中的最后一天,端末和陆无川踏上了平城之旅。

    中午十二点二十,飞机降落在平城机场。

    两人都只带了随身旅行箱,不需要去取行李,直接绕过了人群往外走。还没等到出口,就看到接机的人群中有两个年轻人使劲儿地挥舞着手臂,其中一个大声叫着:“川哥,川哥,这里!”

    陆无川带着端末走过去,那人扑到他身上,来了个大大的熊抱:“川哥,你总算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想归想,保持距离!”陆无川嫌弃地推开他。

    那人也不恼,嘿嘿一笑:“听说你要回来,我激动得一宿没睡,不信你问修齐。”

    被称为修齐的青年先是打了个招呼,然后说:“这倒是真的,今天一大早还没到七点,他就来掀我被窝了。”

    “那一会儿得让修齐开车。”陆无川笑了笑,对端末说,“李修齐,宗英杰,从小一起玩儿的兄弟。”

    接着又他们介绍了端末,两人齐声问“端小姐好”。

    端末微微颔首:“你们好,叫我名字就行。”

    “我们可不象林飞脸皮那么厚。”宗英杰笑嘻嘻地说,“你们是不知道,自从他回来,整天念叨小末小末的,我这耳朵都快磨出茧子来了。不过,今天见到真人,才知道这小子总算靠谱一回,端小姐果然天生丽质,落落大方。”

    这通彩虹屁吹得端末有些不好意思,陆无川把她的旅行箱塞到宗英杰的手里:“走吧,有话路上再说。”

    四人到了停车场,看到那辆加长林肯,陆无川的唇角抽了抽:“要不要这么隆重?”

    “这才哪到哪呀,你难得回来一次,要不是时间仓促,我都想去做个横幅了。”宗英杰颇为遗憾地说。

第八十八章 再次表白

    上了车,李修齐问:“川哥,公寓昨天让人打扫过了,你是回老宅还是去那?”

    “先去吃饭,然后回公寓,我没告诉家里今天回来。”陆无川打开小冰箱,从里面挑了瓶酸奶。

    “我在网上订了酒店,吃完饭可不可以送我过去?”端末接过酸奶,小声问。

    陆无川的家就在平城,她知道他肯定是要回去的,就自己订了一个房间。

    “特意为你收拾的,我不在那住。”陆无川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住酒店不方便,退了吧。”

    他都这么说了,端末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好点了点头。

    宗英杰的目光在两人身上睃巡,惊讶于陆无川的变化。

    两人认识都超过二十年了,从来没见他这么温柔地跟人说话。

    “川哥,我觉得你这次回来,变化挺大的。你以前……”

    “就你废话多。”陆无川怕他胡说八道,及时抛过去一个眼神,“林飞那边准备得怎么样了?”

    “应该没什么问题。”宗英杰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说起了燕林飞的事情。

    等他讲得差不多,饭店也到了。

    吃过饭,李修齐开车把他们送到了陆无川的公寓。

    这套公寓跟他在莲城的房子一样是复式结构。只是面积要小了一些,装修风格不同,这里走的是简洁路线,采用的是近些年来比较流行的莫兰迪色调。

    宗英杰象到了自己家一样,从冰箱里拿了饮料出来:“川哥,饮料、啤酒、牛奶都预备了,还有水果。要是缺什么,我随时去买。”

    陆无川没理会他,对端末说:“上楼休息一会儿,晚点儿带你出去逛逛。”

    端末正想洗个澡换换衣服,于是点头答应。

    楼上只有两个连在一起的房间,卧室和书房,端末在卧室自带的卫生间里洗了澡,想着陆无川和朋友许久未见,应该有话要说,她下去会打扰到他们,穿好t恤和休闲裤,就信步进了书房。

    书房的一整面墙都打了书柜,最高的两层是各种获奖证书和奖杯,除了竞赛奖,还有优秀成果奖,科技进步奖,足以见得陆无川有多优秀。

    有一层有几张照片,那上面的陆无川与现在相比,容貌变化不是很大,只不过看起来多了几分青涩,应该是大学期间的。

    书柜里大多是医学方面的书籍,有好些还是外文原版的,端末看不懂,找了一圈,发现有本《自控力:和压力作朋友》。她觉得书名挺有意思,便抽了出来。

    翻了几页,还算是挺通俗易懂,于是她坐到窗边的软椅上读了起来。

    身为心理学家和健康教育学家的作者在书中提出了这样一个概念,压力就是你在乎的东西发生危险时引起的反应。压力和意义无法分割,对不在乎的事情,就不会感到威力。不经受压力,也就无法开创有意义的生活。

    端末对于这一观点十分赞同,继续往后看,不知不觉竟入了迷。直到看完一个章节,把起头想缓缓眼睛,这才发现小圆几上居然多了杯柠檬水,陆无川正坐在对面看着她。

    面前突然出现一个人,她被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上来的?”

    陆无川看了看时间:“至少有十分钟了。”

    “你朋友呢?怎么不去陪他们?”

    “早就走了。这本书你要是喜欢,拿回去看。现在睡一觉,晚上出去玩儿。”

    “跟你朋友吗?我去不太方便吧?”端末有些犹豫,毕竟跟他的朋友不熟,怕影响他们。

    “今天就我们两个。”陆无川把杯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先喝点儿水再睡。我就在楼下,到时间了上来叫你。”

    端末去了卧室,本来没什么睡意,躺在柔软的被子里面,还真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睡得还挺沉。

    直到六点,陆无川才把她叫醒。洗漱换衣服,直到出门,又二十多分钟过去了。

    陆无川开着李修齐和宗英杰提前留在地下车库里的车,带着端末去吃饭。

    今天是跨年夜,整个餐厅座无虚席。侍者在前面引路,将两人带到楼上的包间。

    包间的位置很好,窗外就是一条河。不远处的跨河大桥如一道弯月,横贯两岸。城市璀璨的灯光映在河面上,倒映出金色的波光。岸边的建筑霓虹闪烁,为这道夜景又增加了一抹亮色。

    一切显然是早就安排好了,他们进了包间不多时,一道道菜品就被送了上来。

    菜上齐了,陆无川拿出一只小锦盒,推到端末面前,只简单地说了句“生日快乐”。

    端末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精致的彩金项链,跟毕业典礼时他送的那对耳钉可以配成一套。

