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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全文阅读

作者:要离刺荆轲     我要做皇帝txt下载     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千四百九十八节 两个任务(1)

    廷议结束后,刘彻特地留下了郅都和周亚夫。.』.

    “丞相……”刘彻先对周亚夫说道:“明年,丞相就要任满八年,按照制度,即使朕心不舍,但还是不得不请丞相让贤……”

    说句实在话,刘彻是真舍不得放周亚夫致仕。

    但问题在于,规矩既然已经立下,就不能改变!

    周亚夫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微微欠身,拜道:“陛下,臣知道该怎么做……”

    虽然说,他这个丞相的任期至少会到明年夏天,但未雨绸缪,从现在开始,他这个丞相就必须为退位做好各种工作。

    譬如说,上表请辞,告诉天下人——他周亚夫心甘情愿的请辞丞相之位。

    如此,才可保证政坛的平稳过渡。

    作为丞相,周亚夫自然对此早有准备。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周亚夫内心深处,有些不明的苦涩味道。

    毕竟,这世界没有几个人,愿意放下这手中的权位,甘心到幕后去,做一个清贵的贵族。

    刘彻亚夫,自己的老爹和祖父留给自己的这个元老辅佐大臣,定海神针,当初若非是周亚夫和郅都保驾护航,恐怕自己的地位,不可能如此稳定。

    但……

    刘彻更清楚,再让周亚夫继续当这个丞相,那等于是害了他。

    所以,在心里叹了口气,刘彻就柔声道:“丞相,可选好了继任的武苑山长?”

    武苑就是当世的黄埔军校,作为武苑山长的周亚夫在过去数年,在武苑之中广培人才,使得周氏的影响力遍及郡国。

    数以百计的郡国甚至是野战军的司马校尉,都以周亚夫门徒子弟自居。

    这些人每年写给周亚夫的信件,抬头第一句就是:不肖弟子xx郡xx敬拜老师,而其结尾一般都是:弟子xx顿再拜。

    数年来,借助着这样的关系,以武苑为原点,汉室军方编织起了一个个全新的派系。

    周亚夫的周氏派系,声势最大,人数最多。

    作为皇帝,刘彻已经不可能再容忍周氏的力量和影响力继续膨胀下去。

    再这样下去,周氏门阀恐怕就要破土而出。

    所以,在卸任丞相之前,周亚夫得先卸任武苑山长。

    周亚夫闻言,深深一拜,道:“陛下爱护臣的心思,臣感激涕零,余生愿为陛下门下牛马走,陛下旦有吩咐,臣必定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这句话,并不是开玩笑的。

    而是自周亚夫肺腑的话语。

    汉室丞相,风,重,但实则,周亚夫心里明白,丞相之位,就是一个烫手山芋。

    当初,他父亲周勃,一世英雄,晚年差点没能走出廷尉大牢!

    即使是名臣如萧何陈平,在丞相之位上也是战战兢兢。

    更别提,他周亚夫兼着武苑山长的职务,一个不小心就会引来猜忌。

    这些年,周亚夫每每午夜梦回,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如今,天子能够让他推荐武苑山长的继任者,这就表明了天子没有猜忌他的心思,更表达了天子个人的信任之情。

    错非如此,天子是不会让他来推荐武苑山长的继任者的。

    直接点一个大将继任,然后等他周亚夫从丞相位子退下来后,随时随地都可以找个借口收拾他。

    当年他爹在封国里练兵,储备了点兵器,都能被人当成谋反的证据,这个世界上,只要皇帝想整人,还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当借口的?

    有了天子的这个态度,他周亚夫的晚年生活等于有了保障。

    “丞相言重了……”刘彻扶起周亚夫,拉着他的手,说道:“丞相朕之肱骨,乱臣之!数年以来,幸得丞相不离不弃,拾遗补缺,这江山社稷,方能如此稳固……”

    在某种程度上,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周亚夫,就没有今天的大汉帝国。

    特别是,在经历了张欧的无能和昏庸之后,刘彻更加清楚周亚夫的能力和为人的珍贵之处。

    “朕闻,乡中有长者曰: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以史为镜,可以知兴衰!丞相就是朕的镜子!”

    “陛下……”周亚夫听了感动不已,他深深的以为自己能得到这样的评价,真真是余生足矣!

    况且,其实他也没有什么遗憾的了。

    当了八年丞相,在他的任期之内,汉室一雪前耻,对外屡战屡胜,不仅仅收复了高阙故土,更将整个幕南地区收入囊中。

    今日的帝国,比起八年先帝去世的时候,扩大了至少一倍。

    南及南海,东及东海,西至临邛,北至大漠,纵横数万里,幅员无数。

    帝国的战旗,插满了几乎所有过去所认为的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大汉的铁骑,隆隆而来,万国俯,千族臣服。

    中央帝国,天朝上国的基业,已然成型。

    毋庸置疑,他作为辅佐天子,开创了这样一个大时代的丞相,未来在史书之上的地位,恐怕不比辅佐周成王的周公和辅佐齐恒公的管仲低。

    大丈夫至此,夫复何求?

    “陛下,臣以为,武苑山长,教化育人,责任重大,不可不慎!”周亚夫拜道:“以臣之浅见,当世能胜任武苑山长者,不过三人而已……”

    “丞相请说……”刘彻坐回御座,临襟正坐,抬头而立,做足了pass,这是必定要给周亚夫做的陪衬。

    不然日后,后人翻,相周亚夫致仕前,他这个皇帝与之商谈国事,结果皇帝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这叫后人怎么评价嘛?

    诛心一点的,恐怕会以为他和周亚夫有矛盾呢!

    “东成候义纵,文武双全,年轻有为,于朝野素有贤名……”周亚夫拜道:“臣以为可以为臣之后,继位山长……”

    无论于私于公,周亚夫都会推荐义纵。

    原因很简单,在私,义纵是周亚夫的女婿,女婿半个儿子,子承父业,理所应当。

    况且,义纵还是皇帝的小舅子,天然适合担任武苑的山长。

    于公呢,义纵的才能,周亚夫很清楚,确实是新一代的汉军将校之中的佼佼者,功勋也足够,完全可以撑起武苑的门面。

    但刘彻却是摇摇头,道:“东成候,太年轻了!朕担心他难以服众!况且,年轻人贸然升至高位,朕担心他会把持不住!”

    历史上,有太多年轻得志轻狂张扬的教训了。

    就连一代天骄霍去病都是因为太年轻得志而陨落的代表——倘若霍去病稍微沉稳一点,不去自作主张,射杀李敢,他就不会被武帝罚去打匈奴,也就不会不明不白的‘暴卒’。

    刘彻自也不愿意出现这样的情况。

    再者说,义纵是皇长子刘病已的舅舅,任命他去当武苑山长,就跟**裸的告诉天下人——朕已经决定要立皇长子为储了!没有什么太大差别。

    毕竟,义纵本身就已经是车骑将军行安北都护府都督事,再兼一个武苑山长,军方的大半权力都落到他手里去了。

    有他在军队里给刘病已保驾护航,其他所有竞争者,恐怕还没有开始上场,就已经被淘汰。

    周亚夫闻言,却是一叹,他也知道,自己的女婿想上位,没这么容易。

    “武苑祭酒,特进元老,曲周候郦寄,素来德高望重,深受天下敬重,臣以为也可作为人选……”周亚夫稍稍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推荐。

    刘彻闻言,却是稍稍皱眉,郦寄这个人倒不是不行。

    他能力和威望资历,都足够。

    就是这风评和人品……

    他要做了武苑山长,刘彻实在有些担心啊!

    天下人的议论,还可以当他们放屁,但是……这郦寄自己的特殊癖好,却是刘彻担忧的事情。

    刘彻真担心这货,当了山长,搞出什么丑闻……

    譬如说啊,己的学生的老妈,然后娶回家……

    这种事情,他还真干得出来!

    所以,刘彻直接问道:“第三个人是谁?”

    很显然,天子不太属意郦寄。

    周亚夫也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暗道:“老朋友啊,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你名声太差了……”

    在周亚夫眼里,郦寄就是那种被名声拖累的大将。

    若在春秋战国那样的乱世之中,郦寄大约会混的风生水起,说不定就是一个吴起。

    可惜,在这升平之世,他背负的污点,成为了他的阿喀琉斯之踵。

    任他才华怎样高,胸中志向多么高远,永远会成为他人指指点点的对象。

    连皇帝都会因此介意。

    没办法,周亚夫只能拜道:“虎贲卫左都尉信昌候程不识,为人果敢,贤能胜职,犹能教化宣明,可为山长之选!”

    周亚夫最后推荐的这个人选,让刘彻颇为诧异。

    讲道理的话,程不识此人,与周亚夫从来不是一个山头的。

    程不识是法家在军队里的代表人物,他自己就多次公开声称他‘吴子门徒’,对于法家的吴起,推崇备至,就差没将之挂起来膜拜了。

    而周亚夫的屁股,一直都是坐在儒家和黄老派之间。

    此刻,举荐程不识,有些让刘彻没有反应过来。

    但仔细想想,程不识还真是最好的人选。

    先,他年轻,今年程不识三十五岁,刚刚好是一个武将最鼎盛春秋的年纪,他去做了武苑山长,旁的不说,至少在思路上和理解上,与年轻的军官们能有更多话题。

    其次,别识年轻,但他在军队里的名声,早就有了。

    他是所谓‘虎贲定律’的创建者,也是汉室胸甲骑兵战术的开创者,更是汉家弓弩兵的教材《强弩纪要》的第一作者。

    近两年,他还投身于完善《离合书》的事业之中。

    在如今,程不识的大名,可谓响彻天下。

    被军方推崇备至,隐隐是当世的司马镶且!

    有了这么多著作在身,程不识的资历不足问题也被完美的填补了。

    最后,程不识还有着军功,高阙一战,他随义纵攻陷高阙,战后被封为‘信昌候’,论功在义纵郅都和卫驰之后,受封食邑两千一百户。

    最重要的是——程不识是刘彻的自己人,绝对的心腹!

    他出身和成长,都在虎贲卫之中。

    而虎贲卫和羽林卫,就是刘彻左膀右臂,刘彻甚至确信,即使天下都反了,虎贲卫和羽林卫也会陪他战到最后!

    更妙的是——程不识没有根基,也没有党羽。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几乎找不到比程不识更合适的人选了。

    只是思虑片刻,刘彻就道:“那请丞相去找信昌候谈了一谈吧……”

    这其实就是决定由程不识来出任武苑山长。

    “诺!”周亚夫闻言立刻拜道。

    将这个事情解决完,刘彻就都,对他道:“执金吾……朕此番命卿前往幕南,有两个事情,希望爱卿注意一二……”

    “陛下请吩咐!”郅都顿一拜说道,他此刻,心情真是美滋滋。

    因为,程不识将要出任武苑山长了!

    尽管他郅都与程不识其实不过点头之交,程不识是个典型的武痴和学者型将军,他从不与朝堂的九卿大臣来往,平日里不是练兵,就是忙着组织军官们探讨和研究战术,心思一分都没往政治上点。

    但他是法家的人!

    这就足够了!

    如今,大汉军队之中,义纵是偏向法家的,他是铁杆的法家门徒,再加上一个程不识,法家大将可谓是占据了军方的绝对优势。

    程不识当了武苑山长后,更有可能培养出大量亲法家的大将。

    有了军队的支持,无论儒家怎么跳,也都跳不出法家的手心了!

    刘彻却是都,笑着吩咐:“这第一件事情,就是爱卿去了幕南,给朕想办法在半年内弄到十万人口!”

    这话一出,周亚夫和郅都都傻了。

    刚刚廷议上,天子还是一派正义凛然,要给幕南的广大穷苦牧民做主的圣君形象,这转头就给他郅都分派任务指标了。

    十万人口!

    这可不是个小数字,整个幕南现在的人口加起来恐怕都没有一百万!

    天子这一张嘴,就要了十万,十分之一的人口!

    还是限定半年完成!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天子根本就没在乎幕南牧民的死活!

    刘彻却是己的丞相和执金吾,呵呵笑道:“没有这十万人口,朕拿什么去建设塞上封国?”

    他站起身来,琉珠下的眼神冷酷和残忍:“难道,卿等想从中国带人去幕南建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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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四百九十九节 两个任务(2)

    耳中听着天子的话,郅都条件性的反射鞠躬:“不敢!一切旦唯陛下之命!”

    这也是法家大臣的好处了。.%M

    甭管多么不合理和冷酷的命令,他们都会坚决的贯彻到底!

    更要命的是,法家的人,在很多时候,连自己的命也不当命不要去想,他们会把其他人的命当成一回事了。

    周亚夫却是有些担忧的问道:“陛下,这样会不会太急了一些?”

    刘彻一听,就颇为欣慰的笑了起来。

    若在八年前,他这样下令,周亚夫要质疑的就不是‘急’,而是‘有伤天和,还请陛下三思’这样的话了。

    ‘急’这个词从周亚夫嘴里蹦出来,表明这位大汉丞相,事实上已经成为了一个隐形的殖民主义和帝国主义分子。

    今天的周亚夫,你或许可以将之称之为‘温和殖民主义’或者‘温和帝国主义’。

    但再怎么‘温和’的殖民主义或者帝国主义分子,终究都是要吃人的。

    他与极端的好战主义者和扩张分子之间的区别,或许只在于,他希望平稳安全,更有效率的吃人。

    而前者,则是不管三七二十一,吃了人再说。

    就像现在,他听闻了刘彻布置给郅都的任务,先的反应,并不是阻止刘彻和郅都这么去做,而是觉得这样做‘太急’或许可能出问题。

    “丞相无需担忧……”刘彻微微笑着,安慰着周亚夫:“相信朕,夷狄诸族对于强权的服从性和对于剥削的忍耐,远远出朕与丞相的想象之外!”

    事实上来说,除了诸夏民族之外,在整个人类历史上,都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如同诸夏民族这样勇敢顽强和善于且勇于反抗的民族了。

    自从陈胜吴广在大泽乡的那一声呐喊响彻天地之后,漫长的两千年历史之中,无数的英雄豪杰揭竿而起,埋葬了一个又一个大不可一世的王朝。

    前赴后继,此起彼伏的农民起义,始终贯穿了中国的历史。

    几乎没有一年,没有农民不造反。

    无论是文景之治也好,还是贞观之治也罢。

    甚至是刘彻自吹自擂的所谓‘元德之治’。

    广大农民,也从未停止反抗。

    元德四年,济南国的章丘之变,就是这种精神的具体体现。

    好在,如今的中国百姓,在刘彻的精神麻痹和忽悠以及拉拢之下,还停留在反贪官不反天子,做坏事的都是贪官,长安天子是爱民如子的。

    所以,所谓的‘元德之治’还可以继续吹下去,不用担心变成天宝之衰。

    但其他民族和其他国家呢?

    就拿这草原来说吧!

    以目前刘彻所知的情况,过去,匈奴统治草原时,非本部的各部,每年需要定期向单于庭朝贡牲畜奴隶奶酪皮毛以及其他各种物资。

    几乎占据了一个部族每年产出的三成以上!

    某些部族,甚至需要向单于庭朝贡过该部一年产出五成以上的物资。

    至于像鲜卑乌恒这样的附庸和奴隶部族,那就更惨了!

    每年除了定期的朝贡之外,单于庭还会时不时的要求他们贡献士兵战马以及猎犬。

    敢不服从,就是杀杀杀!

    而从老上单于至今的数十年历史中,匈奴人从未遇到过任何部族的反抗。

    每年,各部都需要大量的向单于庭贡献。

    而单于庭需要承担的义务和责任,却是少之又少。

    这种残酷的剥削,使得很多大部族,哪怕人口数以千计,牲畜数以万计,依然穷的响叮当。

    即使部族的高层,过的生活,也是紧巴巴的。

    但没有人敢去反抗,甚至没有人质疑匈奴人的这种做法。

    上至部落高层,下到牧民和奴隶,都认为这是理所应当的。

    据刘彻所知,即使是匈奴的本部,剥削也非常严重。

    许多被俘的匈奴战俘,都叙述过他们过去是如何被剥削和奴役的。

    即使是楼烦折兰白羊这样过去被称为匈奴三架马车的单于庭嫡系部族的战士,也没有什么积蓄。

    一旦遇到灾害,就要饿肚子。

    为了不饿肚子,他们就只能去劫掠。

    这样的情况,不仅仅生在西汉的草原。

    也在宋代的草原上演,金太祖完颜阿骨打起兵的理由就是——辽国皇帝曾经羞辱他和他的父祖,并且残忍的剥削和压迫他们。

    具体怎么羞辱的呢?

    据说,辽国的皇帝天祚帝曾经让完颜阿骨打的父亲穿裙子跳舞。

    至于压迫和剥削,那就更厉害了。

    女真人一度被逼得饿殍无数,即使这样,也没有人敢反。

    只能乖乖的忍受辽国的剥削和压迫,直到完颜阿骨打上位,积蓄了力量,同时机会,才敢造反。

    至于蒙古人,那就更惨了。

    他们被金国贵族和官僚,肆意凌辱和剥削。

    成吉思汗的祖先和他之前的很多位蒙古部族领,都是被女真人抓走后处死的。

    他们反了吗?

    没有!

    无论是女真还是蒙古,在他们弱小的时候,不管遭遇怎样的剥削压迫和羞辱,都敢怒不敢言。

    何曾出现过像中国的农民起义这样悲壮的场面?

    头如鸡,割复鸣,吏不必可畏,小民从来不可欺!

    在这样的起义声浪中,曾经横扫世界的秦帝国轰然倒塌,席卷了大半个地球的蒙元帝国分崩离析。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其实,刘彻最不需要担心的就是游牧部族的反抗了。

    但可惜,周亚夫不知道啊。

    他还以为天下人,无论华夷人心都是相同的。

    这也是中国人的思维特性,以己度人,总喜欢将自己的民族特性代入其他民族,完全不顾两者的巨大差异。

    对此,刘彻不需要对周亚夫解释太多。

    事实会证明一切的。

    事实会告诉天下人:其实啊,神州之外的人类,在忍耐和忍受方面的天赋,已经点到max了。

    这也是刘彻为何执意要殖民的缘故。

    中国的老百姓,太难伺候和剥削了。

    稍不如意,他们就要抄起家伙,杀皇帝全家,把贵族吊起来挂路灯。

    还是去殖民和剥削其他人安全。

    最起码,殖民地的反抗,譬如说三哥家的反抗,通常最多也就是不合作……

    而且,一般都是来自于上层,只要搞定了上层,下面的贱民,会自动自觉的在老爷们的鞭子下干活的……

    当然了,幕南不是印度,它就在神州附近,幕南草原生态也与中国的生态息息相关。

    至少,若是幕南变成一片荒漠了,那中国也肯定讨不了好。

    最起码沙尘暴和大河变成黄河的恶果,就足够子孙后代受苦无穷了。

    所以,不能将幕南当成殖民地来对待。

    不能抱着那种,榨干资源和财富,就可以拍拍屁股离开的态度。

    对于幕南,刘彻是要当成本土来经营的。

    既然是本土,那么同化和融合,就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所以,刘彻回头都,接着嘱托道:“卿此行,除了杀人,还需施恩!”

