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九十四节 悲剧之刘戊(1)
刘彻回到皇帝老爹身边,向其简要的汇报了一下自己与匈奴人取得的谈判结果。
“匈奴人会因为大黄与花椒而将那种神奇的牧草种子卖给我朝吗?”天子似乎根本就不关心刘彻与匈奴人达成的交易,低头微微沉思之后,对刘彻问道。
“会的!”刘彻非常肯定的说:“父皇,只要这种贸易方式存在,匈奴人的一切,就都将为我汉家获得!”
这是肯定以及一定会发生的事情。
一开始,匈奴人可能会对类似与汉室的贸易严格把关,严查死守。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
三五年后,汉匈之间必然会出现大量的相互走私行为。
马克思说过,只要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人们就会铤而走险,只要有百分一百的利润,法律就是废纸,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三百,世间的一切都无法阻止人的私欲与贪婪,而当利润达到百分之五百,那就没有什么不能交易的了!
而大黄、丝绸、花椒,哪一个的获利不是数倍甚至数十数百倍的利润。
刘彻就记得很清楚,后世的史料描述。
一匹丝绸,在罗马能与黄金等价,一块大黄能换的价值其重量本身数倍的黄金,至于胡椒等香&长&风&文学 {www}.{cf}{wx}.{net}料,更是无价之宝!
只要匈奴人尝到甜头。
下面的人的私欲一起,就没什么能阻止走私的狂潮了。
为了利润,明末的商人官僚集团毫不犹豫的卖了老朱家。
当然。同样的,来自西域的许多高利润特产,譬如说汗血宝马、可能残存在大宛等国中的古希腊文明的结晶如亚里士多德等人的数学著作以及黄瓜、棉花、石榴甚至产自印度的胡椒等超高利润的商品。同样会让汉朝的商人不顾一切的将违禁的非法物品,卖给匈奴人。
譬如说被严格控制流出的铁器以及汉军的制式装备、甲胄。
这些都是人力所无法控制的!
甚至,刘彻很清楚,即使他不做这些,同样的走私,也一样在进行。
不然,你以为此刻在遥远的安息、罗马、印度、埃及出现的丝绸该怎么解释?
后世的史记中就明确记载了两个关于汉朝商人肆无忌惮的走私商品的证据。
第一个来自于张骞在西域的所见所闻。当时,张骞在乌孙看到了来自汉朝的蜀锦,并且得知。这些商品来自身毒,而身毒又是从滇国获得的。
而汉律规定,任何私自出关禁都是死罪!
而另一个证据,则是匈奴列传中关于马邑之谋的描述。
史记中明明白白的记载。马邑之谋的谋主商人聂壹干的就是‘奸兰出物与匈奴交’的勾当。
所谓奸兰。既是西汉版本的走私。
有趣的是,在马邑之谋以前,根据史记的记载,汉匈贸易极为兴盛,同样是匈奴列传之中,就记载了,小猪在位初期,即建元至元光的七年中‘匈奴自单于以下皆亲汉。往来长城下’。
简单的来说,就是当时的长城附近。汉匈之间的民间往来与贸易,已经不是小打小闹,某几个人的个人行为了。
而是在掌权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大规模有组织的大额贸易。
更有趣的是,马邑之谋发生之后,尽管汉匈已经在事实上进入了战争状态。
然而,太史公依然记述说:‘自是之后,匈奴绝和亲,攻当路塞往来入盗汉边,不可胜数,然匈奴贪,尚乐关市,嗜汉财物,汉亦尚关市不绝以中之!’
这就更有趣了!
什么样规模的贸易和利润才能让汉朝和匈奴都在撕破脸后,还继续做买卖?
或者说,什么样的交易,才能汉朝不关闭那些开放的边境市场,不严厉打击那些走私商人,又是什么买卖才能让匈奴人放着那些市集中堆积如山的财物不要反而去啃那些硬骨头一样的要塞?
再仔细想想明末的时候,满清多次破关侵略,但富得流油的晋商的地盘,满清大兵却‘纪律严明’‘秋毫无犯’。
再结合小猪即位后,汉朝的马匹存栏数量的不合理的忽然增长,答案几乎呼之欲出!
小猪通过贸易,获得了来自匈奴的大量的战马!
而匈奴人自也不傻,得到了大量的汉室的铁器、食盐与丝绸。
两者只能说各取所需!
而现在刘彻推动汉匈贸易,其实不过是稍微提前一下小猪的剧本。
当然了,刘彻打死都不会跟自己的老爹说的。
不然,老爹知道了的话,这买卖十之八九就要黄掉了。
虽然刘彻自己很清楚,这个买卖,无论怎样,汉室都不会亏本。
原因很简单,走私到匈奴的铁器,数量有限,而且匈奴人未必能欣赏。
天子刘启听到刘彻肯定的回答后,就摆摆手道:“那此事,朕就交给大行去负责……”
“父皇圣明!”刘彻叩首道。
刘彻跟须卜雕难达成的,仅仅只是一个意向而已。
具体的贸易交换比例以及条款,自然还需要进一步深入沟通和交流,同时,这个事情,还要得到两国君王的批准。
因此,最起码,这个新的条约,也要等到今年的六月份甚至明年的这个时候,才可能落到实处。
实际上,天子刘启也并未太过将刘彻与须卜雕难达成的这个贸易条约太过放在心上。
事实上,此刻,在天子刘启眼中,这个所谓的贸易条约,其实不过是拿来稳住匈奴人的一个办法而已。
因为,今年,将是削藩大计最重要的一年。
而削藩的成功与否,取决于匈奴人是否介入。
倘若,只是付出一些不怎么值钱的大黄、花椒以及丝绸,就能让匈奴人不介入汉室内战,不跑来骚扰汉关,使得朝廷可以安心处理内政。
那么别说是还有可能带来好处了。
就是没有好处,亏本甚至巨亏,也要捏着鼻子做下去!
而现在,这个新年的朝会,就是一个重要的舞台!
因此,天子刘启并未再问刘彻关于此事的细节,只是悠悠然的问道:“太子听说了楚王的事情了吗?”
刘彻眉头稍稍一皱。
他当然听说了!
何止是听说了!
甚至连事情的前后经过和细节,现在,整个长安都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两天前,楚王刘戊入关,按照惯例来长安朝贡天子。
但就在此时,一条劲爆的消息瞬间爆炸。
楚王刘戊在去年夏四月太皇太后丧礼期间,饮酒作乐。
这就是大不孝!
倘若是这样,那也罢了。
毕竟,这样的传闻,可扳不倒楚王这样的大国诸侯。
可是,有人言之凿凿的提出了罪证刘戊不仅仅在丧礼期间饮酒作乐,更与其外甥媳,发生了乱伦关系!
顿时,整个舆论哗然!
汉室对诸侯王有一条红线。
这条红线就是乱伦!
可谓碰之即死,触之即亡!
但凡碰了这条红线的,不管是谁,都几乎难逃一死!
在整个汉室历史上,因此而死的诸侯王,不计其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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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五节 人参!(第一更!)
前世之时,此刻刘彻远在河间,与长安山水相隔,最后落在他耳朵里的消息,大部分也是经过艺术加工之后的成品。
这就好比后世的天朝某大会前后发生的事情。
帝都的百姓自然知道的远比魔都的百姓多。
至于其他地方,估计,就只能看到ccav的全国人民大团结了。
前世,刘彻最后得知的消息是,御史大夫晁错弹劾楚王刘戊往年服太皇太后,私奸服舍,请诛,天子以楚王有功,诏赦,罚削楚之东海郡。
然后,刘彻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的时候。
正月甲子,吴王濞遣使传书天下诸侯,起兵谋反。
而此刻,刘彻以太子之尊坐镇长安,耳中所闻,所知的事情,毫无疑问是前世的n倍。
以刘彻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
这刘戊很显然是被人坑了。
不然,何以他前脚刚进函谷关,后脚长安就冒出了关于他在服丧期间饮酒作乐,甚至乱伦这样的丑闻的传言。
甚至于,传言之中,言之凿凿,所有的描述仿佛是有人亲眼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要是都这样了,还看不出来是有人故意引爆了这个炸=长=风=文学 弹,那么,刘彻也就枉为穿越者了!
而且,刘彻知道,幕后的推手估计不止一两个。
甚至,就是现在向他问这个问题的老爹,估计也在里面掺了一脚。
只是。有些事情,心里知道就好了。
只有傻瓜才会说出来!
刘彻于是俯首拜道:“回禀父皇,儿臣最近一直闭门读书。修身养性,不曾听说过……”
“呵呵……”只听得皇帝老爹莫名的一笑,然后,刘彻就感觉到自己的老爹仿佛站起身来了。
笃笃笃的踱着脚步,走了起来。
准确的说,是走到了他面前。
刘彻抬起头,只看到老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刘彻……”刘彻只听到自己的老爹低声对他道:“不要自作聪明!”
刘彻浑身打了个冷战。
连忙叩首道:“儿子不敢!”
皇帝老爹的意思。刘彻脑子里有些迷糊,不太理解。
但这其中明显带着苛责以及警告!
于是他福至心灵,连忙道:“儿臣只是难得糊涂而已!”
无疑这是一个擦边球试的回答。无论老爹所指的是哪一个方面,刘彻都可安然脱身。
听了刘彻的解释,天子刘启似乎有些意动,嘴角动了动。最终却没有说出口。只是挥手道:“既然如此,太子先去大殿候着吧!”
于是,刘彻连忙躬身一拜,道:“儿臣告退……”
等走出大门时,刘彻脑海中一道闪电划过。
他一拍脑门,不由得懊悔了起来:“看来,我是错过某个窥知历史真相的机会……”
很显然,方才皇帝老爹的表现。很不正常。
假如说,楚王刘戊的现在的情况有他的一份贡献。恐怕老爹就不可能那么问刘彻了,甚至都不会问。
因为,对皇帝来说,维护自己的伟光正是他们的本能。
是以,假如皇帝参与了对某个臣子的阴谋,那他从此就会避而不谈,将这个责任毫无压力的转嫁给另外一个臣子,借机将自己洗白。
譬如后世的宋高宗,把杀岳飞的锅丢给秦桧一样。
也就是说,这事情,有人矫诏了……
刘彻在心里想着。
只有这样才解释的清楚,方才皇帝老爹的一切不合理举动!
汉室的臣子,向来有矫诏的传统。
假传圣旨这种事情,虽然风险很大,但是,作为一个一切唯结果论的国家,只要把事情干好了,假传圣旨什么的,根本不是罪。
所有在史书上被以矫诏罪名治罪的,统统都是事情干砸了的家伙。
反之,只要事情做成了,矫诏?
皇帝忙着往自己脸上贴金都来不及!
是以,汉室的历史上充斥着无数冒险矫诏的家伙。
譬如,现在刘彻身边的汲黯,在历史上就是一个矫诏达人,明史记载,这货就明目张胆的干过假传圣旨的活计。
但他把事情干好了,所以皇帝一句责罚也没有,反而升官嘉奖!
但更多的,却是失败者。
譬如薄昭、窦婴、卫青的儿子卫杭、陈阿娇的两个兄弟,都是死于矫诏!
那么,谁是那个假传圣旨的人?
刘彻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热闹喧哗的大殿。
最大的嫌疑人当然是晁错!
只是……
刘彻低头想了想,直觉告诉他,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不然,皇帝老爹也不会表现的那么……奇怪……
仔细想想,刘彻发现了一个疑点。
他去见须卜雕难之前,他的皇帝老爹还表现的很正常,当他回来,皇帝老爹匆匆的问了一下会谈的内容就不再关注了。
也就是说,在他离开和回来的这段时间,发生了些什么事情……
这个事情的出现,使得老爹将除此之外的所有事情,统统降入了低优先级处理的序列。
………………
带着满腹疑虑,刘彻回到了宣室殿之中。
其实,他离开的蛮久的了。
起码有一两个时辰了。
因此,此时,已太阳渐渐升高,阳光从宣室殿东侧的殿门照射进来。
无数的贵族大臣以及来到长安朝贺的诸多藩国使节,此刻,该到的,差不多也全到齐了。
刘彻回到自己的位子。
真番王立刻就凑过来抱大腿。
还向刘彻进奉了据说是真番国特产的宝贝!
刘彻接过来一看,居然是人参,还是正宗的老山参!足足有刘彻的手掌那么大的老山参!
这要搁后世,刘彻连摸这样的极品老山参的机会都没有。
但在此刻……
刘彻拿着那个老山参,看了看,不由得长叹一声。
后世人人皆知的大补之物,有着n种神效的植物人参,在此时,却不过是一种域外的奇物。
几乎没有汉人会把人参这个玩意放在眼里。
更别提人药了。
此时,中医中药中的参,指的是党参。
至于人参,统统都还趟在东北和朝鲜的老林子里,鲜有人会去取用。
刘彻拿着人参,挥挥手对身后站着的汲黯吩咐道:“卿一会朝会之后,与真番王商议一下,此物的进口吧!”
刘彻又对真番王道:“请爱卿放心,我汉家绝不会亏待忠臣,此物,我汉家愿意以丝绸及食盐以及铁器与贵国交换,具体交换比,孤的家令会跟爱卿商量的!”
真番王闻言,大喜,叩首道:“多谢家上!”
刘彻却低着头,看着远处坐立不安的不停瞥着他这边情况的朝鲜王子卫渠。
刘彻心里呵呵的笑了起来。
人参的功效,自然毋庸置疑,更何况这种深山老林出产的老山参。
在这个时代,这种老山参甚至可以将之拿来当做保命的手段!
这么一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卫满朝鲜,倘若不识趣,那么,一场人参战争,恐怕,就不可避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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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七节 学习与孝心
等到上寿的这个环节走完,亢长坑爹的大朝仪才算落下了帷幕。
这时候,已经是正午时分,到了休息的时间了。
宫女们奉上种种精美的点心和精心制作的酱料,给与会的藩国使者以及皇子皇妃食用和补充体能。
下午,天子,太后、皇后以及刘彻率领着群臣与诸侯贵族,又分别来到未央宫外的太庙和太宗皇帝庙祭拜汉室的创建者刘邦以及先帝太宗孝文皇帝。
至于惠帝……
一个没有庙号和子嗣的皇帝,能把他的神主牌留在汉室的谱系里已经很给面子了!
到了晚上,刘彻还得留在未央宫与皇帝老爹一起招待来京得诸侯王与其他从各地赶来长安述职的郡守。
这些政治活动,毫无疑问对刘彻这样才十七岁不到的年轻人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无论是精神上,还是肉体上。
但是,通过跟随皇帝老爹参与这些政治活动,刘彻掌握了一些过去不曾掌握到的新技能。
譬如,现在,他知道,在这西元前的世界,皇室是怎么掌控和统治那些远在千里之外甚至几千里之远的地方郡县的。
其一是很通俗的恩威并施。
其二,则是通过对地方郡守的频繁调动,防止其在一地任职太久,产生尾大不掉的趋势。
这两个法子看上去很简单。
几乎读过书的都知道。
但真要具体去实施,怎么把握这个度,怎么控制,就是一个难题了。
汉室的地盘这么大,不说别的,长江以南跟长江以北。几乎就是两个世界。
怎么合理的调配和任用官员,这就是考验一个统治者统治手腕的难题。
然后,身为统治者。不说对一切都了如指掌,起码。也要了解各郡县的人口户数以及当地的地理地貌、风俗人情。
不然的话,下面的官员跟你简单的汇报去年郡县的发展以及人口户数时,你就只能嗯嗯嗯了。
然后,下面的人一看皇帝都这样了,那马上就会起些别的心思。
而跟在皇帝老爹身边,刘彻看到的却是,不管是夹在吴楚与淮南之间的那几个郡,还是直面着匈奴威胁的边郡。仰或是处于中原腹心,承平已久的郡县,他的老爹,在听了郡守的汇报后,都能准确的回忆出去年当地的人口户数以及田亩数量、田税徭役调度,并给出一些或是勉励或是赞赏或是鞭策的话语。
这就让刘彻目瞪口呆。
凭心而论,刘彻自认为,他现在还远远达不到这样的程度。
“我要学的和掌握的东西,还很多……”当刘彻跟着自己的老爹,接见完最后一位来京述职的郡守后。刘彻在心里叹了一声。
想想也是,中国历朝历代,凡二十一朝。君王数百位。
但能真正掌控住局面的,却十中无一。
大部分皇帝都被臣子牵着鼻子走,甚至玩坏掉了。
只有少数强人脱颖而出,这样的人,就是明君贤王的胚子。
除开这些强人,剩下的,能被评价为守成之主的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
而整个西汉十三个皇帝,明君贤王雄主竟然多达六个,甚至就是大厦将倾之时。哀帝的表现,也在常人之上。错非其身患怪病,加之大势已经不可违逆。不然,他甚至能成为一个中兴之主也未必!
以前,刘彻还不知道,这样的奇迹是怎么发生的。
现在,他明白了。
在这样的言传身教之下,只要继承人不太笨,基本都能掌握到一些基本的治国之术。
然后,在经过十几年的磨砺,即使只是中人之姿,也能掌握帝王心术。
“这么说来的话,明君活的久,也算是优势了!”刘彻心里想着。
想要教育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时间无疑是关键。
像东汉那样一堆的婴儿皇帝,国家权柄就是想不落入外人手里都难啊!
“身体不止是革命的本钱,也是独裁的本钱啊!更是王朝万年统治不堕的本钱!”
带着这样的想法,刘彻捧着一盅用人参炖好的老母鸡鸡汤,亲自来到了皇帝老爹休息的地方,叩门而进之后,刘彻就将这盅鸡汤,呈递在手上,道:“父皇,儿子见父皇操劳国事,甚为辛苦,听闻真番有奇物名曰山参,可安神健体,调理阴阳,补益中气,特寻来一株,以鸡汤煲之,呈与父皇,请父皇品尝!”
这锅鸡汤,刘彻可是让李信特意炖了几乎三四个时辰,鸡骨头都炖烂了。
这也是没办法,这个时代没有高压锅,甚至连个铁锅都没有。
想炖汤,就只能用大鼎来炖。
这样的效率就可想而知了。
天子刘启闻言,放下手里的奏疏,脸上露出一个笑容,道:“太子有心了!”
像今天这样,儿子亲自炖汤奉来,他还是第一次碰上。
心里自然不免就有些感触。
只感觉,总算没有白费心思在刘彻身上。
一种只属于父亲的感情,顿时就萦绕在心头。
这种感情甚至来的极为猛烈,让他的身心都沉浸在一种名为幸福的情绪之中。
于是,在宦官奉上那盅鸡汤,身旁一位官员想要先代吃一下,作为预防时,天子刘启摆摆手,径直拿过那盅鸡汤,然后用汤勺吃了一口。
浓郁的人参香味顿时萦绕于唇齿之间。
即使是后世那种人工栽培,短期催生的萝卜人参,常人吃了,都有提神醒脑,集中精神的功效。
这种在深山老林生长了无数岁月的老山参的功效,自然十倍于普通人参。
因此,鸡汤一下肚,天子刘启就只觉得原本有些劳累和困顿的大脑瞬间就有了些活力,甚至就连身上疲劳感都消失了不少。
“果真神奇!”天子赞了一声,张口将那盅鸡汤全部吃下肚子。
然后长了出口气,对刘彻道:“太子,那山参产自真番?”
刘彻点头称是。
“告诉大行,以后真番的朝贡之物,就定成这山参,还有,让少府多买此物,有多少买多少!”那鸡汤一下肚,天子刘启立刻就察觉出了这山参炖汤的好处。
别的功效暂时还看不出来,但这提神的功效,对于他这样经常熬夜,一忙起来昼夜颠倒的皇帝,真是及时雨!
如此一来,以后或许就不用一边打着瞌睡,一边审阅着奏疏了。
“回禀父皇,儿臣已经命家令汲黯去与真番王交涉了!”刘彻连忙邀功道。
“哦……”天子刘启点点头,摆摆手道:“那,这事情,就交给太子去办吧!”
在他看来,这山参既然带着一个山字,那肯定是山林之物,这山林之物,恐怕真番漫山遍野都是此物吧?
因此,大概不值什么钱,让太子去操办也好。
刘彻却是欣喜若狂。
这世界上什么买卖最来钱?
答案是垄断!
只要垄断了人参来源,那钱,还不滚滚而来?
与此同时,长乐宫中,窦太后吃完打着刘彻旗号献上的一盅鸡汤后,也点头赞道:“太子有心啦,这样的参汤,以后就多多给哀家备一些吧!”
她这样的老人,自然更能体会到参汤的好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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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九十八节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夜色渐渐深了。
刘彻的太子马车行驶在长安的大街上。
车窗外的长安夜景,繁华如星,无数的灯光闪烁,烛光摇曳。
尽管已经很累了,但刘彻还是强打着精神,让自己的状态保持完美。
马车,在一座宅院前停留了下来。
这是一栋在长安根本不算档次的宅子。
门口,甚至连个石狮子都没有摆。
刘彻下了马车,一阵北风吹过,他感觉身上有些冷,于是紧了紧衣裳。
“家上!”在这个略显寒酸的大门口,一个人影带着几个下人,迎上前来,跪下来叩首道:“臣父闻之家上来访,甚为高兴,命臣等在此恭迎!”
这人就是申屠嘉的长子申屠蔑,曾与刘彻有过一面之缘。
说起来,自从回长安以后,刘彻还是第一[无_错]。s。次来看望老丞相。
以前都是派汲黯、颜异或者张汤上门慰问。
想起来,刘彻都有些稍微脸红。
申屠蔑领着刘彻进府,一进门,刘彻就发现,整个申屠府邸都已经被打扫过一遍了,即使如此,还是能看得出来,这个堂堂的前丞相家里,寒酸成什么样了。一路前行,刘彻看到的下人仆役,绝不超过十人。
基本上,整个府邸之中的下人总数可能不超过二十!