    这次她没有推让,道了声谢,将礼物收下。

    陆无川唇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也不多说,开始给她夹菜。

    饭后去看了场电影,结束时十一点刚过,陆无川带端末去了附近的一个音乐广场。

    一年当中的最后一天,即便已是深夜,广场上依旧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音乐广场中央搭建了临时舞台,有乐队在上面表演。周围有不少人随着音乐的节奏晃动手里的荧光棒,气氛跟开演唱会似的。

    平城属于北方城市,虽然温度没有莲城那么低,此时也是零度以下。陆无川握着她的手揣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端末没象以往那样挣开,而是乖乖地让他握着。

    两人都没有说话,就这样牵着手远远地看着台上的演出。

    临近十二点的时候,陆无川转了个身,与端末对面而立。他看着她,轻抿了几下嘴唇。

    “末末,我希望新的一年,我们有一个全新的开始。所以,在新年即将到来的时刻,我想再表白一次……末末,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

    端末感觉到两人相握的手有些许颤抖,可想而知,面前这个向来冷静自持的男人紧张了。

    她微微抬起头,回望着他。

    陆无川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是想从中看到答案。心跳不断地加快,生怕她再次拒绝。

    片刻后,端末的声音轻轻响起:“如果我……”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看着陆无川眼中染上了失望之色,这才弯起唇角继续说道:“如果我不愿意的话,就不会跟你来平城。”

第八十九章 一辈子

    陆无川此刻的心情就象在坐过山车,他把端末的手握得更紧了些,不确定地问:“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广场上的电子钟鸣响,周围的人群热闹起来,随着钟声开始倒计时。

    端末抬起脚跟凑到他的耳边,十分明确地说道:“陆无川,听清楚了,我愿意做你的女朋友。”

    陆无川的眼睛同升空的礼花一起亮了起来,长臂一展将面前的女孩拥入怀里。

    紧接着温热的唇覆了上来,这个吻太突然,端末只觉得脑海中也炸开了一片烟花。

    好在这个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只是浅尝辄止。

    陆无川与她额头相抵,哑声道:“末末,新年快乐!还有……谢谢你。”

    “新年快乐。”端末下意识地回了一句,这才醒过神来,头朝后仰,拉开些许距离,“喂,你过分了,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可是我的初吻。”

    “也是我的初吻。”小丫头的脸颊红红的,陆无川忍不住啄了一口,唇角勾起一个完美的弧度,“据说在新年烟花下接吻,会一辈子幸福地在一起。”

    “这你也信?”难以想像这个马上要三十岁的男人居然会信这种话。

    陆无川认真地点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认准了,就是一辈子。”

    好吧,端末被老男人的土味情话打动了,她将头倚进他怀里。坚实的胸膛很有安全感,让她的心也跟着安定下来。

    烟花落幕,广场上的人群陆续散开,两人牵着手往回走。

    陆无川的唇角从零点开始就一直扬着,他走几步就侧目看了看身边的小丫头。

    在他第n次侧头的时候,端末斜睨了他一眼:“干嘛总看我?”

    “自己的女朋友,当然要多看几眼。”陆无川捏了捏她的手,“末末,你知不知道我等这天等了多久?”

    “还不到一百天。”第一次告白是国庆节去云山市,距离现在只不过三个月而已。

    陆无川摇了摇头:“去年你生日的时候我就想告诉你,想想你还没毕业,就再等等吧。毕业典礼那天,时机不对,又忍了。后来终于鼓起了勇气,却被你拒绝了。你算算,我等了多少个一百天?”

    云山那次,才算是真正知道了他的心意,却不想时间比那要久得多。

    听出他话里的委屈,端末有些无措:“我……我不知道。”

    “没关系,总算没白等。”陆无川的眼角眉梢重新染满了笑意,“以后的路还长,我们还有很多个一百天。”

    车子开回到公寓,将端末送上楼,陆无川拿了行李箱准备离开。

    端末看了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半。

    这里是他家,又这么晚了,明天……不,今天上午还要去参观燕林飞的摄影展。让他跑来跑去的,还真是于心不忍。

    况且,这里又不止一间卧室,两人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没有必要那么矫情。

    于是,她说:“这么晚了,要不然你就住在这儿吧,明天看完摄影展再回家。”

    陆无川惊愕地瞪大了眼睛:“你不会是跟我……这样是不是有点儿太快了?”

    端末被他闹了个大红脸:“想什么呢!楼下不是客卧嘛,不想住就赶紧走。”

    “别,别,别,逗你呢,我就住楼下。”陆无川赶紧把话拉了回来,“我女朋友真好,知道心疼我。”

    “少来!谁心疼你了!我是觉得你父母年纪大了,这么晚回去影响他们休息。”端末丢了个白眼给他,转身上了楼。踏上楼梯的时候,嘴角却不受控制地扬了起来。

    其实来平城之前她就想过,如果陆无川再次表白,她就答应。

    这个想法并非一时冲动,云山市之行,知道陆无川的心意后,她不止一次问过自己,喜欢他吗?答案一次比一次肯定。

    慢慢的,她也想通了。既然两人相互喜欢,为什么不在一起?只不过她不好意思直接向他道明。

    当陆无川极力邀请她来平城时,她预感到或许他会再次表白。所以她答应了,是想给他一次机会,也是给自己一次机会。不管将来两人走到哪一步,至少不会留下遗憾。

    ……

    燕林飞的摄影展在一家艺术馆举办,陆无川和端末到的时候,门口陆陆续续来了一些人。宗英杰和李修齐就在刚进门不远处,宗英杰的身边有一个年轻女人,她的手里还牵着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看到他们俩,都一起迎了过来。

    宗英杰依旧热情如火,打过招呼后,向端末介绍他的妻子秦蕊和儿子轩轩。

    双方问了好,轩轩也不认生,奶声奶气地叫了叔叔阿姨。

    “轩轩真可爱,几岁了?”端末对小萌娃没有抵抗力,半弯下腰问。

    “三岁半了。阿姨,手拉手。”轩轩说着挣脱自己的妈妈,把手塞进端末的掌心里。

    “轩轩别闹。”秦蕊歉意地笑了笑,“也不知道象谁,看见漂亮姑娘就往人家身边凑。”

    端末握紧了轩轩的小手说:“没事儿,我领着他好了。”

    一行人往展厅里面走,李修齐打趣道:“龙生龙,凤生凤,轩轩随他老子。”

    宗英杰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胡说,他老子才不这样呢。”

    燕林飞正与人交谈,不经意看到他们,跟旁边的人打了声招呼,快步走了过来。

    “小末,我都想死你……们俩了。”话说一半意识到不妥,及时改了口。

    这口气跟宗英杰昨天看见陆无川时一样一样的,难道师承同一位相声大师?