    “请陛下明示……”郅都却是有些搞不懂了。

    前面,天子还在杀气腾腾的要求他对幕南各部施加严苛的压力,甚至要用高压政策来摧毁幕南各部的根基,转头就要施恩?这唱的是哪一出?

    但刘彻心里的想法,却始终是不变的。

    “爱卿此去幕南,乃是持朕之节,为民做主的!”刘彻淡淡的说道:“朕即为天下王,自不会坐视,幕南各族之民,为暴君苛政之虐,卿此行,当牢记以‘生民为要’”

    “所过各部,当召集部族长者百姓,询问其生活之苦难之事,执法为民,为民做主!”

    “凡有残害虐待苛待百姓之贵族,皆杀而示之,悬其头以告四方,名申中国法度!”

    “此外,诗云: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忠勇军楼烦军及归义胡骑之中,多有未婚配者,爱卿此行就顺便为诸将士解决一下人生大事罢……”

    这一席话一出口,刘彻的幕南政策,就已然成型了。

    一方面是高压和铁腕统治,强制摧毁幕南过去旧有的一切社会制度和秩序,将之纳入中国制度和法律体系之下。

    幕南各部之中的高层贵族,倘若识时务,大约还可以混一个汉室户口本,嘴巴甜一些,乖巧一些说不定还能混一个富家翁的下场。

    若是不识趣,自然统统杀光,斩草除根,不留后患!

    同时,将这些渣渣的部众和牲畜,全部迁徙到汉家各大列侯的封国,为汉室建设添砖加瓦。

    而在另一方面,则要做足场面,做足样子。

    汉室和汉军必须在整个过程之中,扮演正义使者和为民除害的大侠形象。

    杀人,不能讲因为这个人是因为不服长安和汉室,而是要告诉其他人——我们杀他,是因为他是个坏蛋?他为什么坏?因为他残酷的剥削和虐待他的人民,大汉王师替天行道,播中国恩德于四方,伸张正义于四海。

    道德光环max,人品max!

    如此,各部牧民,自然就会箪食浆壶以迎王师。

    除了这两条腿外,为了加民族融合和同化度,刘彻再次祭出了自己屡试不爽的‘后国救国’‘大棒兴国’政策。

    忠勇军楼烦军以及其他汉室的狗腿子,将承担起此番救国的重任。

    他们的大棒,将是民族融合的急先锋。

    护濊军当年在安东就干的很不错。

    事实证明了,在和平条件下,最佳的同化和融合方法,就是大棒兴国,后宫救国。

    中国人越多,夷狄就越少。

    最终,一代人之后,整个幕南尽诸夏。

    ……………………………………

    夜幕降临之时,郅都才出了未央宫,乘上回家的马车。

    郅都是个清官,尽管他如今已经贵为大汉九卿执金吾昌武侯,食邑五千七百户,他的三个儿子,长子建次子信庶子翁,都被萌为侍中,随侍天子左右。

    但他的家宅,却依旧简单而贫寒。

    总共就一个院子,十来个房间。

    这在汉家九卿之中,是独一份的。

    廷尉赵禹,天下皆以为廉,是大大的清官,但,他的家宅却是富丽堂皇,仅仅是仆人和管家就有着百余人。

    然而,郅都府中,拢共就十来个下人七八个侍女。

    旁的贵族家里必备的歌姬团,他这里一个也没有。

    因为,郅都除了是九卿,还是一位将军。

    当年,高阙之战,他带着灞上军和棘门军的同袍,一路北上,在河阴与匈奴激战。

    那一战,灞上军和棘门军都被打残了。

    至今都还没有恢复元气。

    作为主将,郅都除了尽力给他的部下争取待遇外,唯一能做的就是赡养孤寡,照顾伤残了。

    过去两年,他每年的俸禄和封国的租税以及加恩封国的税赋所得,大部分都被拿出来去照顾那些孤儿寡母和伤残手足了。

    甚至,他还在自己的封国昌武县拿了最后的积蓄,开了一家学苑,专门接收那些失去了父亲的孤儿。

    抚养他们,教育他们,培养他们。

    使他们能够在失去父亲后,不至于颠沛流离。

    由是,郅都也因此成为了汉家诸多列侯将军之中,最有人望的将军。

    过去两年之中,郅都担任执金吾期间,多次奉命去视察和检视南北两军和灞上军棘门军的训练。

    每到一处,无数的士兵和军官,都争先恐后的排着队,侧立在道路两侧迎接他。

    就连市井之中的游侠们,也以郅都为偶像。

    但凡有人听说有小人在背后中伤和诋毁郅都,不需要别人怂恿和暗示,就会有人提着刀子找上门去,找到那个小人,割下他的头颅,然后提着脑袋去衙门自。

    哪怕最终被判处死刑,这个游侠临刑之时,也是昂着头颅,在一片欢呼声中光荣的死去。(但这其实不可能,没有任何汉室官员,会判处一个因‘义’杀人的义士死刑,了不起就是流放……)

    自然,当郅都回到自己家时,他被自己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他家的巷子内外,停满了马车,数不清的人头,在夜幕之中涌动。

    这些人一都回来,先是欢呼了一声,然后就纷纷拜道:“君候!君候!吾等愿随君候,远赴幕南,为国效死!”

    这些人之中,有儒生,有退伍的老兵,也有市井之中的游侠,更有着列侯子侄,士大夫子弟。

    甚至还有一些是在长安各衙署任职的官吏。

    如今,他们齐聚于此,只为了给郅都效命!

    这让郅都真是感动不已,连忙走下马车,对着众人拜道:“都不敢当诸公之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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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节 我的大斧已经饥渴难耐(1)

    顺德城(旧龙城)的秋天,景色秀美的方法不似人间。.M

    整个世界,都仿佛是一片金黄,微风吹过山岗,卷起片片的枯草,落在牧民的脸上,幸福和灿烂的笑容,点缀了这一年的守成。

    格尔是一个牧民。

    准确的说,他只是一个牧奴而已。

    一个牧奴的一生,在这草原上,就像这大地的青草一样,微不足道,转瞬而逝。

    草原上的男性牧奴的平均寿命,只有二十五岁。

    即使侥幸活到三十岁,他们也会被自己的主人所抛弃,丢弃在荒野之中,任其自生自灭。

    格尔今年二十岁了,但他就跟三四十岁的男人差不多。

    满脸的疙瘩,头也是乱蓬蓬的,身上的兽皮衣服不知道多久没洗了,上面的灰尘与寄生虫多到无法想象。

    但现在,他却高兴地跟个三岁孩子一样,虔诚无比的匍匐在地上,面朝着南方的长城方向忠心无比的叩祈祷:“伟大的天单于啊,卑微的奴隶格尔向您虔诚祈祷,愿您万寿无疆……”

    此时,刚好是晨曦,太阳刚刚升起。

    阳光播撒在这片广袤金色大地上,无数个如同格尔一般的牧民们,都如格尔一般,虔诚的匍匐在地上,向着南方祈祷。

    在他们的心目中,那位从未来过草原的中国皇帝,天单于,就是太阳神的化身,就是天地间唯一永恒的主宰。

    祂的威能,足以让大地断裂,使河水断流。

    就像那些从汉朝来的军人所说的那般:汉天子生而神圣,威严昭著,履则乾坤,动合阴阳,口含天宪……

    事实也证明了,这位天单于的慈悲心肠和无上威能。

    自从祂的军队和官员,来到这里以后。

    无论是牧民还是牧奴,都过上了好日子。

    汉朝的军人们,指导大家在草原上种植一些神奇的草种,挖掘地窖,建造兽圈。

    还有着兽医会教导大家,怎么照顾和照料牲畜。

    过去几个月,大家的牲畜,无论是牛羊还是马匹,都长的非常健壮。

    产出的奶又多又浓。

    汉朝人带来的各种锅具和器皿,也让大家制作奶酪的工作变得更容易更简单。

    而这些制作出来的奶酪吃不完的话,可以拿到顺德城里去卖给单于的官员,换回亟需的油盐,乃至于陶器布帛等商品。

    除此以外,过去草原上根本没有人要的羊毛,现在也能换东西了。

    在过去的这几个月里,这片土地上的牧民们,有史以来第一次能够吃饱肚子了。

    就连格尔这样的牧奴,也能吃的半饱。

    实实在在的好处,让所有人,全部心悦诚服。

    更何况,那龙城里的忠勇军,经常下到附近的部族之中,宣讲他们的道理。

    在忠勇军的不懈努力下,以顺德(龙城)为基点的方圆数百里内的大多数部族,都已经被中国天子天单于的威能和神圣所深深震慑。

    自然,他们也都基本相信了,自己确实是有罪的罪人。

    若非有罪,为什么会出生在这个被暴君和暴政统治下的草原?为什么过去会过着那样凄惨的生活?

    别说吃饱肚子了,就是生病了,受伤了,也不会有人管他们。

    主人们从来只会催逼上缴奶酪和皮毛。

    稍不如意,就是拳打脚踢乃至于抓起来送去给萨满们用作献祭给神明的祭品。

    直到伟大的汉天子降世,祂带着天神的意志履临凡间。

    祂宽阔的胸膛,不仅仅爱护着长城内的汉人,还愿意将这种慈悲施加给可怜的匈奴人——这些本该有罪的罪人。

    祂怜惜着所有可怜人的可怜遭遇。

    命令祂的军队,解放和拯救所有的人。

    同时,还给广大罪人们指明了自我救赎的方向——想要自己和自己的子孙后代,摆脱这悲惨而可怕的命运,唯一的办法就是心慕王化,努力改造和自我救赎。

    使自己变成一个诸夏人,一个中国人,一个汉人。

    这样,圣天子的雨露恩泽,就将无微不至的侵染着这个罪人的身躯,将他的罪孽清洗,让他和他的子孙后代可以过上吃饱肚子没有人敢欺负的生活。

    当然,有人高兴,自然有人愤怒。

    哲本就是一个愤怒的人。

    “这些大匈奴的叛徒!”骑在马上,哲本巡视着自己部族的领地,每到一地,他脸上的怒意就更深了一层。

    自从归义单于夏义带着汉朝的军队,入主龙城以后。

    这龙城方圆数百里的世界,就全部改天换地了。

    那些该死的楼烦人和背叛大匈奴的叛徒,他们到处宣讲所谓的‘匈奴人有罪论’,无数牧民和牧奴都被他们的演说和宣讲所洗脑。

    这些人每到一处,就鼓动牧民和牧奴们挣脱部族和邑落的束缚。

    他们带着这些人,建立起定居点,兽圈和草场。

    还建造各种奇奇怪怪的地窖以储备草料。

    在他们的影响下,原本淳朴善良的牧民和牧奴们,再也不将他们的主人放在眼里了。

    曾经不需要去催逼的奶酪皮毛这样的贡献,现在就算去催逼,这些该死的奴隶也不给了。

    他们转而将那些奶酪皮毛送去龙城,缴纳给归义单于。

    每天,都有牧民和牧奴们离开部落,投向那些汉朝人和叛徒建立的定居点。

    而且规模越来越大,人数越来越多。

    哲本的部落,在过去,鼎盛之时有着邑落五百,人口三千余。

    但现在就剩下一千多人了。

    几乎所有的牧奴都跑光了。

    而他和他的武士们,却根本不敢阻拦这些牧奴逃跑。

    因为,那些该死的叛徒……太强大了!

    无论是忠勇军,还是楼烦军,随便派出百十号骑兵,就足以横扫他的部落。

    甚至,他的军队很可能只要朝的军队的冲锋,就会丢下逃跑。

    没办法,引弓之民现在被南方的南蛮子打掉了全部的骄傲和尊严。

    无论是西匈奴还是北匈奴,都畏惧强大的汉军。

    至于像哲本这样过去连匈奴人都的小部族领,在汉朝人面前,就跟蝼蚁没有差别。

    甚至,哲本还知道,他这样的部族的军队,连汉朝的商人的卫队也打不过……

    三个月前,有几个部族,觊觎一支汉朝商队的财货,恶从胆边生,纠结了一千多骑兵,想要趁着汉朝巡逻的骑兵离开的机会,吃掉这个商队。

    结果……

    一千多骑兵,被两百多人的汉朝商队卫队打的抱头鼠窜。

    事后,龙城震怒,三千多汉骑像疯狗一样,冲入了那几个部族之中,将部族上下的所有贵族和头人全部拖到了龙城斩,脑袋挂上了龙城的城头。

    归义单于夏义公开宣布:敢有再袭商旅者,皆如此!

    而在事实上,不需要夏义来多此一举了。

    所有部族,都被那个事实吓死了。

    一千多骑兵,以有备对无备,占据着绝对的人数优势,还是忽然袭击之下。

    结果,还是被一支汉朝商队的护卫打成了渣渣。

    据说,当场就被这些汉朝人杀死了两百多,还有一百多人被活捉,剩下的只能狼狈逃窜。

    引弓之民们终于彻底死心,没有人再敢与汉朝人呲牙。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哲本在心里面想着:“再这样下去,我的部族,就要灭亡了……”

    汉朝人和汉朝商人的到来,使得这龙城附近的部族,人人都是自身难保。

    汉朝的商人,带来了数不清的物资。

    粟米和麦粉,堆积如山,布帛和陶器,塞满了一个又一个仓库。

    他们毫不费力的就取代了过去各部贵族和头人的地位,轻而易举的拉走了所有牧民和牧奴。

    一开始,还有人想反抗,想抗争。

    但结果,除了脑袋被人割下来,插到路边的木桩上,让乌鸦啄食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结果。

    所有部族,都面临着一个共同的难题——打,根本不是楼烦军和忠勇军的对手。

    这些过去的同族,现在都跟中了毒一样。

    他们都深信,匈奴和所有引弓之民都有罪,需要救赎,需要拯救。

    他们对汉朝人和汉朝皇帝,比猎狗还忠诚。

    无论是收买还是笼络,都没有任何结果。

    合作?人家根本懒得与这些他们眼里‘罪孽深重’还不知道‘努力改造和赎罪’的愚昧无知的夷狄说话。

    除非有人愿意去听他们宣讲的东西。

    不然,人家鼻子都是朝天的,一脸的嫌弃……

    仿佛他们天生就比别人高贵……

    “什么玩意!”想到这里,哲本就气不打一处来。

    若论出生和血统,他哲本也不差啊!

    他祖上曾经跟随过冒顿大单于,他的母亲来自高贵的呼衍氏族。

    但在龙城的忠勇军和楼烦军的高层甚至士兵眼里,他就跟两条腿走路的牲畜没有区别。

    偶有人与他说话,话里话外,都透着深深的鄙夷和冷漠。

    仿佛与他说话,会玷污了自己的身份一般……

    哲本也曾经尝试过去主动听那些人宣讲的东西,以期找到合作的方向。

    但,只听了一回,他就再也不去了。

    这些人讲的什么东西嘛?

    匈奴人和引弓之民,生来有罪?需要努力改造和救赎自身,以清洗自己的罪孽。

    这些话,一开始,哲本也是觉得有道理的。

    因为事实证明了,确实如此。

    引弓之民与南方的冠带之民,相比,本就是劣势重重,过去还可以吹吹控弦四十万。

    现在,这控弦四十万,基本都倒在了汉朝骑兵的马蹄下。

    连孪鞮氏的贵人们,也不得不承认,汉朝人比匈奴人优秀!

    但听到后面,哲本就感觉不对劲了。

    改造和救赎的方式,是通过学习汉朝文化和知识,为汉朝皇帝卖命。

    这倒没有什么。

    草原上自古有奶便是娘。

    只要有好处,甚至只要能维系往日的特权和地位,认个汉朝爸爸有何不可?

    然而,问题是,这些人要求草原各部也要实现跟汉朝一样的社会制度和法律。

    这也不行,那也不许。

    更严重的是,还要将牧民和牧奴编户齐民,建立郡县。

    这就是要挖他哲本和他的部族的根了。

    他哲本再傻,也是不肯做这样的事情的。

    打也打不过,合作也没办法合作,甚至连拍马屁找不到地方。

    留给哲本的路似乎只有一条了——逃!

    可是……

    往哪里逃呢?

    向北方?

    得了吧!

    去了幕北,孪鞮氏和四大氏族,恐怕会将他和他的部族,当成炮灰和奴隶使用。

    而且,这个季节再去横渡大漠,天知道会死多少人?

    再者说,幕北苦寒,还水草都很少,去哪里挨饿吗?

    向西?

    也不可能!

    河西的且渠且雕难,现在自身都难保,草原上不断有着传闻,汉朝人在磨刀霍霍,打算对河西下手。

    现在跑过去,将来汉朝军队还是会杀过来。

    向东?

    更是找死了!

    东边各部,现在混战不休,都快打出狗脑子了。

    怎么办?

    类似这样的疑问,浮现在所有龙城附近的部族领心头。

    未来,对他们而言,充满了未知和不确定。

    但在龙城内的汉军高层眼里,他们的未来,已经确定了!

    “天子已经诏命昌武侯执金吾郅公为护匈奴将军,全权处置幕南事宜!”楼烦军都尉灌何站在营帐之中,对着他的将官们说道:“本将刚刚接到郅公来的文书……”他从怀里取出一份抄录好的公文,传递给诸将:“大家仔细…”

    “护匈奴将军都敬拜楼烦将军灌公足下:都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今幕南已为汉土,安能不行汉制汉法?将军忠义之后,国家栋梁,请将军为天下先,闻书即刻行‘改邑归户’之制!顺德诸部,皆当就地解散,牧民百姓,皆以编户齐民,设立郡县,任命官吏……”一个校尉接过文书就开始朗读,他越读越大声,越读越兴奋。

    当他读完这公文,整个大帐之中的所有将官,全部站了起来,人人恭身向着灌何鞠躬拜道:“请君候行‘改邑归户’之制!”

    这改邑归户,虽然是新名词,但不需要去思考太多,就能知道这个政策的核心就是废黜愚昧落后的邑落制度,改用中国的郡县制,编户齐民,设立基层政权。

    这必然会引战争!

    而战争,意味着军功!

    所有人都觉得,自己的大斧已经饥渴难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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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一节 商贾的力量

    九月已丑(初一),郅都来到了太原。.ΩM

    这是他第三次来到这座城市。

    第一次,是马邑之战后,他受命来此主持战后的善后。

    第二次是高阙之战,他从太原出,前往河阴。

    而这一次抵达太原,郅都很多与过去不一样的东西。

    太原城变得更热闹了,市面上也更繁荣了。

    尤其是现在,太原城内外,都挤满了来收购粮食的商人。

    “这太原什么时候,来了这么多收购粮食的商人?”郅都很好奇,于是就问了一句来迎接他的太原令张垣。

    “回禀君上,这些商人都是收了粮食,卖去龙城的……”张垣是郅都的旧部,曾经担任过棘门军校尉,河阴之战,他失去了自己的一只眼睛和一个手掌,不得不退役。

    若在过去,像张垣这样在战场上负伤残疾的军官,基本上只能拿着国家的抚恤回家种田了。

    但如今,因为军方势力不断膨胀和军人地位不断提高的缘故,所以,他尽管受伤残疾被迫退役,但却可以出任官员。

    从棘门军校尉转任太原令,在秩比和地位上算是平调。

    但话语权却不一样了。

    太原令是太原郡的四号人物,仅在郡守郡尉和郡丞之下。

    他还有着军方背景和靠山,谁也不敢小瞧他。

    故此,在太原令任上,他得以做很多事情。

    包括推动建设太原-萧关的轨道马车工程以及重新拓宽直道。

    “卖去龙城?”郅都听了,心里若有所思,他知道,最近几个月,天下的商贾,都组队前往龙城。

    坊间传闻,这些人都赚死了。

    甚至有人一夜暴富。

    但问题在于——这么多粮食,幕南各部,吃的了这么多吗?