这样的家境,别说是堂堂汉家丞相,彻侯了!
就是长安周围的一个普通的地主之家。恐怕,也比申屠嘉家要强!
一切,刘彻常常听人说。老丞相清廉,不受贿,不贪财。
此刻见了,才真正相信。
但,莫名的,刘彻觉得心里一阵苦闷。
前世,申屠嘉死后。迅速人走茶凉,故安候这个名字从此沉沦,泯然众人。
刘彻环顾着这庭院内外。
他摇了摇头。叹道:“老丞相为江山社稷操劳一生,不该是这么个待遇!”
刘彻记得非常清楚。
这位老丞相是第一个挥刀砍向公款吃喝这个问题上的丞相。
去年,在其的建议下,皇帝老爹下诏。从今以后。所有公款吃喝的费用,全数自理。
不管是从中央下到地方考察的御史,还是路过某地的官员!(注1)
同时作为张苍的继任者,他是顶着上头皇帝的压力和下面官僚的抗拒,继续强力推行张苍的改革措施。错非申屠嘉,张苍去职后,他所发明的那套基于数学基础的当政措施,可能就难以维系了。
更何况。这位老丞相,长久以来。就是刘彻的保护伞。
保护着刘彻撑过了最脆弱和最危险的一段时间。
这恩情,刘彻一直记在心中。
但这样一个两袖清风,一心为国的老臣,在史书上连个列传的位置都捞不到,只能附在张苍列传之中。
有关他的过往和历史,俱都埋于历史的长河之中。
刘彻迈着沉重的步伐,在申屠蔑的引领下,来到申屠嘉的卧室。
“小子彻拜见老丞相!”一进门,刘彻就微微躬身,执晚辈之礼而拜。
卧于病榻之上的申屠嘉,连忙挣扎着想要起身,勉强在身边侍女的搀扶下,起来,强打精神,道:“家上万勿如此,折煞老臣了!”
刘彻起身,坐到申屠嘉身边,握着他的手,道:“老丞相且勿激动,躺着好好休息!”
此时的申屠嘉,已经再也没有了当初那个在朝堂上对晁错吹鼻子瞪眼睛,喊打喊杀的精神头了。
他现在萎靡的不成人形。
显然,中风结束了他的政治生命,也给他的健康和精神造成了不可逆的打击。
对于这样一个戎马半生,然后又身居丞相的老人来说,现在这样的情况,确实是一个比死还痛苦的局面!
后世多少天朝官员,当政之时,威风八面,一朝退休,一夜白头。
申屠嘉不贪财,但好名,喜热闹。
刘彻跟申屠嘉相处的久了,自然一眼看出他如今问题的所在。
对他来说,政治已经与他的生命成为一个共存的整体。
套句后世的话说,申屠嘉这样的人,生于政治,死于政治。
这从他看到刘彻到来后,就不顾一切的起来,就能看到出来。
因为,刘彻的到来,让他看到了重新在政坛上发挥影响力的机会。
甚至于,在刘彻坐到他身边后,他的精神就重新活跃了起来。
双眼之中更是充满了渴望。
就像老兵渴望着战场的硝烟一样。
刘彻握着申屠嘉的手,他自然清楚这些。
微微理了一下思路,刘彻道:“老丞相,孤这次来,是有疑问,想要请教老丞相!”
刘彻这话出口,他很明显的就感觉到,那个过去的老丞相又回来了。
只听得申屠嘉道:“家上但请说说看,老臣必定竭尽全力,为家上解惑!”
于是,刘彻就将楚王刘戊、自己的老爹还有晁错等等的怪异之处和他的不解的地方说了出来。
然后问道:“请老丞相教我,这个局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申屠嘉听完刘彻的讲述,嘿嘿的笑了起来。
然后,他看着刘彻低头道:“家上,若老臣这双眼睛还没瞎掉的话,那此事,十之八九,就是吴王所为了!”
“吴王刘濞?”刘彻疑惑了起来,刘濞远在吴国,手应该伸不了这么长吧?不少字
申屠嘉却嘿嘿的笑了两声,道:“家上可知,钱能通神?”
他咧着嘴笑道:“吴王刘濞富甲天下,这关中贵卿之中。他的眼线不知道几何,甚至有人明目张胆的以其名义在关中活动,这一点老臣这个前丞相自然清楚的很。陛下也知道,晁错也明白!”
“所以,此事,绝非家上所想的那样……”申屠嘉低声的笑道:“晁错,老臣虽然不怎么喜欢,但老臣绝不相信,他敢在这种事情上矫诏。哪怕,是口头上的暗示和怂恿,他都没那个胆子。当今天子,也不是那种能容忍臣子玩这种小聪明的天子,若晁错敢那么做,那他也就离死不远了!”
申屠嘉的话。虽然没有说的太仔细。
但刘彻却立刻就被点醒了。
是的。别的事情可以矫诏,只要事后有功,皇帝就绝对不会追究,甚至还会帮着隐瞒。
但涉及诸侯王,谁敢矫诏?
这是踩底线的作死行为,即使笨蛋都不会去踩这跟线,跟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
这样一来,晁错在这个局面扮演的角色就解释的清楚了。
那就是。他只是一个旁观者,顶多顺势推了一把。然后就坐看表演。
而楚王刘戊,也不是什么受害者,人家估计也是借着机会在试探朝廷,敢不敢动他。
而吴王刘濞则是在拼命的推动朝廷动刘戊。
原因很简单,不把刘戊打疼了,甚至杀了刘戊,楚国就不可能上刘濞的战车了。
跟前世不同,现在,整个齐赵诸侯都暂时被汉室朝廷掌握和控制住了,他们的大部分兵权都在荥阳的窦婴手里。
没有兵,齐赵想谋反?靠那几千甚至几百的宫廷卫兵?
搞笑吗?
但刘彻又糊涂了,为何刘戊不怕呢?
按道理来说,刘戊现在应该是拼命的到处拉关系,给自己辩解吧?不少字
但他为何却像没事人一样?
于是,刘彻将这个疑惑道出。
申屠嘉闻言,哈哈大笑,对刘彻问道:“家上可知楚王太傅是谁?楚王丞相是谁?”
“知道,越夷吾,张尚!”刘彻点点头答道,对于这两人,刘彻唯一的印象,大抵就是前世他们因为反对刘戊谋反而被杀了。
申屠嘉笑了一声,对刘彻解释道:“家上可知,此二人什么来历?”
申屠嘉笑着解释道:“此二人,张尚者,梁王大将张羽之兄也,世为大将之家,先帝钦点之楚相,太傅越夷吾者,楚元王之师弟,同时也是楚国文坛之领袖,更乃先帝钦命之监督大臣!”
“啊……”刘彻嘴巴张的大大的,他完全想不到竟然有这么一个神展开!
真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错非申屠嘉,刘彻根本理不清楚这复杂的关系和局面。
简单的说吧,楚王刘戊的丞相和太傅都是皇帝老爹的人。
也就是说刘戊借着这两个人告诉了皇帝老爹,他不打算跟刘濞一路。
既然刘戊站队了,那么,他就是自己人。
自己人犯了再大的错误,对皇帝来说都是可以原谅的。
但是,晁错要削藩,就要找个有罪的诸侯王。
这时候,刘濞把刀子递给了晁错。
然后,晁错打算观望观望,看看情况再决定动不动刘戊。
在这期间,各方力量相互博弈。
所以就造成了刘彻所以为的种种假象。
然而,事实却是,包括刘彻老爹在内,所有参与棋盘博弈的人,都有着各自的目的。
皇帝老爹想看看,这朝廷里有多少吴王的内应,所以就按兵不动,甚至就连今天对刘彻的问话都是一个试探,试探刘彻身边有没有混进刘濞的人。
而晁错则是在削藩的诱惑和害怕引火烧身的两难中,选择了最容易得利的抉择——当个墙头草,风吹两边倒,所以,到现在为止,晁错的御史大夫衙门都保持着诡异的沉默,即不弹劾刘戊,也不辟谣。
至于刘濞,上跳下窜,当然是制造混乱,最好让朝廷借此机会杀了甚至囚禁刘戊。
这样,他就有借口了。
这么看来的话,刘濞想谋反,已经是迫不及待甚至急不可耐了!
想想也是,老天爷都那么给力了,他要再不动心,就是傻子了!
只是,如今天下形势,对刘濞很不利。
前世同为反贼的齐赵诸王保持了沉默,楚王见势不妙也倒向了皇帝。
在这样的局面下,刘濞想要谋反成功,只有一个可能性,那就是逼反楚国,然后进兵淮泗,向齐赵进兵,决战于荥阳。
而要做到这一点,楚国就必须要跟他站在一起。
于是,踢爆了刘戊乱伦的丑闻。
现在回头想想,刘彻发现,跟前世相比,这一次刘戊的罪名,更清晰了。
连乱伦的对象、细节都披露得一清二楚……
而前世却只有一个模糊得’私奸服舍’。
虽然也可以牵扯到乱伦上,但最起码,这四个字还可以解释成是与人通奸……
ps:今天更新了加起来差不多1字!
明天继续,争取突破今天的更新字数!
第两百九十九节 西汉版中顾委
“老丞相……”刘彻握着申屠嘉的手,他很明显就能发现,当申屠嘉说完那些话以后,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就迅速的退化,眨眼的功夫,就又变成了那个趟在床榻之上苟延残喘的可怜老头了。
刘彻叹了口气,心肠一软,对他道:“老丞相,孤的家令汲黯过些日子会与太子率更令张汤共同上书天子,请立一新衙门,名曰:顾问,此衙门没有秩比和俸禄,也没什么权力,但入此衙门为顾问者,可直接上书天子,直奏御前,议论国事!孤的想法是,两千石以上致仕之官员,无条件成为顾问,也好使元老重臣,能有一个直奏御前,议论国政的机会!”
申屠嘉闻言,立刻就来了精神,居然不用侍女搀扶,马上就翻身起来,看着刘彻,问道:“果真?”
刘彻哈哈一笑,道:“果真!”
他忍不住打趣了一声,问道:“老丞相尚能饭否?”
申屠嘉闻言也嘿嘿的笑了起来,低头道:“老臣失礼了!”
但,整个人的精神和状态,却已经恢复到了过去的水准。
显然,申屠嘉得的是心病!
出了申屠嘉的府邸,刘彻乘上马车,心里却开始思量了起来。
他与申屠嘉所说的所谓顾问衙门,自然是心血来潮的产物。
但却也可以说是经过思量后的产物。
所谓的顾问衙门,灵感来自于后世天朝太宗设立的中顾委。
刘彻拿来一用,并无什么大问题。
概因为类似这样性质的设置,在本质上天然的会受到官僚士绅贵族阶级的推崇。
权力是个好东西,没有人愿意忙活了一辈子,最后还是要回家种田。
即使后世天朝那些久经考验的革命战士。尚且放不下手里的权柄,遑论此时的权贵阶级?
故此,临到退休致仕的年纪。大部分官员都是死乞白赖的赖在位置上,说什么都不肯下去。
死在郡守、九卿甚至三公位置上的官员。不知几何。
但老家伙们赖着不走,下面的人就没有了上升空间。
毫无疑问,长此以往,对国家是不利的。
在另一个方面来说,在封建社会,老资格的元老大臣,经验丰富,理论扎实。虽然年纪大了,精力大不如前,但他们的能力和经验摆在哪里。
若就这么闲置,毫无疑问是资源的极大浪费!
是以,刘彻其实以前也想过弄出一个类似中顾委的机构。
一则收买人心,团结大多数的官僚权贵阶级。
二则充分的发挥和利用老臣的名望和资源,使之不至于闲置、浪费。
三则,给某些赖着不走的家伙一个下台的台阶,给年轻人腾出施展拳脚的舞台。
但本来这些是刘彻准备自己上台后推行的一个政策,用来施恩的。
此时。却因为申屠嘉的缘故,只好提前拿出来。
…………………………
两天后,太子家令汲黯以及太子率更令。廷尉刑曹令吏张汤联合上奏天子:故两千石及九卿三公,勋臣名将,有功社稷,德高望重,请立为顾问,议论国政,拾遗补缺,以合汉尊老之本。
天子制曰:可。
于是,无数人喜极而奔。
尤其是那些在过去的政治斗争中被闲置起来的老家伙。忽然发现,自己迎来了政治生命的第二春。
这顾问。虽然没有秩比俸禄,只有一个‘从两千石’的待遇。
但。单单是能直接上书天子,这一条,就足以令人兴奋。
最起码,有了这个权力以后,小猫小狗什么的,就再也不敢招惹一个有着顾问的家族了,不然,人家一怒之下,上书天子,告御状,谁来背锅?
于是,此事,立刻就压过楚王刘戊的乱伦丑闻,成为丁亥年汉室的第一大焦点。
短短两三内,这个新的顾问职位,掀起了一场连始作俑者刘彻都未曾想到过的热潮。
齐、赵、胶东、胶西、城阳、衡山诸王次第上奏,表示坚决拥护长安设立顾问的决定。
至于彻侯们,则早就炸锅了。
许多人纷纷递了帖子,请求拜见太子。
权贵官僚阶级们的反应,吓坏了刘彻。
吓得他赶紧躲到上林苑,只有那些实在推脱不过的人,刘彻才不得不见了他们一面。
譬如,南皮候、章武候这样的巨头。
事实证明,哪怕是已经埋头沉迷于修仙,不问世事的世外高人,章武候窦广国,其实心里也还是放不下权柄。
不过话又说回来,窦广国挺冤枉的。
在他之前,薄昭能堂而皇之的被拜为车骑将军,早远一些的吕后外戚,更是权倾朝野。
在他之后,田蚡什么的,也能披着一个外戚的马甲,做太尉丞相。
偏偏就他这一代外戚,想出仕,各种喊打喊杀,朝野一双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全都盯着他们兄弟,从诸侯王到大臣,几乎天天在他们兄弟耳边念叨什么吕氏殷鉴,动不动就拿薄昭的故事出来恐吓。
搞的这位本来可以过一次丞相瘾的国舅只能埋头修仙。
一直要等到刘彻这个孙外甥抛出一个顾问的提议,才能堂而皇之的在政治上发出自己的声音。
送走窦广国和窦长君,刘彻这才敢稍微伸了一个懒腰。
没办法,这两位巨头,虽然没干过三公九卿,但论地位,却根本不比丞相什么的轻。
这两位,跺跺脚都能让长安颤抖。
更何况,辈分比刘彻高了足足两倍,就连刘彻的老爹见了,也要毕恭毕敬,以长辈相待。
好在这两位不怎么干预政治,一心埋头修仙问道。
今次,他们能主动来见刘彻,还是刘彻送了一个顾问大礼包,加上有助于他们修炼的人参,这才让这两位屈尊降贵来见刘彻一面,勉励一二。
否则,就是长安闹翻天,他们也未必肯动。
“这次稍微玩大了一些……”刘彻挠挠头,想着:“不过还好有汲黯和张汤做缓冲,加之,这个事情利大于弊,可谓是一个皆大欢喜的提议,所以,我此刻还能稳坐钓鱼台,但以后,这风头,尽量还是不要出了,安安心心的在这上林苑种田,攀科技树吧!”
于是,他起身,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宫殿而去。
在那个宫殿里,此刻,从少府抽调过来的数十名农稷之官,正在等着他的到来。
说起来,这次少府能这么快的就按时把这些农业技术官员抽调给他,还是刘彻的那个顾问的提议的缘故。
现任少府令岑迈,眼看就要到点了。
汉室非三公,基本上七十岁左右,就得退下来,除非有天子慰留。(注1)
而岑迈已经六十好几了,不出意外,明年就得挪窝。
而刘彻这个顾问得提议一出,等于让岑迈多了一条退休后参与政治的途径,甚至,可能借此东山再起,也未可知!
毕竟,制度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于是,投桃报李,少府衙门这次难得的高效准时了。(未完待续)
ps:注1:西汉退休致仕,法定是七十岁。
这是根据从先秦时代的传统定下来的。
礼记中说:大夫七十而致仕。
到了西汉,这就成了公认的退休年纪。
并且已经形成了制度。
像是石庆、田叔,都是在这个制度的规定下,到点了自动退下来的典范。
另外~昨天最后一章中,申屠嘉限制公款吃喝的记载来源于汉书。景帝纪。
嗯,今天基本确定更新字数不少于昨天,估摸着突破有难度,但维持不难!
第三百节 调校手下(300章 了,撒花庆祝)
少府调来的农稷官员,一共五十七人。
全部都是少府衙门下头的各个皇庄的管事以及上林苑的畜牧之官。
按照刘彻的要求,这些人,全部都有着二十年以上的农业经验。
此时,这些人俱都在按照刘彻的要求,在颜异的带领下,钻在故纸堆里,整理和编辑自秦以来的农家典籍,包括但不限于已经成书的那些。
为了编辑出一本西汉版本的农业技术百科全书。
这次,刘彻是下了血本了。
光是拨来的钱款,就足足上百万。
更把少府衙门关于农稷的档案以及石渠阁里被归类到农稷的竹简,几乎都搬了过来。
整个大殿,堆满了各种各样的竹简。
像小山一样堆放着。
二十多位太子宫的低阶文官,像舍人什么的,也都来帮忙抄录和整理这些文档。
刘彻走进来以后,颜异连忙起身相迎。
至于其他人,则依旧埋头在工作。
“怎么样?”刘彻拉着颜异走到殿外,问道:“与诸农稷同僚相处的任何?”
一边说,刘彻还一边观察着颜异的表情。
让颜异来负责修订《新神农》,刘彻是故意的。
为的就是测试一下,看看这个时代儒家能接受的底线在哪里?
要知道,儒家虽然嘴巴上喊着天下农为本,但历朝历代,真正弯下腰去处理农业事务的,基本都不是儒家出身的。
但越是这样,刘彻就越要按着儒家的脑袋,把他按进农稷和技术的盘里。
这大抵也算是刘彻的恶趣味之一了。
当然,往深层次想。这也是刘彻为消弭百家恩怨而做出的努力。
后世的武侠小说,就充分的说明了一个真谛——门户之见,要不得!
是以。刘彻现在让张汤干上了黄老派的活计,让汲黯去做法家的事情。让颜异来负责本是墨家分支农家的工作。
为的就是磨砺他们,让他们开阔眼界,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这个道理。
要是对刘彻的安排有不满?
无所谓……
刘彻可不是以前的刘德了。
全天下,想抱太子大腿的人,不知道有多少,太子宫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已经下定决心。扔掉节操来迎合太子的官员。
刘彻看着颜异,没有从颜异的神色中找出不耐烦、困惑甚至消极怠工一类的情绪。
颜异一如既往的,非常规矩,宛如一块平静的湖面。
他低着头,恭顺的道:“臣还算适应,与诸位长者相处的也还算可以!”
他似乎想了想,汇报道:“家上,就是还缺一些百工之物……”
所谓百工之物,刘彻自然知道是什么。
托秦始皇的福,使得以后的统治者都明白了。统一制定精确的度量衡是统治的关键。
是以,汉室也对诸如尺寸斤两等度量器具进行了严格的规定。
而在此时,几乎所有有关的测量以及度量工具。统称为百工之物。
刘彻点点头,道:“孤会让人尽速调拨过来的,卿,全力配合和协助诸位农稷官员,将过往的技术档案以及资料和农家的典籍清点和整理出来吧!”
想了想,刘彻勉励道:“卿努力吧,这《新神农》编辑完成之后,相信卿的见识眼界和能力都会更上一层楼,届时。孤有重任交托于卿!”
“诺!”颜异依然平静的拜道:“臣遵命!”
刘彻看了看他,暗自点点头。
这颜异。尽以心性来说,已经让他很满意了。
只要他好好的帮着刘彻把《新神农》编辑好。毫不夸张的说,届时,颜异将成为一个宰相的胚子,就如同前丞相北平侯张苍一样,可以交托天下,安定黎庶的宰相!
因为,这本《新神农》所涉及和涵盖的知识,已经不单单只是农业这么一块了。
他还涉及到了组织、实施、动员以及监管。
另外,大量的新技术和新方法,也会被编辑入书。
这就使得编辑者,成为了对这些新技术和新方法最了解的人。
吃透了《新神农》所涉及的知识,还不能独当一面的话,那就只能说明,颜异是个纸上谈兵的家伙了!
刘彻在颜异这边勉励和视察了一圈,然后就踱着脚步,来到了另外一处阁楼之中。
这里,与颜异的那个宫殿,就是两个世界了。
整个房子的墙壁上,挂满了各种各样各个时期的关中堪舆地图以及石渠阁密藏的关中各县驻防图。
房子正中,堆满了本应该是国家机密的关中各县的县志。
汲黯带着数十位技术官僚,对着这些堪舆地图以及县志,仔细的研究着关中水系的运行以及地形地貌,考量着种种技术手段。
毫无疑问,这里现在正在进行的是一次西元前最高水平的土木工程技术研讨会。
无数技术官员各抒己见,提出了种种可能。
人人踊跃发言。
“汲公,吾以为应该这样……”
刘彻站在门口,倾听着门内的讨论,同时挥手,制止了门口卫兵通传的举动。
刘彻听了好一会儿,当他听到,汲黯谦虚的接纳了来自各方的意见,同时,命令文书记录之后。
刘彻就微笑着背着手离开了这里。
“汲黯果然永远都是我最值得信赖的大臣!”刘彻心里高兴的想道。
本来,他对汲黯来负责褒斜道工程的论证和施工勘探还有些疑虑。毕竟,黄老派的官员,长于统筹调度,简单的来说,就是他们的优势在于制定大政,同时执行,像这样细节的工程施工论证和勘探工作,本是法家的工作。
但此刻疑虑全消。
事实证明,没有人天生就是会被所学的知识束缚住的人。
后世的班超一介书生,毅然投笔从戎,成就偌大的功业。
因而,决定一个人未来前途,绝不是所学和出身,而是后天的经历和锻炼。
刘彻笑眯眯的走出阁楼,正打算带人去打猎,顺便看看住在他的思贤苑里的那几只滚滚近况如何。
嗯,刘彻的地盘里有不少竹山,山上住着一个较小族群的滚滚,整个族群目测大概八到十只左右的滚滚吧……
这两天,刘彻只要有空,就会去观察一下,这些后世的国宝,号称地球最萌的家伙。
只不过,随着冬天的临近,这些滚滚最近开始有迁徙的迹象。
可惜,他刚到门口,还没穿好甲胄,王道就捧着一份名刺前来,跪下来禀报道:“殿下,有客来访!”