    毕竟跟宗英杰不熟,不能拿人家开玩笑。端末忍着没有吐槽,微微笑了笑:“恭喜你啊,终于得偿所愿。”

    “一个小摄影展而已。”燕林飞颇为无奈地耸了耸肩,“我现在没那么多时间,这次展览的大部分是回来之前的作品,莲城的居多。”

    “行啊,好歹你家老爷子的态度有所松动,双方各让一步,皆大欢喜。”李修齐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宗英杰也跟着附和:“是啊,你家就你这么一个独苗,老爷子也不容易,相互体谅体谅,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得,别教育我了。”燕林飞摆了摆手,“走吧,我带你们进去看看。”

第九十章 相册

    燕林飞的个人摄影展禀承了他一贯的风格,以风景和街景为主,展现自然的美和市井民生。

    趁着端末和秦蕊带着轩轩在前面看照片的工夫,四个男人凑到了一起,燕林飞问:“看你今天这春风得意的样子,有喜事?”

    陆无川也不隐瞒,点头:“她答应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燕林飞挑了挑眉,前些天通电话,还没进展呢。

    “昨晚……确切地说是零点。”一想到那甜蜜的时刻,陆无川的唇角又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李修齐道了声恭喜,宗英杰则是直接了当地问:“那是不是应该叫嫂子了?”

    燕林飞嫌弃地说道:“你比无川还大一岁呢,好意思叫人家小姑娘嫂子,脸皮真厚!”

    “我叫他川哥,跟他媳妇叫弟妹,这不乱了辈分了嘛!”宗英杰虽然比陆无川大,但这声哥却叫了有十几年了。

    “真要是按辈分,那得叫婶。”燕林飞呲之以鼻。几家是世交,他们的父辈跟陆无川的大哥称兄道弟,也就是到了他们这儿,年纪都差不多,私下里一直按平辈交往。

    “你们随便,反正我是叫嫂子。”李修齐表明了自己的态度。让他跟一个小姑娘叫婶,还真张不开那个嘴。

    宗英杰立即点头“对,就叫嫂子。”

    “她脸皮薄,你们可别乱说话。”陆无川笑着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三人面面相觑,都暗自撇了撇嘴,打小一起玩到大,这么多年他笑的次数加在一起也没今天多。

    燕林飞做为摄影展的主人,不能一直陪着他们,约好中午一起吃饭,便去忙了。

    刚走了几步,他又转了回来:“小末,忘了跟你说,我给你准备了一份礼物,中午拿给你。”

    端末没想到他会给自己准备礼物,客气地说道:“我来这一趟都没给你带什么东西,怎么好意思收你的礼物。”

    “跟我就别外道了,中午见。”燕林飞挥了挥手,跟来找他的工作人员走了。

    中午,他把礼物直接带去了餐厅,是一个方方正正的大盒子。

    端末接到手里感觉很重,带着好奇心打开,原来是一本精致的相册。

    里面收录的都是端末的照片,有去年元旦假期在东山镇的,有毕业典礼上的,还有一些是生活照,其中甚至还有她受伤在家休养时的。

    可即便是腿上打着石膏,也被他拍得很有意境。

    最后一页是全本相册中的唯一合影,背景是学校的林荫路,拍的是两个人的北影。

    穿着警服的姑娘与身材挺拔的男子正漫步期间,男子正微微侧低着头与姑娘说着什么,姑娘则是认真地望着他。

    虽然只是侧脸,但两人的面部表情非常清晰,那一刻仿佛世界所有一切都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他们两个。

    “太美了!”秦蕊由衷地赞叹,“林飞,什么时候给我们家照这样的拍一套。”

    燕林飞瞥了一眼宗英杰:“不带他还可以,带他……有难度。”

    “喂!你这是什么眼神?”宗英杰不干了,“我承认我比不上川哥,但也算是英俊潇洒,玉树临风。”

    “嗯,这话我同意。”秦蕊说道,“林飞,我觉得你该去配付眼镜了。”

    燕林飞告饶:“行行行,我服了还不行嘛?你们俩就别在这儿撒狗粮了。”

    一顿饭在说说闹闹中结束,燕林飞还要回艺术馆,说晚上再一起聚聚。

    “行程有点儿紧,下回吧。”陆无川起身将端末的外套从衣架上拿下来,“明天下午我们就回去了。”

    “这么急?你都多长时间没回来了,也不多待几天。”李修齐说。

    宗英杰跟着劝:“就是啊,难得回来一趟,过几天再走呗。”

    陆无川笑了笑:“公职在身,跟你们比不了。”

    宗英杰嘁了一声:“你自找的,好端端的非跑到莲城去当个警察,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

    陆无川今天心情极佳,也不同他计较,看了眼正在系大衣扣子的端末说:“如果不去莲城当警察,怎么能认识她。”

    燕林飞翻了个白眼:“我先走了,不然非得让狗粮给撑死。”

    众人出了餐厅,各自散去,端末问陆无川:“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调好车内空调的温度,陆无川侧头看她:“跟我回去吗?”

    “算了吧,我可不去。”端末连连摆手,两人刚刚确定关系,她才不想去见家长呢。

    陆无川笑了:“不去就不去呗,看把你吓的。”

    发动了车子,他又说:“我也不回去,这两天都陪着你。”虽然他很想带她认识自己家里人,却也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你没回平城也就罢了,都到家门口了不看看父母,那可不行。”虽然她跟自己的母亲关系不好,但那是有特殊原因。骨子里,她还是一个很注重亲情的人。

    “你把我送到公寓就回家,不用管我。”她继续劝道,“你要是不回家,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车子平稳地行驶车,陆无川抬起右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女朋友这么懂事,让我怎么办好啊?”