    以他双眼所见,这太原城之中的商人,每天都会收购数万石的粮食,运往龙城。

    这还只是一个太原!

    在晋阳狐奴云中等城市,恐怕类似的情况,也都在上演吧?

    这样想着,郅都就问道:“今年太原丰收,据说亩产粟米达到了三石……”

    “是的,君上……”张垣依然如同当年在郅都麾下一般,毕恭毕敬的答道:“今年太原郡各地的粟米都是大丰收,亩产最多的达到了四石半之多!”

    这是受益于战争胜利的红利!

    自高阙之战后,汉军俘虏了数十万的战俘奴隶。

    虽然其中大半都被送去了内6,但依然有数万人留在代北地区,这些战俘,每日辛勤的劳作,建设种种水利设施。

    加之,高阙之战后,天子下诏诏免了代北各郡的田税徭役。

    这使得百姓得以有更多的精力和资源,投诸自己的生产生活。

    兼之法家势力开始全面影响代北各地的官僚系统,许多地方官员,干脆就是法家的官员。

    而法家的官员,最喜欢和最擅长的事情就是刷政绩。

    当今天下,最好的刷政绩方式,莫过于兴修水利,建设道路。

    有了免费劳动力,还有了足够的组织动员能力,加上百姓本身就乐意修建水利设施。

    于是,从去年开始,代国上郡陇右和云中都掀起了水利建设的**。

    仅仅是太原一地,去年兴修的水利渠道总长就过了一百里。

    水利设施一完善,都不需要怎么去推广技术,粟米产量和小麦产量,立刻就蹭蹭蹭的狂涨。

    以张垣所知,这太原的涨幅,在代北各郡之中其实是最低的。

    最高的是上郡!

    上郡今年的粟米平均亩产据说已经接近了两石半!

    整整增加了一石!

    让人瞠目结舌,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粮食产量的狂涨,既是好事,也有可能是坏事。

    像是去年,单单是为了收购农民手里多余的粮食,太原郡就几乎将自己手里全部的钱都砸了进去了。

    郡守为了省钱,据说连郡守衙门的蜡烛也不敢多点。

    即使如此,太原郡的财政也几乎破产,去年秋收后,太原郡给官员放俸禄,直接的是粟米。

    没办法,粮食太多而官府的钱太少。

    假如官府不去平抑粮价,使粮价暴跌,那搞不好,谷贱伤农的事情就会出现。

    若是过去,官老爷们大约不会管泥腿子们的死活。

    谷贱伤农就谷贱伤农呗。

    正好搞死一批自耕农,与商贾地主一起好好吃一顿盛宴。

    但在如今,却没有官员敢坐视这种事情生了。

    至少在代北,没有人敢这么玩。

    因为大家都不想死……

    今日的代北各郡,地方基层县乡亭里,几乎都有完备的基层民兵组织。

    云中和上郡的某些地区,甚至每一个乡都建设有一个基本的武库。

    武库之中,塞满了大量武器装备。

    随时随地都可以拉出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

    至于百姓的家里,几乎是家家户户都有着刀剑弓弩,年轻人人人都是弓马熟练。

    惹毛了他们?

    分分钟都可以来一次章丘之变,杀进太原城,把贪官污吏抓起来送去长安。

    一旦出了这样的篓子,从过去的经历来安天子和九卿们,大约也是只会鼓励百姓和奖励百姓。

    某些学派,譬如思孟重民之类的学派,说不定还会跳起来鼓掌。

    在人民获得了他们的枪杆子后,官僚们不得不认怂。

    所以,太原的诸公们,也就不得不去做事情,防止出现一个章丘之变。

    回想起此事,张垣也是感慨万千,在心里更加认同了当初天子所说的‘圣人制五兵,非以相害,乃以禁暴诛邪而已’。

    今天果然如此,百姓手里的刀枪弓弩,让官僚们不得不投鼠忌器,不得不去做一些有利于民生的事情。

    不过呢,也正因为如此,今年开春的时候,太原郡的上下官吏,都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因为,去年为了维稳,太原郡几乎花掉了自己府库的最后一个铜板。

    各地官仓里的粮食,堆积如山,根本没法处理。

    若今年再来一次丰收,太原郡上上下下,恐怕都得辞官了……

    好在,关键时刻,商人们来救驾了。

    龙城贸易的兴盛,使得商人们纷至沓来,官仓里的粮食,直接被买走。

    就连百姓手里的余粮,也是被一扫而光。

    去年的财政拮据,在今年变成了财政富裕。

    有了钱,郡守府直接开始考虑修直道和轨道马车了。

    花钱刷政绩这种事情,傻子都会做啊!

    由是,太原上下的每一个官吏,都成为了龙城贸易的受益人。

    甚至许多人都认为,自己能不能升官财,更进一步,与龙城贸易的繁荣程度有着直接联系。

    龙城贸易越兴盛,大家的政绩就越多。

    而郅都受命为护匈奴将军,全权节制幕南各部的消息一传出来,太原郡甚至是整个北地诸郡,都是忐忑不安。

    大家都害怕,郅都去了龙城,可能会打压现在兴盛的汉胡贸易。

    原因呢,也很简单。

    因为郅都是法家的名臣,而法家自古就对商人瞧不起,恨不得杀光天下商人。

    于是呢,就派了张垣过来求情和递话。

    千万千万,要让郅都了解到如今代北各郡的难处,高抬贵手,莫要搞砸了大家伙的政绩来源。

    郅都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他只是繁荣的市面和到处高声呐喊的商人,有些不悦,他对张垣道:“张公,你即为太原令,为何不好好整顿一下这太原市面?任由商贾之辈横行,买卖粮食,售与匈奴?需知,粮食才是国本民本啊!”

    他面朝长安方向拱手拜道:“天子多次教诲群臣:洪范八政,一曰食,二曰货!食在货前啊……”

    张垣闻言,面露苦涩,道:“君上明鉴,下官也不喜商贾之辈,对此辈从无什么好感……”

    这是当今天下多数官员的共同心理。

    一方面,大家伙都商贾。

    无论是儒法还是黄老墨,都觉得商人是万恶之源。

    但另一方面,没有人能拒绝得了商人的小钱钱。

    特别是,当商人的小钱钱直接与他们的政绩挂钩时……

    李悝变法,尚且需要白圭的小钱钱辅佐!

    今天,汉室的商贾与官僚集团和学术界之间的纠葛和纠缠之深,已经远远越了当年李悝与白圭的纠缠。

    所以,当代的官员和学者,都出现了一种非常纠结的心理。

    许多人靠着骂商人打压商人而出名,但他们出名后,却现自己已经被商人的金钱所俘虏了。

    学者要开学苑,离不开巨贾的资助和捐献。

    官员要刷政绩,也离不开商贾们的商税和贸易支持。

    这种纠结的状态,让许多人纠结不已,晚上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这是理想信念与现实冲突时的表现。

    张垣就是一个这样的患者,他低着头,对着自己过去的老上级说道:“君上有所不知,下官虽然痛恨商贾,恨不得将之全数禁绝,以免彼辈蛊惑纯良之民众,从工商之贱业……然则,下官却又离不开商贾……”

    他抬起头都,说道:“君上……说句掏心窝子的话,若无贾人,今日君上所见的太原,可能就是一个民怨沸腾,市面萧条,百姓怨怼四起的城市了……”

    说着,张垣就将去年到今年的太原粮价起伏和丰收带来的困扰说给郅都听。

    郅都听完,久久沉默。

    作为执金吾,作为当今天子的绝对心腹和亲信。

    郅都能接触到的东西,自然远远越张垣。

    而此番被委任为护匈奴将军后,郅都更获得了开府建牙的权力,数百名谋士勇士,投奔他门下,为他出谋划策。

    故此,郅都能知道,商贾在逐渐登上天下的舞台。

    他们的力量,无孔不入的影响着天下的方方面面。

    安东姑且不说,雒阳和睢阳以及南阳,现在都是贾人大兴。

    无论是儒法还是黄老,不管嘴上怎么骂商贾,但私底下,人人都有一个巨贾密友。

    晁错的老朋友是田家,张汤的泰山也是田氏,荀子学派背后是临邛程郑氏和卓氏,思孟学派身后站着梁王家族,重民学派身后是雒阳商贾。

    就连曾经一向清贵的石氏家族,近来也开始悄悄的投身工商之业。

    哪怕他郅都,其实也与大贾邴氏关系密切。

    而在地方事务上,商贾的影响力也不断增加。

    市集擅权平贾制度依托于平律,渐渐拥有了与官府讨价还价的权力。

    地方官们想处理好地方事务,更离不开辖区商贾的慷慨解囊和协助。

    贾人,正逐渐取代过去的地主豪强,成为一个影响巨大的集团。

    就像生在太原的事情一般,很多时候,正是这些被人歧视和的商贾,起到了稳定市面和造福百姓的事情。

    想到这里,郅都就想起了去年张汤回京述职时,曾经与他讨论过的一个话题——法家究竟要不要修改一些东西以适应现在的时代?

    这个问题,让郅都数月来,无数次的思考,但至今依然没有答案。

    上司沉默,张垣就知道有戏了,他赶忙笑着道:“还请君上体谅代北各郡百姓之艰辛,勿要轻废龙城之市……”

    郅都听了,却是一笑,道:“吾哪里有废龙城之市的权力?龙城榷市,乃天子之意也!”

    这个答案让张垣欣喜若狂,只要龙城贸易继续存在和兴盛,那么,自己就可以有很多钱来放心大胆的刷政绩了。

    虽然自己身体有残疾,上升空间有限。

    但只要用心刷政绩,致仕前混一个中大夫的头衔应该是没有压力的。

    “那君上此行前往幕南,是要?”张垣忍不住好奇问道。

    郅都眼张垣,也不瞒他,直接道:“此行,吾受命天子,乃要在幕南,大启群狄!”

    “大启群狄?”张垣闻言,忍不住的心惊肉跳。

    在历史上,楚武王之时,楚国攻略汉江流域,征服数十个方国,使之尽数化为诸夏,史称大启群蛮!

    自那以后直至今日,汉江流域从未脱离中国。

    而当年,楚武王大启群蛮,靠的是军队开路,教化为辅。

    如今,毫无疑问的,既然长安已经决心要将幕南消化,还派出了郅都这样的干将。

    这必然会是一场血雨腥风,整个幕南的现状,都将彻底改变!

    想到这里,张垣就忍不住拜道:“君上,下官有二子,长子建次子信,皆孔武有力……愿君上收之,以做牛马走!”

    要消化幕南,自然要杀人,只要是杀人,就有功勋!

    而如今天下,功勋最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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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二节 担忧

    从太原直抵狼勐塞,郅都用了七天时间。

    一路上,他看到的是车水马龙的繁荣直道。

    数不清的重载马车,牛车甚至是手推车,推着无数的各色商品,行走在直道上。

    人民争先恐后的从事贩运。

    许多人甚至干脆就是用肩挑手提,带着大大小小的商品,艰难的跋涉在秋季的道路上。

    饿了就从怀里取出干粮,放到壶里一热,就着醋布吃下;渴了就饮山泉甚至是河水。

    至于那些大贾豪强,则直接用了昂贵的重载马车,带着全副武装的护卫,押送着成千上万的商品。

    有些队伍的规模延绵两三里,超过千人!

    站在狼勐塞城头,郅都望着城门口,排着队伍等待出塞的马车、牛车和人群,久久无语。

    “王宣,狼勐塞每日出塞人数是多少?”郅都扭头问着自己身旁的狼勐令王宣,王宣是郅都的旧部,五年前,郅都担任河南郡郡守之时,王宣是河南郡郡守府的一个杂役,因为干事勤勉,用心,而被郅都提拔,一路从斗食走到今日的狼勐令,秩比一千石!

    在老上级兼恩主面前,王宣自然不敢有丝毫隐瞒,答道:“回禀君上,狼勐塞自夏五月以来,每日出塞多则三千,少则两千……”

    他望着那密密麻麻,几乎全部被人群所占据的城门口,心惊胆战的说道:“其中泰半,是自行贩运物资前往龙城的平民……”

    自从龙城贸易兴盛,代北地区就出现这股可怕的贩运潮。

    而且,因为成功者众多,而愈演愈烈。

    最初,参与者大多数是地方豪强或者游侠头目,但随着龙城贸易的利润被人传说的越来越夸张。

    中下层的百姓,也开始加入进来。

    许多农民,甚至干脆就是挑着自己家里的粮食、布帛,就踏上了贩夫之道。

    一些聪明人,甚至自己烧制陶瓷器皿或者青铜器具,贩往龙城,以期暴富。

    然而,致富之路,哪有这么容易?

    在长城之内还好,这些百姓最多只是旅途艰难要吃些苦罢了。

    但出了长城,进入荒野之中,他们就只能自求多福了。

    过去数个月,出狼勐塞至龙城道路上盗匪和马帮激增。

    几乎每天都能发现被强盗马匪杀死的百姓尸体。

    为了维护商道安全,同时也为了刷政绩,句注军和上郡郡守府组织了四千多名骑兵的巡逻部队,开始对草原进行不间断的巡查,郡守府甚至直接授权给军队可以便宜行事,杀死他们所有认为可能是马匪、盗贼的人。

    但依然没有起到什么震慑作用。

    马匪、盗贼,依然猖獗不已。

    他们还跟军队打起了游击战,敌进我退,敌退我进。

    而百姓们,虽然也都知道,此行道路坎坷,安全问题成疑。

    但追寻财富的心,使得他们抛弃了一切畏惧和恐惧,毅然决然的踏上这条生死不明的未知道路。

    “民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郅都看着这样的情况,也只能是感慨一声。

    这一路上,他曾派遣了大量官吏和幕僚,走到这些民众和商旅之中,去询问他们此行的目的、为什么不在家过安生日子?以及其他一些问题。

    得到的答案让郅都胆战心惊,难以自抑!

    几乎绝大多数百姓,给出的答案都是为了发财!

    有人仅仅是因为听说了邻县的某某,在家里挑了点布匹和搪瓷,卖去龙城就发了大财。

    回家盖了新房子,娶了细君,还买下了数百亩土地,就连打听都懒得打听了,挑着自己家里的布匹和食盐就踏上这条充满了危险、荆棘和未知的旅途。

    不少人甚至需要花费三个月,辗转上千里,才能将自己的商品运到龙城,卖给那些需要的胡人。

    面对这样的情况,法家出身的郅都,感觉有些三观混乱,立场几乎无法把持。

    这样的情况,在传统的法家思维之中,自然是不正常的,需要纠正的。

    但问题就在于,当世,是一个继战国之后,思想大发展的时代。

    郅都的视野里,不仅仅有法家的思想和论述,也有黄老派、墨家、杂家甚至是儒家的理论和论述。

    种种思想,都在社会和民间甚至是政坛上激烈交锋,彼此竞争,相互相融。

    当年战国之时,诸子百家一大抄。

    如今也差不多如此。

    儒家会去抄袭和吸纳法家、黄老的一些先进思想。

    法家也同样不会变成一个瞎子,看不见墨家、黄老和杂家的东西。

    思想的激烈竞争和交融,造就了汉室高层的广阔视野。

    就连曾经被人认为是马屁精的桃候刘舍,在少府位子上,也是做的政绩斐然,天下知名,虽然依旧摆脱不了马屁精的标签,但至少没有人敢再说他是幸臣了,最多骂人家几句佞臣。

    这佞臣和幸臣,区别可大了!

    幸臣没有丝毫能力,纯粹靠拍马屁,逢迎而得幸进。

    先帝时,郎中令周仁,太宗时大宦官邓通,就是幸臣的代表。

    但佞臣却是有着能力,而且是足以祸乱天下的大臣。

    连刘舍都可以成长为佞臣了,郅都这头苍鹰,自然不会落伍。

    在当世诸多流行的思想和论述之中,有一个说法,这几个月以来,一直在郅都脑海之中翻来覆去。

    “万乘之君,百室之主,犹患贫贱,何况匹夫编户之民?”

    “渊生而鱼出,山深而兽出,人富则仁义附焉……”

    这是杂家的说法,出自《民富论》。

    如今这本书,法家各大巨头几乎人手一本。

    几乎是下意识的,所有法家巨头,都对这本书和书里的内容,产生巨大的敌意和戒备。

    这不仅仅是因为法家和杂家在史上的恩怨纠缠,更是因为,这本书的某些言论,正中了法家思想的软肋。

    “看来,我辈法家拂士,非得着一本《国富论》来反击不可了……”郅都在心里想着。

    杂家打着民富的旗号,招摇过市,蛊惑和洗脑能力都特别强,尤其是对商贾、寒门,拉拢和诱惑巨大。

    想要战胜这种歪风邪气,法家能做的,只有与之争锋相对了。

    你说民富?那我就谈国富!

    以此吸引和影响统治者的判断。

    只是,此事却非是一时半刻就可以做出来的。

    特别他郅都实际上,文辞很差。

    汉家九卿之中,他的文辞能力和文字能力,向来都是倒数的。

    此事,只能依靠晁错、赵禹、张汤等人去努力了。

    但,站在狼勐塞城头,郅都还是发现了一些不寻常的东西。

    他扭头看着王宣,问道:“城门口检查和发放竹符的人是?”

    “哦……这些啊,是主爵都尉派驻在狼勐塞的官员……”王宣笑着道:“所有出塞之人,皆需要他们发放身份竹符和过关税契才可出塞,不然,若无身份竹符、过关税契,不仅仅去了龙城也不会有人敢买此人的货物,就连想回来,也不可以!”

    “主爵都尉?”郅都眉头微微一皱,他当然知道这个当今天子一手成立的新衙署。

    自当今即位以来,他成立过三个全新的机构。

    第一,就是如今如日中天的都护府制度。

    都护府都督,位高权重,封疆一地,几乎就是一个异姓诸侯王。

    如今的安北都护府都督义纵,更是以车骑将军兼安北都护府都督职。

    只是如今,安北都护府还在筹措和准备之中,是以义纵没有去太原而已。

    这第二就是让官员士大夫贵族闻之色变的绣衣卫了。

    这几年来,随着绣衣卫战绩不断增加,官僚贵族和士大夫们,已经不敢再公开的随意乱说话了,不然天知道有没有绣衣卫的探子在旁听?

    这第三,就是这看似不起眼的主爵都尉衙门了。

    主爵都尉成立至今,虽然规模较最初扩大了十倍不止,但地位依然卑微。

    主爵都尉的左都尉公孙弘两个月前才被升为一千石。

    这个衙门内部,更是大半都是商贾子弟,被人视为一个纯粹的跟商人打交道的衙门。

    既然是与商人打交道的衙门,士大夫君子们,当然也不会过多关注。

    天天盯着一个商人衙门,岂非有失君子风度?