刘彻闻言,不得不打消出去游猎的念头。
因为他记得清楚,他给王道下过命令,非三公九卿以及天子太后的使者,基本都不要来禀报与他。
但,也不是说,不是所有的贵族,都不可能在现在见他。
至少,有几个人是例外的。
譬如,现在的这份求见的拜帖上的那个名字。
北平侯世子奉谨拜之,伏维家上垂恩!
刘彻只扫了一眼,立刻就吩咐道:“马上给孤准备更衣,另外,让人准备好茶点,让人好生招待张先生,不可怠慢!”(未完待续)
ps:嗯,300章了,不容易啊,泪流满面啊,一路磕磕碰碰,酸甜苦辣,百般滋味都尝过。
一路走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些日子以来的经历。
只能说一句,谢谢大家了!
谢谢各位读者老爷一直以来忍受俺这个渣渣的各种毛病和拖拉!
咳咳,2015,我希望,我能治好我的懒癌-0-
第三百零一节 张苍的托付
北平侯张苍,任何身处这个时代的人,只要涉足政治,他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山。
单单就是此人的履历,打开一看,都能让人生出一种高山仰止的感觉。
在汉室的皇家记载中,是这样描述张苍的:以客卿从起阳武,至霸上,为常山守,得陈余,为代相,徙为赵相,以赵相候,千三百户!为计相四岁,淮南相十四岁。与绛候恭迎太宗孝文皇帝从代入长安,奉为天子,四年,以淮南相继为丞相,绪定律历,推五德之运,定汉之水德,尚黑如故,吹律调乐,入之音声,比定律令,若百工,天下做程品!
简单的来说,就是张苍这个家伙,从龙时间比较迟,但后来居上,从常山太守起步,历任代国丞相,赵国丞相,在萧何手下当过副手,保护了淮南王刘长,使其免遭吕氏毒手,又与陈平周勃共诛吕氏,恭迎代王入京。
这履历到这里,就已经足够闪瞎大部分人的二十四k氪金狗眼了。
更离谱的是,当陈平周勃倒下后,张苍就开启了超神模式。
看看他做丞相后主导的那些改革和事情。
绪定律历,推五德之运,定汉之水德,尚黑!这是给王朝的属性和天命定下基调。
吹律调乐,入之音声,这是定礼乐。
比定律令,这是改革法律,重订司法基础。
若百工,天下做程品。这是重新修订度量衡,明确秦汉之分。
这些事情,张苍几乎是以一己之力完成的。
简直让人以为无法直视!
更恐怖的是干这些事情的时候,张苍已经将近八十了,是个年逾古稀的老人。
在这个时代。这个时间点,张苍的名声和威望,是汉初所有功臣中最高和最大的之一。
甚至连萧何、曹参。也不过与之齐平而已。
后世张苍排在萧何、曹参的后面,是因为政治的原因。
小猪太初改历。制定太初历,当然要贬低和打压张苍的历史地位了!
而在此时,没有人,包括刘彻的老爹,敢于怠慢那个躺在家里,眼看就要断气的前丞相。
实在是张苍乃是类似于大熊猫之于后世的自然科学一样的活化石。
这个家伙,可不仅仅是汉臣那么简单,他给秦始皇当过御史。负责主柱下方书。
这个职责比较生僻,简单的来说吧,这是一个古老的官职,在周号为柱下史,老子李耳就干过这个职位!
而张苍跟李耳一样,喜欢读书,尤其是数学和法律的书,他来者不拒。
给秦始皇打工的那些年,张苍几乎将整个秦廷的律书和法令都背下来了。
这也是他后来当丞相后敢那么大开大合的动手调整整个法律系统的底气所在。
在此时,张苍这个名字。就是秦汉百余年历史的见证者和创造者,更是现行体制的创立者。
是以,刘彻只是看到北平侯三个字。立刻就放下手里的一切工作,前去迎接。
哪怕,来者只是张苍的代表,他的儿子张奉。
刘彻穿好太子冕服,在宦官簇拥下,来到前殿。
“太子驾到!”王道在门口扯着嗓子喊着:“大臣恭迎!”
“臣奉拜见家上!”一个拄着拐杖的华服老者巍颤颤的低头弯腰行礼。
刘彻立刻迎上去,道:“老大人切勿多礼!”
来之前,刘彻就已经知道了,这位北平侯世子张奉。已经当了四十多年的北平侯世子了,论年纪。他都快八十岁了!
这样年纪的老人,在当今汉室。见了皇帝都不必下跪!
可惜,他老爹的生命力比他顽强多了。
张苍今年已经百余岁。
以刘彻听说过的传闻,那位堪称传奇的老人,依然活蹦乱跳,每天还能喝三大碗乳汁!
刘彻扶着张奉,主宾落座之后。
张奉巍颤颤的躬身道:“家上,臣,乃是奉家父之命,前来觐见家上……”
刘彻闻言,连忙问道:“北平侯可还安好?”
“有劳家上挂记,臣父虽然年事已高,但仍然思维清楚,能算数,能吹瑟,能弹琴!”张奉低头答道。
“额……”刘彻不得不对张苍强悍的生命力和长寿之术深感钦佩。
活到一百岁,在这西元前的时代本就是一个奇迹。
到了一百岁还能保持思维的清晰,能算数学问题,吹瑟弹琴,这就有些夸张了。
但,刘彻知道这是事实。
前世,北平侯张苍据说临死前,还在琢磨着一道数学题……
想了许久,刘彻无力吐槽,只能道:“请老大人代孤向北平侯问安,就说末学后进,小子刘彻恭请长者安好,若有空暇,孤当亲赴北平,看望北平侯!”
“多谢家上关怀……”张奉再次躬身施礼。
然后,他就道:“臣,此次来见家上,乃是奉家父之命,将家父致仕后历年所做之书以及笔记,奉于家上之前,另外,家父托臣带来一句话……”
张奉说着就慢慢的跪下来,道:“臣北平侯苍,叩首再拜太子,将死之人,无所挂记,唯所念者,余之著述而已,今进《九章算术》补缺七篇,为政十一章,历年所记之笔记,数十卷……家上所为,臣虽远在北平,亦有耳闻,数者,天之道,地之理,吾辈格物而致之!臣北平侯苍,再拜家上,伏维上帝,佑吾大汉!”
显然,张奉复述的是他老爹张苍托他带来的一段话。
刘彻听完,感慨一声,拜道:“请转告老丞相,小子彻,必受教诲!”
然后,张奉的几个下人就抬着两个大箱子进来。
在刘彻面前打开。
张奉指着这些箱子,道:“家上,臣父致仕以来,所忙所著,皆在于此……”说着他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刘彻看着这满满的两大箱子竹简和木牍,这些竹简,有的串着的绳子都开始腐朽了,有的却依旧崭新。
显然,这两大箱子竹简,不仅仅只是张苍个人的论著,应该还有着许多先秦时代的数学典籍和先人的智慧结晶。
本来,应该是等张苍百年之后,与之一起长埋地下,被岁月腐蚀,为水土风化。
但,此时,却全部摆了在刘彻面前。
刘彻很清楚,这是为什么。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刘彻搞的考举,大力提倡数学,自然对了张苍的胃口。
因此,张苍将这些他珍藏的宝贝和他自己的论著,一同进献给刘彻。
是希望刘彻接过数学治理天下的旗帜,继续发扬和拓展数学在所有领域的应用,以数学来格物致知,解密天地的道理。
而这正是张苍当年的志向!
刘彻看着张奉,郑重的对他道:“孤必不负老丞相所托!”
然后,他就拿起了一卷竹简。
刘彻只觉得,这卷竹简仿佛重若千钧。承载着一位曾经呕心沥血,企图将数学纳入一切体系的老人过往的一切。
若按照历史来看,这位老人的一切努力,在罢黩百家独尊儒术后烟消云散,遗留的政治遗产在之后数十年迅速消亡,几乎没有给后世带来任何影响。
他就如一位冲向风车的骑士。
“这样的结果,我不要!”刘彻在心里说道:“数学,乃万业之本,张苍的道路没有错,我要继续在张苍的基础的前进,有朝一日,让数学,释放出让所有人都为之顶礼膜拜的光辉来!”
“老臣一定将家上的问候和答复带回给家父……”张奉巍颤颤的拄着拐杖,对着刘彻施礼道:“老臣即已完成家父的嘱托,就不叨扰家上了!”
然后就不顾刘彻的挽留,执意带着下人,倔强的拖着老迈的身子,走出大殿的门口。
刘彻很清楚,这是因为,他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伤张苍伤的太深了……
是以,张苍家族,过去十几年,从未踏入长安一步……(未完待续)
ps:今天就这一更了,查资料什么的花的时间多了些~嗯,比昨天少了一更!
明天看看能不能超越昨天~
第三百零二节 乱起!
送走张奉,刘彻就开始清点那两大箱子的竹简。
花了足足一天时间,刘彻才整理归类完毕。
这两大箱子竹简,总计分为三类。数学、政治以及论述。
“宝贝啊!”刘彻看着整理好以后的这些竹简,兴奋的摩拳擦掌。
所有的竹简,总计是两百三十七卷!
其中数学知识在其中占了将近一半。
在整理的过程中,刘彻甚至发现了,三个版本的《周髀算经》分别是荀子、吕不韦以及萧何的注释本。单单是那三本周髀算经,就是无价之宝!
更别说,这些数学类的藏书以及张苍自己的论著里,涉及到的种种数学概念。
刘彻稍微统计了一下,一百多卷数学类书籍中,总共涉及到了方田、粟米、差分、少广、商功、均输、方程、赢不足、旁要九个部分,合计三百四十五题,两百一十二个案例。
涵盖包括求方程,求圆周率,衰分法,开平方立方,求解几何,测定距离等所有数学的基础概念。
毫不夸张的说,以这些为基础,加上本就流传于世的《九章算术》,稍微改进一下,就能完爆西方的《几何原本》,最起码,在数学成就上能甩对方好几条街!这要搁欧罗巴,恐怕就要火刑架伺候了……
这也就罢了。
关键的是。张苍进献来的政治论述中,竟然有着十几卷张苍与历代名臣大将的对话。
看行文方式和文字。
估计是张苍致仕后以回忆的方式写的类似回忆录一类的文章。
但,每一个对话对象。都举足轻重!
萧何、曹参、灌婴、张良、陈平、周勃,几乎一网打尽。
刘彻稍微看了看,行文充满了浓郁的张苍的个人风格,通常都是以某年某事某臣上奏以,然后,就是张苍与那些历代名臣人杰之间关于那事的对话甚至是争论。
“不愧是活化石啊!”刘彻伸了个懒腰,把王道叫过来。吩咐着:“这些竹简,你让人好生收起来,放到孤的画堂的书房中去……”
王道连忙点头。
然后。刘彻就将视线转移到了那些记载了张苍与许多前辈名臣对话的竹简上。
“这些,让人收拾起来,送到石渠阁去,让太史令归档吧……”像这种涉及到了史料和私密档案一类的文件。即使刘彻也不敢私藏。错非现在,刘彻不想出风头了,单单是亲自去将张苍的十一篇为政进献给皇帝老爹,也能博得老爹一笑。
“这样的话,以后太史公写史记,估计能在石渠阁找到不少素材了……”刘彻看着那些张苍送来的竹简,心里想着。
对刘彻来说。这次张苍送来的这些他珍藏的孤本以及他的本人的回忆录,论著等。帮刘彻填补了一块残缺的拼图。
有了这些张苍的书。
刘彻觉得,是时候在长安建立一所面向官僚贵族阶级的图书馆了。
嗯,准入门槛,就暂定为四百石以上官员或者公乘以上爵位的贵族吧!
先试探着建立一个规模较小的。
“嗯,就用程郑婴的招牌,打个民营的旗号,这样即使有问题,那背锅的也是程郑婴……”刘彻心里寻思着:“出了成绩,我再去摘桃子!就这么定了!……
于是,刘彻对身边一个宦官吩咐道:“去把张汤给孤找来!”
让张汤出面,去给程郑婴的图书馆当个保护伞和背书的人。
这样就能避免许多麻烦了。
只是……
刘彻猛然发觉,这么一来的话……
刘彻感觉自己里专门躲在幕后的隐藏boos了。
…………………………
太子宫,画堂,书房。
义纵带着一帮小伙伴,匆匆忙忙的跑来。
此刻的义纵,已经再非当初那个毛头小伙子了。
现在的他,在这太子宫里,地位也不算低,几乎人人都知道,他是太子的小舅子,有了这么一层关系,这里里外外,大家都会给他些面子。
自然,也有不少低阶官员,自动的聚拢在了义纵的手下。
时至今日,义纵也算聚集了一个小小的团队。
整个团队差不多有十来个人。
大部分成员都是些十六七岁的少年郎。
成分也很复杂。
有出身官宦世家的,也有塞钱进来,更有贵族子弟。
义纵是个很聪明同时学习能力非常强的人,虽然年纪小,手腕什么的基本没有。
但,在盗匪窝里呆久了,他的思维也就变得非常活泛。
因此,别看义纵好像对于他的小团队的成员没什么要求,几乎来者不拒。
然而,真正与他走的近的,无话不说的,到目前为止,总共也才三个人。
“王公……”义纵此时,就带着他的三个心腹,一路小跑,来到画堂的书房门口,脸上堆着笑,对刚刚把书房里的事情安顿好的王道行礼:“我奉家上之命,前来读书,请王公行个方便!”
义纵喜欢读书,王道自然知道。
于是微微笑道:“君且自便,但有一条,这里面的书简,不可乱动,若实在喜欢,可以拿纸币抄录下来!”
“诺!”义纵连忙躬身行礼。
现在的太子宫上下,几乎人人都知道。宦者王道,是太子最亲信的爪牙,几乎日夜侍奉在太子左右。
因此。别说义纵了,就是汲黯、张汤,见了王道,也要给足面子!
“对了,义舍人,殿下吩咐了,以后这。面向整个太子宫的属官和佐吏开放,咱家出了门以后就会去贴告示,义舍人抓紧时间吧。往后,此地想必会是人来人往,热闹无比了……”王道笑呵呵的道。
义纵闻言啊了一声。
以前,这太子书房。可基本都是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出的。象征他在这个宫里属于特权阶级的象征。
此刻听到,他马上就要失去这个特权和光环了,义纵难免有些失望。
王道却是神秘的一笑,道:“义舍人,这是殿下的命令,殿下说了,知识,只有流传开来才有价值!”
“最近。殿下一直在琢磨着在长安建立一个什么图书馆,对所有公乘以上爵位的人开放借阅和抄录呢!”
义纵闻言。连忙低头道:“义纵知道了!”
太子要建图书馆,这在太子宫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
早在河东,义纵就从太子嘴里听过。
只是限于资金和场地还有顾忌舆论的缘故,一直只停留在纸面上。
“家上终于下定决心了吗?”义纵心里想着,带着他的三个心腹,走进书房。
每次来到这太子宫画堂的书房,义纵都会生出一种朝圣一样的心思。
实在是,这太多了!
从军事到地理,从医术到工程,诸子百家,三教九流,诸般论著,应有尽有。
义纵估摸过,单单是这,恐怕就不下数千卷,至少有着百万字!
除了石渠阁的藏书外,当今天下,再也没有那个地方的藏书,比太子宫的藏书规模更大,类别更多,种类更全了。
一进门,义纵就发现,今天的书房,好像多了些藏书。
他来到一个明显是刚刚摆好的书架前,拿起一卷竹简,只看了一眼标题,就惊呼出声:“天,是荀子注释的《周髀算经》!”
“居然是《九数》还是留候注释过的!”一个小伙伴同样兴奋的大喊:“我早听说过,当年留候隐居山林之时,曾将自己的一些心得和用兵之法,记录在一册《九数》之中,该不会就是这一卷《九数》吧!”
留候张良,是许多人的偶像,特别是张良所学的《太公兵法》,在民间就几乎等同于《九阴真经》号称得之能成战神的真。无双秘籍。
因此,也难怪那个少年郎兴奋不已。
“新的《九章算数》!”义纵闻言,连忙拿起书架最上面的一卷书简,打开来一看,立刻就认出来了:“完全是新出的,而且看笔迹,当是北平侯苍公亲笔所写!”
义纵此时,只觉得,自己就是全世界的最幸福的人了。
概因为,太子喜欢数学好的人,所以义纵自然的对数学类的书籍和知识格外感兴趣。
甚至,他每次来这书房,看的也大部分都是数学类的书籍。
而当世数学这个领域,成就最高的,毫无疑问就是前丞相北平侯张苍了。
此刻,能亲眼读到北平侯张苍的最新著述,对义纵而言,完全不亚于儒家的学子亲眼看到孔子教学,法家的人在韩非门下听讲。
“我们抓紧时间抄录吧!”义纵拿着那卷书简道:“不然,一会别人来了,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于是,四人找了地方,拿了些白纸,跪坐在一起,开始抄录起来。
可惜,没过多久,就有着脚步声在外面传来。
义纵稍微抬头一看,就见到张汤带着他的副手宁成走了进来。
义纵等人连忙起身行礼:“见过张率更!”
张汤微微颔首回礼,然后,就来到了那个书架前,然后,又踱着脚步,巡视了一番这书房上下,旁若无人的对宁成吩咐道:“贤弟,这些书简,这两天你找人全部抄录出来一份出来罢!”
“诺!”宁成点点头。
张汤走到义纵等人身前,笑着道:“义舍人来读书啊……”
然后。张汤又看了看义纵身边的三个少年。眼中闪过一缕可惜。
这三个少年,原本都是默默无闻,靠着赀财或者父辈的荫补。才混进了太子宫,当的也是打酱油一类的小官和侍从。
开始,谁都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偏偏,却被义纵看重,视为心腹,放在身边培养。
原本张汤都没怎么留意,更没怎么放在心里。
可谁成想。在这三人的辅佐和帮助下,义纵居然接连的几乎完美的完成了太子交代下来的好几个任务。
其中甚至不乏,张汤自认为即使自己上阵。也可能讨不到好的一个事情。
这就让张汤不得不重视起来。
这个太子的小舅子,未来的国舅爷,可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废柴。
在经过一段时间观察后,张汤更是发现。义纵所笼络的这三个亲信。居然人人都有特长。
譬如,左侧那个看上去很瘦弱的少年,名叫咸宣,虽然出身很差,勉勉强强才靠着父辈的功绩和人脉混进太子宫来混资历。
但这些天下来,张汤就发现他虽然年轻,不过是个刀笔吏的出身,但办事很稳妥。有着不属于经年老吏的沉稳。
而右侧那个看着像个木头一样的家伙,名曰杜衍。出身更烂,是靠着老爹有钱,用钞票开道进的太子宫,担任的也是文书一类的小吏。
然而,张汤却不敢轻视他。
因为,前两日,张汤与剧孟饮酒时,曾听剧孟提起过,这个杜衍,有着大将之风,在军事上的天赋相当高,而且学习能力很快,剧孟已经打算跟太子提议,提拔这个杜衍担任宫门卫尉,负责太子宫某个门禁的安保。
至于那人,张汤只知道对方姓朱,家里是地方的豪强,与安国候家族有些关系。
只是,既然咸宣与杜衍都表现出了超然的能力。
这个姓朱的少年,恐怕也简单不到哪里去。
张汤低头,看了看这几人在抄录的书简。
义纵抄的是《九章算术》的新篇章。
杜衍在抄的是《九数》但仔细一看,这篇《九数》的某些地方,居然藏着几句注释,是关于军阵的内容……
而咸宣跟那个姓朱的少年,却在埋头抄着秦代的《法经》。
看了看那篇法经,张汤咦了一声,因为张汤记得很清楚,现行流通于世的《法经》残缺了许多。
而咸宣与那朱姓少年正在抄录的,却似乎是一个完整版本。
“这些书简是哪里来的?”张汤不由得奇怪了起来。
“回张率更,据说是北平侯苍公进献给家上的……”义纵低头答道。
“哦……”张汤不动声色的拿起那卷法经,看了看,对咸宣和那朱姓少年道:“多抄一份,送到我的案头,行吗?”
汉法是在秦法的基础上变动而来的。
因此,想吃透汉法,秦法就不能不看。
只是可惜,秦代的《法经》在战火中损毁了许多。
当世,唯一一个能复原出秦法所有内容的,估计也就只有那个当过秦朝御史,背熟了所有秦律的北平侯张苍了!
“诺!”咸宣与那朱姓少年哪里敢违逆张汤的意思?