    端末突然想到什么,说:“对了,林飞他们也就罢了,咱俩的事儿你先别往外说。”

    “你男朋友就这么见不得人?”陆无川扬着的唇角立即垂了下来。

    端末连忙解释:“不是……我是怕严哥他们开玩笑。”办公室里那几只,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让他们知道两人确定的关系,还不得就这个话题热议个几天!

    陆无川觉得好笑:“别忘了,他们可都是刑警,你觉得能瞒多久?”

    “不管多久,反正现在不能告诉他们。”端末坚持道,“就这点儿小要求都不答应,你怎么做人家男朋友的?”

    陆无川被“男朋友”三个字所取悦,点头答应:“不说就不说,他们自己看出来的话,你可不能怪我。”

    到了公寓,端末撵陆无川回老宅看望父母。

    刚确定关系还不到二十四小时,陆无川实在不想跟她分开。

    可小丫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以前也有过回平城而没回老宅的先例。现在不同了,被人知道她也在,难免会遭人诟病。

    虽然说他不在乎,却不能不为她考虑。

第一章 尸体

    陆无川不情不愿地走了,端末给崔金花发了一条新年祝福信息。

    自从上次嫌疑人逃走被审查之后,她们就没有联系过。开始是避嫌,后来是忙案子,也不知道吉山那边的情况怎么样了。

    端末不敢直接问,这条祝福信息也算是个试探。

    可是这条信息如同泥牛入海,一直到晚上陆无川从老宅回来,也没收到崔金花的只言片语。

    端末把这件事跟他说了,陆无川说:“那件事儿应该处理完了,估计她不会有什么问题。也许是太忙了没看到你发的信息,等闲下来就会回复。”

    “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端末总感觉他的神情与以往有所不同。

    “走私团伙的案子有些复杂。”陆无川顿了顿,“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很清楚,毕竟不是咱们莲城的案子。不管怎么说,嫌疑人是在押解途中逃跑的,崔英花和纪宇肯定要担些责任。不过,只要他们没有参与,处罚也不会很严重。”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端末也不好再追问下去。

    吃过晚饭,两人逛了逛平城的夜景,第二天去了一处著名的景点,傍晚坐飞机回了莲城。

    ……

    新年伊始,也是莲城市公安局会议最频繁的一段时间。前一年的总结,新一年的展望,大会小会一个接着一个。

    特案队成立整整一年,这一年当中虽然辛苦,但也做出了不少成绩,尤其是破获了几宗社会影响很大的案子。

    年终表彰大会上,局领导对特案队的工作给予了表扬。当然,立功授奖更是少不了的。一时间,特案队再次成为瞩目的焦点。

    与别人的羡慕甚至是崇拜不同,刑警二队的队长杨百全心里是满满的嫉妒和不满。就算他尽力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从他那微沉的脸色也不难看出他现在有多不痛快。

    症结完全在于刚刚破获的那起连环凶杀案。

    这起案子社会影响很大,市里也曾经多次过问。案件告破后,局领导拟定向上级申请表彰。这事儿不知怎么就传到了杨百全的耳朵里,他立即跑去找谢长宇,说这个案子先期一直由二队负责,二队做了大量的工作,但因手头案子太多,忙不过来,才移交给特案队。

    没有他们前期的努力,特案队不可能这么顺利就将案子破了。

    说来说去就一个意思,功劳不能让特案队独享,他们二队也得分一杯羹。

    谢长宇不可能答应,但还是给他留了点儿面子,没马上驳回,只说会向上级领导反映,尽力争取。

    等到表彰批下来,杨百全气得够戗,碍于谢长宇是顶头上司,不好当面发作。而且再说什么也都为时已晚,只能暗暗地咽下这口气。

    这场小小的风波随着春节的到来,慢慢平息直至被人淡忘。

    ……

    三月,莲城还处于冬春交替的季节,这个时候的气温总是变化异常。昨天还是春寒料峭,今天就连穿呢大衣都觉得有点儿热,可没准儿过个两三天,还得把羽绒服再翻出来穿上。

    又是一个寒冷的清晨,天刚蒙蒙亮,环卫工人老张骑着小三轮车去自己负责的那条街。

    到了地方,他把车停在路边,看了看雾气浓重的天空,从车上的杂物袋里拿出一条半旧的红绸巾绑在车把上,以便提醒来往的行人不要忽略了他的小三轮。

    做完这一切,他拿上工具从街口开始打扫。这条街并不长,统共也就四五百米。路两边分别是两个居民小区。

    现在生活水平提高了,有车的人家越来越多,车位不够用,就停到马路边上。

    原本双向四车道,现在只有中间两条能走,剩下两条都被车给占满了。

    这给老张的清扫工作带来了极大的不便,他不得不在停着的车辆间穿来穿去,才能把整条街都打扫到。

    不过,他今天心情好,看着停在路边的那一辆辆的汽车,感觉比以前顺眼多了。

    春节后开学,上高三的儿子突然开了窍,学习比以前努力许多。刚刚结束的月考,年级排名居然从五百多进步到四百出头。虽然离重点大学还有很大差距,但照这个势头,一本还是有希望的。

    老张越想越开心,干活儿都更带劲儿了,还一边挥舞着扫帚,一边哼起不成调的小曲。

    打扫到三分之二的时候,他看到一辆棕色小轿车的底下有什么东西。走近一看,是个黑色的垃圾袋。

    垃圾袋只露出一半,剩下一半在车下。

    老张叹了口气,现在某些人的素质越来越低了,往前不远就有垃圾桶,走过去也用不了几分钟,怎么就非得扔车底下呢?

    也多亏他眼尖,这要是没看着,等小轿车一开走,垃圾袋就得明晃晃地摆在地上。白天组长过来检查,那就得扣他的分。这扣分可不是小事儿,那是跟奖金直接挂钩的。环卫工的收入本来就不高,哪经得起扣啊!