    郅都作为九卿,当然也没有功夫去关注一个区区千石的衙门。

    但是,在这里,在这狼勐塞,却出现了一个在长安根本不起眼的小小的主爵都尉衙门的官员和僚属。

    而且看上去,这主爵都尉衙门的人,似乎控制和掌握了所有进出长城的商旅准入准出权力?

    这可就非同小可了!

    自古,税赋既财权,而财权则是权柄。

    少府为什么牛?

    因为少府有钱啊!

    同样的道理,控制了田税和部分盐铁收益的大农,最近几年也是牛气哄哄,开口闭口都是昆明池、褒斜道,满脸狗大户气质。

    如今,这主爵都尉控制了准入准出长城的权力,还有收取税收的权力。

    它未来还不得起飞?

    这样想着,郅都就开始提高了警惕。

    他连忙问道:“主爵都尉,秩比不过千石,哪来的这么大权力?”

    “回禀君上……”王宣尴尬的苦笑一声,说道:“主爵都尉派驻在我狼勐塞的税校尉名为杨可,据说是主爵都尉公孙弘的得意门徒,其自称公孙都尉的化身、影子……而公孙都尉,天子幸臣也,假天子节以都天下商贾、车船、矿业之税,这杨校尉更是手握天子节,还得到了句注军和代王的支持……在这狼勐塞当然是有权的……”

    “况且,君上有所不知,据说,这杨校尉手下,还养了一支税吏之士,共有八百余人,全副武装,据说都是当年从匈奴归来的汉民所组成,极为凶狠、残暴……”

    王宣的话,透露了无数消息,让郅都神色骤然紧张。

    郅都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在长安几乎毫不起眼的主爵都尉衙门的一个小小的税校尉,可能秩比不过四百石。

    但他却控制和掌握了进出长城的核准大权,更养了一支用于收税的军队!

    从王宣介绍的情况来看,这些税吏,恐怕没有一个是善茬!

    想想都能明白,当年能从汉室逃亡去匈奴的,都是些什么人了?

    作为执金吾,郅都太清楚这些人的成色了!

    在事实上来说,过去,会从汉室逃亡去匈奴的人,除了叛乱的大臣、罪臣,就是那些被官府通缉,走逃无路的杀人犯、大盗还有穷凶恶极的人渣。

    “这杨可是怎么收税的?”郅都急忙问道,他已经猜到了一些东西。

    “回禀君上,这杨校尉还是很守法的,他所征收的税赋,都是依照《平律》的规定来征收的……”王宣却是笑着介绍:“当然了,除此之外呢,进出长城的商旅,还得交一些类似道路养护费用、军队巡逻费用之类的杂费,但这种税不多,一辆车也就十来钱吧……”

    主爵都尉的税吏刚来狼勐塞的时候,王宣是抗拒的。

    觉得他们是来抢权的。

    但如今,王宣却已经与这些人打成了一团。

    原因很简单主爵都尉收了税后,会留下三成给他和句注军、上郡方面瓜分。

    这些钱,虽然不能进他的私人腰包,但却是可以拿来刷政绩的。

    今天狼勐塞的兴盛和市容的整洁,离不开主爵都尉的税款。

    要知道,在数年前,狼勐塞可是出了名的苦哈哈。

    “我知道了……”郅都听完王宣的回答,心里说不出来到底是个怎么滋味?

    因为他已经知道,自己猜测的东西,正在变为事实。

    《金布律》和《商律》在被废黜三十多年后,正在通过主爵都尉衙门的手从地狱爬回人间。

    当年,廷议上群臣们对《平律》的担忧正在变成现实。

    而一旦这两部律法,最终死灰复燃,那么,整个世界都将截然不同了。

    郅都几乎毫不怀疑,很可能,未来商税将会超过田税,成为仅次于算赋和盐铁税的国家第三大税源,甚至直接成为国家第一大税源!

    财权既权力。

    有钱,就是权!

    一旦这样的情况发生,商贾的社会地位注定飙升!

    毕竟,你不可能一边歧视和打压商贾,一边去拿着商贾的钱统治世界。

    这是不合理的,肯定会出问题的。

    更麻烦的是……

    一旦如此,朝野上下都将迎来一场巨大的地震。

    皇帝要收商税?

    这在过去,可能问题不大,毕竟,群臣和贵族,都与商贾距离疏远。

    但如今却不同了。

    无数大臣,都有着商人白手套。

    皇帝收税要是收到他们头上,他们大约是不肯答应的。

    这意味着,天子的刀剑,可能又要染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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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三节 接班 1

    九月,一年中最后的一个月。 w?w?w?.??

    与往年一般,长安城的气氛,也变得紧张了起来。

    每天,都有从郡国来到长安的上计吏,带着满满一车的账薄、档案进入未央宫。

    少府、大农、丞相府、御史大夫衙门以及兰台的尚书郎们,每日都在不断的统计数据,进行分析。

    算盘的拨打声不绝于耳。

    但,作为皇帝,刘彻暂时还不需要参与到其中,他只需要知道最后的实际数据就可以了。

    “安东都护府开始发行一批名曰‘当千钱’的鲸皮债券……”坐在御座上,刘彻对着晁错嘱托:“御史大夫衙门要尽全力盯住这批债券,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告给朕!”

    安东都护府,在上个月正式上书请求刘彻批准他们发行一批大面额的代替五铢钱的鲸皮货币。

    被刘彻给否了。

    刘彻转而下令,让安东都护府发行这种名为‘当千钱’的债券。

    这种‘当千钱’的债券,以鲸皮为原料,顾名思义,一张小小的鲸皮就等于一千钱的债务。

    债券这种东西,在地球上,不是什么新鲜玩意。

    事实上,古典希腊的伯罗奔尼撒战争战争时期,雅典和斯巴达为了赢得战争,就已经开始发行了第一批的原始债券。

    只不过,最终,所有债券人都违约了……

    这使得所有购买债券的人,主要是各大神庙,被坑的泪流满面。

    自那以后,欧陆世界的债券就消失了许久。

    不过,欧陆人就是会玩,天生擅长金融,不久后,在马其顿帝国时期,一种名为包税制的东东出现了。

    其具体操作方法就是国家将一个地区,譬如说希腊的某个城邦的税收额度卖给一个私人,然后这个城邦的所有税收就全部归此人去收,能收多少是他的本事……

    这些事情,是刘彻从那个罗马使者赵秦的嘴里听到的异域故事。

    虽然事实是否如此,刘彻不知道。

    但起码,这个赵秦应该是没有撒谎的。

    而如今,刘彻让安东都护府玩的这个所谓的‘债券’,虽然在形势上采用了古希腊发现的债券形势,既由当局向社会发行。

    但程序和定义上,却是截然不同的。

    因为东西方之间的文明,有着巨大差异。

    欧陆国家,哪怕是现在如日中天的罗马,其实也不是一个什么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国家。

    甚至,哪怕连所谓的罗马帝国,也是如此。

    欧陆社会,从来都是一个一盘散沙,在不断扯皮和内讧的社会。

    领主贵族的权力,素来庞大无比。

    哪怕是凯撒,不也是被自己的元老院贵族们乱刀砍死了?

    所以,欧陆文明自古就提倡什么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什么**权、什么人权。

    但在中国,你连灵魂都是皇帝的!

    你还敢说私有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你想当乱臣贼子咩?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才是真理。

    大一统的中央帝国,自古就是什么都要管,什么都要插手。

    至于能不能管好?会不会出现问题?

    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情了。

    人民和地主贵族士大夫们,也早已经习惯了一个什么都要管一把,什么都要干涉一把的政府。

    国家要是管的少了,出了问题了,人民也只会埋怨统治者:你为什么不管?

    发展到今天,连日蚀和月食,也要皇帝劳资负责了。

    月食、日蚀一出,皇帝就要乖乖的沐浴斋戒,去祖宗面前面壁思过,忏悔自己的过错,向老天爷和天下道歉这都是朕的锅,固朕之德薄也!

    所以呢,在古典中国,国家不发行债券还好,一发行债券,要是违约了……

    乐子就大了。

    百姓,尤其是购买了债券的人,才懒得管你有什么客观原因或者不可抗力因素呢。

    必定是你皇帝劳资黑了我的钱!

    想赖账?

    可以!

    皇帝劳资你最大嘛!

    但是……

    再-也-没-有-下-次了!

    只要有人上过一回当,整个国家的整个信誉就会荡然无存。

    不会再有人相信了。

    所有的一切,都将化作泡影。

    自古以来,大一统的中央帝国的信誉,在一开始都是很良好的。

    无论他们干出多么夸张的事情,总有百姓愿意买单。

    譬如,武帝曾经发现过一种叫白鹿币的东东。

    这个白鹿币呢,顾名思义,就是一张一尺长的鹿皮。

    但它的价值,就高的吓死人!

    最便宜的也是抵一金!

    最贵的价值三千金!

    但在一开始,这个白鹿币的币值非常坚挺!

    以至于,许多人都开始伪造白鹿币。

    甚至有列侯伪造白鹿币来牟利。

    可惜啊……

    因为没有任何的等价物支撑,白鹿币最终雪崩。

    自白鹿币悲剧了以后,汉室政府的信誉归零,从那以后,除了五铢钱和黄金,人民再也不接受任何其他货币了。

    而明朝的宝钞的教训,更是让刘彻提高警惕。

    事实上,大明的宝钞在发行之初的数十年内,还是有一定的信誉,币值很坚挺。

    洪武年间,一贯宝钞和一贯铜钱之间的区别并不明显。

    人民也习惯了使用宝钞。

    但可惜……

    因为同样的原因宝钞没有等价物支撑,也没有准备金,加上伪造之风盛行,大明宝钞不断贬值,最终变成了一堆废纸!

    自宝钞废止后,大明王朝就陷入了不断加深的财政危机之中,最终活活穷死了!

    崇祯皇帝上吊前,据说连身上的龙袍也是打满了补丁……

    当然了,除了无数的失败案例,成功案例,在中国史上也是有的。

    譬如,唐代的飞钱就取得了成功。

    所谓飞钱,其实就是一种承兑支票。

    既你在一个地方官府存钱,由官府开一张凭证给你,然后你就可以拿着这种凭证去异地取钱。

    所谓‘腰缠十万贯,骑鹤下扬州’,说的就是飞钱的时代。

    而飞钱,就是宋代的交子和会子的前身。

    无论唐代的飞钱,还是宋代的交子、会子,其实也压根就没有任何等价物作为支撑,更没有准备金来作为应对挤兑的手段。

    纯粹就是靠的国家信誉在支撑。

    但因为承兑可靠,而大获成功。

    透过这些事情,刘彻自然明白,他应该怎么去做。

    首先,必须保证安东都护府发行的每一张债券,都可以承兑。

    其次,要做好防伪。

    最后,中央不要插手!

    保证每一张债券都可以承兑,这是要保护国家信誉,这防伪工作,则是为了防止出现大量伪造债券,避免违约。

    最后,这中央不插手,则明显是在留后路。

    万一,真的发生了最糟糕的情况,安东都护府的债券出现违约危机或者贬值风险。

    那就把许九和安东都护府推出来当替罪羔羊。

    用他们的脑袋,来给所有愤怒的债权人泄愤。

    当然,要是成功了……

    那,自然是要去摘桃子的。

    “诺!”晁错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弯弯绕和刘彻的心思,但他也明白,这种事情可不是开玩笑的!一旦出了篓子,那就必定是地震!

    中国虽然自古以来,就不讲什么人权、私人财产神圣不可侵犯。

    在理论上皇帝劳资拥有一切,决定一切,主宰一切。

    但同时也意味着,皇帝劳资承担一切,背锅一切,承受一切。在这个连老天爷不下雨,也要皇帝负责的时代

    社会出现了这么大的问题,皇帝你敢说自己没事?

    开什么玩笑?

    百姓是不会认账的。

    而在这个世界上,百姓是否认账,其实决定了一切。

    “务必给朕盯紧了!”深知中国人民思维方式的刘彻无比郑重的嘱托着:“若出了篓子,朕唯你是问!”

    “诺!”晁错严肃的拜道。

    “好了……安东的事情先放到一边……”看着晁错,刘彻静静的说道:“丞相已经与朕谈过了,明岁夏四月,丞相就会向朕致仕……”

    晁错听着,心脏忍不住的激烈挑动了起来,他知道,这接下来的谈话,很可能将决定他这一生的结局。

    是落魄下台,然后被政敌撕成碎片?

    还是走上国家的最高舞台,辅佐天子,统治世界?

    是以,他立刻调整自己的心态,用一种极为谦卑的姿态,俯首拜道:“臣一定尽心竭力,辅佐陛下,协助丞相,为明岁的大朝议和石渠阁之会全力以赴!必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御史大夫,知道就好……”刘彻看着晁错,点了点头。

    权力的平稳交接和过渡,在任何时候,任何时代,都是一件极为艰难的事情。

    何况,此番周亚夫卸任丞相之位,是大汉帝国立国以来第一次有丞相到达任期限制,主动与继任者交接。

    事关重大,一个处理不好,就会影响极坏!

    想想看,李唐王朝为何会陷入那种父子相疑,手足相残的悲剧轮回?

    就是因为一场玄武门之变,政权的交接出现了大问题!

    从此以后,皇帝和太子,永远都在相互怀疑,而太子的兄弟们,也都在互相提防和警惕。

    一场场皇室内讧和厮杀下来,留下的是满目狼藉。

    刘彻可不希望,此番丞相交接,出现任何问题!

    “丞相与朕谈过了……”刘彻坐在御座上,对着晁错说道:“丞相向朕推荐了爱卿,作为下任丞相备选……”

    “臣惶恐,丞相推举,臣受宠若惊,唯肝脑涂地,以为陛下门下走牛马而已……”晁错虽然早已经知道了这个事情,但他还是激动万分,连身体都有些因为激动而战栗了。

    在过去的数十年史上,前任丞相推荐的继任者,有超过八成最终继任。

    譬如萧何推荐曹参,曹参临终推荐王陵,樊哙临终推荐陈平,陈平推荐周勃,所有的推荐,都得到了批准。

    只有那些半途被罢免的丞相,才无法推荐自己选择的接班人。

    而如今,周亚夫向天子的推荐,在晁错看来,实则已经是十拿九稳了。

    周亚夫与天子的关系,可是极为密切的。

    且周氏派系,势力强大,几乎无可匹敌!

    前不久,周亚夫卸任武苑山长,他推荐的继任者程不识,就在廷议之中得到了全票通过。

    有了周亚夫的推荐,基本上,不会有人在廷议之中为难他,非议他。

    因为那样做,等于打周亚夫的脸!

    周亚夫的徒子徒孙们,特别是他的女婿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就算脾气再好,恐怕也会发飙了。

    但刘彻却没有这么乐观,他看着晁错,说道:“爱卿不要高兴的太早了!”

    他站起身来,负手道:“汉家祖制,非有功不得候,非列侯无以拜相!卿要为相,先为列侯!”

    晁错连忙俯首拜道:“臣素来愚钝,不懂为人处世,得罪了许多人,以至于连累陛下,要为臣庇护,臣虽万死,亦难报陛下之恩万一……”

    刘彻一听这话,就呵呵一笑,摆摆手道:“别给朕脸上贴金了,朕保护卿,是因为卿做的事情是为了天下,为了社稷……”

    “朕如今,虽然有意拜卿为列侯,但是……”刘彻踱了两步后,停下来,说道:“无功不受爵,朕也不能空口白牙就敕封列侯!”

    对于列侯这个汉室最顶级的爵位,刘彻上台后,就收紧了有关列侯的敕封。

    外戚无功而候者,几乎为零。

    也就只有粟氏几个舅舅得封,那还是刘彻没办法,为了顾全颜面而做出的妥协。

    即使如此,粟氏外戚到了今天也基本gg了。

    至于其他外戚?

    窦氏外戚成员,除了魏其候、章武侯、南皮侯这些先帝时期的列侯外,一个也没有恩封。

    薄氏外戚之中,只有一个薄世得封。

    而薄世的功勋,那是实打实的。

    至于义氏外戚的义纵,那更是把脑袋系在腰上才拼回来一个万户侯!

    其他的什么程郑氏、卓氏、赵氏,连关内侯也没捞到一个!

    所以呢,晁错想要封侯?

    那得看他的功劳!

    当然了,刘彻也是希望晁错能够接班的,毕竟,现在其实就他最合适。

    其他人,总归是差了点意思。

    所以,他也就耐着性子,给晁错指出了一条光辉大道:“爱卿,如今,渭河漕运工程,遇到了些难题,爱卿可愿去挂帅解决之?”

    晁错一听,立刻闻弦歌而知雅意,连忙俯首拜道:“臣愿立军令状!三月之内,必通渭河之漕运,如不能,臣提头来见!”

    刘彻微微一笑,道:“善!卿能明知朕意,朕心甚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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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四节 接班 2

    三个月,打通渭河漕运?

    这看似很困难,实则也确实很困难。

    但,还没有到完全无法完成目标的地步!

    因为,这个工程用的,都是高阙、燕蓟之战以及之后从匈奴买回来的奴工!

    这些人的总数已经高达了十余万!

    有着这十余万可以随意消耗的劳工,郅都根本不需要劳民伤财,就可以完成这个任务。

    当然,结局很可能是,劳工的伤亡数字突破天际!

    但这有什么关系?

    这些劳工,刘彻的看法是,越早消耗掉越好。

    因为,非吾族类,其心必异!

    这批劳工里,有数万人,都是大宛人、大夏人、康居人、月氏人。

    他们的肤色、信仰、文化、习惯都与中国格格不入。

    全部消耗掉,比留着他们更好。

    至少,这样没有后患。

    暂时来说,刘彻也没有做好融合一个血统、肤色与诸夏民族完全不同的人种的准备。

    这不是种族歧视,而是因为,贸然融合一个肤色不同的人种,风险太大。

    五胡乱华怎么来的?

    刘彻可没有忘记。

    毫无疑问,在没有排队枪毙的时代,在自己的本土,出现一个肤色、血统、文化和习惯完全不同的族群,可能会是一个大问题。

    还是尽早消耗掉比较好。

    这也符合皇帝的心态——宁可错杀三千,也不可放过一个。

    任何隐患和不确定的问题,都要消灭在萌芽中!

    而晁错只要能够按时完成漕运运河工程,在渭河水道和大河水道之间凿开一条平稳安全快速的人工运河,凭借这个功勋,仿照惠帝时梧候故事,封晁错一个五百户或者八百户的列侯,应该是没有疑问的。

    晁错当然也深知这一点。

    不过,刘彻今天找晁错来,可不只是来安排他做接班人的。

    更要让他决定自己的接班人。

    晁错已经担任了八年多的御史大夫了!