……………………………………
几天以后,长安城东的一个市集的外侧,几栋宅院,悄然易主。
然后,大批的工匠入驻。
来自蜀郡的土豪根本不差钱。
数以百计的工匠日夜施工,大批的砖木被运了进去。
本来,像这样的来历不明的土豪,肯定会被关中商贾排挤和打压。
但,这一次,别说地痞无赖了,就连乞丐什么的,都不敢靠近那在施工的地方。
这就让许多长安的八卦众啧啧称奇。
打听过之后,八卦党们恍然大悟。
“原来是蜀郡的程郑婴的产业啊!”人们悄悄议论着来自蜀郡的土豪,消息灵通之辈更是拍着胸脯道:“我听说,此人与另一位卓姓商贾,捐献了大笔的钱财给朝廷,要修褒斜道呢!朝廷拿了好处,自然要帮着人家,没看到太子率更令张汤隔三差五就来看一次吗?”
“嘿!你这是过时的消息啦!”另一个资深八卦党神秘的道:“我听说啊。这些宅院,建好以后,可是要给东宫的贵人用的。据说,有几栋宅院,将来是给现在东宫太后的红人,齐国人太仓公淳于意来广收门徒,培养子弟的!……
在这种种流言中。
这些宅子的改造稳步推进。
就连刘彻也耐不住寂寞,特意跑来微服视察了起来。
好在,最近几天。朝廷开始审议天下郡县主官去年的政绩了。
少府、丞相、御史大夫衙门忙的不可开交。
无数的账册和赋税记录,徭役清单,堆满了各个衙门的案头。
一时半会。没人有空来盯着刘彻了。
这就给了刘彻一些相对自由的空间,也能偷溜出宫,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刘彻在程郑婴的陪同下,随意的看了看。正在施工改造的这几个宅子。
这些宅子。未来是要全部打通,连在一起。
一部分作为淳于意的医苑,用来教授那些有志于医学的士子,同时,刘彻还让人在地下挖了几个隐蔽的密室,方便将来可能要偷偷进行的人体解剖试验。
反正到时候肯定不缺素材就是了!
不管是对匈奴也好,还是朝鲜方向也罢,战争一开始。战俘肯定管够!
然后,另外一部分。就会被改造成图书馆。
打着民营的旗号在淳于意的医苑掩护下,尝试一下在西元前利用图书馆进行知识的传播。
“还不错……”刘彻巡视了一遍以后,对程郑婴道:“就是辛苦先生了!”
“不苦,不苦!”程郑婴堆着满脸的笑容道。
他是前些天带着承诺的先期支付的五千万钱的褒斜道先期工程勘探资金来到长安的。
因为实在太多了,所以,他带来的全部是金饼。
足足五千个金饼,程郑婴用了十辆马车,在蜀郡地方派遣的数百士兵的保护下,押解来的。
其实,说老实话,若有可能,程郑婴宁愿自己从来没有来过长安。
五千金,不管对他还是卓王孙来说,都不是小数目。
更何况,后面还得分期吐出十几个五千金。
唯一值得欣慰得事,花了这么大的血本,他的女儿与卓王孙的女儿,都顺利的被选入秀女的名单,已经呈报到东宫了,只等东宫那边走完程序,他也能混上一个皇亲国戚的名头了,未来甚至能混个国丈一类的名头。
也算是有了一块免死金牌,不用再担心晚上睡觉睡到半夜,结果起来一看,全家都被包围了起来,马上就要拖出家门口押解长安。
刘彻正与程郑婴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之时。
汲黯忽然行色匆匆的跑来,一见面,就禀报道:“家上,出大事了……”
刘彻一愣。
不太明白,到底出了什么事情,让汲黯都如此慌张。
“家上,楚王在宫中忽然暴毙,陛下急传家上进宫……”汲黯禀报着。
刘彻闻言,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这是怎么回事?
完全跟历史不符,更与他前世的经历不像啊!
楚王刘戊,按照正常的节奏不是应该在接下来的几天,被晁错猛烈抨击,然后,弹劾,然后削了他的东海郡,就差没把他杀了吗?
“糟了!”刘彻一拍大腿。
刘戊忽然暴毙,无论原因是什么,得利的都会是刘濞!
想想看,人家楚王好端端的来到长安,结果却是变成一个尸体回去。
长安天子就算有三头六臂,也没办法跟天下解释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更可怕的是之前长安关于楚王刘戊乱伦的传闻甚嚣尘上。
这更会让有心人和聪明人借题发挥。
毕竟,刘彻的老爹在这方面的记录可不怎么好!
当年,一棋盘砸死了吴王太子,这事情,可至今是吴王刘濞天天念叨,甚至借此不朝长安的借口!
“彭城危险了!”刘彻几乎立刻就想到了,吴王刘濞,只要不笨,那他马上就会进军楚国,控制彭城,然后扶植一个傀儡,营造长安无道,害死刘戊的舆论。
更麻烦的是,因为为了说服刘戊,让他站到长安这边来。
这次刘戊入朝,几乎大半的楚国重臣,都随着刘戊来了长安。
包括了楚国的中尉、丞相、太傅。
现在在彭城的,几乎都是些庸碌之辈,或者干脆就是怀揣着不臣之心的野心家。
彭城落入吴王刘濞之手,几乎是可以预见的事实了。
现在,刘彻觉得,关键是要弄清楚,刘濞下一步的动向。
北进还是东进?
“楚王到底是怎么暴毙的?”刘彻强令自己冷静下来,问道。
毫无疑问,这是个极为可疑的事情。
在宫廷之中,重重保护之下,不管是下毒还是刺杀,几率都几乎为零!
汲黯低头沉默以对,显然,目前,汲黯也不知道,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
“先进宫吧!”刘彻叹了口气。
现在的局面,对长安来说,可谓是极为不利的。
楚国倘若落入吴王刘濞之手,刘濞就拥有了六个郡,合计三十万以上的常备军队。抛出掉辅兵和辎重兵,能用于野战的精锐起码有十几万!
若他再裹挟民壮,增加声势……
跟前世不同的是,这些军队,不再有两个脑袋在指挥了。
他们,全部都会在刘濞麾下,被裹挟着反叛。
更麻烦的是,作为东南的霸主,刘濞还可以裹挟三越的军队。
前世,南越、东瓯和闽越的军队,就被刘濞胁迫着一起参加了叛军。
这么一来,刘濞就又将得到大概五万左右的军力。
这股力量,在整个东南,几乎没有人能阻挡。
“真狠啊!”刘彻心里想着:“不愧是枭雄!”
现在,刘彻只能祈祷,刘濞跟前世一样犯傻,去梁国的铜墙铁壁下撞个头破血流了。
不然,整个东南甚至江南都会糜烂!
ps:我思来想去,刘濞在这样的情况下,也就只有这么一条险路可以走了,不然,他连门都出不了!
第三百零三节 真假楚王(1)
刘彻急色匆匆的来到未央宫。
此时,整个宫廷全部戒严,原本在未央宫值班的南军,已经不见了踪影。
新出来的卫兵,几乎全部都是周亚夫的嫡系,当年细柳营的精锐。
因此,刘彻这一次进宫,是经过了严格盘查和检查,确认无误后,才被放行。
一进司马门,下车以后,郎中令周仁早已在司马门前等待着刘彻了。
“周郎中,到底是什么情况?”刘彻见面以后,顾不得礼节,出口问道。他现在确实迫切的需要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因此,一开口,刘彻就连续的提问:“消息披露了没有?现在知道这事情的,有多少?”
毫无疑问,这些问题都相当关键!
若楚王的死讯,现在还被控制在一个比较小的范围内,那就还有操纵空间。
历来,秘不发丧,故弄玄虚,都是统治阶级在面对此类突发事件时百试不爽的把戏。
当年,赵高李斯隐瞒秦始皇死讯,秘不发丧,就是此类案例中最经典的案列。
“回禀家上,是死士!”周远领着刘彻朝着宫里走,一边走,一边介绍着情况:“那死士是楚王多年以来的亲信、心腹,贴身侍卫,*长*风*文学 忽然暴起在宫廷之内,将一根染了剧毒的毒针直接插进了楚王的脖子,立刻毙命!”
“在事情发生后,当值的南军司马。就已经下令封锁了消息,锁了宫门,外面的人。应当是不知道的!”周仁道:“只是……恐怕瞒不了太久了,楚王太傅越夷吾与丞相张尚,明日就会入宫来问安,到时候,他们肯定会知道实情!”
刘彻闻言点点头。
越夷吾跟张尚肯定是瞒不住的!
但现在,问题的关键和难点,就在于。在这样的情况下,朝廷肯定很难信得过楚王刘戊的臣子们了。
便是越夷吾跟张尚,恐怕。现在也是被怀疑的对象。
原因很简单,那个死士肯定不是单独作案,他肯定有同伙,至少。他得有一个上线。不然,没有指令,他根本不可能行动。
这样一来,所有楚国的随行大臣,人人都有嫌疑。
甚至,在刘彻老爹眼中,这些人一个都不可靠了!
想想看,后世天朝太祖那样的人杰。遇到了永远健康谋逆大案以后,直接将整整一支精锐部队彻底闲置、拆散。
是那支部队里都是乱党吗?
显然不是!
那支部队可是根正苗红的老部队。忠诚问题上绝对可靠!
然而,既然跟永远健康沾了边,再可靠也变得有问题了!
此刻,差不多是同样的局面。
堂堂诸侯王,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贴身侍卫刺杀。
无论楚国的臣子们过去有多么忠诚,此刻,全部都打上了嫌疑犯的标签。
刘彻很清楚,眼下的局势,到底有多棘手!
“孤要马上觐见父皇!”刘彻略一思考,立刻道。
眼下局面无比复杂。
刘戊死在未央宫这个事情的影响,刘彻不知道,到底会有多糟。
但可以预见,此事的后续处理,将影响整个天下大势的走向。
至于,你要说,可以将事实真相公布天下。
呵呵……
假如这样有效的话,那天下人的智商也太低了!
想想看,楚王刘戊是死在了未央宫!
结果朝廷告诉天下,楚王是被自己的贴身侍卫所杀……
谁信?
反正,刘彻觉得假如自己是某个与长安离心离德的诸侯王,肯定是不信的!
甚至于会在心里觉得,这是长安编出来骗小孩子的谎话!
在刘彻看来,为今之计,也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
…………………………
一刻钟后,周仁带着刘彻,觐见了天子,然后父子两人闭门密谈了一个多时辰。
没有人知道,太子与天子商议了什么。
外界唯一得到的消息是,楚王太傅越夷吾与丞相张尚,星夜入宫,然后,整个未央宫就保持了安静和沉默。
但是,这诡异的宁静,却在两天以后被打破了。
吴国都城广陵。
吴王刘濞全副武装,头戴孝布,素服。
他的十几万大军,全部缟素。
烈烈战旗飘扬。
“长安天子受奸妄蛊惑,阴杀了楚王!”刘濞一脸悲伤的登上点将台,对着诸将,沉痛的道:“楚王何其无辜?楚,吴之长兄也,昔年楚元王,夷王在世之时,对寡人多有教诲,现在,楚王戊,惨死长安,寡人决意,为其讨还一个公道,清君侧,诛妄臣!”
他猛的抽出腰间的佩剑,指天道:“寡人年六十二,身自将!少子年十四,亦为士卒先,诸年上与寡人比,下与少子等者,皆发!”
但刘濞心里却还是隐隐有些不安。
虽然长安那边传回来的消息已经确认刘戊确实是死了。
但长安一直没有发布讣告,保持着异常的安静和沉默。
但此刻,刘濞却是很难再忍了。
假如再忍下去,万一,长安调动大军进入楚国封锁了他出门的道路,那就真的一切都完蛋了。
不如趁着这个机会,突袭楚国,拿下彭城,合吴楚两国兵力,那就还有的玩。
不然,就凭吴国三郡之地,长安就是围也能把吴国给围死!
“诸君,吾等一起匡扶社稷,清君侧,诛妄臣!”
“清君侧,诛妄臣!”
在无数士兵狂热的呐喊声中,汉室派遣在吴国的监督大臣以及两千石以上不肯追随叛乱的臣子。全部被拖到校场杀了祭旗。
丁亥年十月丙午,吴王刘濞以朝廷妄杀诸侯,不以人君礼遇宗室兄弟。绝先帝功臣,进任奸究,动乱社稷根本为名义,于广陵起兵,征发全吴境内十四以上,六十二岁以下的男子。
吴国军队一日而过长江,长驱直入。在吴军打着‘帮楚王复仇’‘讨还公道’的旗号下,楚国都城彭城几乎不战而降。
三天内,整个楚国三郡一百余城。被纳入吴军的控制下。
吴王刘濞立楚王刘戊太子刘顺为楚王,更给刘戊上谥号曰怀。
同时,正是传书天下,历数长安种种不是。
三日后。吴王起兵和楚国陷落以及吴王的战斗缴文一同传到长安。
关中震动。天下震动!
刘彻闻言,嘴角一笑:“果然跳坑里吧!”
但刘彻不得不承认,刘濞手下还是有能人的。
譬如,刘濞的这篇战斗缴文,就写的很不错啊!
刘彻站起身来,对王道吩咐:“备车,入宫!”
………………
与此同时,吴王起兵的消息与他的缴文到了几乎所有诸侯王的案头上。
“吴王刘濞敬问胶西王、胶东王、淄川王、济南王、赵王、衡山王、庐江王、故长沙王子:幸教寡人!汉有贼臣。无功天下,侵夺诸侯地。使吏劾系讯治,以僇辱之为故,楚王刘戊,惨遭横死!先帝功臣,尽放逐而诛绝,无有人君之礼遇,刘氏骨肉,瑟瑟然而惧之,乱臣贼子,充盈朝野,欲危社稷,陛下多病志失,不能省察。寡人欲举兵诛之,谨闻教!”
长沙城中,一位华服贵族念着刘濞的送来的这篇缴文,只念到一半,立刻就跳起来,道:“快哉,快哉!”
他立刻对他的奴仆和下人吩咐:“给吾备甲兵,吾要起兵响应吴王!”
这人是长沙王吴苪的庶子,对于朝廷商量都不商量一下就废掉他的继承权,把长沙国封给自己的儿子这样没节操的做法,深恶痛觉,一直不服,此刻听到吴王起兵,哪里还坐得住?
“……敝国虽狭,地方三千里,人虽少,精兵可具五十万……”齐国,临淄,齐王刘将闾只看了一眼缴文,就将它当成废纸,丢进了垃圾桶,他嘿嘿的笑了笑:“这扯淡呢,还三千里?五十万?鬼信啊?寡人就好好看戏好了……”
齐王刘将闾对吴王造反能否成功,深表怀疑。
即使刘濞此时已经手握六个郡两百多城的地盘,但在长安面前,还是不够看!
“寡人素事南越三十年,其王君皆不辞分其卒以随寡人,又可得三十余万……”淄川,淄川王刘贤看着缴文,老实说,颇为心动,刘贤只是简单的算了一下数以后,发现,吴王刘濞已经有了五十加三十,八十万大军。
别管他是否吹牛逼。
能吹出这么大一个牛逼来,实力肯定也弱不到哪里去。
只是……
刘贤看了看自己手头的兵力,掰着手腕仔细数了数,他总共只有不过三千来人的军队,剩下的都在荥阳。
嗯,吴王要是能西进江淮,兵临荥阳,寡人再考虑要不要跟随好了。
至于现在,看戏就行了。
其他齐国一系的诸王,各自也有着自己的算盘,大抵都选择了观望。
但庐江王刘勃,在见了缴文后,却砰然心动。
因为,他的长兄淮南王刘安,被长安所杀,虽然他跟刘安没什么感情,但兔死狐悲,刘勃觉得自己也该早作打算。
只是,他在庐江国根基尚浅,庐江也只是一个小国,不过一郡之地,总共也就最多能拉出两三万人的军队。
要是没有外力帮助,刘勃感觉自己前脚扯旗,后脚就得被他得丞相和太傅给镇压了,即使不是如此,隔壁衡山国驻扎的数万救灾的汉军,也能要了他的老命!
于是,刘勃悄悄的派人送去了书信给刘濞,请求刘濞派大军前来接应。
赵国邯郸。
赵王刘遂却犹豫不决了起来。
老实说,造反?
赵王刘遂早就有这么个念头了。只是,荥阳离邯郸并不远!
他要敢谋反,荥阳的大将军窦婴一个指头就捏死他。
除非……
“匈奴人加入……”刘遂想着,就找来了一个亲信心腹,命他悄悄的出关,去与匈奴人联系一下,嗯,要是匈奴人愿意参与,那他就跟着造反,要是匈奴人不愿意,那就算了吧!
刘遂觉得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肯定拗不过长安。
至于匈奴人会不会搀和进来?
刘遂想了想,觉得,以匈奴人的脾气,他们肯定会搀和进来的。
去年匈奴人不就大举入侵了吗?
刘遂就觉得以正常情况考虑的话,匈奴人不可能放过这么好的一个趁火打劫的机会!
要知道,长安与匈奴控制下的河南地区,仅仅只有八百里!(注1)
……………………………………
刘彻踏入宣室殿。
整个大殿空荡荡的,只有天子一人,端坐于上。
“太子准备好了吗?”天子刘启问道。
刘彻跪下来,禀报道:“父皇已经差不多了……吴王即已入瓮,可以开始表演了!”
数日前,当刘彻入宫后,与自己的老爹密议,商量出了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个主意叫李代桃僵。
简而言之,既然刘戊已经死了,朝廷怎么解释,在有心人耳里都一样。
那就干脆使诈!
这个世界要找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很难很难。
但是假如只是要找一个大概差不多的人,却相对很简单。
后世那么多cos朝鲜金家王朝三代的。
电视里,更是一堆堆的模仿秀。
在此时,想要找个人来模仿刘戊,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实际上只要身高口音和体型脸型差不多就行了。
然后,给他披上一套王袍,再让越夷吾跟张尚背书,这样,就是再正宗不过的楚王了。
谁敢质疑,谁能怀疑?
于是,少府衙门迅速的就从其名下的庄园里找出了十几个类似符合特征的人选。
在经过筛选后,最终选定了一个出身楚国在彭城长大的男子来扮演楚王刘戊。
在经过这几天的紧急培训和指导后,最起码,这个男子已经能在旁人的指导下,将刘戊的样子模仿个七八成相似。
这就够了!
刘彻就记得,后世满清末年,可是出现过一桩自称光绪皇帝的案子。
这个案子最后到了某省总督面前才被审理清楚,裁定为假冒。
这个案子告诉人们,在封建社会,想要冒充大人物,关键不是像不像,而是够不够胆子。
至于这出戏,最后该怎么收场?
刘彻一点也不担心,等戏演完了,找个借口,让‘刘戊’‘自然死亡’或者是因为愧疚自杀什么的,不要太简单了!
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只要能把刘濞打败,那,现在所做的一切就都是正确的正义的!
ps: 今天状态好差劲……明天1w吧~~~~哎~~~~~
注1:当时的河南代指河套地区~而河套跟长安,在直线地理距离上很近!这也是西汉初年匈奴能常常长驱直入的原因,所以,卫青成名的一战就是收复河套地区。
第三百零四节 真假楚王(2)
彭城,楚王王宫。
吴王刘濞看着悬挂在大殿墙壁上的地图,陷入了沉思。
他的将军们全部都站在他的后面,等待着刘濞的决断。
现在,刘濞面临的处境,与当年英布叛乱时的处境一模一样。
现在,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十年,但是,刘濞面临的选择,依然是三条。
第一条路就是挥师东进,攻取广大的齐鲁地区,传缴燕赵。
第二条路是循江淮而上,沿着长江一路上溯,攻略韩魏故地,据敖仓之粟,塞成皋之口,决战于雒阳。
第三条路则是从楚国出发,过长江,攻击梁国,只要能攻下梁国,长安之前的就没有了险阻,大军可以兵临函谷关下,无疑,到了那个地步,整个关中都会不战而下,有的是愿意‘拨乱反正’的贵族。
当年,英布自持武力,渡淮河而入沛郡,结果被太祖高皇帝刘邦堵在了蕲西的甀城。
那一场战争,刘濞是亲自经历过的,当时的种种情景,现在想起来,宛如在眼前一般。
以英布之勇,其麾下百战雄师之精锐,尚且在这条路上一败再败,最后竟然被打的全军崩溃。
因此,淮河,刘濞是死都不愿意渡的!*一*本*读*小*说 ..ybdu
天知道过了河,对面等着自己的是什么?
万一自己前脚刚过河,后脚就被从长沙杀出来的长沙.队断了归路,怎么办?
刘濞不敢冒这个险!
至于故长沙王王子们……
刘濞从来就不敢指望这些纨绔子弟!
当年。英布就是被长沙王给卖掉的!
因此,实际上,刘濞只会在东进与北上之间抉择。
东进。就要越过长江。
而在长江的另一面,汉室在齐鲁一带,七八个诸侯国唇齿相依,在不能确定齐王一系的诸侯肯定会接应的情况下,刘濞不敢轻易去攻击。
自古渡江就有大风险!
而相对的,北进,就只有一个障碍——梁国!
而且。对刘濞来说,选择北进,还有另外一个理由——梁王刘武是皇帝的亲弟弟。
攻击梁国。就是攻其必救,逼着长安主力来到梁国决战。
这么做,对刘濞来说,好处就是。仓促之间。长安天子肯定来不及集结来自长城的边军以及各地的勤王大军,只能靠长安的南北两军以及驻扎在关中的几部,即使临时抽调和征发关中的青壮,撑死也就凑个十万人的援军。
而倘若东进齐鲁的话……
长安就获得了时间。
作为一个处心积虑谋划了这么多年叛乱的君主,刘濞自然知道,长安的战争潜力有多大了。
一旦长安动员起长城附近和关中以及河东等基本盘的人力,一百万大军可能夸张了些,但五十万全副武装。受过训练的大军还是能凑起来!