    老张用扫帚扒拉了一下垃圾袋,想把它从车底扫出来。可不知道那里边装了什么,居然没扫动。

    他弯下腰伸手捏住袋角往上提,还挺沉。再稍微用了点儿力,那袋子竟然被他给扯破了,露出一截白花花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老张把袋子又扯开点儿,这回总算看清了,他的魂也被吓飞了,一下子坐到了地上,瞪着扯破的黑垃圾袋,干张嘴,说不出话来。

    陆无川和端末赶到现场的时候,包胜和严一帅已经在进行现场勘察。

    一个三十出头的男人蹲在不远处的小超市门口抽着烟,时不时往这边瞟上一眼,想看又不敢看,表情十分纠结。

    “他是车主,报案人是个环卫工,吓得够戗,在我们的车上歇着呢。”分局的一名刑警介绍道,“他今天早上扫街的时候看到这个垃圾袋,以为是谁乱丢的,就想捡起来扔他车上带走,结果发现里面是具尸体。接到报警后,辖区派出所先出的警,一看这种情况,就给我们打了电话。”

    “我们过来把垃圾袋剪开,发现死者的死状与之前一起案子极为相似,怕是连环案,就赶紧上报给了市局。”

第二章 毁容

    “你是说之前也有类似的案子?”陆无川问。

    刑警点了点头:“对,就是半个月前。这事儿说来也巧,上一起不在我们区,我给我警校同学打电话,他正在出现场,说死得老惨了,随口描述了几句,然后说他忙,就把电话挂了。那时候我倒也没当回事儿,今儿个一看这具尸体,我就想起他说的话了。打电话过去核实了一下,死状还真挺象。”

    陆无川瞥了眼小超市门口抽烟的男人:“那人是车主?”

    “陆队,您看人可真准。”刑警夸赞了一句。案发现场永远不缺吃瓜群众,这里也一样。能在一群人中一眼看出谁是车主,这眼睛可够毒的。

    陆无川不置可否,刑警指了指旁边的小区,接着说:“他就住这儿,刚才问过了,他说昨天把车停在这儿的时候,地上什么都没有。”

    端末心想,这不是废话嘛,要是有的话,除非从上面压过去,否则车也停不进来呀。

    陆无川问:“死者的身份确认了吗?”

    “身上除了垃圾袋,什么都没有。”刑警又开启了滔滔不绝的模式,“那脸啊,都烂了,连模样都看不清楚,根本就没法辨认。我刚才问过我同学,他们那起情况也差不多,最后是在失踪人口的报案里找的,这才确定了死者身份。说是一家教育机构的老师,跟男朋友吵架离家出走,再就没回去。这也真是的,吵架就吵架呗,非得离家出走,结果把命搭进去了。”

    陆无川不想再听他喋喋不休,正好吕东铭和蒋沐阳也先后赶了过来,他微微点了点头,叫大家一起过去看现场。

    这条路边并没有画停车位,车子停得有点儿乱。有顺着路边直着停,有车头向外斜着停,有的空隙小,干脆横着停,甚至有的地方停了两排。

    棕色小轿车紧挨着路基石,算是比较规矩,后面是辆微型面包车,前面的黑色轿车车头向外,整个车身与路基石呈大约四十五度角。

    这种停法会占据更多的路面,避免被停在第二排的车辆堵住。棕色小轿车和微面就没那么幸运了,它们俩外面停了辆红色的两厢车,它后面还跟着别的车辆。正好把路给堵个严实。棕色轿车和微面想出去,只能叫车主出来挪车。

    尸体的大部在棕色小轿车底下,从外面只能看到脚踝以下部分。

    端末在侧面蹲下,俯身往车底看。就见垃圾袋已经被从中间剪开,露出一具不着寸缕的女尸。

    女尸左侧朝下,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蜷缩着,长发乱糟糟地披散着。如分局刑警所说,女尸的脸被严重损坏,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但从身上皮肤的紧致程度来看,应该是个年轻女人。

    包胜艰难地把硕大的身躯从两辆车的夹缝里挪了出来,拽了拽身上已经扭曲的夹克衫:“痕迹不多。”

    “正常,毕竟是抛尸地点,不是第一案发现场。”严一帅从地上爬起来,翻看着相机里的照片叨咕道,“这照片也太特么难拍了。”

    “通知车主挪车。”陆无川站起身来,去自己车里拿勘察箱。

    棕色小轿车的车主就在现场,可其他几辆的还没联系上,蒋沐阳和分局刑警挨个地打电话,过了十来分钟需要挪车的车主才先后到齐。

    黑色轿车的车主觉得自己的车没挡别人,这大早上的被叫下来,拉着个脸很不高兴。当听说发生了命案,麻溜把车开到了马路对面。

    碍事的车都挪开了,棕色小轿车的钥匙本来就在车里插着,吕东铭直接坐进去,把车从尸体上方挪开。

    车主眼睁睁看着尸体露出来,打了个冷颤,问站在路边的蒋沐阳:“警官,我可以把车开走不?我还得上班呢。”

    “你得留下来做笔录,要不我给你们领导打电话帮你请假。”

    “别别别,还是我自己来吧。”车主连连摆手,这要是警察打电话帮他请假,单位里不得以为他犯了什么事儿啊。

    陆无川和端末做好防护,开始进行现场尸检。

    女尸膝盖蜷起,侧面看有点儿象蹲着的姿势。上身弯曲,双臂环抱于胸前,头垂着。整个人看起来类似团成了一个球状。从四肢露出的间隙可以看到胸和下腹都有伤痕,但却没看到多少血迹。

    拨开散乱的长发,女尸的脸露了出来。整张脸已经面目全非,眼睛成了模糊的两个疙瘩,鼻子完全塌掉,嘴唇缺损,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一只耳朵残缺不全,额角的头发少了一块,下巴和脖子的皮肤也有不同程度的损坏。

    “酸性物质,浓度不是很高,死后伤。”陆无川说着伸手检查尸体的僵硬程度。

    端末不由得吸了一口凉气:“单纯地为了毁掉死者的容貌?”死了还要毁容,凶手还是真够狠的。

    “可能是仇视,也可能是想隐瞒死者的身份。”陆无川松开捏着尸体下颌的手,“单从尸僵程度,初步判定死亡时间八小时以上。”

    端末认真记录下来,就听陆无川说:“胸部伤口为利器所至,下腹和脸一样,用了酸性物质,都是死后伤。”

    稍微停顿了一下,他的眉头微微蹙起:“疑似中毒,死亡时间需要通过解剖进一步确定。”

    蹲在旁边的严一帅啧啧道:“我发现了,自从咱们特案队成立,遇着的作案手法一个比一个别出心裁。”

    这话倒是不假,不说别的,就去年年底破获的连环凶杀案,凶手的杀人手法就够离奇的,现在这个同样让人觉得匪夷所思。

    那边蒋沐阳他们正在做笔录,环卫工老张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只能先向几个车主了解情况。

    棕色小轿车的车主一脸的懊悔:“我往常都得晚上六点多到家,就昨天出去办事回来早点儿,占着个好位置,谁能想到摊上这事儿。要知道这样,我宁可多走几步停远点儿……”

    吕东铭朝他抬了抬下巴:“问什么就答什么,你昨天几点回来的?”