    在先帝时期,他就已经在这个位子上了。

    如今,他将升迁为丞相,留下来的这个御史大夫之位,就成为了关键。

    很显然,刘彻不可能让晁错安排一个他的人来担任御史大夫。

    那样做,等于将国家的最高权力拱手让给晁错。

    一旦丞相和御史大夫达成一致,以目前的汉室政治体制,在理论上来说,是可以架空皇帝,自行其是的。

    历史上,王莽篡汉,就是将丞相、大司徒和御史大夫的位置全部用了自己人。

    把皇权锁在了未央宫,最终得逞。

    史载,曾经一手扶持起王莽的太皇太后王氏,到西汉灭亡的时候,居然连一个士兵也调动不了,只能拿和氏璧泄愤,将这块传国玉玺摔在地上,砸破了一个角。

    如今,刘彻虽然自信,哪怕天下贵族官僚全反了。

    他也可以靠着军队,掀翻棋局,再开一局游戏。

    但,没有这个必要。

    所以,刘彻看着晁错,直截了当的告诉他:“朕已经选好了下一任的御史大夫了!”

    “桃候刘舍将接任爱卿的职位!”

    毫无疑问,这是最终决定!

    无论晁错是否服从,是否同意,这都不可更改!

    而且,晁错也没有理由反对这个提议。

    刘舍的资历,很老了!

    早在先帝时期,他就已经有机会触及丞相之位。

    当年,与张欧竞争丞相之位的人里就有刘舍。

    不过,这些年来,刘舍渐渐沉迷于机械之道和器械之利,更爱上了掌握小钱钱,所以,也就不再去追求什么丞相了。

    但,刘彻却不可能再让刘舍控制少府了。

    少府卿到了必须轮换的时候了。

    其他九卿,也是如此。

    八年,一个轮回,所有职位,都必须轮换一次。

    该退休退休,该卸任卸任。

    有功则赏,有过则罚。

    晁错,当然不敢奢望法家能够同时控制丞相府和御史大夫衙门。

    那样的话,不仅仅满朝文武,都要暴走,儒家和黄老派,更是会跳起脚来,不惜一切代价阻拦这个结果。

    甚至,晁错怀疑,若无周亚夫的推荐以及天子的认可。

    他想当丞相?

    做梦!

    那些政敌,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拦他,儒家和黄老派也会拼命。

    如今,有了周亚夫和天子的联合推荐,他想爬上丞相的宝座,其实也是非常艰难的。

    儒家和黄老派,只要不傻,都会给他下绊子。

    那些过去的政敌,也必定会无所不在的给他下刀子。

    接下来三个月,明枪暗箭,都将伴随自己。

    他避无可避,无法再避,只能迎难而上,顶着枪林弹雨,为法家开辟一条通向最高权力的道路!

    话虽如此,但刘舍担任御史大夫,还是让晁错心里面很不舒服,非常不舒服!

    因为,刘舍在过去八年,在事实上,已经成为了墨家的代言人。

    他在少府玩的那些把戏,哪一个不是在与墨家一唱一和?

    正是因为刘舍的大开绿灯和偏袒,才让墨家发展迅速。

    不然你以为,如今岐山原和其周围的那一大片墨家的墨社是怎么起来的?

    没有少府的资源和人力物力,就墨家那小猫小狗三四百号人,怎么可能在区区八年之内就发展成今天的规模?

    不仅如此,墨家还全面渗透进了少府系统。

    今天少府六丞,有五个与墨家关系密切。

    少府名下八大系统,数千名大小官僚之中有六成对墨家态度亲近。

    为什么会这样?

    还不是少府卿刘舍带的好头?

    让这样一个人担任御史大夫?这意味着墨家也可能借机渗透进御史大夫系统,从而在法家的基本盘里掺沙子。

    但,晁错却无法反对,只能顿首,说道:“伏唯陛下圣裁,臣唯顿首而已……”

    刘彻听着,也是好笑。

    这些年来,儒法两派都发展的有些太过顺风顺水了。

    儒家还好,刘彻时不时的要敲打敲打,让他们清醒清醒。

    但法家就不同了,今日的法家,至少在政坛上,如日中天。

    汉家三公九卿,一共十二个坑,法家占了其中四个!

    这还不够,法家还把手伸进了军队,汉室将军校尉司马等高级将官里,法家或者倾向法家的占据了一半以上!

    现在,就连武苑也落入了法家的程不识手里。

    法家的气势可谓是攀升到了极点。

    盛极必衰,这是物之自然,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可以预见,在这盛世之后,法家必将迎来一波低潮期。

    所以,刘彻得为法家做点准备了。

    “朕已经决定了,让廷尉卿转任少府卿!”刘彻对晁错交底,说道:“廷尉赵禹,朕很看好,有意将他培养为未来的三公!”

    廷尉赵禹,在廷尉任上的政绩,可以说是在汉室历代廷尉之中,都是佼佼者。

    更关键的是,赵禹还不贪不拿,不徇私,不枉法。

    始终忠诚于法律,忠诚于国家。

    这样的人,在当今这样的时代,实在太少了!

    但赵禹有个致命缺点——他经济不行!

    自出仕以来,他就一直是司法官,一直在与刑名打交道,缺乏基层履历,也缺乏具体的财政管理经验和经济意识。

    这样的人,继续当他的廷尉,做他的纪委书记,当然是合格的。

    但想更进一步,却是难于上青天。

    以刘彻制定的汉室游戏规则,廷尉赵禹在廷尉职务上做了这么多年,必须换位了。

    而除了少府之外,其他任何职务,对于他来说,都已经失去了锻炼价值。

    唯有少府这个位置,适合他。

    他也必须去少府这个情况复杂,各种势力相互交汇的职务上锻炼自己。

    更重要的是——刘彻希望,在少府卿的位置上,能够让赵禹意识到,未来是技术和工程师的时代。

    简单的来说,刘彻打算拉一次皮条。

    让法家和墨家相一次亲。

    能不能成,就要看双方对彼此的看法和互相之间的认知了。

    “廷尉卿,朕则决定,让汲黯去担任……”刘彻笑眯眯的说道,这才是刘彻真正的安排给法家掺沙子和施加压力的人事任命。

    汲黯,在过去十年,一直就是刘彻的影子和代表他意志的大秘。

    他在兰台的工作,也是有目共睹的。

    汲黯优点,不需要在去赘述了。

    但缺点,却有不少。

    首先,视野太狭窄了!

    作为刘彻的亲信和绝对心腹,他在宫廷和兰台待的时间太长。

    换句话说,就是严重脱离现实。

    他的眼睛里,只有皇宫的花团锦簇以及那些各地的盛世报告和各种夸张数据。

    他根本就看不到如今社会存在的问题和顽疾。

    这样一个人,若是最终走上高位,那么,他肯定要出问题,而且是大问题!

    反正,刘彻翻遍历史,也找不出一个含着金钥匙出生,生活在温室和纸醉金迷的上层社会,看不到社会问题的清贵士大夫在登上高位后,能有什么亮眼表现的?

    基本上,这种人能不制造问题,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但汲黯的地位,也决定了,他不可能再下放到基层去了。

    他已经是九卿了,再下放,除非是放到河南郡或者安东都护府去。

    不然就是侮辱他了。

    在汉室,这样的举动,很可能会让一个心高气傲的年轻人,选择直接自杀。

    而汲黯的另外一个问题,则在于,他太过于自信了。

    自信这种事情,当他是刘彻的秘书兼任文案时,是优点,但要独当一面就是缺点了。

    就像颜异吧,在刘彻身边时,真是千好万好。

    然而,一朝下放,就错漏百出。

    所以呢,刘彻已经决定,让颜异回来,继续干他的尚书郎了。

    而将汲黯调任廷尉卿这个举动,则毫无疑问的向所有法家大臣昭示了一个真理——这个世界,能杀猪的,可不止你张屠夫。

    法家应该牢记,在十几年前,在太宗时代,执掌司法大权,掌握法律真理的是黄老派的那一批杰出政治家。

    廷尉张敞,廷尉张释之,御史大夫冯敬,御史大夫申屠嘉,御史大夫张相如……

    这些人,可曾经星光璀璨,遮蔽了整整一个时代。

    他们在任时,表现丝毫不逊色于今日的法家。

    黄老派统治下的法律秩序,也并不比法家统治下的法律秩序差。

    他们也曾经神圣而威严的捍卫着法律,并且不惜与君权正面交锋!

    法家,不要以为人家现在衰落了,就看不起人家。

    人家可还没有死透呢!

    在事实上来说,在中国的诸子百家之中,除了法家,最适合出任司法官的就是黄老派了。

    他们并不比法家差。

    甚至对法律的尊严的维护决心上,要强于法家。

    至少,法家不可能出一个张释之,当面告诉皇帝:法如是足也!

    法家只会恭恭敬敬的膜拜君权,说道:唯陛下圣裁!

    黄老派政治家和法家政治家,在法律上代表着两个极端。

    一个严格执法,以法律为准绳,皇帝犯法,也敢喷。

    而另外一个,一切以君权和上命为准绳。

    皇帝说好,就是好!

    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任命一个黄老派出身的廷尉,比任命一个法家的廷尉要更好。

    不过呢,这也要看时机。

    你像前几年吧,刘彻玩平律和商税改革,那个时候廷尉要是黄老派的人,那就惨了。

    对方十之**,大约要犟上了。

    皇帝不把他怼服,他大约是不肯撒手的。

    哪像法家这样好对付?

    皇帝开口了,那就是金口玉言,是天条,哪怕自己不理解,也必定要执行。

    而现在,汉室将进入一个平稳期和消化期。

    以消化和适应新的时代,这个时候,当然要上一个坚持原则,敢于跟皇帝怼的黄老派廷尉。

    当然了——这也是汲黯,与刘彻有默契,即使有问题,也可以沟通。

    换一个人,刘彻大约也不会如此果断了。

    “那尚书令,陛下属意何人?”晁错却是果断的听出了刘彻话外意犹未尽的东西,连忙问道。

    刘彻听了,很满意!

    这正是他所需要的丞相的嗅觉!

    连这个问题都不能想到的丞相,要他何用?

    刘彻要找的可是一个能为他分担压力和大部分具体事务的丞相,一头任劳任怨,同时可以快速解决大量问题的老黄牛,而不是一个指哪打哪,甚至一动不动的橡皮擦。

    一个张欧这样的丞相已经很恶心了,再来一个,刘彻就要崩溃了!

    刘彻于是满意的笑道:“大农丞商容,将为尚书令!”

    商容,刘彻已经培养他差不多九年了。

    这九年里,刘彻亲眼见证了他从青涩成长到现在。

    如今,是时候让这位农家天才走上属于他的舞台了。

    至此,新一届的大汉三公九卿的格局,也开始成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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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五百零五节 接班 3

    “商容?”听到商容的名字,晁错明显有些诧异。?火然?文????w?w?w?.?

    这可能是他今天听到的最让他无法相信的一个事情了。

    商容担任尚书令?

    晁错甚至感觉自己的脑子有些不够用了。

    原因很简单,这个商容根本就没有任何背景!

    他只是河内郡的一个小县尉的儿子,从他祖父开始,往上数三代,都是泥腿子。

    他父亲当年能够当官,还是靠的种田种的好。

    当时,太宗皇帝特别爱提拔这种能种田,会照顾庄稼的‘力田’,希望这些力田们能带领父老乡亲共同致富。

    所以,商父得以被举荐为官,从蔷夫开始做起,一直做到县尉任上病逝。

    据说官声还不错,在民间也颇有人望。

    作为其子,商容也因为乃父遗泽,获得了读书的机会。

    不过,一个河内的小官的儿子,在当时的情况下,除非发生奇迹,不可能拜什么名士鸿儒为师。

    他的老师不过是一个免老致仕归乡的大夫罢了。

    这种人,在汉室天下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基本上,大凡县令以上致仕,在退休前基本上都可以混一个某大夫的头衔。

    这纯粹是一个没有任何实际权力的象征性的荣誉头衔。

    从商容的履上来看,他的这个老师,在事实上也没有给过他什么有益的帮助。

    但就是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甚至没有资本的小官的儿子,却一路从基层爬到了执掌汉室农业大权和国家大策的大农丞之位,还一干就是四五年,这四五年里,大农直不疑完全就是当个雕塑,有事情的时候,直不疑出来说几句话,完了就可以回去赏花弄月,风花秋月了。

    大农上上下下,事无巨细,都是这个商容在主持。

    坊间传闻,这个大农丞每天只睡不到两个时辰。

    每日,大农衙门还没有开门,他就已经到了衙署,一直工作到晚上子时,才带着一堆公文回家。

    出去考察和调研,也是直接深入基层,进入闾里,当面研究问题。

    据说,这个大农丞兴致来了,还会挽起裤腿,下地干活。

    在他的努力下,汉室从元德三年开始,兴建龙首渠,建设褒斜道,开凿昆明池,玩盐铁官营,粮食保护,搞假畜、假马,水车补贴计划。

    所有的这些事情,居然没有一个出乱子。

    甚至没有一个闹出大问题。

    商容也由此成为当代农家的代表人物。

    虽然农家作为一个学派组织,其实早已经不复存在了。

    但商容却带出了数以千计的精干的农稷官和业务能力非常强劲的基层官员。

    以政绩来看,他出任九卿,完全是实至名归。

    但问题是……

    晁错怎么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而像他这样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没有派系支撑的大臣,又如何可以在廷议上得到其他与会大臣的支持?

    尚书令的位置,觊觎者那可是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

    恐怕,到了廷议那天,各个派系要打出狗脑子。

    毕竟,柿子捏软的,是人人都会去做的事情。

    商容这样没有背景靠山和派系的官员,轻易就想爬到尚书令,成为九卿?

    做梦!

    连他这个御史大夫,想要晋位丞相,也要提着脑袋,去把渭河漕运工程搞定,才能让天子有理由来封侯!

    要知道,他晁错背后,可是有着一整个法家力量的支撑,还有着大批先帝大臣的力挺。

    周亚夫为何会推荐他?

    因为他晁错和周亚夫都是先帝留给新君的大臣!

    在理论上来说,是自己人。

    商容有什么?

    什么都没有!

    而且,这个家伙得罪的人,未必比晁错自己少。

    他这个大农丞,过去数年,手握着少府和大农联合推行的各种政策。

    刘舍那个滑头,遇到麻烦就一推三六五,甚至直接消失。

    而商容……

    却是谁的面子也不给,甚至根本不给人留面子。

    晁错可是听说了,他连馆陶太长公主的管家,也敢赶出衙署,连窦家子弟肆意妄为,也敢抓起来送去廷尉!

    其他列侯勋臣,哪个没有在他面前吃过瘪?

    坊间传闻,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有个发小,曾经打着义纵的旗号,想去大农倒腾一批假马名额来牟利,结果被这个大农丞直接上书弹劾车骑将军滥用私权,目无国法。

    最后,那个车骑将军的发小,被天子亲自下令判处腰斩弃市之刑。连义纵也被牵连,罚俸半年,除食邑五百户。

    这义纵能给这个商容什么好脸色吗?

    所以,晁错不觉得,商容的这个人事任免,能够在廷议上通过。

    除非天子一意孤行,要动用自己的威权来推行此事!

    但,这就会打破元德以来,汉家朝堂的游戏规则自元德四年以来,大凡两千石朝臣,特别是九卿的任命,都必须经过廷议公推,获得至少一半赞成票。

    虽然,这个制度,其实就是一块遮羞布。

    自制定以来,每次天子要任免的官员,都会获得全票通过。

    但那是在丞相周亚夫的强势支持和他晁错的全力协调的结果。

    此番换届,周亚夫要致仕,他晁错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来什么力气去协调方方面面?

    自己不被方方面面的干扰给打垮就不错了。

    “此朕之意志,卿必须全力配合……”刘彻笑眯眯的看着晁错,轻声说道。

    刘彻自然是清楚,这些年来,商容趟了多少次地雷?

    旁的不说,就大农那个水车补贴政策和假畜、假耕计划,就是一块大肥肉。

    不知道多少王公贵族和士大夫觊觎于此。

    但商容就像一道铁闸,几乎挡住了所有觊觎者的触手。

    连馆陶都在刘彻面前告过商容不止一次状了。

    窦家、薄家的公子哥们,更是在窦太后面前成天给商容上眼药。

    搞得东宫两个老太太,以为这个商容就是一个根本不将她们放在眼里的乱臣。

    至于那些列侯两千石们,更是恨不得将商容扒皮抽筋,以泄心头之愤。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从前,商容有着刘彻保护,没有人能动的了他。

    但现在,商容要升迁?

    这些人肯定要新仇旧恨一起算,说不定还会给商容挖一个大坑呢!

    但,这种事情,不是刘彻需要去关心的事情。

    这是晁错的责任!

    晁错是丞相!

    丞相是什么?

    皇帝的副手,辅佐君王,治理天下的文武两班首领。

    是礼绝百僚,群臣避道,宰制天下的相国!

    这偌大的权力交给晁错,可不是让晁错去过家家的。

    这商容的任免这种人事问题,当然是晁错要去解决的。

    通俗的讲,就是组织意图必须贯彻,商容的任命必须在廷议上通过。

    至于晁错用什么办法去做这个事情?

    那跟刘彻有什么关系?

    你是丞相,你就要去负起这个责任。

    不然,要你当丞相做咩?

    还不如选个橡皮擦当傀儡!

    晁错听了,却是满头大汗。

    商容的仇人,可比他多多了。

    几乎整个列侯勋臣集团,无论新旧,都被他得罪了一遍。

    车骑将军东成候义纵更被他当众打脸。

    宫廷之中,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都不喜欢这个人。

    现在,皇帝居然告诉他爱卿是丞相,这是丞相的事情,朕不管!

    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然而,晁错却不得不顿首拜道:“诺!臣知道了!”

    有什么办法呢?

    汉家目前的体制和政治生态,就是天子至高无上,天子生而神圣,天子永远正确。

    官方的说法就是天子受命于天,履则干坤,明像日月,动合阴阳。

    君权大于其他所有一切事物和一切自然、物理规律。

    天子的意志,就是天意,就是天命。

    作为即将上任的丞相,他晁错唯一能做,也唯一正确的选择就是尽心竭力,贯彻天子的意志!

    至于怎么去贯彻?

    那就只能看他晁错的手腕了。

    刘彻却是呵呵一笑,对晁错道:“卿不要觉得朕这是强人所难……曲逆献候曾言:宰相者,上佐天子理阴阳,顺四时,下育万物之宜,外镇抚四夷诸侯,内亲附百姓,使卿大夫各得任其职焉!”

    陈平的这个对于丞相的定义,在刘彻看来,哪怕在现在也是不过时。

    丞相,作为内阁的首臣,百官之长,其实就是后世的总理。

    责任重大,权力重大。

    作为丞相,视野不能狭窄,必须有全局意识。

    像周亚夫,他虽然态度和立场,都是亲近儒家的,但是,他从未因为儒家的缘故而给儒家什么优待。

    诸子百家在他哪来,哪怕是最不喜欢的杂家,也能得到比较公平的待遇。

    像这次推荐晁错作为继任者,要换一个人,恐怕怎么也不会推荐有政见分歧,还不是一个阵营的晁错,偏偏周亚夫推举了。

    因为他知道,晁错是最好的人选。

    这就是一个政治家的胸怀和气魄。

    与之相比,晁错还远远算不上一个合格的政治家,他到现在都还没有摆正位置。

    他可是要出任丞相的人了!