而他的整个吴国,就算刮地三尺。也凑不齐这么多军队。
而且,向齐鲁进军不仅会让长安有时间动员和编组庞大的军队,更有一个问题——战线拖的越长,对进攻方就越不利。
刘濞自然非常清楚这一点。
他的基本盘,只有吴国三郡之地。
加起来,不过一百城,三百万人口,跟拥有三分二的天下的长安,肯定比拼不过。
即使他真的最终拥有了齐鲁那又如何?
自古以来,可有南军击败了北军的例子吗?
中国真正的菁华和人口聚集地,始终在中原,在北方!
是以,在刘濞看来,向东进军,只是苟延残喘而已。
一旦长安反应过来,聚集起军队,那凭借北方那些久经战阵,受过精良训练的军队开到,届时,所有的一切都会被改变!
是以,刘濞很清楚,他唯一的选择,就是北上,趁着长安根本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猛攻梁国,逼着长安在准备不足的情况下与自己决战,那样,胜负就还未可知。
不然,等到长安动员起来,那真是万事休矣!
刘濞非常清楚,关中一旦动员起来,会有多么恐怖。
当年,秦末的时候,以秦廷的荒唐和迟钝,尚且能让章邯组织起数十万的刑徒大军,错非在巨鹿一战遇上了破釜沉舟的项羽,恐怕,这天下的起义就被镇压下去了。
而现在……
刘濞想了想,还是不得不承认,长安的那个皇帝小儿,最起码,还是合格的!
刘濞虽然想清楚了下一步的进军路线,但,他还是做做样子,问一下群臣与大将的。
于是,他微微颔首,问道:“诸位,请畅所欲言,我等下一步,何去何从?”
刘濞说完就看向站在他右侧的一位年轻将军,那人是他比较欣赏和看重的恒霸。
恒霸看到吴王看着他,想了想,于是拜道:“大王,末将是这样想的,我军多是步兵,而朝廷多是车骑,步兵善于轻装疾行,翻山越岭,车骑利于野战,以我之短,功敌之长,这是自古以来兵家所不取的,因此,末将建议,我军轻装疾行,迅速攻占雒阳,只要能攻下雒阳,天下诸侯必然响应大王,那样的话,不用打,这战争我们就赢了,而倘若我军不能迅速攻占雒阳,阻断长安与关东的联系,一旦汉军尤其是汉军的骑兵抵达梁楚之间,不管怎样,我们都输了!”
“因此,末将恳请大王,以西进攻取雒阳为第一要务!”
恒霸这一番言论,过去也曾跟刘濞说过。
此刻,重新听了一遍以后,刘濞觉得好像是有些道理。
于是,他的视线投向其他的将军。
在通常情况下。假如手下们都觉得这样做不错,基本上上面也会依从。
但是,此时。吴王刘濞的阵营内部情况却颇有些微妙。
跟任何一个势力一样,刘濞内部也不免划分出了派系。
而偏偏,恒霸与在场的大部分将军都不是一个派系的。
即使是同一个派系的人,此刻见恒霸得到刘濞如此信任,心里面也难免有些羡慕嫉妒恨的情绪。
于是,在这样的情绪下。
有人说:“少年郎有锐气是好事,但。西进攻袭雒阳,太冒险了,雒阳可是天下雄城。武库军械无数,况且,我军只要出发,长安即使开始不知道。但过个两三天。肯定就知道我军的意图了!长安天子可不傻,会傻傻的不防备,而一旦长安有了准备,奇袭就会变成强攻,敢问恒将军,我军轻装前进,可能在短时间内拿下雒阳?雒阳若是拿不下,四面勤王大军一到。我军就要被包围在雒阳城下了,将军也说。我军不利于平地阵战,而雒阳四周可是开阔无比,长安骑兵旦夕可至啊……”
这人还算客气了。
不客气的就直接道:“此乃少年推锋之计耳,安知大虑乎?”一副冷艳高贵的模样,一副完全看不起恒霸的样子。
更有冷嘲热讽的:“啊呀,大王,恒将军这是要效马服故事呀!”
马服君赵括纸上谈兵,葬送赵国国运的故事,可是耳熟能详!
恒霸张了张嘴,想要争辩。
可是,这些人哪里肯给恒霸争论的机会?
一个资格非常老的老将,直接就将恒霸要说的话给堵在嘴里。这老将军直接道:“当年英布也想袭击雒阳,结果在蕲西被高皇帝给堵住了,将军难道以为自己比英布更加勇武?那淮西之地,水网密布,又是长安经营数十年的地盘,我军一旦踏入,想要抽身而出,谈何容易?况且,兵贵神速,倘若我军不能一战定乾坤,就肯定会被江淮诸郡围攻,届时,想退回吴国都不可能了!”
恒霸愣了愣,想要反驳。
但刘濞却挥挥手,道:“诸将的意见,寡人知矣,就这么决定了,大军全力北进,攻略梁国,决战睢阳!”
“是非成败,在此一举!”
恒霸呆呆的看着这一切。
他不明白,为什么连君上都不给他开口和解释的机会?
为什么就没有人能理解他?
西进雒阳,固然冒险。
可打仗岂能不冒险?
更何况,如今的局面,只有险中求胜,才能有活路。
傻傻的去直面朝廷经营了几十年的梁国,恒霸甚至不用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汉室在梁国布置了将近二十年。
恒霸曾经多次到棘壁和睢阳考察过,这两个要塞几乎可以说不可能被攻陷。
驻扎的士兵,也都是久经训练的老卒,沉稳有力。
急切之间,想要攻破梁国,进而实现在睢阳决战的战略构想,基本不可能!
而相反的,淮河一带,这几十年来承平日久,地方上无比松懈,恒霸曾经亲身从淮河循江而上,一路过郡县、诸侯国,避开了所有的岗哨,直接到了雒阳城下。
这就意味着,只要有一支偏师,先期潜伏进去,然后再大军压境,轻易就能攻下整个江淮,不虞再赴英布之后尘。
恒霸就想不明白了,为何,在场这么多老将,君上也是久经阵战的老帅,怎么就不明白,时移势迁这个道理?
他们怎么就不知道,当年阻挡了英布的江淮,此时,已经从里到外都烂透了!
“只能祈祷梁国的防御不如想象中坚固了……”恒霸叹了口气,心情也变得抑郁起来,他对未来感到无比悲观。
带着这样的心情,散会以后,恒霸独自一人,走在王宫的走廊中,抽生叹气。
一边走,恒霸一边摇着头,冷不丁的,他就撞到一个人。
“咦!”恒霸抬头一看,不免惊讶了一声,他撞到的这个人,他认识。
乃是君上所养的食客之一,下邳人周丘。
周丘这个人。恒霸还是有所了解的,对吴王,忠心无比。
因此。恒霸微微躬身道:“周先生这是要去哪里?”
周丘回礼道:“正欲去面见大王!”
恒霸哦了一声,点点头。
现在,这个时间点,随着吴王起兵打起清君侧的旗号,基本上,吴王过去的食客、幕僚都捞了一个官,或是司马或是将军。至不济也能混个校尉。
据恒霸所知。独有周丘,至今没有混个官衔。
是以,恒霸以为。周丘是去跑官的。
因此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却听得周丘道:“吾受大王恩惠,但因无能,不能回报一二,此去面见大王。正欲求大王授吾一个使节的名义。吾欲以此,为大王定下邳与沛郡!”
周丘自信满满的道:“若是可以,吾定下邳与沛之后当挥兵东进,攻取城阳、为大王去此心头大患,以报大王恩惠!”
倘若是别的什么话,恒霸可能就笑笑而已。
单枪匹马就敢说能取两郡,还要灭城阳?
怎么看怎么都像yy小说。
只是,恒霸却来了兴趣。他是去过下邳和沛郡,亲自考察过的。因此,恒霸非常,这两个地方的地方治安和秩序烂成什么样子了。
毫不夸张的说,下邳和沛郡,尤其是沛郡,仗着自己龙兴之地的优势,最近二十来年,地方豪强日益做大,基层官僚腐朽不堪。
简而言之,只要能说服或者威逼这些地方的豪强,那这两个郡几乎能兵不血刃的就拿下来!
而恰恰,恒霸知道,周丘的家族就是下邳的豪强家族之一。
于是,恒霸认真的问道:“先生此行若去,计将安出?”
周丘也不隐瞒,大笑道:“不敢瞒将军,吾与下邳太守杨氏素为仇敌,此人迫我亡命,幸得大王收留!但此人不过是个昏庸之辈,我可用计将其诱杀,然后,再召集郡中豪强与吏员,以屠城相威胁,迫其等从命,此辈皆胆小懦弱之人,必从之,如此,下邳落入我手也,可得数万下邳精兵,再驱下邳兵进攻沛郡,攻略整个江淮,若大事可成,能得十万兵!”
周丘嘿嘿一笑:“届时,有这十万兵,吾进可驱兵西进雒阳,退可安守江淮,以江淮天险,为大王阻隔荥阳之兵!”
恒霸听完,就已经知道,这周丘已经是下定决心了。
于是,道:“先生忠信,末将佩服,这样,先生先去禀报大王,请求授予节杖,得了节杖名义以后,吾就拨给先生三百精兵,俱是吾多年来训练的亲信,可助先生一臂之力!”
至于周丘的请求会不会被拒绝,恒霸觉得肯定不会。
因为吴王所要付出的不过就是一个不值钱的名义和一纸文书而已,即使失败,也不会有损失,而倘若成功……
周丘高兴的道:“多谢将军!”
于是,周丘就兴高采烈的进去求见,不多时就捧着吴王刘濞的节杖和文书证明出来了。
恒霸等到周丘出来,直接将一个令符塞到他手里,道:“一切就拜托先生了!”
“可惜,大王不听我的意见……”看着远去的周丘,恒霸摇了摇头。
连一个食客都有信心和胆量单枪匹马就敢放言能取下邳甚至整个江淮。
为何,堂堂吴王,却不敢去江淮,反而非要撞在梁国的铜墙铁壁上?
恒霸怎么都想不明白。
恒霸叹了口气,正欲回家,忽然就只见一个慌慌张张的使者,急急忙忙,慌不择路的跑了过来。
恒霸拦下他,问道:“慌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使者看了一眼恒霸,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恒将军,大事不妙了,楚王刘戊两日前,在长安北阙现身了,还向当时在北阙之下的诸侯使者与藩国君王、长安臣民宣布……”
那使者哭丧着脸道:“说是大王派人刺杀于他……”
“啊……”恒霸目瞪口呆。他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王不是说,长安天子谋害了楚王,所以,才起兵讨还公道的吗?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楚王刘戊还活着?
那大王给他上的谥号岂不就成了一个笑柄了?
这事情要是真的。
那……、
恒霸已经不敢去想接下来的事情了。
倘若刘戊活着,那。这次的起兵,就变成了吴王自己的独角戏了。
更可怕的是,在这个戏里。吴王演的是丑角。
恒霸很清楚,此事,对整个吴楚阵营打击有多大。
旁的不说,那些楚军恐怕就要生出些别的心思了——虽然他们本来就有着各种小九九……
更糟糕的是,就是吴军,恐怕也要士气大跌。
从堂堂正正的正义之师,到居心叵测。图谋叛乱,颠覆天下的乱军。
这两者士气的差距可是非常大的!
恒霸已经不敢去想,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了。
恐怕……
大王会在急怒之下。失去理智,在没有做好准备之下,就渡江进攻梁国。
而这……
“一定会发生!”恒霸在心里说。
对于未来,对于前途。
恒霸此刻只觉得。前途一片黑暗。
“或许……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恒霸摇了摇头。
现在回头想想,从起兵开始,就有着种种的诡异。
譬如,楚王刘戊究竟死没死,长安那边都没消息传出,可大王却一口咬定刘戊是被长安天子谋害了。
恒霸并不笨。
此刻,他心里跟镜子一样敞亮。
恐怕,长安的楚王没有撒谎。是大王指使人谋刺楚王。
可问题又来了。
既然大王敢起兵,那肯定是知道了。楚王已死的这个事实。
那长安的那个楚王又是怎么回事?
恒霸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的脑子都凌乱无比了。
他已经无法理清楚这其中的头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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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回到两天前。
这一天,阳光明媚,秋风飒飒。
长安的北阙,一如既往的繁华热闹。
更因为最近未央宫诡异的戒严,使得长安什么样的流言都冒出来了。
甚至有人传说,天子在未央宫遇刺。
此时,忽然,宫墙上的编钟响了起来,一连响了九下。
这是天子出现的预兆。
于是,北阙附近的官吏以及民众,在听到钟声后纷纷走出家门,聚集到北阙城楼下的街道上。
密密麻麻数万人聚集在一起,让附近执勤的卫兵也骤然紧张起来,好在,之前得到了命令,因此,也算有所准备,数千的卫兵在北阙附近建立人墙,维护着秩序。
在无数人的翘首以待中。
汉家天子出现在了宫墙之上。
于是,百姓与官吏以及诸侯国的使者,纷纷跪下来叩首:“草民(臣)拜见陛下!”
实在是当今天子在长安,几乎很少有不认识的!
当年,这位天子还未登基之时,常常微服,在长安的大街小巷转悠,甚至,有许多人就是看着当今天子一步步走过来的。
天子刘启稍稍摆手,道:“诸臣民平身吧!”
然后,十数位宦官齐声大喊,唱诺:“陛下有命:诸臣民平身免礼!”
于是,众人这才敢起身。
就只听到城楼上的天子道:“今日,朕来北阙,是有大事向天下臣民宣告!”
“前日,朕闻,吴王刘濞,借口朝廷谋害楚王刘戊,居然大逆不道,举所谓清君侧之旗号,谋反,此獠穷凶极恶,朕闻讯,亦是相当震惊,朕自认,待其‘不薄’,先帝更许其铸币煮海,兼有天下油盐铸钱之利,本意以为,此獠当可适可而止,不意,子系中山狼啊!”
天子刘启缓缓的说着,他每说一句,城楼上的宦官与士卒就大声的复述一句。
当念到最后一句‘子系中山狼’时,更是声震四方,不停的回想。
天子刘启继续道:“当年,朕皇父在时,曾与朕道,初,太祖高皇帝在时,拜刘濞为吴王,已拜受印,高帝乃诏吴王相之,谓曰:若状有反相!其时已有所悔!奈何已受印,不得已。乃附其背,告曰:汉后五十年,东南有乱者。岂若邪?然天下同姓为一家也,慎无反!刘濞当时拜曰:不敢!不料,此獠果真天生反骨!”
这个巨大的八卦一抛出来。
甭管真不真实,可不可信。
既然是皇帝说出来的,自然是比真金还真!
更不可能有笨蛋出来质疑。
况且,在大部分百姓的心里,天子说的。肯定是真的,更何况还是有着圣人之称的先帝,太宗孝文皇帝曾经告诉天子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在大部分百姓心里,自然是相信天子君权天授,有神威,能洞见万里。有种种异能。
譬如。当年吕后只看云的方位就找到了高皇帝。
高皇帝斩白蛇起义,封渭河五帝。
这些事情,在民间已经是耳熟能详的故事了。
此刻,加一个能洞见奸邪,好像也没什么不对!
别说此时了,就是后世二十世纪,天朝太祖驾崩之时,民间的种种传言。简直一点都不像所谓的科学世界,甚至于到了二十一世纪。天朝百姓,尤其是司机什么的,更是将太祖的像章当成了护身符,辟邪之物……
在这个时代,这种思想和根深蒂固的迷信,无疑强化了百倍甚至千倍!
特别是人群中还有着许多的聪明人。
这些’聪明人‘悄悄的低声说着:“高皇帝元年至今,五十有三年……啊呀,高皇帝真是料事如神啊,早就料到了吴王要反,朝廷肯定有布置,这次,吴王必死无疑了!”
只是,这个人的声音小是小,但刚刚好能被周围人听得仔细……
更奇怪的是,这样的聪明人,还不少,在人群中,起码混了几百人。
几个吴王的使者和密探,见了这情况,哪里还不明白,这些人是朝廷的人。
顿时,他们就不敢乱动了。
城楼上,天子的话却继续着:“刘濞逆贼污蔑朕谋害了楚王,但朕要告诉天下,意图谋害楚王的,不是朕,而是逆贼刘濞!”
这话没什么出奇,在多数人的意料之中。
但接下来,天子的话却刺破苍穹:“吴逆以为派遣死士,刺杀楚王,就可以嫁祸给朕?所幸苍天有眼,楚王有祖宗庇佑,逃过了一劫,下面,请楚王出来说两句吧!”
在天子身后,一个微微蜷缩着身子,头戴九旒,脸色苍白的男子迈步而出,用着带着彭城口音的官员道:“寡人刘戊,可以作证,是吴逆收买了寡人的侍卫,欲以毒针谋害寡人,所幸寡人命大,兼之神医淳于意医术神奇,故而,捡回了这条命,吴逆谋害寡人也就罢了,居然还栽赃给陛下,诬陷天子,简直是罪无可恕,臣,刘戊,恭请陛下,即刻发兵,为寡人主持公道!”
说着,刘戊就慢慢的跪下来。
随着他这一跪,整个局势,完全大不同了。
这一跪可谓就将整个天下得局势,完全反了过来。
先前,吴王打起清君侧和为楚王讨还公道的旗号,不说别人信不信,最起码,这也是个牌坊啊!
可如今,这个牌坊却被人砸了个稀巴烂,原本被刘濞粉饰和装扮成被朝廷谋害的楚王跳出来指证吴王。
也不管其他人信不信。
至少,大义的名分回到了长安手里。
而知道内情,清楚真正的楚王刘戊已经死了的人,心里却是另外一副光景了。
尤其是刘濞的人。
他们当然知道,真楚王已经死了,确凿无疑!
但是,说出来谁信?谁来证明?
“这个李代桃僵之计好狠毒啊!”某个躲在暗处的人小声的道。
但他又能怎么样了?
他很清楚,此事,已经无法证伪了。
因为,假如要跟朝廷打这个关于楚王真假的官司。姑且不说朝廷会不会答应,单单一个事情,吴王就已经必输了。
这个问题就是——吴王怎么在朝廷都没有发布消息的情况下知道的楚王已死的事情?
要证明此事,吴王就要先承认自己派人杀了楚王。
否则,现在的这个楚王就是‘真的’。(未完待续……)
ps:先更7000,剩下3000明天补上~
第三百零五节 晁错的感激(9000字)
刘彻站在宣室殿的一角,看着殿中人来人往。
巨大的地图悬挂在墙壁上。
一个个代表吴王军队东西的小旗子星罗密布,列于棋盘上。
现在,已经是吴王刘濞渡河后的第三天。
让人大跌眼界的是,在渡河之后,吴军进展极快,到今天,最新的军报显示,吴军已经到了梁国要塞,同时也是进出中原的战略要地棘壁城之下。
梁王刘武求救的信使,带着棘壁城求援的血书,来到了长安。
刘彻很轻松的就在地图上找到了棘壁的位置,大抵是在后世的河南境内,位于黄河南面的战略要地,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在棘壁的上方,就是睢阳。
通过地图,很清楚的就能看到,假如棘壁失守,睢阳之前,就将无险可守了。
到时候,刘濞的选择就非常多了。
他可以继续北上,攻击睢阳,也可以西进,取昌邑,走蓝田,至武关,避开函谷天险。
而现在,因为事发忽然,急切之间,长安能抽调的机动兵力,就只有周亚夫麾下的南北两军以及屯驻霸上作为防备匈奴从河套地区忽然袭击的预备队的三万多军队。
加起来,只有七-长-风-文-学-www-万左右。
即使是抽调青壮,也不过能凑个十万人。
再多,就很吃力了。
因为关中也很大,长安需要防备的也不仅仅是一个刘濞。
大散关方向的燕赵以及萧关后面的匈奴,都是不可不防。
为了监视匈奴和燕赵两国。长城的俪寄军团就不能调动,屯驻于陇右的骑兵集群,也只能原地待命。
不然。万一匈奴入侵或者燕赵发难,长安就要腹背受敌!
而,即使是现在这十万人,要出征,也不是个简单的事情。
后世有句话说,叫大炮一响,黄金万两。
此时。大军一动,就是成千上万的金钱,而且。是以万为单位来计算的。
现在,大军还没拔营呢,少府的存款就像泄洪的大坝一样,迅速减少了起来。
可以想见。大军一动。估计,朝廷的府库就差不多要干掉一半了。
“啊,棘壁之前的那十几个城市,怎么就跟纸糊的一样……”义纵在刘彻身边轻声的嘟囔着。
刘彻连忙横了他一眼,让他闭嘴。
但正如义纵所说,刘彻也觉得,这样的事情,真是让他都感觉脸上有点挂不住。
在棘壁城之前。在梁国国境范围之外,汉室有着十几个城池。作为梁国与关东诸侯之间的缓冲。
这十几个城池,虽然说小了点,但,汉室经营了几十年,不说固若金汤吧,稍微迟滞一下吴王的行动总是可以的吧?
可结果就是,那十几个朝廷的城池,守军常常还没见到吴王军队的影子呢,就施展飞毛腿神功,跑了个没影。
偶尔有个胆子比较大,性格被比较耿直的守城官员想要组织抵抗。
结果……
他们连半个时辰的有效抵抗都坚持不了,就被吴军攻破了城池……
过去三天,整个朝廷的脸都被刘濞反复的打来打去。
现在,几乎都被抽肿了!
而且吴军进展顺利,也抵消掉了先前楚王刘戊出现造成的影响。
因为胜利,能掩盖掉一切危机。
在一切顺利的情况下,不管是吴军也好,裹挟的民众和楚军也罢,都能分润到许多的战争红利,譬如沿途府库的钱财,大户人家的积蓄。
在战争中一切人性的阴暗面都被无限放大了。
在这西元前的时代,战争中屠城什么的,都属于‘正常的战争手段’。
相对而言,吴楚联军只抢劫已经算是军纪严明,秋毫无犯了!