    车主停止了抱怨,老实答道:“我到家是四点半,停这儿的时候估计差不多四点二十左右。”

第三章 现场尸检

    蒋沐阳做着记录,问:“发现什么异常情况了吗?”

    “没有啊!要不我哪敢把车停这儿呀!”想到车底出现的那具女尸,车主的脸色很是难看。

    不仅是他,其他几个把车停在附近的人也都是一幅吃了苍蝇的表情。

    经了解,昨天最晚停在这里的是外排的红色两厢车,车主是个开化妆品店的女人,她说昨晚店里有客人,关门晚了些,差不多九点才回来,实在没地方,就把车停在了第二排上,还特意留了电话号码牌在车窗前,以便随时挪车。

    问她回来的时候有没有发现里面的车下有东西,女车主都快要哭了,她说她停好车,还真就是从棕色小轿车和微面之间穿过去上的人行道。当时天黑,有没有东西她没留意,但现在一想自己有可能是从尸体旁边经过的,那种感觉只能用毛骨悚然来形容。

    几个车主的询问笔录做完,环卫工老张的情绪还是很紧张,他们环卫所的所才接到消息赶了过来,在旁边安慰了老半天,他这才好些。

    磕磕绊绊问了半天,老张总算是将发现尸体的经过说明白。

    蒋沐阳收了笔录去向陆无川汇报情况:“几个车主的笔录都做完了,报案人……就那个环卫工人情绪还不太稳定,问了半天,情况大致搞清楚了。他的领导来了,问可不可以先送他回家休息?”

    “行,你安排吧。”陆无川站起身,问,“运尸车来了吗?”

    看样子现场尸检是结束了,蒋沐阳点头应道,“来了,我这就叫他们过来。”

    早高峰已经来临,这条路本来就不宽,两侧还停了车,现场这边再拉起的警戒线致使道路更加拥堵。附近交警和辖区派出所的民警过来帮着维持秩序,这才通畅了一些。

    回到局里,陆无川简单布置了一下任务,和端末一起去了法医鉴定中心,准备进行尸体解剖。

    解剖室里,运回来的女尸已经放在了解剖台上。助理法医高明在做准备,钟凯则是垂着眼角倚在窗台上,眼看着快睡着了的模样。

    看到两人进来,他不满地哼了一声:“昨晚加班到十一点,一大早又把我叫过来,真是没人性。”

    “尸体情况比较复杂,我觉得你应该参与一下。”陆无川边说边把解剖服套上,端末上前把他身后的带子一一系好。

    两人以前也是这么做,但钟凯总感觉今天有些不一样,他挑了挑眉,投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陆无川装作没看见,和端末都做好准备后,说:“可以开始了。”

    钟凯撇了撇嘴,把挂在下巴上的口罩拉好,晃着步子站到了解剖台旁边。

    他这个人别看平时总是吊儿郎当,只要进入到工作状态,马上就不一样了。面对解剖台上拿掉白布的女尸,他的两眼简直都放着光。

    “刚才没仔细看,果然很特别!”

    高明看着那张损毁严重的脸,咽了口唾沫:“钟老师,陆队,这是被泼硫酸了吗?”

    “硫酸、硝酸、盐酸都有可能。”钟凯俯近凑近了去看女尸的脸,“破坏不严重,浓度应该不是很高。”

    “都看不出人形了,还不严重?”高明额角直抽。

    钟凯睨了他一眼:“浓度够高,连骨头都不剩。不信,你试试。”

    高明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不必了,多谢。”

    钟凯招了招手:“仔细看看,这就是死后伤。”

    高明握了下拳,做好心理建设凑了过去:“钟老师,怎么判定是死后伤?”

    “很简单。”钟举勾了勾女尸的手指,“看这纤纤玉手。”

    高明直起身,不解地问:“手跟脸上的伤有什么关系?”

    钟凯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傻呀!别说硫酸了,有人用水泼你,你不躲也不挡,就让人泼?”

    “钟老师,我都被你绕进去了。”高明闷声闷气地说道,“除了脸别处没有伤只能算是客观推断,我想问的是生前和死后被泼硫酸,伤口有区别吗?”

    “当然有。”钟凯把他扯过去,对着女尸的脸吧啦吧啦开始讲了起来。

    端末也凑过去听,陆无川无奈地抱着肩膀,等钟凯终于讲得差不多了,说道:“还能不能开始了?”

    钟凯用商量的语气说:“老陆,这个我来,怎么样?”

    “可以啊。”对于谁来主检,陆无川并不在意,爽快地答应了。

    正式解剖前要进行拍照测量及体表检查,女尸身上的伤很多,面部和小腹被酸性物质腐蚀,胸部有九道伤口,为利器所伤。但伤口都不深,而且全部都是死后伤。

    这一系列工作完成后,钟凯站到解剖台前,神情突然变得认真而严肃。

    他用解剖刀沿着女尸胸腔的正中线切开,将皮肤、皮下脂肪和胸大肌紧贴肋骨面向两侧剥离。用镊子提起腹膜切了一个小口,左手食指和中指探进去,用刀在两指间切开腹膜,又沿着肋弓切断连于胸壁下缘的肌肉,扩开腹腔。一整套的动作如行云流水,手法干净利索。

    接下来又是一番熟练的操作,揭去胸骨露出胸腔后,他抬了下头:“高明,准备拍照。”

    在剖验中发现有损伤或者病变的器官,要将其完全暴露出来,在原位进行拍照,然后才能再切取。

    在场的四个人当中,端末是唯一一个非专业人士,但她跟着做了那么多次解剖,多少也能看明白一些。

    女尸的肺部明显有淤血,水肿,心脏看起来也不太正常。

    解剖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高明将切取出的脏器冲洗干净,放在事先清洁好的台子上,旁边放好比例尺进行拍照。针对不正常的部位,还拍了特写照片。

    陆无川提取了女尸的心血、胃内容物以及胃组织,以备后续做毒化分析。

    当检查到小腹以下部位的时候,高明问:“钟老师,死者是不是被侵犯过?”