    但思想和视野,却还是在法家的立场上!

    这怎么行!

    你是丞相,不是御史大夫了。

    丞相,最重要的品质,就是包容!

    不然,各个派系就要互相怼起来了。

    就目前的形势来看,仅仅是一个儒法相争,一旦矛盾全面爆发,那就必定要死一个!

    不是儒家干趴法家,就是法家弄死儒家。

    但,刘彻觉得,更大的可能,却是儒法交替上台,双方互砍。

    就像北宋的新旧党争,新党上台,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怼死旧党那帮遗老遗少,旧党上台,也不会管其他事情,先弄死新党那帮余孽再说。

    为此,什么辽金问题,什么收复燕云,什么强国富国,统统先放下,统统都可以成为筹码,变成交易,作为打击对手的手段。

    而且,一旦陷入了这样的旋涡,情况很可能无法控制。

    只要有一派的刀子上染了对方的血,那就必定是无休无止。

    若真是那样,刘彻就不得不连儒法一起砍死了事了。

    想到这里,刘彻就非常严肃的看着晁错,郑重的对他警告:“卿一定要牢记今天朕说的话,将曲逆献候的这句话,刻在丞相府的案几上,写在卿的心里!”

    这也是刘彻对晁错最大的担忧和不放心的地方。

    现在的情况已经是,不可能再有任何罢黩百家独尊某术的空间了。

    儒、法、黄老、墨、杂,都已经羽翼丰满,都已经成长成为一个足以左右天下的势力。

    就算是这些派系里最弱小的墨家,一旦消亡,都可能造成中国科学和物理学、化学以及机械学的不可逆的毁灭性打击!

    “诺!”晁错连忙拜道,这个认知,他倒还是懂的。

    毕竟,他又不是瞎子。

    旁的不说,今天儒家那遍及天下郡国的学苑,就已经像一个个藤壶,牢牢的缠住了帝国的躯体。

    儒法真要全面开战,那打起来,恐怕就是天下沸沸扬扬,世界一片混乱。

    流血漂橹还不至于,但天昏地暗却是肯定的了。

    “卿有这个认知就行……”刘彻却还是担忧,为此,这几天他甚至研究过将袁盎调回长安的想法,让袁盎来牵制晁错。

    但仔细想想,刘彻否决了这个想法。

    袁盎呢,人是个好人,与他做朋友非常舒服。

    但……

    他太过于重情义了。

    而政治,不需要情义。

    治理国家,尤其不需要情义。

    一个官员对自己的朋友讲情义,就是对百姓的犯罪。

    所以,袁盎还是好好的去做那个南越王太傅,当那个南越太上皇吧!

    说不定未来,他还可以去中南半岛上给刘彻开个分基地呢!

    况且,调回袁盎,很可能对其他释放一个错误信号,那就是皇帝在提防丞相!

    这很可怕!

    而且必定会造成一场场恐怖的灾难!

    帝国,现在需要稳定。

    稳定的消化胜利的果实,稳定的适应新的时代,稳定的孵化那些将要孵化的东西。

    任何可能的内讧和内斗,都必须扼杀在萌芽之中!

    接下来几年,将是大汉帝国的关键时刻!

    能不能走出东北亚怪物房,就看这几年的内政和消化能力了!(未完待续。。)

厉害的屁股丰满迷人的身材!微信公众:meinvmeng22 (长按三秒复制)你懂我也懂!

第一千五百零六节 游说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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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城,没有秘密。

    至少,在八卦党面前,少有秘密这个事情。

    晁错前脚刚出未央宫,后脚,整个长安都在议论起了明年的新丞相和新一界三公九卿。

    各种消息满天飞,真真假假,让人难以分辨。

    但,晁错将是新任丞相的说法,却出现在了所有版本之中。

    这自然,让许多人不舒服。

    “哼……”戚里的某个显贵的大人物,将自己家里的精美瓷器砸在地上,有些怒不可遏:“晁错要做丞相?这绝对不行!”

    这不止是某一个人或者某一个群体的看法。

    而是很多很多人的看法。

    汉室自鼎立以来至今,走过了将近六十年的坎坷岁月。

    自高帝称汉王以来,从未有过一个法家背景的大臣出任丞相之职!

    准确的说是——在过去六十年,历任丞相,都有着浓郁的黄老派色彩。

    如今,忽然冒出一个法家背景的丞相?

    黄老派哪里坐得住?

    太学之中,更是热闹非凡,数不清的博士,纷纷求见太学山长章武侯窦广国,期望这位当今天子最为尊敬的外戚长者,太皇太后的弟弟能够站出来说点什么?

    然而……

    此刻,章武侯窦广国正穿着蓑衣,与太史丞两千石《易经》博士司马季主坐在渭河边上垂钓。

    毋庸置疑,章武侯窦广国一直就是司马季主的脑残粉兼拥泵。

    自从司马寄主接受天子征辟,出任太史丞后,窦广国有空就会找司马季主出来钓钓鱼,消遣消遣,顺便请教一下一些人生哲理。

    “司马先生,听说了吗?”窦广国拿着钓竿,请教着道:“天子要任命晁颍川当丞相……”

    晁错是颍川郡人,对于晚辈和后进,哪怕不喜欢他,也得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晁御史’,唯有窦广国这种老资格,地位尊贵的外戚,才可以不避讳的直呼其名。

    当然了,作为外戚,窦广国是很有礼貌的。

    哪怕某人他再不喜欢,也不会刻意贬低和侮辱对方。

    所以呢,称呼一声‘晁颍川’是合乎实际的。

    司马寄主却是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窦广国,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而问道:“君候以为,如今除了晁错,还能有谁可以承担丞相之责?”

    “……”窦广国沉默许久,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今天的汉室政坛,正处于青黄不接之际。

    老一辈,都已经垂垂老矣,而年轻一代,则太过于稚嫩。

    若往前推五年,或者往后推五年,晁错都不可能成为丞相备选。

    但恰恰就是如今这个时间点上,晁错成为似乎唯一合适的人选。

    无论能力、手腕、资历,他都似乎是最适合的。

    但……

    窦广国却不愿意让晁错成为丞相。

    因为,这将打破黄老派对丞相之职的垄断,意味着黄老政治家举手投降,宣布下野。

    “晁颍川为人削薄刻直,我有些担心,他做了丞相,不能容人啊……”窦广国叹息着说道,这也是晁错现在能被人攻击的最大的一个点了。

    晁错与袁盎,延绵二十多年的恩怨纠葛,让所有旁观者都看的清清楚楚,晁错这个人,是那种执念和固执都很深刻的人。

    他要做了丞相,那些过去得罪他,与他为难,或者跟他对喷过的人,都得小心了。

    因为他很可能会打击报复!

    这不是杞人忧天,而是事实!

    而晁错的法家身份,加上他的这个个性,足以让其他所有人都深深担心——这个家伙要是上台了,会不会在考举、太学以及博士官评选之中刻意偏袒、抬高法家的地位?

    汉家丞相的权柄,可是超级强大的。

    当初,以太宗皇帝的威权和手腕,尚且在黄龙事件之中,被北平文侯张苍逼的狼狈不已。

    后来的故安候申屠嘉当丞相的时候,也敢吊着太宗的宠臣大宦官邓通打,窦广国就记得有一次邓通差点被申屠嘉给打死了!

    当今,虽然比太宗要强势,但,他比太宗更喜欢放权。

    周亚夫当丞相这八年,当今就是只管方向和政策,将制定和执行的权力全权交给了周亚夫为首的三公九卿。

    这晁某人做了丞相,他完全可以利用丞相的权柄,做很多事情。

    司马季主却是看得实在。

    他笑着道:“君候哪里是担忧他晁错不能容人?分明是看不开!依老朽之见,这晁错当了丞相才好呢!”

    “此话怎么说?”窦广国连忙问道。

    “君候想啊……”司马季主笑着道:“晁错当了丞相,儒家会怎么想?”

    “嗯?”窦广国闻言,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这两年,儒法之间的冲突不断,两派的竞争和彼此攻仵也越发激烈。

    但,由于秉政的是黄老派,且儒法其实只是在思想理论上有分歧,但在现实利益上,纠葛很少。

    儒家的大本营,基本都在南方,广大的齐鲁吴楚地区。

    而法家的基本盘,则是以关中为核心的代北地主军事贵族集团。

    两者隔河相望,直接的竞争很少。

    况且,儒家自己内部的那一摊烂事,本身就已经很复杂了。

    公羊打谷梁,谷梁怼思孟,思孟和重民混合双打,荀子学派表示——以上都是垃圾!

    被逼到了墙脚的鲁儒,则只能蜷缩在一些角落里看着这些大佬,瑟瑟发抖。

    但,这种情况是建立在儒法之间有着一个黄老当缓冲的情况下。

    一旦没有了黄老来缓冲,两者就会直接爆发利益冲突。

    旁的不说,儒家会放心法家来操控和掌握他们的生死吗?

    必须不会!

    哪怕晁错掏心窝的保证,一定不偏不倚,哪怕儒法的高层达成共识。

    但一旦到了考举的时候,到了博士官的评选之日,到了石渠阁之会上。

    在利益攸关的时刻,儒法必定互不信任,互相怀疑。

    二桃杀三士这种套路,永远都不会过时。

    哪怕推一万步,儒法取得了妥协和共识,但,下面的人会认吗?

    过去,黄老秉政之时,每年考举,都会有一大批的失意文人到处撒酒疯。

    等到法家上台了,这些撒酒疯的家伙,恐怕就会变成散步的群众了。

    人性这个东西啊,是最经不得利益和现实考验的。

    所以,可以预料,法家一上台,那儒家就得去怼法家。

    不怼不行!

    黄老派,则可以借机抽身,旁观这场鱼蚌相争。

    说不定还能当一回渔夫呢!

    不过……

    窦广国心里,还是有着深深的不安。

    晁错上台,对法家的刺激和影响,很可能是决定性的。

    这意味着,自秦灭亡后,法家政治家时隔七八十年,再次执掌中国大权,影响国家的法律、政治体制和游戏规则。

    法家的人,会做什么事情?

    窦广国太清楚不过了。

    当年,秦始皇的时候,法家的官僚和政治家们,就在短短十几年内完成了书同文、车同轨,还统一了度量衡,更开凿了伟大的秦直道,建立起了庞大的万里长城。

    而在这个过程之中,生民离散,百姓民不聊生,沉重的负担和徭役几乎压垮了大部分的家庭。

    于是,当祖龙驾崩,帝国失去了强人,立刻就有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前所未有的大战立刻席卷整个已知世界。

    无论今天的法家怎么为他们当年的所作所为辩护,一个不争的事实是——陈胜吴广起义,是被法家的官僚逼起来的。

    现在,法家要上台?

    谁敢保证,他们不会重蹈覆辙?

    “先生,您就不担心,法家酷吏害民?”窦广国小声的问道。

    “酷吏害民?那个民?”司马季主闻言却是哈哈大笑:“今日之中国,哪个酷吏敢如暴秦之时,残害民众?”

    “当今天子,与秦始皇最大的不同就是——陛下乃是真正的三王之后,乃民众持械的最大支持者!”

    秦始皇的时候,收天下兵器,铸十二金人。

    又尽毁六国文字、史书。

    而当今的做法,则完全相反。

    不仅仅给民众持械这种三王赋予的天赋权力背书,更下诏准许百姓在经过申请批准后持有一些过去根本不敢让百姓持有的武器。

    尤其是安东都护府和北方长城郡国一带,那可真真是一个天然的军事基地。

    人人皆兵,人人尚武。

    代北地区的北地骑士们,每年都在增加。

    而北地骑士,被国家准许持有任何军用武器。

    包括了可怕的神臂弓,威力惊人的陌刀。

    在思想文化上,更是一改秦始皇的错误,提倡和鼓励,乃至于支持百家争鸣。

    他一边保护和培养起了墨家,一边手把手的教法家走上正轨,更在不经意间拉起了儒门的盛世。

    今天儒家能有这么强大,七成功劳,要归这位天子!

    没有他放行和解除儒生身上背负的那些原罪和历史遗留问题。

    今天的儒生,在仕途上必然会碰到天花板!

    要知道,在元德以前,汉室没有一个地方郡守是儒生,至于朝堂上更是连儒家的影子也难以寻觅。

    先帝时《诗》博士辕固生不就差点被窦太后丢进野猪圈里喂了野猪?

    但现在呢?

    儒家的巨头们,哪怕是曾经多次非议和诋毁他的鲁儒一系的巨头们,也都活的好好的。

    没有一个人因言获罪!

    在这样的局面下,法家再想蛮干横行?

    他问过儒墨黄老了没有?

    他问过那些拿着各种武器,根本就不害怕酷吏的百姓了没有?

    元德三年,章丘之变,拿着武器的农民,连济南王的使者和官吏也杀了,连县城都占了。

    他们有掉过一根毛吗?

    没有!

    至于法家的那些政绩狂热追求者,这么多年了,谁闹过什么残民害民的事情?

    没有!

    反倒是,司马寄主听说了许多有趣的故事。

    譬如,南阳郡郡守张汤,被他治下的一个三老,举着几杖,从郡守府衙门打到宛邑的城门口。

    这位天子的心腹,帝国的两千石,传说有着‘便宜行事’特权,可以先斩后奏的郡守,居然只能狼狈逃窜,连还手也不敢。

    被打的第二天,据说张汤还舔着脸去请这位三老过府议事。

    连张汤都是如此,其他法家大臣,到了地方,在民众和三老们面前,也只能是夹着尾巴做人,低着头做事。

    蛮干的人有,但是,没有人再敢跟秦代一样牛气哄哄了。

    窦广国当然也清楚这些事情。

    但他却很难理解这些事情。

    他总觉得,法家要是上台了,问题肯定会层出不穷。

    因为,他的经历和见识告诉他——法家就是麻烦制造者。

    而黄老派,天然讨厌麻烦。

    “君候啊……”司马季主拿着钓竿,对窦广国说道:“老朽知道君候内心的担忧……但是呢……这个事情,是天子和长平侯的共同决定,您就算反对,恐怕也说不上话……”

    这倒是事实!

    长平侯周亚夫是大汉朝堂上出了名的犟驴,想要他回头?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假如周亚夫不撤销自己推荐晁错的决定,那么,只要天子支持,其实,他窦广国在这里或者在其他地方埋怨再多,也大约是无用功。

    刘氏的皇帝脾气犟起来,别说是他这个姓窦的外戚了。

    就是自己的母亲、祖母甚至是父亲,也拉不回来的。

    “君候与其担忧晁颍川上台后的问题,倒不如去好好考虑一下,黄老学晚辈的培养吧……”司马季主感叹道:“君候如再不注意这个问题,老朽担心,三五十年后,恐怕世间在无黄老之学,清静无为而无所不为之政恐将沦为绝唱矣!”

    窦广国闻言,也是点头。

    如今的黄老派的现状,特别是年轻一代的资质和培养问题,已然触目惊心。

    前不久,窦广国曾经做过一个调查。

    通过这个调查,他发现,在关中这一百多个县,三百多万人口之中,三十岁以下的黄老门徒,居然只有不过五百人了。

    这五百人里,还有大半是老庄学派那帮宅男和一些神神道道的修仙分子。

    胸怀宇宙,不是什么坏事。

    因为这样做可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但是你一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小伙子,就整天想着炼丹修仙羽化飞升?

    这是不是有些过了啊!

    年轻一辈的黄老学者们,现在都已经没有了当年老一辈先贤的壮志了。

    对他们来说,黄老学,已经从治世之道,变成了一个用来逃避现实的工具。

    这很可怕。

    “我已经准备将我得侯国租税全部拿出来,建立一所专门用来教授寒门弟子的学苑了……”窦广国轻声说道:“但愿,可以挽救黄老学颓势于一二之中……”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一千五百零七节 游说(2)

    晁错要上台?

    最担心的自然莫过于儒家。

    这两年,儒法之间的对立情绪已经越发高涨了。

    法家的巨头们揪着儒家的‘直躬案’和‘三北案’,穷追不舍,意图在道统上否定儒家的‘道’。

    儒家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挖出秦代的法家的黑材料,狂黑不止。

    几乎将法家打扮成为了秦亡的罪魁祸首。

    两者之间在思想层面的交锋是如此激烈,以至于,儒法两派的士子,现在已经可以一眼就能分辨出来了。

    儒生,必戴儒冠,穿儒服。

    而法家士子,自诩拂士,头戴的是獬豸帽,身穿的是绛衣,这种绛衣是深黑色的常服,以白线镶边,是从过去的典狱官和刑名官吏的常服基础上改进而来,所以法家成为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制服党。

    而儒法对立至斯,两者的合作基础,荡然无存。

    剩下的只有竞争和对抗。

    “独错不可以为相!”坐在自己家的院子之中,品茗着来自齐国历山出产的顶级茶叶,董仲舒脸上带着些许的怒意。

    他修养素来很好,但,晁错将成为丞相的消息,还是让他无法安奈内心的愤怒和恐惧以及嫉妒。

    明眼人都知道,晁错一旦入主丞相府,对儒家来说,就是一个灾难!

    抛开晁错的法家背景不谈,单纯以他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来说,他要上台了,第一个要怼的,恐怕就是齐鲁吴楚地区的儒家学苑。

    他甚至都不需要表态,只需要卡一下儒家各个学苑每年的补贴款,随便找个借口理由拖上几个月,或者干脆扣着不发。

    那儒家各大学苑立刻就要陷入财政危机。

    特别是他董仲舒的广川学苑,一旦没有了每年朝廷和天子的补贴款。

    那现在盛极一时的广川学苑,立刻就要陷入危机之中。

    更何况,丞相能打的牌还有很多很多。

    尤其是,丞相手里掌握的考绩评价大权,简直就是杀手锏。

    董仲舒觉得,若自己做到了丞相之位上,也肯定会拿着丞相的权力,为难和刁娜法家出身的官员。

    至于借口?不要太多了。

    譬如,某人上计考核,按照制度,本该升迁。

    这个时候,自己只要说一句‘XX是个好官,XX县百姓离不开他呀……’

    这个对象不就要被按在该地了?

    汉家县令一般四年一动,换句话说,四年按一次就可以了。

    而一个人能有几个四年?

    特别是,儒家的士子,普遍存在动手能力不足和眼高手低的毛病。

    出人才和能吏的几率,本来就远远小于其他学派。

    换句话说,晁错做了丞相,压根不需要费太大力气,压住那几个特定的对象就可以了。

    只要按住了这些儒家的顶级精英和人才的升迁之路,那,儒家永远也不要想在政坛上取得什么地位。

    永远只能当一个在野派,只能做一个名义上的第一大学派。

    “董子言重了啊,言重了啊……”坐在董仲舒对面的,却是一个头戴着獬豸帽,穿着一席两千石官服的老翁,这老翁正是当今法家学派在理论界和思想界的扛把子,晁错的授业恩师,两千石《法经》博士张恢。

    这两年,儒法虽然辩论不休,下面的年轻人,更是势同水火。

    但,高层的学者们的关系,却并未破裂。

    张恢经常会来董仲舒这里蹭饭,而董仲舒而时常会去张恢家里坐一坐。

    这倒不是两人臭味相投,相见恨晚。

    实在是儒法两派,虽然都觉得对方是个混账,但回过头来仔细想一想,却都还存着将对方收入自己后、宫,做个小妾的希望。

    毕竟,大家都不傻。

    儒法联手的威力有多强,不需要去考虑。

    不管是用外法内儒,还是儒皮法骨之策,两派携手,足以让黄老派、墨家和杂家,统统都跪下来唱征服。

    甚至足以垄断法律、道德和思想的最终解释权。

    可惜……

    未央宫不会允许出现这样的情况。

    无论是董仲舒,还是张恢,都深深的明白,当年石渠阁之会前,自己收到了一些什么讯号?