刘彻就记得很清楚,前世,汉室朝廷的军队进入吴楚境内,杀的人和干的坏事,也不算少!
最起码,忠于刘濞和刘戊的势力,不分阶级,被从肉体到精神上彻底消灭。
至于诸齐和赵国更是被彻底清算,几乎被赶尽杀绝。
正是如此残暴和血腥的清算报复,才让天下诸侯噤声,从此再也不敢与朝廷对着干。
至于怀柔什么的,那是清算之后的事情了。
在这个时代,这成王败寇的时代,失败者还想享受人道主义对待?
搞笑吧?
这是一个赢家通吃的时代。
胜利者理所应当享有一切,失败者不可避免,失去一切。
包括,但不限于生命、尊严、自由和权柄。
是以,刘彻非常,棘壁城的得失,深深的关系到了汉室朝廷他的老爹以及他的整个家族的荣辱。
倘若棘壁再迅速陷落,那么,吴楚联军就将占据战略主动权。
睢阳还能不能抵挡住吴楚联军的进军,就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了,即使睢阳侥幸守住了,吴楚联军也可以选择向东进军。
所以,现在,棘壁城聚焦了整个天下的视线。
“最起码,棘壁也必须坚持七天!”刘彻看着地图,想着。
这是最起码的坚守时间,因为,汉军从关中出发,走武关,过蓝田,到达睢阳,最快也要五六天的时间。
而假如棘壁在七天内失陷,对于整个汉室来说都是灾难性的。
首先,天下诸侯就会看清楚,原来所谓的大boss长安只是个纸老虎啊,长安的军队,根本没有战斗力。
那还等什么?
除了刘彻的兄弟和他老爹的弟弟刘武外,整个天下诸侯都会用脚投票。
其次,整个梁国军队的士气都被受到严重打击。甚至于不敢再与吴楚联军交锋。
而没了梁国的死守,靠着现在动员起来的不过十万汉军,显然不足以在野战中压制住数量是自己两三倍的叛军。
而假如不能压制甚至压缩住吴楚叛军的活动范围。那前世周亚夫出骑兵断吴楚粮道的战术也就无从使用了。
棘壁能否坚守七天?
老实说,刘彻现在也没有足够的信心。
概因为,历史已经完全乱套了。
前世,吴楚七国之乱,声势浩大,压制住了长安。
刘濞的选择空间比现在多得多。
所以,他才有那么多闲工夫在棘壁城下跟汉朝的使者扯淡。讨价还价,给了棘壁喘息的机会,让梁国的士卒适应了战场。
而今生。刘濞猛攻梁国,是孤注一掷。
在这样的情况下,刘濞只要不是笨蛋,就肯定知道。拿下棘壁的时间。是他成败的关键。
恐怕,此时棘壁的情况,已经很糟糕了!
“家上……”刘彻正在担忧着棘壁安危的时候,听到有人呼唤他,连忙抬头,就见到周亚夫一身戎装,朝着他走过来。
在接到棘壁求救的书信后,皇帝老爹就立刻拜周亚夫为太尉。将救援梁国的重任交托于其手。
现在,周亚夫显然是来跟刘彻这个太子拜别的。
刘彻迎上前去。微微弓身,拜道:“一切就拜托太尉了!”
这一拜,周亚夫是完全受得起的。
因为,现在,整个长安政权的存亡,几乎都系于周亚夫之手了。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至少在一个月内,朝廷不可能再拨给周亚夫太多的军队了。
荥阳方面虽然驻扎了三十余万大军,但这些军队成分复杂,窦婴能维持荥阳方向的稳定,威慑住那些不安分的齐赵燕诸侯就已经很给力了,不能再指望他有什么别的举措。
而从关中和河东河西抽调青壮,编组成军,这些新编组的军队,没有一个月的训练和整合,仓促推上战场,除了制造混乱外,刘彻想不出别的用处。
而长城跟陇右的大军,不到生死存亡的时刻,没有人有胆子敢调动。
是以,接下来一个月,周亚夫率领的这十万军队,就成了汉室的全部依靠。只要周亚夫能与梁国的军队通力合作,能守住目前的战线,对长安来说,就已经是胜利。
因为,一个月后,战争机器动员起来的长安,能迅速的武装和编组起数以十万计的大军。
“不敢……”周亚夫躬身回礼道:“臣受陛下托付社稷之重,必当鞠躬尽瘁,以报陛下恩遇!”
就在方才,他陛辞的时候,天子与大臣,都是希望他此去睢阳,一切以稳为主,只要能配合梁王,守住梁国,就是大功!
说起来也是好笑,就在三四天前,长安君臣,还是一派自信满满,以为吴军跳梁小丑,不足为惧的做派。
可仅仅三天,在吴军辉煌的胜利面前,许多人立刻就改换门庭,换了嘴脸。
如今,朝堂上甚至已经有人在谈论和议之事。
理由时,朝堂既然能与匈奴和亲,怎么就不能和吴王和议,大不了,不削藩就是了嘛……
这样的论调,还真颇有些市场!
因此,在这样的论调影响下,加之吴军来势汹汹,朝堂的舆论倾向为之一变,甚至,就是天子,也有些动摇,对于能否平定吴王叛乱,有些信心不足了。
于是,像现在这样保守和谨慎的战略,也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只是……
周亚夫的心,却很大!
圣人用兵,在于止戈!
周亚夫永远都忘不掉这句话,也不会忘记。
作为一个带兵的将军,从军将近二十年,而且出身将门之家。
周亚夫当然非常清楚,残酷的战争会给天下百姓带来什么?
妻离子散,家国破灭,人命贱如草!
吴军一路北上,沿途郡县破败,大军所过之处,黎庶能保全性命,就已经是万幸了!
而倘若战事迁延日久,长安与诸侯相争的局面扩大化。长期化,那么,这天下百姓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身为军人。此刻,周亚夫觉得自己的职责就是结束这场该死的战争,将和平还给天下。
为此,他不惜化身恶魔,不择一切手段,也一定要在最快的时间里,终结叛乱!
因此。周亚夫抬起头,没有用任何婉转的语言,径直对刘彻道:“只是。长安彻侯随臣出征者,多有军费不足,拮据之人,臣听闻家上有程郑氏与卓氏所献五千金。因而……”
话说到这里。刘彻就已经明白了。
周亚夫特地过来向他辞行是来要钱的。
刘彻自然是欣然应允。
笑着道:“孤立刻让人将那五千金给太尉取来,若是不够,孤还可以再想想办法!”
彻侯乃最顶级的异姓贵族,人人都有食邑之地,小者数百户,大者万户。
这样的人随军出征,一切车马与甲胄都是自费,甚至。还要自费招募亡命之徒,组成军队。
按照西方的说法。这是权力有多大,责任就有多大。
在中国虽然没有这样的说法,但却有这样的传统。
春秋以来,列国相争,君主出征,臣下贵族都是自带干粮跟随。
彼此在战场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到了汉室,自然也继承了这个规矩。
只是,现在的彻侯们基本都候二代甚至三代,整天都是忙着不是玩女人就是斗鸡走狗,根本没几个有积蓄的。
是以前世,这些家伙连出征自己和亲兵们的武器和甲胄都配不齐。
只能贷款,贷高利贷,而且是十倍利息的高利贷。
战争结束后,因为汉军获胜,战利品多的所有的彻侯都笑得合不拢嘴。
即使是打酱油的,也分到了许多。
至于冲杀在前面的,那收获就根本无法计算!
反正,平叛战争,随军出征的彻侯,能活着的回来,都发财了!
甚至就连汉室朝廷自己也差点被噎着了。
吴楚齐赵七国王室以及国中贵族、士绅、地主,几十年的积累,统统都被洗劫一空!
因此,刘彻很清楚,这五千金拿出去,过个两个月就会回到他手里,并不会影响什么。
但周亚夫却颇为惊讶的看了一眼刘彻。
自古以来,肉食者鄙,上位者其实很少去关心下面的人的难处,更很少有上位者会像刘彻这样,五千金,说拿出就拿出来了,眼睛都不眨一下。
周亚夫过去接触过很多王公贵族甚至皇子。
那些人平时嘴上吹牛逼,一个比一个厉害,到了关键时刻,要动真格,要拿钱了,却一个比一个吝啬。
像刘彻这样完全不将钱财放在眼里的少年皇室成员,周亚夫还是第一次遇到。
不由得,对刘彻这个太子,印象好了几分。
要知道,这个年纪的少年,可是很少会有什么大局观,一般能盯着自己眼前的东西,不去贪图享乐就已经是很优秀了。
“或许,民间传闻是真的,这位太子,真是太宗孝文皇帝指定的隔代继承人!”周亚夫心里想着,在他看来,也就只有这么个解释了。
…………………………………………
望着周亚夫远去的背影,刘彻沉吟了一会,然后就继续看着墙壁上所悬挂的地图。
过了一会,又有一个大臣,从内殿走出来。
刘彻回头一看,是御史大夫晁错。
此时的晁错,完全没有了几日前的风光与气势。
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萎靡的不成人样。
刘彻自然听过许多的流言和议论,清楚晁错此刻的处境。
简单的说,因为吴军逆势而行,进军神速,在战场上风光无比。于是,晁错就倒霉了!
不知道多少流言蜚语冲着晁错来了。
委婉一点的大臣,可能还会给晁错留些情面,也给自己留点后路,不会说的很绝。
但那些晁错过去改革得罪的政敌,以及一路上的死敌,就没有一个客气的了。
袁盎就直接毫不客气的说晁错‘乱国政’‘至有今日之难’‘斩晁错以谢天下’。
新任中尉陈嘉也说晁错的削藩‘乱高帝之治’使‘天下诸侯怨怼’‘以至有今日’。
甚至就连楚王太傅越夷吾也补了一刀,上书说‘贼臣(晁错)擅罚过诸侯。削夺之地’,这一刀补的相当准,直接命中要害!(注)
因为。越夷吾说出此话,就证明了现在的局面,是晁错的削藩策导致的。而作为楚王太傅,又是先帝的钦命大臣,知名的文学鸿儒,越夷吾的这一句话,杀伤力超过了其他所有人所说的话的总和。
以刘氏的尿性。晁错的日子能好过才怪!
当年,北平侯张苍因为在‘黄龙事件’(注2)中得罪了先帝,被迫告老。本来,继任丞相的人根本不是申屠嘉,当时呼声最大的是章武候窦广国。
结果,这个消息刚刚放出去。朝野一片哗然。不知道多少人瞬间就将此事跟吕氏联系了起来。
于是,先帝立刻改口,这才让申屠嘉捡了这个便宜。
连小舅子都说抛弃就抛弃了,何况一个宠臣?
刘彻就记得,前世,晁错死前,他的皇帝老爹也说‘吾不爱一人以谢天下’。
事实证明,在皇帝面前。感情、交情甚至亲情,在有些时候。甚至不比一张白纸坚固!
因此,此时,晁错的处境,正应了那句话,墙倒众人推!
不至是以前的敌人和政敌围攻他,因为推行政策得罪过的人恨他。
甚至就连过去的盟友、下属甚至一手扶持起来的丞相张欧也翻脸不认人,落井下石了!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这八个字,现在的晁错,应该是最有体会的人!
晁错见到刘彻,他下意识的低着头,想要疾行而过。
现在,他非常落魄,因此,他的自尊心不允许他在这个时候被太子看到。
但刘彻却笑着迎了上去,微微躬身道:“晁大夫见了孤怎么躲啊?”
晁错微微一愣,颓然道:“臣不敢,只是臣还尚有要事……”
刘彻却拦住他,道:“晁大夫,如今,天下皆曰可和议,独卿与孤皇父,不得和议!”
晁错闻言,抬起头看向刘彻。
直到发现刘彻一脸正色,不似消遣,这才终于相信,刘彻并非是在等着看他笑话,而是真的来声援和支持他的。
事实上,刘彻此刻出现在这里,就是来给晁错打气的。
削藩策,无论如何,都是为巩固中央政权,加强君权而推行的。
或许推行过程太过于激进。
但,在此世,刘濞起兵造反的主因,却并非是削藩,而是在绝望下的反扑。
这一点,不是傻瓜都看的出来。
现在,朝野之间充斥的和议言论,其实不过是晁错过去的敌人以及一帮胆小鬼加上被刘濞收买的人在搅合罢了。现在对晁错的指责和对削藩策的攻忤,也都是在牵强附会
前世的事实也证明了,杀了晁错,只会助长刘濞的嚣张气焰!
晁错没死前,刘濞尚且还要假惺惺的说什么清君侧,晁错一死,就把清君侧的招牌丢掉,自称东帝,更放话要打进长安,过一过皇帝的瘾。
即使今生事情有变,晁错一死,刘濞就罢兵。
但,刘彻清楚,这样对未来的伤害才是最大的!
因为假如是这样的话,那么,毫无疑问,长安的君权从此就将沦为笑柄,诸侯王从此就不会有什么人正眼瞧长安了,甚至会出现政令不出未央宫的尴尬局面。
而到他登基以后,这个局面会更加恶化,甚至就是出现什么类似东周时期,狭天子以令诸侯的变故也说不准。
因此,刘彻非常清楚,现在的局面,其他所有人都可以赞同和议,唯独,他这个太子和他的皇帝老爹以及晁错不能赞同和议。
因为和议就是在要他们的命!
一如后世三国演义中诸葛亮对孙权所说的那样。
和议了大臣们还是大臣,照样高高在上花天酒地,唯独皇室,将威风扫地,至于晁错,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当然,前世。因为刘濞的狂妄,将汉室逼到墙角,恼怒下的皇帝老爹直接下令长城的俪寄军团和陇右的骑兵集群参战。迅速的碾压了叛军。
但今生,刘彻也不敢确定,刘濞会不会见好就收?
而这个风险,刘彻不敢冒,除非他愿意将来当个傀儡天子,做个儿皇帝!
是以,无论如何。晁错都不能跟前世一样死掉,被当成牺牲品。
万一刘濞脑子开窍了,或者他手下的人说服了刘濞。接受了朝廷的道歉,拿着已经收获的东西退兵,那可就真是大事休矣!
………………………………
晁错此时,心里真是百味嘈杂。
过去。向来视为心腹的赵禹倒戈了。一手扶上台的丞相张欧翻脸了,左膀右臂们如今也视他如同瘟疫,唯恐避之不及。
在这个时候,过去他不曾正眼瞧过,一直不怎么欣赏的太子却在这样的时刻,说出了‘天下皆曰可和议,独卿与孤皇父不可’这样明摆着力挺和支持的话。
想到这里,晁错就忍不住老泪纵横。眼角都有些湿润了。
刘彻却是微笑着伸出手,对晁错道:“走吧。晁大夫,与孤一同去面圣吧!”
现在,刘彻知道,必须说服皇帝老爹,让其抛弃掉那些不切实际的和议念头。
因为,这次叛乱,只能用铁和血来镇压。
长安与刘濞之间的问题,在于,要嘛长安从此君临天下,对诸侯杀生予夺,要嘛,更换天子……没有第三条道路。
过去没有,现在没有,未来也不可能有!
而对于说服自己的皇帝老爹,刘彻信心十足。
晁错却感激的道:“诺!”
然后就亦步亦趋的跟在刘彻身后,恭顺无比。
只是,晁错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口问道:“家上,您不是与太仆相交莫逆吗?何以要帮臣?”
刘彻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晁错以前这么聪明,他又把话说得这么透彻了,晁错怎么就不能理解?
这事情不是过家家,更非是可以用私人感情来衡量的小事情!
这是关乎生死,决定未来格局的国家大政!
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情面可讲,没有道德可言。
简而言之,跟匈奴人能和亲,那是因为匈奴无法威胁汉室的根本,而与刘濞和议,哪怕不付出任何代价,只是赦免了刘濞,都会动摇整个汉室中央政权的统治基础,从此天下就将进入四分五裂的割据局面。
历史上,东汉末年的群雄混战,唐末的军阀藩镇,都是中央政权威信扫地后的必然结果。
刘彻却不知,此时,统治者们还没有这样的认知。
虽然有着东周的教训,但这教训还不够深刻,而且距今也太过遥远。
是以,不管皇帝还是大臣,都认识不到,对诸侯妥协的后果。
就连晁错这样的人杰都意识不到。
这不是智商的问题,而是眼界与格局的局限。
刘彻自然想不到这一点,但他却有着一颗影帝的心,因此闻言大义凛然的道:“义之所在,虽千万人吾往矣!何况此事关乎社稷根本,孤不得不为社稷考虑!”
说话间,刘彻就带着晁错走了自己老爹寝殿门口,早有宦官在此等候了,只是那宦官看到刘彻身后的晁错,难免有所意外,脸上颇有些为难。
刘彻无奈,只能对他道:“公先去通秉父皇罢!”
对方这才点点头,进去通秉。
不多时,那宦官就出来道:“陛下请太子与御史大夫觐见……”
走进寝殿,刘彻就发现,还挺热闹的。
太仆袁盎、丞相张欧、中尉陈嘉都在。
刘彻朝他们微微颔首致敬。
这些人起初还笑脸相迎,但看到跟在刘彻身后的晁错,却不由得脸色一沉。
见此情景,刘彻也不免在心里吐槽了起来:晁错啊晁错,你这人缘到底有多坏?
袁盎也就算了!
他一手扶持的张欧也背弃了他。
甚至就连刚刚被启用的周亚夫以前的副手,中尉陈嘉也对晁错没有好脸色!
用举世皆敌来形容或许有些夸张,但一个最佳mt的评价晁错却跑不了。
假如不是因为害怕蝴蝶效应。导致出现刘濞接受和议。
刘彻真的真的不愿意趟这淌浑水!
心里虽然腹诽着,但表面上刘彻还是不动声色,跪下来叩首道:“儿臣拜见父皇!”
晁错也跟着跪下来。道:“臣晁错拜见陛下!”
天子刘启此时却看着跟着刘彻进来的晁错,非常好奇。
就在方才,不久之前,可能一刻钟之前吧,当周亚夫陛辞离去,准备出城去与将军、校尉、司马等军官沟通明日的出征之事。
晁错就提议了,要求他这个天子御驾亲征。如先帝扫灭济北王叛乱一样。
若是以往,天子刘启说不定还会兴致勃勃。
但此时,他却根本没有这个心思了。
吴军势如破竹。只用三天就打到了棘壁城下,棘壁的求援血书一日之内连来七封。
现在的天子刘启,哪里还有御驾亲征的念头?
这兵凶战危的,若是有个万一。怎么办?因此。他毫不客气的拒绝了晁错的提议。
然后,晁错就黯然出宫。
不想,这才过了一刻钟,他又回来了,还是跟在太子身后!
难道说太子也支持朕御驾亲征?
带着这样的疑惑,天子刘启问道:“太子与御史大夫联袂而来,可是有事?”
心里却不免有了些不满。
刘彻再拜,道:“启禀父皇。儿臣乃是听闻,朝中有大臣言及可与吴逆和议。废削藩策,不再惩处吴逆,不知可有此事?”
“有!”天子刘启点点头,然后问道:“太子有不同看法?”
刘彻刷的一下站起身来,看着自己的老爹,杀气腾腾的道:“回禀父皇,儿臣以为,吴逆未授首前,敢有言和议者,皆可斩!”
他看着自己的老爹,再环顾袁盎、张欧、程嘉等人,大声问道:“何人言和议?”
看着杀气腾腾的太子,袁盎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太子为何一下子就变得如此咄咄逼人了。
以往,在他们这些两千石大臣面前,太子不是一向温文尔雅的吗?
今天这是吃了什么药了?
袁盎不得已,微微起身,硬着头皮道:“臣曾提议和议……”
他躬身道:“家上要斩臣,臣无话可说,但,家上斩臣之前,可否让臣知道,臣所犯何罪,以至于要家上斩之?”
刘彻叹了口气。
走到袁盎面前,躬身道:“卿素来为孤所重,亦为孤敬重之长者,然,卿言和议,却是要将我汉家至于万劫不复之地,使天下重演秦末大乱,民不聊生,十不存一之悲剧乎?”
刘彻说的如此严重,不止是袁盎,就连刘启也吓了一跳。
一边的张欧更是露出一副‘我读书少,你别吓我’的表情。
在这些人看来,和议而已,又不是没有过!
高皇帝都对匈奴人低过头呢!
对于如今的大部分人来说,现在吴军来势汹汹。
而棘壁之前的诸多城池却陷落的如此之快。
在这样的局面下,和议,将局面保持到吴王起兵之前,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吴国暂时不去管他就是了。
仿南越和东瓯、闽越、朝鲜的例子就好了。
刘彻看着袁盎,直接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请教太仆,孤曾听闻,民间有长者言:始作俑者,其无后乎,此话何解?”
袁盎闻言,顿时一愣。
刘彻的意思,他当然知道指的是什么。
既然今天刘濞谋反不受惩罚,这个例子一开,以后,诸侯王恐怕动不动就要造反了。
反正,造反又不需要付出代价。
就连天子刘启也愣住了。
他之前从未想到过,此例一开会是什么后果。
这并非他思虑不到,而是,毕竟,他才当了两年皇帝,考虑问题,不如日后那么深入和全面。
更何况,这样的例子,在汉室历史上还没有发生过。
因此,受到思维局限,也就可以理解了。
但,这个事情就像一层窗户纸,此时,刘彻一捅破,天子刘启立刻就知道,假如真的如此,那么以后就真的将要国将不国,他这个天子再也没有什么威权和威信,就如同东周的周天子一样,甚至可能还会有人学一下楚庄王,来问问汉鼎轻重了。
而这样的未来,简直就是噩梦!