    “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钟凯手里不停,反问道。

    “我这不是推理一下嘛。”高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送过来的时候没穿衣服,凶手要不是想那啥,脱人衣服干嘛。”

第四章 侵犯

    “万一凶案发生的时候,死者正在洗澡呢?”钟凯倒也没想听高明会如何回来,继续说道,“不过,这次你猜对了,死者的确被侵犯过,而且是暴力侵犯。”

    “真变.态。”高明露的语气中带着嫌弃,随后又说,“不过我不是猜的,是推理。下一步是不是可提取证据,通过dna锁定凶手了?”

    “别侮辱推理二字了。”钟凯冷哼一声,“凶手很懂得自我保护,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有端末在场,他俩说话都比较隐讳,但一听就能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凶手曾对死者进行过侵犯,如果留下证据,将是一条非常有价值的线索,没准儿通过dna库就能找到他。

    “咱们的工作内容是查明死亡原因和死亡方式,推断出死亡时间,鉴别生前伤与死后伤。至于破案……”钟凯撩起眼皮瞄了下陆无川,“那是他们刑侦的工作,你干不了,当好你的法医,别总想往里插一脚。”

    高明不服气地嘟囔:“谁说法医不能做刑侦?陆队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

    钟凯嘁了一声:“有本事你也拿个刑侦硕士的文凭。”

    高明立即蔫了:“那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好好干法医吧。”好不容易出了校门,他才不想再回去啃书本呢。

    陆无川说:“你要是有这个志向,平时抽空多看看刑侦方面的书和各种案例……”

    “老陆你够了啊!”钟凯直接打断了他,“明目张胆地撬墙角,你当我是空气呀?”

    法医算是一个比较特殊的职业,尤其是公安系统的一线法医,基本上常年处于人手不够用的状态。不说别的,单就是整天接触尸体,休息时间没有保障这一条就让许多人望而却步。

    检察院、法院是大多数毕业生的首选,再不行就去一些鉴定机构或保险公司,愿意进公安系统做基层法医的人并不多。

    市公安局已经三年没有进过法医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钟凯可不想让他被撬走。

    眼看着带自己的老师不高兴了,高明连忙说:“钟老师放心,我没别的心思,就想跟在你身边。”

    “嗯,你这么想很好,做事嘛,就要一心一意。”钟凯终于满意了,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钟,“先吃饭,然后再继续。”

    高明极有眼色地问:“你们都想吃什么?外卖或者我去食堂打回来?”

    “我就先不吃了。”端末虽然心理素质不错,但还没强大到可以在解剖和吃饭之间无缝切换的程度。

    “去食堂打点儿粥吧。什么都不吃的话,胃会不舒服。”陆无川的后半句话是对端末说的。

    钟凯对于食堂没有异议,但他要吃米饭和炒菜,而且必须要有肉。

    在隔壁休息室吃完午饭,尸检继续进行。

    如陆无川之前所说,尸体的情况比较复杂,一直到下午四点解剖才算完成,接下来还要进行毒化鉴定和其他的一系列检测,今天注定又要很晚才能下班。

    ……

    第二天的案情分析会上,包胜先介绍了现场勘察的情况:“包裹尸体的为普通黑色垃圾袋,先是脚往上套了一个,又从头上往下套了一个,中间用胶带缠上固定。应该全程戴了手套,没有提取到指纹。”

    一张张照片通过投影仪播放出来,包胜继续说:“尸体是被从棕色轿车尾部塞进车底,脚踝以下部分留在车外。车辆底盘前低后高,地面上有塞进去的痕迹。垃圾袋上方被刮了一条,所以环卫工往外拉的时候才破了。棕色轿车及周围几辆车都检查过,没有发现可疑之处,应与本案无关。现场的情况基本就这么多,我说完了。”

    陆无川切换了照片,说道:“死者年龄在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身高一米六二,体重四十一公斤。死亡时间为前晚九点到十一点之间。面部和下腹为盐酸烧灼伤,胸腹伤口为利器所致,均为死后伤。尸检脑沟变浅,脑回变宽。双胸腔内见浅红色血性渗出液。双肺淤血、水肿,被膜下见血点。心被膜下血点呈点片状,肝脏淤血、水肿。病理检验急性脑、心肌缺血缺氧性改变。肺、肝、肾、脾、胰等脏器淤血、水肿。毒物检查结果,死者心血、肝脏、胃内容物均检出有机磷的成分。由此得出结论,死者的死亡原因为有机磷中毒。”

    “农药中毒?”蒋沐阳问。

    “对。”陆无川点了点头,“另外,死者被侵犯过。经后续对提取物的检测,是在死后被侵犯的。”

    “啥?死……后?奸……尸?”吕东铭的表情跟咬了一口苹果,发现里面有半只虫子似的,“怎么能看出来是死前死后?”

    也不怪他会是这种反应,就连严一帅也吃惊地骂了一句:“这家伙也太变.态了!”

    陆无川不置可否,开始解答吕东铭的问题:“很简单,提取物中检测到了人工合成的成分。”

    最初他只是怀疑,和钟凯一起进行了反复的检查,两人意见基本一致。鉴定结果出来后,这一想法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诶,我说……”严一帅思索着说道,“现场的情况大家都看过,你们觉不觉得尸体被摆成那个样子,是有特殊寓意的?”

    女尸被发现时,呈现的是一种诧异的蜷缩状态。显然是凶手故意而为之。

    “你们看看这个。”陆无川将照片进行了切换,“这是胎儿在母体中呈现的状态。”

    幕布出现一个玻璃瓶,里面泡着个已经成形的胎儿。

    胎儿头部微微下垂,双手抱于胸前,腿蜷着,膝盖几乎顶到了胸腹的位置上。

    “还真挺象。”蒋沐阳说,“可凶手把女尸摆成这样,是几个意思?回归母体?寻找安全感?”