    当今天子在当时,已经发出了明确而强烈的信号——儒法合流?不可以!

    儒法只能竞争!

    而这位天子的意志,是不容任何人违背的。

    谁违背,谁就要吞苦果。

    看看现在长安的列侯集团们吧!

    元德元年至今,汉室列侯数量虽然基本保持一致,但人却几乎换了一批了。

    七年时间,上百位列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下台了。

    活下来的幸存的旧贵族,几乎都是类似桃候刘舍这样的‘永远拥护圣天子,谁是天子拥护谁。’的墙头草和马屁精。

    面对这样的局势,儒法两派,除了暗自叹息一声,然后调转过头,互怼之外,已经没有其他任何选择了。

    “济南的伏公,不久前遣子来长安,带了一句话给我法家的各位晚辈……”张恢微微笑着,对董仲舒道:“董子,想知道伏公带了一句什么话吗?”

    济南伏生,当世诸子百家都共同尊崇和尊敬的长者。

    哪怕是董仲舒、张恢这种级别的学者,在他面前,也必须毕恭毕敬,执弟子礼而拜。

    因为他是《尚书》唯一的嫡系传人,仅此一个理由就足够了。

    对于当代的中国文人士大夫来说,有两本书,是必读的。

    一本是《诗经》,一本是《尚书》。

    这两本书是先王精神和意志的集合,承载了远古先民与贤者的智慧。

    不管是谁,无论是谁,都需要从这两本书中寻求祖先的指引和先王的智慧。

    它们就是中国的《圣经》。

    诸夏文明的至高圣典!

    孔子为何地位这么高?

    因为他保护和重修了《诗经》。

    是以哪怕法家的先贤和士大夫们,虽然不喜儒家,却也不得不认为‘孔子,周公之后之圣人也’【韩非子语】

    而济南伏生,在秦末战火之中保全了《尚书》,并且带着它,来到了汉季。

    仅此一个贡献,就足以使之成为诸子百家都共同认可的领袖。

    是以,听到张恢的话,董仲舒连忙拱手问道:“不知伏公老大人,带了什么指示?”

    “四个字……”张恢呵呵一笑,说道:“吴越同舟!”

    “吴越同舟?”董仲舒听了,也不得不沉寂片刻。

    这四个字的意思,太浅显不过了。

    吴越同舟,共赴危难。

    显然,伏生站出来表态了,他要求儒法两派放下分歧,团结起来。

    无论是儒家,还是法家,都必须遵循这位长者的教诲。

    这不是尊敬伏生自己,而是尊敬《尚书》之中的先王和先民的智慧。

    “老大人公忠体国啊……”良久,董仲舒长叹一声。

    他自是知道,儒家假如真要犟起来,为难晁错,阻止晁错坐上那丞相的大位。

    这确实有可能成功!

    因为晁错的仇敌,遍及朝野!

    旁的不说,那南越王太傅袁盎和他那些朋友、兄弟,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因为,他们想活命,就要怼死晁错。

    但问题是……

    成功以后呢?

    今天,儒家联手晁错的政敌,阻止了晁错上位。

    必定会与法家彻底决裂,从今以后,恐怕张恢不会再来自己家喝茶了。

    而自己也再也没有脸面去张恢那里蹭饭。

    这倒不打紧。

    无非就是失去一个可以辩论和交流的诤友。

    问题真正的关键就在于,儒家要作一次大死!

    几乎不需要想太多,一旦儒家这次火力全开,怼下了晁错,弄碎了晁错的丞相梦。

    显而易见的,毫无疑问的,未央宫的主人必定会认为——儒家这是在针对他!

    这才是最麻烦的事情!

    自古,没有任何人能在得罪了天子后,还能活蹦乱跳的。

    更何况,这还是一个姓刘的天子,还是一个自证天命的天子!

    这个后果,儒家承担不起!

    这些年来,董仲舒看到了无数得罪他的人的凄惨下场!

    朝鲜卫氏、匈奴孪鞮氏,还有齐鲁四王、鲁儒、以及无数曾经想要挑衅他的人或者组织。

    倘若儒家一身伟光正也就罢了。

    因为这位天子比起他的父祖,似乎比较喜欢讲程序,哪怕再不喜欢某个人,也不会无缘无故的编织罪名。

    但问题就麻烦在这里了。

    儒家自己是一屁股的翔啊!

    立国之初,与高帝对着干,给项羽披麻戴孝的陈年往事就不谈了。

    近些年来,儒家各派的学苑内部的破事,也是层出不穷。

    裙带关系、家族纽带,各种利益纠葛,简直让董仲舒自己都不忍目睹。

    真要得罪了这位天子,他只需要派出他忠诚的绣衣卫,三个月就能把儒家查个底朝天,将那些破事抖落在天下人面前。

    到时候……

    儒家就真的要成为一只死狗了!

    还要被其他人踩上一万脚!

    所以呢,其实,董仲舒和其他儒家巨头们,是不敢也不能在晁错上位丞相的事情上真的站出来怼的。

    最多象征意义的声援声援,呐喊呐喊,摇旗助威可以,真要上阵,第一个打退堂鼓的就是他们了。

    没办法,自己心虚啊!

    这些时日,太学里的风潮和风波,不过是一个假象,一个烟雾弹。

    儒家真的要全力反对晁错,就不会只是在太学里这么玩了。

    也不会只在长安城里叽叽歪歪了。

    必然是全天下的儒生都要撒泼打滚,各地县衙和府衙,都会被‘吃瓜群众’包围。

    由此从下到上,层层施压,到时候,晁错哪里还需要上廷议?

    怕是明岁的大朝议上,就要主动鞠躬下台,以此平息民愤了。

    毕竟,他晁错是天子的臣子。

    作为臣子,怎么可以让君父为难?

    必定要引咎辞职,以谢天下。

    只是……

    儒家显然也不愿意让晁错就这么轻轻松松的上台,那跟向法家低头认输,举手投降没有差别。

    儒家这么做,其实就是开价了。

    政治,政治,其实就是交易与妥协嘛。

    儒家的人,虽然可能动手能力和刷政绩不如法家。

    但说到玩弄权谋,搅动风云,这方面,诸子百家之中他们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法家自也不傻。

    法家的核心理论,就是权、术、势。

    法家的精英们,更是身体力行的践行了这些理论,哪里看不懂儒家玩的这些把戏?

    所以,在拿到了伏生的递话后,张恢立刻就赶过来找董仲舒谈一谈了。

    “是啊,老大人胸怀天下,吾辈望尘莫及……”张恢听着董仲舒的话,也是笑着说道:“无论儒法,皆为天子之臣,社稷之学,无论贵我两派,分歧多大,终归,儒生与法家拂士,皆乃欲上佐君父,下安黎庶之君子也……”

    “今天下升平,三王之治可期,五帝之道可现,贵我两派,不应该在此时内讧,而应当精诚团结,共佐君父!”

    对法家来说,当前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晁错推上丞相之位。

    道理很简单,一个丞相,通常能带出一箩筐的丞相。

    当年,黄老派怎么兴盛的?

    萧何推荐曹参,曹参推荐王陵啊!

    汉家的政治体制决定了丞相的权力庞大,也决定了丞相拥有足够的影响力来影响下任丞相的人选。

    为了晁错能上位,法家这次是豁出去了。

    倒是济南的伏生这次居然隔着几千里发话,让张恢有些意外。

    倘若他没记错的话,这位老大人,已经有十几年没有对朝堂的人事任命表过态了。

    不过,仔细想想的话,也可以理解。

    在某种意义上来说,伏生老大人,同样是晁错的老师。

    当年,晁错曾经在他门下悉心听讲和服侍一年之久!

    有着这个香火情在,伏生发话很正常。

    但不正常的是——他在这个时候发话。

    几乎是掐着表,恰到好处!

    “正是如此……”董仲舒笑着说道,济南伏生发话,他同样很意外,但,他懒得去想太多,对他来说,伏生就是一个台阶。

    有着这个台阶,他就可以顺理成章的下台。

    哪怕传出去,外人也不会说他儒家低头认输,怕了法家。

    天下人只会称赞‘儒门诸公尊老敬道,公忠体国’。

    不过……

    晁错想当丞相可以!

    反正也拦不住!

    但,你法家准备开个什么价码让我儒家配合呢?

    要知道,儒家虽然清楚,自己大约是很难阻止晁错上位,除非冒着得罪天子,获罪于天的风险。

    但问题是,虽然阻拦不了,但是可以恶心啊!

    旁的不说,随便指使几个门徒弟子,玩一出撒泼打滚的戏码,再制造声浪,让晁错狼狈不堪,完全可以!

    所以呢,法家想要让晁错舒舒服服的坐上丞相宝座,还是要开价,而且必须给一个足够的价码。

    不然,儒家不会答应的!

第一千五百零八节 学术腐败

    董府之中,气氛已然变得十分融洽了。

    坐在上首的董仲舒,举着酒樽,对着张恢敬酒祝觞:“张子,请满饮此杯!”

    张恢笑着摆摆手,将酒樽放下,道:“老朽年迈,不胜酒力,董子请随意……”

    董仲舒闻言,也不以为意,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

    这些酒乃是如今长安城里首屈一指的奢侈品,一壶就要价数千钱,还有价无市,一般人想买也买不到。

    因为,它们产自安东的深山,乃是用上等的山参浸泡而出的美酒。

    是整个长安的贵族官员都争相追捧的养生圣品,不仅仅可以滋补身体,还能壮阳。

    张恢看着董仲舒的模样,却在心里叹息了一声:“孔仲尼和子夏先生若泉下有知,恐怕已经在气的打滚了……”

    今日的儒家巨头们奢侈之风,日盛一日。

    看看这董仲舒的豪宅吧!

    这栋豪宅,地处长安城里最贵的地段——尚冠里的中心。

    一宅(一亩)作价高达五十万,董仲舒这个宅子,市价超过一千万!

    家中歌姬、美婢数十人,奴仆、仆从百余人,更有着弟子门徒数十人服侍。

    一般的汉家列侯和两千石,拍马也不及这位儒家的博士。

    很显然,仅仅靠着董仲舒那点俸禄和津贴,就算卖了他,也买不起这么顶级的豪宅。

    这些钱,也不可能从天上掉下来。

    自然,这位董子的财富来源,就是一个谜了。

    虽然外界,都在说,董子的这个豪宅和家里的奴仆、歌姬、美婢,都是那些仰慕他的豪商与贵族所送的。

    但,张恢却是很疑惑。

    那个狗大户,能一次性送上一栋这样价值千万,甚至根本不可能通过正常途径买到的豪宅给他董仲舒?

    反正,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狗大户。

    门徒弟子的亲友送过他最大的一笔礼物,也不过价值数百金而已。

    还被他拿去作为了学苑的办学经费。

    这董子的钱,哪里来的?

    这还真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张恢可是知道,同样是儒门巨头,董仲舒的师兄胡毋生,可至今都还住在太常拨给的那栋官邸里,用的也是太常按照制度拨给的奴仆、下人。

    而除了胡毋生,其他在长安的儒家巨头,也基本都是奢侈无比。

    某位千石博士的儿子,据传曾经一次在茂陵赛马场输掉了上百万的赌注!

    不过,这种事情,张恢懒得去探查究竟。

    当前,对法家来说,最重要的事情,就是确保晁错能够安稳顺利的上位。

    所以,等到董仲舒放下酒樽,张恢就笑着道:“董子,您方才所言的事情,老朽想过了,有些不妥啊……”

    董仲舒开的条件,何止是不妥?

    简直就是异想天开!

    要知道,这些条件里,甚至有着要求晁错上台后,给与儒家十个丞相府的少史和徽事名额的要求。

    更有着要求指定五人成为太子舍人的条件!

    这简直就是乱弹琴嘛!

    这样的条件,任何一个法家的人都不可能答应。

    因为一旦答应,就等于自己否定自己的道统。

    更有可能惹下大麻烦!

    公器私用,一旦被天子知道,儒法统统要被拖到未央宫宣室殿之中打屁股,不打个皮开肉绽,这个天子肯定就不姓刘。

    不过,谈判就是这样,漫天要价,落地还钱,正常的很。

    法家也见惯了类似的场面。

    “那张子以为呢?”董仲舒也明白,自己的条件,必定不会被接受。

    就算法家答应了,他也不敢要。

    因为,鬼知道法家会不会在这里给他挖一个坑,等着他跳进去?

    论起政治手腕,儒家远远不及法家的皮毛。

    “不如这样……”张恢微微一笑,开出了自己的条件。

    董仲舒一听,摇摇头,道:“张子太小气了……”

    这样再三来回,最终,两人终于达成了一致。

    法家放弃在齐国和楚国的两个学苑,将人撤回北方,同时不给儒家进入安东经营设置障碍。

    作为交换,儒家在晁错的问题上保持克制和冷静,不搞事,不闹事。

    这样的条件,对于儒法而言,都可以接受。

    儒家拿到了好处,而法家得到了一个丞相。

    可谓是皆大欢喜。

    …………………………

    “这个世界,能杀人的,只有两种武器……”

    “第一种是武器的批判,第二种是批判的武器……”

    拿着手上的报告,刘彻嘴角轻笑了一声,低声呢喃道:“还好朕早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对于任何一个统治者而言,军队的枪杆子和文人的笔杆子,都是必须牢牢控制在自己手里的。

    这两者,缺一不可,缺了的皇帝的就是瘸子。

    所以,绣衣卫不仅仅在监视文武大臣,还在监察诸子百家。

    指不定,哪位巨头的管家、仆人甚至门徒,就是绣衣卫的人。

    基本上,只要刘彻愿意知道,至少在这个长安城内,没有什么事情能够瞒过他的耳目。

    将手上的报告放下来,刘彻轻声招呼一声,命令道:“绣衣卫继续监视……”

    “诺!”绣衣卫都督周左车连忙屈身拜道。

    “再去告诉各郡国的绣衣卫校尉、都尉,给朕盯紧了各地的学苑,倘若有什么风吹草动,朕授权给各郡国绣衣卫校尉、都尉,便宜行事,相机决断!”刘彻有些不放心的补充一句。

    虽然,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儒法的高层,似乎达成妥协和交易。

    具体的内容,刘彻暂时还不清楚,但是,可以肯定,法家对儒家做出了让步,以换取儒家在晁错上位一事上闭嘴甚至是鼓掌欢呼。

    但,这个交易能否落实?

    天知道!

    毕竟,儒家或者法家,乃至于当今天下任意一个学派,从来都不是一个简单的单纯的组织和个体。

    连墨家内部,都有科研派和实践派的区别。

    儒法这样的庞然大物内部的分歧和复杂程度,更是远超想象。

    高层的大人物一句话就能让下面的人服气?

    想都不要想!

    甚至,儒法内部的高层,在这个事情上,未必是一条心。

    这个世界,从来不缺冒险激进派。

    而刘彻,自然要做好,敲打的准备。

    儒法在理论和思想层面,不管怎么闹,刘彻都懒得去干涉。

    但,若有人企图在社会和政坛上搞风搞雨,那就对不起了。

    尤其是在这样的敏感而紧张的时候,谁出头,谁就是在找死!

    刘彻会毫不客气的将之踩死!

    办法嘛,也很简单。

    反腐就行了!

    别以为现在儒家没有在政坛上占据优势,就没有腐败了!

    事实上,儒家内部现在的腐败多的让你无法想象!

    首当其冲的,就是各大学苑内部的各种学术腐败和裙带利益关系。

    后世的各个大学里有的花招,现在天下各大学苑内,一个也不少。

    尤其是儒家的各大学苑,特别是那些超级学苑。

    由于人实在太多,利益实在太大,更是烂的让刘彻不忍目睹。

    绣衣卫历年的报告里,就没有少讲这些内容。

    什么董仲舒的某个弟子,在短短数年时间,家訾达到数百万。

    什么胡毋生的某个亲戚,不过在齐国的临淄学苑里做了个管后勤和伙食的负责人,一年就能捞上百万!

    这些都是毛毛雨。

    更夸张的事情,还有的是!

    譬如,票没来自豪商、大贾的捐献,截留郡国和朝廷发下来的补贴,甚至于挪用学苑的公共资金出去放高利贷。

    这些渣渣,把几乎所有能捞钱的手段,全部都用了出来。

    今天汉室学术界的腐败,特别是儒家各大学苑内的腐败情况,十倍于官场!

    要不是刘彻高抬贵手,这些渣渣,恐怕早就全部都得去廷尉大牢走一遭了。

    当然,刘彻不是在惯着他们。

    只是因为,其实很难去处理他们!

    没有借口,也没有法理依据。

    毕竟,这些家伙,都是缩在各大学派的巨头的私人学苑之中,关起门来自己玩自己的。

    他们伤害和侵害的,也不过是各自老师/长辈的利益。

    子盗父财,有罪吗?

    在现行的汉律里,还真找不到可以治他们的罪名。

    皇帝无缘无故的就去插手人家家事,这本身就是很犯忌讳。

    万一要是那个被侵害和损害了利益的当事人自己跳出来说——唉,陛下这没关系的,这些钱是臣送给某某的……

    到那个时候,就尴尬了!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干预和插手类似的事情。

    就像现在,就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倘若某些人按捺不住的内心的魔鬼,头很铁,非要跳出来捣乱。

    那刘彻就找到借口和理由了。

    居然胆敢非议和质疑君父的人事安排?

    查你准没错!

    天下人也说不出什么话来!

    而拔出萝卜带出泥,这样的事情,只要一开始,就很难停止。

    当这些问题被拉出水面,让天下人看到了以后,刘彻自然可以顺理成章的制定法律,加强和强化对各个学苑的控制,乃至于将这些私人学苑变成一个半官方的学苑也是有可能的。

    如此,国家就可以牢牢控制住这些拿着笔杆子的文人了。

    听话的,就给颗甜枣,不听话?直接赶出门,自生自灭。

    至于会不会有人跳出来?

    刘彻相信,肯定会有人的。

    实在不行,也可以自己来导演嘛。

    照着国会纵火案的剧本来演就行了。

    “不过,这个规模,朕得控制一下……”刘彻在心里暗暗想着,这个戏不能演的太过分,搞得人人自危。

    这场戏,说到底,不过是杀鸡给猴看。

    想到这里,刘彻也是在心里摇了摇头。

    自即位以来,他就深知文人士大夫这个群体,既不能打的太狠,打的太狠,人家就会逆反,就会不服,甚至于故意给你捣乱、拖后腿。

    但也不能不打,这些家伙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活脱脱就是一个傲娇大小姐的人设!