刘彻却不打算就这样结束,他转身,对自己的皇帝老爹叩首道:“父皇,儿臣所虑者,不止如此,儿臣更担忧的是,若朝廷轻易与吴逆求和,除了增长吴逆气焰,使得外人以为我汉家无人之外,恐怕,不会有其他任何效果!”
“吴逆谋反,非一朝一夕,而是处心积虑,在如此情况下,若我汉家摄于吴逆军势,贸然与之言和,恐怕,不止吴逆将会更为嚣张,就是燕赵齐鲁衡山庐江也会有所意动,甚至……梁王也会动摇!”
刘彻的话,很容易理解。
天子刘启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
假如换了是他,看到朝廷服软,恐怕也会得寸进尺,生出些更大胆的想法来。
更麻烦的是,本来就蛇鼠两端的其他诸侯,估计看到这样的局面后,也会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了。
现在一个吴国裹挟上楚国的军队,就能让朝廷如此被动。
万一齐鲁再不稳,江淮也动摇起来。
这天下就将真的不可收拾了!
刘濞现在的军势是很猛,但还绝对没有将汉室逼到不言和就要灭亡的地步!
更何况,即使真到了那个地步,言和除了速死之外没有别的原因了。
一念至此,天子刘启缓缓的道:“太子所言甚是,自即日起,敢有言和者,视为吴逆党羽,一概诛之!”
天子这话一出,晁错顿时大喜过望。
天子的这个决定,对晁错来说不亚于久旱逢甘霖。
简单的来说,既然主和派被打入另册,那么除了一战,汉室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而战争之中,他的削藩策就是政治正确!
逆袭!
无比狂猛的逆袭!
晁错此刻,在心中真是无比感激太子。
ps: 注1:越夷吾在历史上虽然被刘戊杀了,但他死前曾经上书,将所有的锅都推给了晁错,认为假如不是晁错削藩,诸侯根本不会反。这些话后来被袁盎引用,成为了压倒晁错的最后一根稻草。
注2:文帝十五年,黄龙现于成纪,有个叫公孙臣的博士认为这是汉朝的属性是土德的象征。要改服色正朔,但张苍坚持认为汉朝是水德,于是,张苍因此丢官去职。
这个事情在武帝朝以后,就成了张苍不识时务,抗拒天时的证据,甚至还成了史记了降低他评价的证明。然而,实际上,我们大家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
而这个事情也从侧面证明了,太史公写的史记,其实有着非常浓厚的个人倾向。
但谁写书不掺杂私货呢?
古人说文以载道嘛~
第三百零六节 神器(1)
出了寝殿,刘彻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心里很清楚,这一次,他算是把袁盎给伤透了。
只是,他是太子。
是这脚下万里江山,亿兆生民的未来主宰。
肩负着开万世之太平,继往圣之绝学的重任,有着打造一个千年不朽帝国,缔造一个旷古烁今的盛世的野望。
这肩上的重责以及心中的野望驱使下。
一切个人的私情以及情感都被搁置到了次要的地位。
更何况,政治,本就是一个尔虞我诈的泥潭。
当年,刘彻的皇祖父太宗孝文皇帝,翻脸无情,三下五除二就清理掉了阻碍他的元老大臣势力。
至今,人们仍在称颂他的伟大和神圣,便是被他清理掉的元老大臣,也是如此!
可见,冷酷与无情,本就是帝王的天赋。
反而,像惠帝那样的老实人老好人,并不被舆论认可和称颂。
而在皇族的立场上,尤其是太子的立场上。
刘彻做任何事情,都不需要跟臣子解释。
甚至于,假如袁盎不蠢的话,那他今天晚上就该星夜来到太子宫请罪,诚恳的检讨和承认自己的错误,而不是怨恨刘彻文学cfwx. net坏了他的好事!
在这个时代,正常的情况下,皇帝打了大臣右脸,那个大臣假如聪明的话,马上就会把左脸也奉上。
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如此而已!
渐渐的,刘彻猛然发觉,随着地位的变化。他的心,也渐渐的变得铁石心肠了。
曾经,他还曾为不能救申屠嘉而伤心。
现在的他,假如再遇到当初的抉择。
他的心,告诉他,立刻马上抛弃掉!
这,就是统治者的心态。
“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刘彻轻声呢喃着,迈步向前。
即为太子,身为储君。
我爸是皇帝!
“孤的行为。不需要你们理解……”刘彻坚定的在心里说:“你们只需要服从即可!”
当然,他非常清楚,身为上位者,有这样的觉悟是好事。但把它挂在脸上。摆在明面上那就是纯213了。
任何一个上位者,想成功,首先都得是一个优秀的影帝,一位礼贤下士,不耻下问,善于纳谏,平易近人的明君。
事实上,在很多时候。暴君与贤主,只是一线之隔而已!
当天晚上。袁盎果然不出所料,态度谦恭的来到刘彻的太子宫,自称罪臣,口称仆丝。
刘彻自然是哈哈大笑,完全将白天的事情当做没有发生过。
于是,君臣相得,相谈甚欢,刘彻甚至是亲自送袁盎到的宫门。
无蛮子还是架势,都做到了完美。
出了宫门,坐在马车上,袁盎的心却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家上果然有先帝遗风……”他喃喃的道。
像这样毫不犹豫的卖了他,还能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一般,相谈甚欢,甚至还掏心掏肺,这位太子,果然……没有让他看走眼!
或许,也只有这样的储君,才是这天下之幸!
说起来,也奇怪,刘彻拉了晁错一把,袁盎非但没有怨恨,反而……老怀大慰。
因为,历史证明,只有这样的天子,这样的储君,才能带着这天下社稷,顺利抵达那太平盛世的彼岸。
相反,历史证明,一个传统意义上的仁厚天子,却能给天下带来灾难。
譬如惠帝!
对袁盎这样追求理想甚于己身的政治家来说,刘彻这样的表现,才是真正让他欣赏的地方。
只是……
在另一个方面来说,这样的家上,对于未来的朝廷大臣而言,无疑是灾难。
因为,袁盎已经看得很明白了。
当今天子和太子,都是那种通俗意义上,所谓刻薄寡恩的天子!
……………………………………………………
翌日,周亚夫在长安城外,誓师出征。
十万汉军,整戈待发。
刘彻跟着自己的老爹,乘着銮车,检阅了出征的军阵。
实际上,天子阅兵,是古代中国一个传统的仪式。
夏商周以来,天子征伐,皆是先阅兵。
夏商两代,历史太过久远,记载也很少,但周天子检阅军队的记载,却有很多。
之中就有专门描写和歌颂周天子阅兵时的盛大场面的篇章。
刘彻作为太子,与自己的老爹同车检阅。
在他眼前,一个个汉军军阵纪律森严,杀气腾腾,人人衣甲鲜明,士卒们的精神状态和士气都相当的不错。
刘彻看了也不由的在心里放下了悬着的心。
以眼前的军阵和精锐的士卒以及周亚夫这样的名将,这一战,汉室想输都很难!
身为储君,刘彻现在比前世接触到的知识和事情更多。
尤其是军事上。
事实上,在冷兵器时代,在兵力上吹牛逼,注水是很正常的事情。
譬如,这一次周亚夫出征,对外的宣传就是‘分置三十六路将军,统兵三十万’。
事实是,算上养马的、做饭的、备粮的以及打酱油的,总共也就十万人。
这十万人,真正上阵冲杀的,其实最多只有五万是合格的。
其他人,打打酱油,摇旗呐喊,是可以的。
但真要上阵,那就够呛了。
甚至这些人一上阵,忙还不帮上,就撒丫子跑路了。
这样一看的话,刘濞的军队,真正能战斗的战斗兵力,比例应该不高于周亚夫大军。
换句话说,刘濞的手下,真正的中坚主力,不会超过十万!
这还是算上了楚军以及南越、闽越和东瓯的仆从军。
两者的力量对比,并未产生差距。
检阅完列队的军阵后,天子銮车来到了中军将台之前。
周亚夫已经领着他手下的数十位将军,在哪里等候了。
不得不说,战争,是武将们的狂欢。
无论是汉室还是吴王刘濞的叛军都是如此。
那些平时的司马、校尉什么的,此刻摇身一变,挂上了将军印,瞬间就完成了从前十几年也未必能完成的晋升。
至于刘濞那边,刘彻听说,连以前给刘濞端夜壶的奴仆,现在都挂着一个司马的头衔……
刘彻跟着自己的老爹下了车。
周亚夫连忙带着众将迎上前来,拜道:“末将等拜见陛下,家上,请恕末将等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天子刘启呵呵一笑,毫不在意的道:“太尉快快免礼!”
他看了看将军们,赞赏的道:“善,有诸位将军,吴逆授首指日可待!”
然后,他就对周亚夫笑道:“太尉,朕这次是来给太尉送来了一件‘神器’,可助太尉破敌!”
“神器?”周亚夫听了有些疑惑。
天子刘启回头看了看刘彻,笑道:“说起来,此物还是太子手下的人发明的呢!”
今天早上,他就已经亲眼见识过那‘神器’,虽然不明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天子刘启还是本能的觉得好像很厉害,估计能吓死刘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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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节 神器(2)
在周亚夫等将军的瞩目之下。
刘彻微笑着拍了拍手掌,一个男子就牵着一匹马,从远处走了过来。
“一匹马?”周亚夫等人面面相窥。
他们确确实实的看到,那个男子除了那匹马外,周遭并无他物。
就是那匹马,也是相当普通的一匹马。
“这就是神器?”周亚夫不免心中颇为疑惑。
不管从那个方面来说,这匹与那个男人,都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
哪里有什么神器的样子?
刘彻却是呵呵一笑,道:“太尉请仔细看那马的马蹄!”
周亚夫等人这才注意到,那匹马的四蹄之上,好像包裹着一个类似铁器的物件。
“宁成……”刘彻对那个牵马的男子吩咐了一句:“骑上马,跑一圈看看!”
“诺!”宁成闻言,对着远处的天子以及太子和将军们恭身一礼,然后,就翻身上马,一挥马鞭,哒哒哒!轻快的马蹄声就响了起来,这匹原本不过是普通马匹的战马,瞬间就爆发出了强劲的冲刺力,像一阵风一般,绕着场地跑了一圈,即使是在某些有着砂石和瓦砾的地方,也如草场一样,如履平地。
这,就立刻让周亚夫等人瞪大了眼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
实在是眼前的这一切,简直是革命性的变革!
任何一个将军都清楚,骑兵的潜力非常大,但制约骑兵的限制也非常多。
譬如在最初,没有马镫与马鞍的时代,骑兵根本没有什么战斗力,那时候。车骑才是主流和王道。
战国末年出现的马镫和马鞍,解放了骑兵的双手,使得骑兵能在马上格斗。运用弩箭互射,这才使得骑兵取代了车兵。
但是。骑兵的限制还是非常多。
譬如,骑兵需要一个合适它运动的战场,不然,一旦战马的马蹄受伤、感染,就等于报废了一匹价值数万钱的需要四五年才能训练和培育出来的宝贵战马。
是以,在中原地区作战,骑兵通常都不敢大范围的机动,总是与步兵一同行动。平时,大部分骑兵都是牵马而行,像伺候大爷一样伺候着战马,生怕磕着碰着。
只有临战时,才会策马冲刺。
即使时在北方的长城一带,有着近乎无穷无尽战马来源的匈奴人,当他们破关以后,也基本都是下马步行,一般很少像在草原上那样机动起来。
而现在,宁成所骑乘下的战马的四蹄上套着的铁器。只要是个军人,都知道,这将彻底改变骑兵的作战方式。
有了此物。骑兵才算得上真正得离合之兵,可以将机动性发挥到最大!
甚至……
周亚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此物一出,恐怕以前许多被视为空想、离经叛道的想法,有了实现的空间了。
譬如,他曾经就幻想过的,给骑兵套上一个铁壳子,使之成为披着重甲冲阵的重甲骑兵。
这样一个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铁壳子。足以成为战场的开路先锋,碾碎一切军阵。冲散所有拦路之敌。
他当年做出此构想时,兴致勃勃的去告诉他的父亲。结果被毫不留情批判为不切实际的空想。
原因就在于,这个想法的实现,有两个前提。
第一,要找一种能载得动人甲的战马。而能载得动这样重量的战马,不是没有,但每一匹都是价值千金的宝马!
第二,即使有了能载动的战马,这样重量的负担,也会让原本就很脆弱的马蹄更加脆弱,在柔软的草地上还好,一旦到了其他地方,立马就会变成不能动的靶子。
与其这样,还不如干脆发展类似的重甲步兵呢!
虽然一样不能动弹,但起码,重甲步兵在防御的时候,能起更大的作用!
而,眼前的一切,却让周亚夫重新拾起了那个年少轻狂时的狂想——打造出一支像铁墙一样碾压敌人的骑兵。
而具体到目前的局势,周亚夫知道,这个小小的改变,会导致什么。
那就是只要有足够的那种铁马套——周亚夫还不知道那个东西叫什么,暂时先这么称呼着。
那么,他的这十万大军中的主力骑兵,就能提前一到两天到达梁国。
在现在这样危急的时刻,援军能早一天到达战场,所起的作用,自然是毋庸置疑,最起码,能大大鼓舞梁国军队的士气,甚至能改变整个战场的局面!
更重要的是,只要有足够的那个东西,他的骑兵,就可以放心大胆的穿插作战,甚至能出现在敌人预料之外的地方。
“果然是神器!”周亚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对刘彻道:“家上,此物不知现在有多少?”
刘彻呵呵的笑了两声,道:“其实在去岁八月中旬的时候,孤的大臣宁成与张汤就已经初步的弄出此物了,只是当时还有些技术问题没有解决,是以没有大规模的生产!”
对于马蹄铁,刘彻重生之后,就一直在关注。
考举以后,有了足够的人手,他立刻就将这个事情立项,交给了宁成负责。
即使是在河东的那些日子,刘彻也从未放松过对这个项目的监督。
到八月中旬,第一副可以实战的马蹄铁被制造出来。
只是,当时还是有些技术问题,譬如结构和设计上的缺陷,才没有大规模生产。
直到上个月月初,刘彻抄了杜家等几个商贾家族,除了财富和土地外,刘彻获得的最大好处,就是数百名工匠。
有了这些经验丰富的工匠加入以后,马蹄铁项目迅速成熟。
到今日为止,已经铸造出了一千套马蹄铁。
足够武装出一支能进行闪电打击的轻骑兵了!
本来,刘彻以为吴王刘濞会跟前世一样,等到正月才会起兵,因此,也并未太过急躁的督促,甚至为了保密,连少府的工匠都没有抽调。
可惜了!
是以,刘彻也非常惭愧,他低着头叹道:“因为时间和工匠不足,目前只制造了一千套……然,孤相信,接下来三天,少府应该能紧急生产出大概三千套,然后随辎重一同送往前线,相信,太尉到睢阳时,就能有一支可用的铁骑了!”
“一千套?是有些少……”周亚夫遗憾了一声,但他随即道:“但却也帮了臣的大忙了,请家上立刻将那一千套送来……”
刘彻笑道:“孤早就准备好了!”
“此刻,运送着马蹄铁的马车,已经在军营外了!”
“哦,此物原来是叫马蹄铁啊……”周亚夫赞道:“这名字取得好!非常贴切!”(未完待续)
ps:今天晚上去挂水了~打了针,药物影响脑子,很不灵活~从十点写到现在,才算写了一章,悲剧呀~
昨天跟今天欠的,我明天后天肯定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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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八节 嘱托
将一千套马蹄铁交付给周亚夫,同时,还将几十个已经掌握了怎么钉马掌技能的工匠也移交以后。
周亚夫忽然拜道:“家上,臣有一个不情之请,请家上答应!”
刘彻连忙扶起周亚夫,笑道:“太尉但请直言,孤自无不许!”
周亚夫躬身道:“臣听闻家上之臣,门大夫剧孟,为故雒阳‘有德望之豪杰’……因此,厚颜向家上借调此人!”
刘彻闻言,想都不想,就答应了下来。
甚至,即使周亚夫不提这个事情,刘彻也会想方设法把剧孟送到前线去。
当然,周亚夫那个‘有德望之豪杰’的说法,倒是跟后世的‘有活力的民间组织’有异曲同工之妙。
周亚夫闻言,心里大喜。
有了剧孟帮忙,此去平叛,把握就又大了几分!
原因很简单。
无论是汉军也好,吴楚联军也罢。
事实上,对雒阳以东都不是很了解。
哪里有小道,哪里有河流,哪里水不深,适合泅渡,都未必清楚。
即使到了当地,找人做向导,也未必知道所有的事情。
也就只有那帮整天吃饱了没事干,到处溜达的游侠才清楚。
其次,民间的游侠,向来就是秦末以来历次战争的积极参与者。
游侠儿们可以充足斥候、细作,深入敌占区,从事侦查和破坏等许多工作。
作为将门世家,周亚夫自然清楚,知己知彼这四个字的重要性。
而剧孟是雒阳游侠的总头目,在雒阳那边有着崇高的声望。
毫不夸张的说,有了剧孟。就能将几乎整个雒阳以东的游侠儿控制在手中,给接下来的军事行动,带来意想不到的便利。
于是。天子刘启就任命剧孟为奉车都尉,随周亚夫出征。
刘彻自然高兴不已!
奉车都尉。哪怕只是个名义上的奉车都尉,都代表着,他的手第一次能光明正大的伸进军队和宫廷之中,以后就可以用剧孟的名义来培养军中的势力,甚至还可以进行一些过去他怕犯忌讳而不敢进行的研究。
譬如,对床子弩的改进以及明光铠、鱼鳞甲一类甲胄的研究。
因为,奉车都尉,有这样的权力!
作为皇帝身边的亲信武官。这个职位在汉室的皇家武力系统中占据了重要的地位。你可以将之理解为后世天朝的8341部队的指挥官,一般是负责皇帝安保工作。
譬如,后来霍去病死后,其独子夭折前,就是担任着奉车都尉的职位。
借着剧孟被任命为奉车都尉,随军出征的机会,刘彻于是趁机提出,将他的太子卫队派上前线。
理由自然是打着报国的幌子。
但实际上,却是想要让自己的卫队去锻炼一下,见见血。
刘彻很清楚。这次吴王叛乱,可能是最近十几年以来规模最大代表了当代最先进战争艺术的战争了。
镇压了刘濞以后,汉室就将进入长达十几年的和平种田期。
不趁着这个机会。让自己手下去见见世面,为将来培养新型的军官做准备。
恐怕,以后都没有这个机会了。
而一支没有经过实战检验的部队,再怎么吹牛逼,其实都是花架子。
对于刘彻的这个请求,天子刘启是无所谓的。
刘彻的太子卫队,加起来,也就三百人,就算全派到前线。也不过是如一滴水掉进大海,瞬间就会无影无踪。
况且。根本不可能全派出去。
最多也就是一百人左右。
因此,这种无关大雅的小事。天子刘启稍稍点头,算是答应了。
刘彻却是高兴坏了。
派卫队上前线,其实,刘彻也知道,他们不可能真的上阵冲杀,肯定会被当成大熊猫给保护在中军帅帐,作为周亚夫的亲卫队。
但,这就是等于在周亚夫身边放了一个战场观察团。
等他们回来,将战场上的见闻与两军争锋的过程得失总结出来,再不断的推演。
假以时日,未必不能锻炼出一支精干的参谋团队。
对刘彻而言,这才是他所看重的。
因此,他立刻就决定,将他手下那些有些军事才华的家伙都派出去,混在那一百多两百随军的卫兵中,一边观察战场变化,一边跟随周亚夫这样的名将学习。
这么好的学习和锻炼机会,可不多!
嗯,义纵和他的小伙伴们,还有一直被闲置着的公孙贺、蛊臬柔等,可以全部送上去!
将来,或许,能从这些人中走出一批将军什么的呢!
………………………………
这时的棘壁城,却时一片肃杀的场景。
多达十万的吴楚联军,将棘壁围得水泄不通。
短短一天的围城战之中,棘壁守军就已经战死了数百人,负伤者近千,至于民众的死伤,暂时还没有统计出来。
棘壁城的守军将领是梁王刘武的亲信心腹张羽。
此刻,张羽站在棘壁的城头,看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吴楚大营,脸上的肌肉都崩的紧紧的。
五天前,得知吴王起兵谋反的消息后,他就立刻被刘武委任为棘壁城守,带着三千梁军,进驻了棘壁,同时,开始整军备战,加固城墙,预备守城所用的箭矢、砖石以及柴火,更派人放火烧掉了城外的树林。
为的就是防止叛军能就地获得攻城器械的原料。
然而,现在……
张羽凝视着城外那十几座巨大的巢车以及数以十几的云梯车、抛车,心一点点的沉入水底。
很显然,这些攻城器械,全部都是吴军从别出运过来的。
而反观己方。
虽然这二十多年,梁国不断的整军备战。
但作为守城关键的床子弩,却没有多少。
整个棘壁城。只装备了五台床子弩,其中两台,因为年久失修。已经不能发挥作用了。
也就是说,现在。城头上的守军只能依靠那三台床子弩对叛军进行远距离打击。
其他的夜叉擂,塞门刀什么的,就只能在近距离使用。
这时候,远处的吴楚军阵之中,巨大的抛车被推出了阵地。
“准备!”张羽立刻紧张的大喊起来。
对于抛车这样的攻城器械,张羽对它们非常了解。
一辆抛车,能将一块重达十二斤甚至二十斤的飞石投掷到三百步外的城市中,被砸中者。即使是坚固的砖石结构的房屋,也能被砸出一个洞来。
倘若砸在人身上,立刻就是粉身碎骨!