    幕布上换了两张并列的图片,其中一张是胎儿在母体中的模拟图,另一张是验尸时拍下的尸体照片。

    陆无川说:“胎儿在母体中所处的位置正是死者腹部被损毁的位置。而死者又被摆成这个姿势,不会是巧合,而是凶手有意而为之。”

    吕东铭摸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他毁了死者孕育胎儿的地方,又把死者弄成胎儿的模样。这……是不是太矛盾了?”

第五章 并案调查

    陆无川没有多做解释,而是说:“先说说现场询问情况。”

    蒋沐阳打开了记事本:“以棕色小轿车为中心,再加上前、后、左一共四辆车,微面在发现尸体的前一天没有开过,一直停在那。棕色轿车是四点二十分回来的,之前它前面是另一辆车,后来开走了。五十半左右黑色轿车回来,停在了那个位置。左侧红色两厢车最晚,没有别的空位,就停在了第二排上。车主从棕色轿车和微面之间穿过去,上了人行道进入小区,没有留意车下是否有东西。根据死者的死亡时间来看,她当时经过时,尸体并不在车底下。”

    他说完后,吕东铭接着说道:“这一点小超市的老板可以证明,他那晚关店门的时候,看着红车正在往二排上停。当时还在心里琢磨,这人真不讲究,把人家的车都给堵里头了。”

    “另外,事发地点的整条路上没有天眼,两侧小区只有一个在大门口安装了监控,面对的是小区车辆进出口,拍不到马路。另一个是老小区,根本没监控。再就是七百米外的路口有交通监控摄像头。当晚至第二天早上的视频都看过了,凡是出现过的车辆,车牌号都已经记下来了,还没查。”

    那条路两边分别是不同的小区,一个比较老,挨着马路是小区围墙。另一个是新建的,一楼有门市,但大多不是空着,就是在装修。已经营业的也就几家,都没有安装监控。

    “分局刑警所说的那起案件的资料都在这儿。”严一帅晃了晃手里的资料夹说,“的确和这起案件有很多相似之处,杀人弃尸,面部小腹被酸性物质腐蚀,有被侵犯的迹象,死亡原因农药中毒。”

    “尸检报告给我看下。”

    陆无川把报告要过去,一页一页翻看。过了片刻,他说:“作案及抛尸手法基本一致,很有可能为同一凶手所为。”

    “这回分局的人该高兴了。”严一帅说,“之前这起过去半个月了,还没什么进展。我去调案卷的时候,他们一再表示最好由我们并案调查。”

    “我去跟谢局汇报一下,申请并案。”陆无川把所有资料带齐,去找谢长宇。

    剩下几人在办公室等消息,吕东铭抻了个懒腰:“投毒,奸.尸,这就是个连环变.态杀人抛尸案,很有挑战性啊!”

    严一帅敲了敲桌子:“别干等着了,先查查近期的失踪人口,看看有没有符合死者特征的。”

    等陆无川从谢长宇那里回来,吕东铭已经列出了一个名单,上面是从莲城近一个月以来失踪人口中筛选出来的,年龄二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女性失踪者。

    “谢局同意将两起杀人抛尸案并案侦查。”陆无川拿过吕东铭列出的名单看了一眼,“联系这些人的家属过来认尸,最好是直系亲属,需要的话可以随时做dna比对。”

    他又对严一帅说:“去办个手续,把之前那起案子的卷宗正式调过来。”

    “这事儿好办,我先跟他们打声招呼。”严一帅说完去打电话联系负责上起抛尸案的分局刑警队。

    联系失踪人员家属过来认尸这话儿又落到了端末的头上,用吕东铭的话来说,她声音甜美,语气温柔,容易让人接受。

    女尸的面部遭到严重损毁,已经看不出原本的容貌,只能通过身体上的特征去辨认。

    自己的家人失踪,接到警方通知去认尸,这是一件极其痛苦的事情。负责接待,带他们去法医鉴定中心的冷库,同样也不轻松。

    用了一整天的时间,名单上八名年轻女性的家属先后都看过了尸体,其中有三人当场表示死者不是自己家失踪的人。

    这三个人的家属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担心起来。这次不是,也不知道下次会不会就是了。

    另外五名失踪人员的直系亲属被采集了dna,以做对比。

    两天后结果出来了,居然一个都没对上,死者并不在失踪人口当中。

    死者身份无法确定,案件就无法进展下去,只能从第一名死者身上着手。

    陆无川重新翻看分局转过来的卷宗,又向分局负责此案的刑警询问了具体情况,从而对第一起杀人抛尸案有了进一步了解。

    第一个抛尸地点在城北的一处水源地附近,早些年这里属于城市边缘,随着发展和扩建,周围逐渐建了不少住宅区。

    水源地由一道一米七高的围墙将保护起来,以防止水源被污染。

    围墙外是一条双向两车道宽的小马路,根据水源地的形状弯弯曲曲,长达两公里。马路这边是水源地,另一边是城市北运河。

    发现尸体的地方在这条马路靠近中间的位置,报案人是早起到河边晨练的几个大妈。

    尸体就扔在水源地的围墙外面,被黑色垃圾袋套着,中间缠了胶带。

    因为这条小马路沿途没有监控,所以没有找到抛尸人的任何线索。

    这名死者与刚发现的女尸死状基本相同,但死亡时间与发现尸体的时间相距比较大,差不多有三十五个小时。

    根据现场勘察的情况来看,并不是凶手作案后没有立即抛尸,而是尸体在户外超过至少二十个小时才被发现。

    因为死者面部严重受损,在寻找尸源的时候也是费了一番工夫。最终分局刑警在失踪人口中锁定了目标,经家属辨认及dna对比,这才确定了死者的身份。

    计小青,二十四岁,两年前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教育机构做英语老师,老家在距莲城市区一百公里左右的一个下属县城。

    案发前,她与男朋友吵了一架,一赌气离开了两人租住的出租屋。

    第二天,计小青没有去上班,同事打不通她的电话,就联系了她的男朋友郭雪松。

    郭雪松到处找她没找到,怕出什么意外,这才报了警。

    接到通知,去分局认尸的时候,他还觉得死者不可能是计小青,当看到尸体时,他整个人都傻了。

    两人毕竟是男女朋友,又在一起同居,对于自家女友的身体,他可以说是再熟悉不过了。就算是尸体遭到损毁,他还是认出那就是计小青。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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危情追凶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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