因此,想要遏制抛车,只能依靠床子弩。
也只有床子弩这种能在五百甚至八百步距离上能摧毁抛车的战略利器能遏制敌人的抛车。
但是,床子弩的精确度就是一个笑话。
通常三箭能射中一个目标,那就是老头保佑了。
好在对面的抛车的精确度更是一个渣渣,抛出去的飞石,连抛车自己也不知道到底会飞到哪里。
是以,一般情况下。床子弩与抛车对射,床子弩将占据优势。
依靠比对方强的精度,慢慢的一点点点名。清理。
只是,现在,整个棘壁一共就三台床子弩,根本不足以压制对方的抛车。
因此,在这场对射中,吴楚是占据了优势的。
假如不是棘壁的床子弩运气够好,至今为止一台都没有被抛车摧毁,此刻,棘壁就该考虑是不是应该保留实力。不与吴楚对射。
啪啪啪!
数十块飞石从天而降,落在棘壁的城头或者城市中。
张羽亲眼看到。几个正抬着檑木走上城头的民夫,被一块飞石当场砸倒。飞石强劲的冲击力,直接将那檑木都砸的掉下城头,至于那些民夫,两个被飞石砸着的,横卧在城头,内脏流了一地,至于剩下的,也是满地打滚。
“反击!给我反击!”张羽愤怒的命令。
得到命令的那三台床子弩,在士兵的操纵下,绞车开始转动,然后转向,对准远处的抛车。
嗖嗖嗖!
巨大的箭矢离铉而出。
这一次运气很好,一支巨大的箭矢直接射中叛军的一辆抛车,瞬间就将整个木质的器械,哗啦一下就散了架子。
“好!”张羽大声的赞赏:“射得好!”
他正欲上前去勉励那控制着床子弩准确命中敌人抛车的士卒,却只听到天空中再次响起呼啸声。
在他的注视中,一块不知道从哪里飞来的巨石砸到了那台床子弩所在的地方。
飞来的巨石在强大的惯性作用下,瞬间就将那个原本在欢呼着的床子弩所在的地方,变成了修罗场。
鲜血、断肢以及残破的零件,散的满地都是。
张羽怒目圆睁,但却无可奈何。
因为,这就是战争!
他甚至来不及发怒或者忧伤,就不得不全神贯注的将他的全部注意力投入到城下。
因为,吴楚联军,开始动起来了。
数以千计的士卒,抬着云梯或是推着云梯车、攻城塔、壕桥等器械,狂热的冲了过来。
张羽甚至能清晰的看到,这些人,光着膀子,叫喊着。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很清楚,这些只是炮灰而已。
大部分都是吴国的亡命之徒和盗匪以及地痞无赖。
他们来的唯一目的,只是消耗棘壁守军的体力!
因为,张羽知道,对面大营中的刘濞很清楚,棘壁的守军,加起来只有两万不到,这还是算上了临时征调的青壮的数字。
真正的军人,只有一万余。
想要坚守住棘壁,这么点人,肯定是不够的!
是以,今天一天,吴楚联军在第一次试探性攻击被挫败后,马上就采取了这种消耗的策略。
毫无疑问。这样的情况,只要持续三天,那守军精疲力尽后。就将迎来吴军疯狂的攻击了,那种名曰蚁附的攻城方式。是所有守城方的噩梦。
张羽无法确定,自己还能撑几天。
他现在只希望援军能快一点来!
“韩安国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张羽在心中想着:“朝廷的援军,也不知道启程了没有!”
张羽当然很清楚,决定棘壁存亡的关键是两个。
一个是韩安国统帅的梁国主力能否打破吴楚对棘壁的封锁,将粮食、水以及新生兵力,特别是床子弩送进城中。
其二,则是朝廷的援军,什么时候加入战争。
这两个条件缺一不可。
不然。即使韩安国打通了封锁,但,朝廷援军不到,棘壁陷落也是早晚的事情。
……………………………………
就在张羽忧心忡忡的时候。
刘彻却在太子宫中备下了酒宴,给即将跟随周亚夫一同出征的臣子们践行。
剧孟、义纵、公孙贺、蛊臬柔等人,脸上表情各有不同。
但大体上,都是有着兴奋、亢奋一类的情绪。
刘彻端起酒樽,朝着众人致敬,道:“诸卿,此去跟随太尉。讨伐叛逆,为社稷效忠,孤在此。预祝诸卿旗开得胜,荡平叛逆,还我汉室天下一个太平!”
说完,刘彻就一饮而尽。
而诸位臣子自然也纷纷起身拜道:“家上勉励,臣等谨记,不敢或忘!”
说完这些话,作为领军出征最高官阶者,同时也是太子卫队的实际指挥官的剧孟躬身拜道:“臣等此去,山高水远。请家上面授机宜,定下方针。我等此行,究竟当如何?”
这自然也是其中应有之理。
就算后世一个小公司里。某个部门的人奉了董事长的命令出差,在践行宴上,只要不是笨蛋的员工,也肯定会给自己部门的头头表一下忠心,拍一下胸脯,做出一副‘我能有今天,全靠了您栽培’的模样。
何况是政坛上?
刘彻沉吟片刻,道:“诸卿此去,只需要谨记,上报君王,下慰黎庶,即可……当然……”
刘彻话锋一转,道:“若一切顺利,破吴国都邑之后,诸卿为孤留意两件事情……”
“第一,会稽铜山,大军占领以后,剧孟,你拿着孤的令符,封锁铜山,请太尉调兵,保护,不可让人劫掠,更不可让人放纵……”会稽的铜山,是毫无疑问的汉室储量第一的大铜山,伴生的金银等贵重金属更是无数,更宝贵的是,刘濞经营数十年,整个铜山的运作体系已经相当完善,不过,在前世,这个铜山被冲进吴国的汉军某部抢掠了一遍,抢完了,为了掩盖罪行,干脆放了把火……
然后,汉室花了十年时间,依然没有恢复铜山在刘濞时期的产量。
这也就罢了,大量熟练的铜矿冶炼工匠和铸钱工匠被杀,这才是刘彻最心疼的。
根据前世的传闻,刘濞在会稽的铜山拥有数以千计的各类工匠,但等会稽郡被单独列为郡县后,咳咳,全郡工匠加起来总数也不过千!
对刘彻来说,这样的暴行必须阻止!
这是对国家的犯罪!
“诺!”剧孟连忙叩首,记了下来。
刘彻继续吩咐道:“其次,进入吴国境内后,卿等以孤的名义,传令全国,所有工匠、世代治学之家,即使有罪,也不可随意杀戮!尤其是铁、盐以及造船工匠!”
为了强调自己的态度,刘彻再次重申道:“记住,吴逆的船厂以及盐场,不许任何人进入,一到吴国,卿等立刻传孤之命,全部封锁起来!而各作坊的负责人与工匠,即使是附逆之人,也不可逮捕,只能礼请到长安!”
吴王刘濞经营吴国四十几年,他最大的财富,根本就不是那堆积如山的黄金以及钱山。
而是,他苦心培养起来的大批工匠和各种作坊、造船厂。
此时的吴国的造船技术,以及航海技术,最起码,在整个东北亚都是天下第一的!
后世米帝灭了元首,尚且知道把元首的那些科学家全部保护起来。
其中疯子、杀人魔、纳粹不在少数。
甚至,坊间传闻,米帝还把臭名昭著的日本731部队的畜生和杂种保护了起来。(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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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节 交易(1)
未央宫,御花园。
已经是十月,凛冬将至。在这个时间点,过去热闹无比,人来人往的御花园,此时,人迹罕至。
几乎没有什么人会在这个时间来这里。
刘彻却悄然而至。
而且还是换了一身宦官服,装扮成一个小宦官,出现在这里。
能让堂堂太子,伪装成宦官,秘密来到这里的人或物,都不会简单。
事实上,也是如此。
一进御花园,一个侍从官就立刻迎上前来,拜道:“家上,贵客已在花园之中,只有一刻钟时间,请家上抓紧!”
刘彻点点头,道:“辛苦卿了,还要劳烦卿来给孤做翻译!”
这侍从,正是数日前在新年朝会上给刘彻担任翻译的杨毅。
杨毅领着刘彻前行,穿过几个走廊,就看到了同样伪装成汉人的匈奴使团中的一人。
那位曾经在会面中被刘彻怀疑为‘乌孙人’的匈奴贵族。
刘彻见了微微一笑,心里道“果然,人心永远难测!”
老实说,匈奴人虽然蛮横无理,但对乌孙这个小弟,真是没话说。
仅以刘彻了解到的事实就是,当年乌孙昆莫猎骄靡的部落为月氏屠灭,身为乌孙先代昆莫的父母全部被杀。
只有几个忠心的奴才保护着猎骄靡逃亡。
在逃亡的路上,传说,他曾得到狼与乌鸦的救助。
有母狼为其哺乳,乌鸦秃鹫为其叼来肉块喂食。
这种事情,刘彻是嗤之以鼻的。
因为,这怎么看都跟欧罗巴的罗马建国故事好相似啊!
因此,他常常暗地里腹诽,约莫是猎骄靡的那几个忠心臣子和奴仆根据听来的传说杜撰的——因为。乌孙人中,绝对不缺少金发碧眼的欧罗巴血统!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嘘头很不错。成功的吸引到了当时匈奴的一代雄主冒顿的关注。
于是,冒顿收养猎骄靡。作为养子。
冒顿对猎骄靡,任谁都挑不出错!
不止费劲心力,帮着猎骄靡收拢逃散的部众,给予奴隶和兵力,还细心教育。
待其成年,更准许猎骄靡建国。
冒顿死后,老上单于也是格外看重猎骄靡,在击败了月氏后。更是将整个月氏人的地盘,都送给了猎骄靡,作为猎骄靡的立国之地。
这样的恩情重不重?
可是……
刘彻就记得很清楚,当后来小猪在战场上屡次击败匈奴以后,乌孙马上就生出了二心。
不止有了二心,还与匈奴人兵刃相见。
想着这些事情,刘彻就在心里叹道:“老祖宗说的果然不错,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不是一族,再怎么亲密。怎么施恩,迟早也会因为利益或者别的什么,生出些别的心思。甚至兵戎相见。
现在眼前的事实,更加加剧了刘彻对此的印象。
现在的匈奴,可是如日中天,可下面的小弟乌孙,却已经偷偷摸摸的找着机会就打算跟东边的汉朝勾勾搭搭了!
那个乌孙人,出现在这里,就是铁证!
若无二心,再怎么引诱,唆使。这乌孙人会来吗?
他来了这个事实本身就表明了,乌孙人。在表面恭顺之下,已经有些按捺不住。想要将匈奴取而代之了。
“我以后也要防着点,免得养了白眼狼!”刘彻在心里想着。
古代中国王朝,养过的白眼狼,真是数都数不清。
李唐养了契丹、日本,明朝养了通古斯来的野猪皮。
后世天朝,也养了不少反咬一口的畜生。
农夫与蛇的故事传播了几千年,但,总有人吸取不了教训。
心里虽然很鄙夷那乌孙人的行为,但刘彻表面上还是非常亲热的走上前去,道:“贵使在长安,一切可都还习惯?”
一旁的杨毅连忙翻译。
那乌孙人听了呵呵的笑了起来。
他微微躬身,对刘彻说了几句客套话。
有着杨毅作为翻译,刘彻与他的沟通非常顺利,两人也都知道,此刻的时间,无比宝贵。
每一分每一秒都要抓紧。
因此,也就省去了许多绕圈子的功夫,直接进入了主题。
这乌孙人直接就对刘彻表明了他的身份。
乌孙昆莫猎骄靡次子,乌孙国大禄!
然后,他就笑眯眯的看着刘彻,等着刘彻开出价码和交易内容。
刘彻听了杨毅翻译后,心中却是翻江倒海,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乌孙国的大禄……
这可真是了不得的身份啊!
基本上就相当于现在的梁王刘武之于汉室,不,他地位比刘武还要高!
假如刘彻没记错的话,这个家伙,可就是那个张骞到乌孙时,引发了乌孙内乱的枭雄!
根据史料记载,他甚至引兵与他的老爹兵刃相见!
这是一个只会看着自己利益,极度自私之人!
刘彻立刻就在心里给对方下了定论。
“原来如此,难怪他会来与我见面了……”刘彻在心里暗道,之前的一些疑惑被解开了。
并非乌孙人现在就起了二心。
而是,这位乌孙的大禄在为他自己的蝇头小利而动。
是以,像什么挖墙脚,引发乌孙与匈奴敌对这样的事情可以作罢了——虽然这本来就只是一个幻想而已。
现在的匈奴,别说乌孙了,就是汉朝自己,也打不过!
刘彻对这一点有着相当清楚的认识。
刘彻此行,只是来做一笔交易的。
当然,若是能趁机挑拨一下乌孙与匈奴的关系,那就再好不过了!
因此,刘彻微微一笑,看着对方。问道:“原来是乌孙大禄在此啊……”刘彻装出一个天然呆的模样,故意问道:“不知道贵国与匈奴的昆邪王是什么关系?”
杨毅翻译过去之后,刘彻很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脸色为之大变,瞬间就阴沉了下去。
过了许久。才听得对方用着匈奴话愤愤不平的说了起来。
刘彻一看到这样的情况,就知道,他赌对了!
所谓昆邪王,其实就是浑邪王,就是那个被霍去病单骑劝降的匈奴大部落,也是此时匈奴布置在河西地区的一个霸主,与休屠部落并称匈奴西南双雄。
至少在现在,浑邪部落在汉室的记载中还是写作‘昆邪’。
但为什么在汉书上后来被记载为浑邪?
答案很简单。政治正确而已!
概因为,张骞出使西域成功挖了乌孙墙角以后,汉室发现,乌孙人的故地在浑邪部落的活动范围,匈奴在当地设立王治,任命了昆邪王。
此事被乌孙视为奇耻大辱。乌孙的国王叫昆莫、昆邪、昆糜,实际上,这三个称呼在乌孙的语言里都是一个意思。
就跟中国人称呼皇帝为天子、陛下一样。
这乌孙就是因为此事,跟匈奴人有了裂缝。
在乌孙人看来,我已经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独立国家了。你匈奴虽然是老大,但也不能这样羞辱我吧?
而匈奴,哪管乌孙人怎么想?
在匈奴看来。这块地方以前乌孙在这里放牧,国名叫昆邪。
现在乌孙人离开了,那我仿照以前的旧例,依旧在此设置一个昆邪王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这个小小的矛盾,在最开始,匈奴全盛时期没什么。
乌孙人只能打落牙齿含血吞下。
可是,到了如今,当乌孙已经成为事实上的整个草原上仅次于匈奴的大国以后,这个问题就越发的严峻起来。
事关一国尊严与独立。除了心甘情愿做傀儡,儿皇帝的人之外。恐怕没人会不在乎。
就连后世的霓虹,尚且会试图挣脱米帝的束缚。妄想着入常,成为一个正常国家。
乌孙,又岂会心甘情愿?
而小猪正是抓住了乌孙与匈奴的这个矛盾,将之无限扩大,终于成功ntr,实现了断匈奴右臂的战略构想,从此,匈奴与乌孙成为死敌,彼此征战了百余年。
而在这期间,昆邪王就顺理成章的被记成了浑邪王。
…………………………
“家上,乌孙大禄说:真正的昆邪只有乌孙国大昆莫,匈奴的昆邪王乃是翻译错误……”杨毅翻译着对方的话。
刘彻听完呵呵一笑。
这就跟后世天朝外卖部发言人说什么米国政府依然坚持一个天朝的政策,却对昨天才发生的米国对弯弯军售表示强烈抗议一样。
说到底,都是对于强权无可奈何之下的阿q精神。
刘彻于是明智的不再纠缠此事。
而是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道:“孤原以为昆人已属匈奴,不想,昆人竟然自成一国,真是让孤好生唏嘘……”
那乌孙大禄自然就被勾起了好奇的心理。
连忙问道:“汉朝太子是竟然还知道我乌孙的旧称?”
刘彻听完翻译,就呵呵一笑,道:“昆人在我中国早有记载,出生西戎部落,孟子有云:惟仁者能以大事小,是故汤事葛,文王事混。混在我国,也可以解读为昆,是以我国一直以为匈奴昆邪王就是当年记载的昆人后代!”
乌孙大禄听了杨毅的翻译,于是,就跟杨毅问起了西戎是什么?孟子又是谁?
杨毅在得到刘彻的准许后,就将这些事情对乌孙大禄做了个简单的介绍。
乌孙大禄听完,拳头握得紧紧的,牙齿咬的咯咯的响。
心里面狂骂匈奴祖宗十八代。
此刻的匈奴,在这个年轻的乌孙王族心里,几乎就跟后世宇宙强国思密达在天朝人心中差不多了。
说卑鄙无耻,都可能是轻的了!
刘彻见了,呵呵一笑,这挑拨离间,还是用的不错!
感谢太史公!
若没他老人家喜欢在史记里给西域双雄匈奴跟乌孙找祖宗,刘彻还真没办法达到现在的效果。
其实。乌孙跟匈奴,这两个民族,在最开始可能还真跟中国的祖先有那么一点关系。
天知道呢!
反正。最初的人类都是从非洲走出来的。
从这个角度来说,八十万年前。全球民族是一家!
但在大禄心里就不一样了。
当他得知,自己的祖先居然有着那么辉煌的过去时,真是激动万分。
对于乌孙这样一个新生的强国来说,最缺乏的,就是他们缺失了自己过去的历史,他们找不到一个可以寄托的精神信仰。
尤其是,乌孙地处过去月氏人的地盘,国内民族成分及其复杂。
说句不客气的话。现在的乌孙,其实就是一多民族混居的国家。
而且关键是,作为统治阶级的原乌孙族人越来越少。
塞种人跟月氏人在乌孙国内占据了绝对多数。
在这样的情况下,大禄得知了自己的祖先居然曾经让强大的中国天子也尊重,并且有着长达千余年的辉煌过去时,可以想见,他有多么激动。
这样的情况,大概可以跟宇宙强国忽然在某本古籍上看到擅君的名字一样激动。
管它是神话还是怪志呢?
拿回去先用着!
自然,对匈奴的感观,就不可避免的下降了。
麻痹的匈奴人。占了我们的祖地不还也就算了,连我们祖先的历史都要霸占。
叔叔能忍,婶婶也忍不得啊!
当然。这样的想法,他也就只能埋在心里。
现在,整个乌孙加起来,也不够强盛的匈奴一个指头。
匈奴人现在一个强大的部落,就拥有数个万骑,比乌孙全国的骑兵加起来还多!
而且,匈奴人在乌孙国内也有着许多的代理人。
甚至,有的乌孙贵族,干脆本身就是匈奴人。
是以。这一切的不满,大禄只能深埋心底。
但。不满的种子已经种下,它会在仇恨中萌芽。以嫉妒为养料,贪婪做灌溉,欲望为土,不服为根。
总有一天,它能长成一颗参天大树。
刘彻自然懂得见好就收。
他的时间宝贵,现在,匈奴的使团大部分人被他老爹牵制在宣室殿,但,为了不激怒匈奴人,防止被匈奴人发现,刘彻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与这乌孙大禄达成某些关键性的交易。
于是,刘彻笑着道:“这么说来的话,贵我两国,百余年前还是邻居,千余年前我们的祖先甚至以兄弟相称,并肩作战。我国有句话叫做,四海之内皆兄弟,不知大禄以为如何?”
刘彻说完就笑眯眯的看着对方。
当然,还有句话,刘彻忘记告诉他了。
在中国,还有另外一句更加有名,在后世堪称大杀器的名言‘自古以来,某某就是中国神圣不可侵犯的土地’。
乌孙大禄听完翻译,笑着点点头。
他也有着迫切的跟汉朝做某些交易的需求。
汉朝的丝绸,精美的铜器,在西域,是最暴利的行业。
即使是他也垂涎欲滴。
只是,一直以来,这个买卖都被匈奴人独占。
此次,他千方百计的混进使团,为的就是找个机会跟汉朝的某些势力建立起关系来。
进行走私或者别的什么手段,来积蓄财力,扩充军队,以备将来。
嗯,大禄,也是有着雄心的王族。
此刻,能直接与汉朝的皇室做交易,那,对大禄来说,无异于意外收获了。
至于交易办法?
呵呵,匈奴也不是铁板一块!
内部派系复杂,只要肯下血本,总会有愿意帮忙,甚至参与到这交易的部落。
匈奴人可不仅仅只对外人苛刻,对自己人,同样狠的很!
非王庭嫡系的部落,年年岁岁都要忍受着严苛的剥削和压榨。穷则变,变则通,这些部落因此极为容易被收买甚至控制!
而大禄在这些部落里,有不少熟人。
过去也曾经跟他们合作过。
因此,这个问题,不算难!
关键在于,汉朝能否答应提供丝绸等奢侈品,特别是这位汉朝太子展示过的神物,如大黄等新的暴利产品。
还有就是他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来获得这些东西。(未完待续)
ps:抱歉,本来昨天说好后面还要更的,结果……
嗯,后面的事情,真是说出来,可能有点玄幻了~
电脑忽然就罢工了~哎~~~~~~~~
真是说出来,我自己都不信,好好的就出了问题,今天一早连忙拿去修~~
今天维修店的人本来说好,小问题,马上帮你搞定,然后搞定了一天也没搞定~
我勒个去,只能拿小舅子的电脑用了。
然后,各种不适应新键盘,新屏幕……
这一章写到现在,本来想写一万字谢罪,然后拖拖拉拉,修修改改,就写了这么点,真是惭愧,我都没脸见各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