    所以说啊,治大国如烹小鲜。

    “周卿……”刘彻转过身来,对着周左车说道:“爱卿明年也该卸任这绣衣卫都督的职位了,卿想去哪里?”

    “卫尉?太仆?还是太常?”

    周左车这几年,执掌绣衣卫,干的还是不错的。

    从一个单纯的贵族,变成了今日的特务头子,对自己的工作也算尽职尽责了。

    最重要的是他的口风很紧,从来没有从他嘴里走漏过什么风声。

    这让刘彻很满意。

    自然就要赏赐了!

    起码,得给他解决一下这个个人待遇问题。

    当然了,顺便也是为了防止绣衣卫的权力落入私人手里。

    “陛下厚爱,臣感激不尽,一切旦从陛下吩咐!”周左车闻言,却是乐的脸都笑成了一朵花了。

    老周家自从第一代的悼候周昌开始,就有些官运不畅,除了周昌外,没有出过一个九卿。

    这太危险了!

    没有出过九卿的列侯家族,是很难拥有什么影响力的。

    “去当一届卫尉吧……”刘彻想了想,对周左车说道:“卫尉权责重大,身系宫廷安危,爱卿上任后,当再接再厉,不要辜负朕的期望!”

    太仆,关系着汉室的马政大策,必须要用专业人士,显然不适合周左车。

    至于那太常,则过于清贵了。

    让周左车这个前特务头子去做,刘彻估计,文人士大夫得炸锅。

    还是卫尉这个职务适合周左车。

    当前汉家的体制下,卫尉其实就是个摆设,是个看门人。

    宫廷,特别是未央宫内的戒备任务,早就已经落到了虎贲卫和羽林卫之手,南北两军,也从过去的禁卫武装,变成了今日的野战主力。

    一旦有大战,南北两军就会被抽调去前线。

    这是刘彻为了防止,南北两军变成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而采取的策略。

    于是,这卫尉实际能控制的军队,不过就是武库驻军加上十二司马候校尉的那几千人。

    “诺!”周左车却还是高兴的不能自已,卫尉的权力,从来不在于他手下有多少人马,而在于这个职位与皇帝的关系远近。

    只要与皇帝关系亲密,卫尉哪怕只有一个兵,也足以让人侧目。

    反之,哪怕手下有千军万马,但也不会有人听命。

    皇帝都不要的卫尉?还想要军队服从?做梦!

    “爱卿下去办事吧……”刘彻笑着挥挥手,嘱咐他道:“一有消息,马上来报告给朕!”

    “诺!”周左车心满意足的顿首拜辞。

第一千五百零九节 单纯的窦婴

    “这晁颍川有可能要做丞相了啊……”

    窦婴把玩着手里的一只精致酒樽,面朝一侧的心腹灌夫叹息着。

    “君候,不能坐以待毙啊!”灌夫神色紧张的说道:“当年,君候与这晁颍川屡屡结仇,晁颍川此番若是真的当了丞相,一旦东宫不幸晏驾,臣恐君候……”

    “吾岂不知?”窦婴叹息着,摇摇头:“晁错此人,削直刻深,素来睚眦必报……”说到这里,窦婴就想起了当初,他担任中大夫的时候,与时任内史晁错之间的恩怨。

    他们两个,从来就不是一路人啊!

    特别是,窦婴与袁盎,关系密切,仅仅是这一点,晁错就从来没有给过他什么好脸色。

    两人甚至曾经在君前争执,大打出手!

    更可悲的是……

    他窦婴,武将出身的士大夫,却被晁错这么一个文官,按在地上,揍了个鼻青脸肿……

    奇耻大辱啊……

    如今,坊间风传,晁错要上位了,要出任丞相了。

    窦婴听到这个消息,连酒也不喝了,立刻就召集谋士食客商议。

    然而……让窦婴想不到的是,那些过去围在他身边,与他一同花天酒地的那些谋士、食客,在听说了晁错要出任丞相的消息后,转瞬之间,就消失了大半……

    到如今,还留在他身边的人,就只有灌夫等聊聊数人。

    其他人,都已经做了鸟兽散。

    没有人敢再留在他这个晁错的敌人的身边,人人都害怕,被他窦婴连累、牵连。

    世态炎凉,人情冷暖。

    让窦婴唏嘘无比,惆怅万千。

    他这一生,最崇拜和最向往的人,就是孟尝君的传奇人生。

    但现实却告诉他,现在已经不是孟尝君的时代了,也没有了孟尝君存在的条件了。

    他窦婴,只是窦婴,永远都成不了孟尝君。

    一旁的灌夫,却已经是如同惊弓之鸟。

    他很清楚,自己身上背负着什么东西?

    当年,天子勃然大怒,他几乎差点载了,多亏了窦婴出手,苦苦哀求,才捡回这条命。

    但,他和他的家族,却早已经被记在了廷尉的小本本上,随时都可以找他秋后算账。

    一旦晁错上台,那么……

    用屁股想都知道,晁错肯定会拿他来当突破口,作为对付窦婴的武器。

    “君候,不若您现在入宫去求见太皇太后……”灌夫低着头,做着最后的劝说:“如今,唯有请太皇太后出手,方能阻拦晁错进位丞相!”

    太皇太后窦氏,虽然避居东宫永寿殿东厢三年多,基本不再理政,也没有什么权力了。

    但是,太皇太后就是太皇太后。

    只要她老人家愿意出手,想出手,区区一个晁错,随手就能按下去。

    天子也不大可能在这个问题上去与自己的老祖母闹矛盾。

    窦婴却是摇摇头,看着灌夫,对他说道:“不行,这是取死之道!”

    窦婴虽然讲义气,重感情,但是,长期身居高位的他,还是有些政治敏感性的。

    他很清楚,自己若这么做了,无论成败,在天子那里,他窦婴都是GG。

    况且,太皇太后早就已经不再干政了。

    长辈们,也三番五次的训诫过他——任何事情,都不要去打扰太皇太后。

    无疑,这是聪明的做法。

    不然,窦氏必定将在太皇太后驾崩之日立刻陷入毁灭之中!

    “那您去拜见章武侯罢,求章武侯去见天子,陈述窦婴不可为相的关键……”灌夫不死心的说道。

    章武侯窦广国,如今是太学山长,也是天子最尊重和敬重的朝中老臣。

    他出面的话,天子大约也是会考虑的。

    至少,会尊重窦广国的态度,让晁错和法家知道窦氏的厉害之处。

    “大人早就派人来告诉我了……”窦婴垂头丧气的说道:“在晁错的事情上,让我保持安静……”

    “这……”灌夫顿时风中凌乱了,他怎么也想不清楚,章武侯窦广国,什么时候站到了晁错那边去了?

    讲道理,章武侯这种老派人物,不是应该不喜欢晁错的吗?

    当年,晁错削藩闹出吴楚之乱,这位老大人就多次在私底下责备窦婴,说他‘谋而不备,误国至斯’,更说其‘临危失措,致使社稷处危难之间,国家受内乱之苦’。

    几乎就是全盘否定了晁错在吴楚之乱中的所有表现和行为,就差没有将他当成祸首了。

    但什么时候,这位当年怎么看晁错都不顺眼的老大人,如何就开始为他说话了?

    正唏嘘中,忽然有下人急急忙忙的跑进来,惊喜无比的拜道:“君上,当朝御史大夫晁公来访……”

    窦婴闻言,脸上的神色,在这刹那经历了无比复杂的变化。

    先是惊鄂,眉毛紧皱,然后是狐疑,双眼在短时间内的转动了数次,最后是惊喜。

    下一刻,窦婴就已经站起身来,连木屐都没有穿,脸色泛红,面带潮红,对着那下人吩咐:“快,打开中门,吾要亲迎晁公……”

    前一刻,窦婴还在感慨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哀叹时无孟尝君。

    现在,他已经和他的那些食客一样,做出了相同的抉择。

    而这恰恰就是现实。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

    片刻后,魏其候候府中门大开,窦婴亲率着全家上下以及仆从家臣,恭恭敬敬的站在大门口,对着走下马车的晁错,长身而拜,说道:“晁公幸临寒舍,婴顿感蓬荜生辉……”

    就连灌夫,也是立在窦婴身后,仰望着那位当朝的御史大夫,长身作揖。

    晁错见了窦婴,马上就面露微笑,上前扶起对方,笑着道:“王孙兄太客气了……错,今日来见王孙兄,乃是有事要请教王孙,王孙何以如此重礼?”

    但心中,有关窦婴的往事,却不断闪过。

    当初,窦婴可是袁丝那个混蛋的亲密朋友啊,若非这个窦婴窦王孙,当年袁盎根本就爬不起来!

    只是……

    在丞相大权面前,这些许的旧日恩怨,不过是小问题罢。

    晁错,当然深知,自己过去得罪了多少人?

    又有多少人,会因为自己即将上任丞相而惶恐不安,辗转反侧?

    在这个时候,作为准丞相,他必须告诉天下人,他晁错,宰相肚里能撑船。

    什么恩怨纠葛,统统可以不计较,翻篇!

    况且,这窦婴可不简单啊。

    他是窦氏曾经的新贵,曾经贵至大将军,手握重兵!更与天子有旧,旁的不说,能够让当今天子暂息雷霆之怒,生生的从这位君王的刀下,救回灌夫的命,仅仅是这个事实,就足以让人侧目了。

    因为,自当今天子即位以来,他想杀的人,从来没有人能活下去。

    唯有这灌夫是唯一的例外。

    不仅仅活命了,还保住了大部分的财富和家人。

    这就弥足珍贵了。

    可惜,这窦婴却是身在局中,看不到这个。

    事实上,晁错看的很明白。

    当今天子,对于自己的这位表叔,那是恨铁不成钢啊。

    毫不夸张的说,只要这个窦婴愿意去未央宫负荆请罪,发誓痛改前非。

    那么,他迟早都可以重新回到大汉帝国的舞台正中,成为帝国的重臣。

    只是他自己,根本没有发现这一点,也不清楚这一点。

    反而以为天子寡恩,于是日日借酒浇愁。

    想到这里,晁错就不禁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这人与人的命啊,真是不能比。

    窦婴看到晁错的这个态度,心里面却是乐开了花,先帝在位时,曾经评价窦婴说:魏其者,沾沾自喜耳,多易,难以持重。

    如今,经历了一系列挫折后,窦婴的改变其实并不多。

    依然还是那个魏其候窦婴。

    “晁公,还请入内稍作……”窦婴笑着作揖道:“我立刻命人去准备颍川菜……”

    晁错微笑着回礼拜道:“王孙兄太客气了……”俨然与窦婴是多年好友一般,上前道:“此番过府,还有不少事情要麻烦王孙兄呢……”

    窦婴心里面都快乐开花了,忙不迭的点头道:“晁公若有事情,但请吩咐,在下必定为晁公办好……”

    对窦婴而言,晁错的来访,等于为他打开了一扇名为希望的窗口。

    下任丞相屈尊降贵,专程到访,这等于告诉其他人,晁错要借助甚至重用他了。

    而他终于可以回到权力舞台的中心了。

    这对于一个孟尝君理想破灭后的贵族来说,弥足珍贵。

    当天,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晁错拜访窦婴,两人相谈甚欢,把酒言谈至深夜,最后抵足而眠的事情。

    无数人都被这个消息砸的头晕目眩。

    晁错,窦婴,这两个本来的政敌,居然握手言和?而且看上去,就像知己一般。

    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而不少其他原本对晁错充满敌视的人,居然也因此消散了许多敌意。

    原因很简单——窦婴是谁啊?袁盎袁丝的老朋友,甚至是把兄弟了。

    晁错连窦婴都可以和好,都愿意拉拢,自己也应该有机会融入晁错的圈子。

    改换门庭,对于政客来说,比川剧的变脸演员还熟练。

    一时间,无数宅邸之中,鲸油灯长明,无数人彻夜思考自己的未来。

    等到刘彻知道此事时,他呵呵一笑,放下手里的公文,笑着道:“魏其候,又要被人耍猴了……”

    刘彻记得很清楚,前世之时,田蚡就用过类似的手段耍过窦婴。

    最终,甚至让窦婴承担了建元新政失败的绝大部分责任,让窦婴去顶了雷。

    如今,晁错的手段,大约也是如此。

    用一个窦婴,一石数鸟。

    不得不承认,这个未来的丞相,还是有些手腕的。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

    晁错很快就会发现,要做好丞相,特别是在今天的大汉帝国,做好一个丞相的本职工作,会有多么艰苦!

    倒是窦婴……

    “朕这个表叔啊……”刘彻摇摇头,站起身来,对一个在身旁的小宦官吩咐道:“派人去转告章武侯:魏其候赋闲在家已久,还是出来做做事吧,正好,济南王彘,缺一个太傅,让魏其候去济南国辅佐朕的皇弟吧……”

    魏其候窦婴,在政治上就像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他性格好义,重情,以为自己对别人掏心掏肺,别人就会对自己也是如此。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世,他都是如此。

    这样的性格,在今日的汉家政坛上,没有被人剥皮抽筋,只能说他命好,生在了窦家。

    现在,晁错跳出来,明摆着就是拉拢窦婴,让窦婴给他去冲锋陷阵。

    以窦婴的性格,十之八九,会以为晁错对自己真是无话可说,从而尽心竭力的帮助晁错。

    晁错的想法和决策如何?刘彻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货就不是什么善类。

    当年,他与申屠嘉的博弈和与袁盎的互相下黑手,栽赃,就足以说明,这位帝国的御史大夫未来的丞相大人,压根不是什么傻白甜。

    他是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臣子。

    窦婴落在他手上,还能有全尸吗?

    所以呢,让窦婴出京,去济南国辅佐刘彘,应该是个不错的点子。

    这一方面,可以让窦婴来监督和监视刘彘母子,主要是王氏姐妹,省的他们在齐鲁给先帝头顶上染点草原的颜色。

    另外一方面,则是保护窦婴,免得他又被人卖了,还得给对方数钱。

    “再派人去丞相府,看看,朕的护匈奴将军到了龙城了没有?”刘彻接着吩咐道。

    这马上就是新年了,塞外也该下雪了。

    郅都倘若现在还没有抵达龙城,恐怕,明年冬天幕南的事情就不会有什么进展了,得等到春天才能有结果。

    刘彻可不乐意。

    时间,对于汉室来说很紧张。

    能无压力,没有任何外部干预,处置幕南各部的时间,最多就一年。

    一年后,北匈奴西征结束,若没有意外,恐怕会带回来大量奴隶和财富。

    有了奴隶和财富,北匈奴就有底气干预和干涉幕南的事情了。

    出兵不至于,但是给幕南添乱,制造问题,却完全可以。

第一千五百一十节 黑暗森林

    元德七年秋九月已亥(十八),顺德(旧龙城)。

    此刻,正是黎明时分,郅都矗立在这座过去的匈奴帝国的政治、宗教中心的城头上,远眺着远方白雪皑皑的高山。

    天际,已有朝霞漫天,草原的冬日早晨,风光格外壮丽。

    自从抵达顺德后,郅都就习惯了每日凌晨来自,迎接朝阳降临。

    每到这个时候,郅都总会想起河阴之战中的那一张张年轻的面孔。

    灞上军骑都尉张威,那是一个魁梧的年轻人,总是充满了朝气和各种奇思怪想,郅都非常喜爱他,甚至准备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

    但这个年轻人,倒在了冲锋的道路上。

    当人们发现他的遗体的时候,愕然发现,这位帝国的高级军官的身上,插满了敌人的箭矢,而他的双手则死死的扼住了一个匈奴贵族的脖子,手指都掐到了对方的皮肉之中,将之直接勒死!

    棘门军的左司马校尉王奉,是太原王氏子弟,出身名门世家。

    郅都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这个年轻人的时候,他白衣飘飘,宛如诗经之中如切如磋的君子。

    但,他最后却倒在了河阴的一座小山岗之下,当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的遗体已经破碎的不成样子。

    他的大腿和胳膊,都被人砍断了。

    但是,他依然没有停止战斗,死死的将一个匈奴骑兵压在了身下,他的牙齿深深的咬进了对方的喉咙之中,咬断了他的气管,他的血与敌人的血混合在一起……

    想起这些年轻人,这些本该有着大好前途和未来的年轻人,郅都的内心就有了丝丝哀伤和悲鸣。

    但转瞬,这哀伤与悲鸣,化作了无边的动力。

    “张都尉、王校尉……”郅都想着这些年轻人,想着他们的那一张张曾经充满了希望和朝气的脸庞,他就暗下决心:“诸君的血,不会白流!这个世界,必定属于诸夏!”

    郅都很清楚,这些年轻人,是为了诸夏而死的。

    他们死前,都笃信他们是为三王与五帝,为天子和大汉,为了诸夏民族而战。

    所以,唯一可以告慰他们的东西,只有开创一个诸夏民族独霸的大时代!

    让三王五帝的智慧和光辉照耀整个世界。

    这样想着,郅都就将自己的长剑入鞘,然后缓步走下城楼,对左右吩咐:“立刻召集忠勇军、楼烦军及句注军在顺德司马以上军官议事……”

    想了想,他补充道:“再派人去请归义单于及各位在顺德的大贾代表列席……”

    郅都来到顺德已经有七天了。

    过去七天,他一直在熟悉情况,摸底。

    到现在,情况差不多都已经摸清楚了。

    今日的幕南的现状,他也大体有所了解。

    如今的幕南,主要分作了两个世界。

    第一个,就是以长城为核心的亲汉部族势力。

    这些人,不是早就已经被汉室渗透和控制的部族,就是那些在马邑之战后就倒戈的墙头草。

    他们的数量不多,总数大约也就是七八万人口而已。

    但胜在可靠、忠诚。

    如今,这些部族已经成为了帝国的一部分,至少在战时,汉军完全可以从这些部族征调粮草、战马甚至士兵。

    而另外一个,则是远离长城,散落在广袤草原上的各种部族。

    这些部族的心思,也各不相同。

    有人想要得过且过,也有人随波逐流,打算看情况决定,更有人野心勃勃,潜伏在幕南的原野之中,伺机而动。

    毫无疑问,郅都这次来就是要解决这些部族的。

    无论是得过且过的,还是随波逐流的、野心勃勃的,统统都必须打散,统统必须肢解,统统必须编户齐民。

    在这个过程之中,郅都确信,唯一可靠的手段和力量,就是铁和血!

    唯有坚定不移的意志和毫不犹豫的手段,方可解决幕南问题。

    而让郅都欣慰的是,在他到任前,楼烦军和忠勇军就已经主动出手,解决了这顺德附近方圆三百里的部族。

    至少有十五个部族的酋长的脑袋,现在都还挂在顺德的城楼上。

    其他部族,则全部选择了服从。

    他们的牧民、牧奴甚至包括他们本人,都不得不遵照来自顺德命令,编户齐民,建立起一个个定居点。

    不过,这样做的问题,也很显著。

    首先,就是这数十个部族编户齐民的工作,太过于繁琐,以至于占用了楼烦军和忠勇军的大量人力。

    此外,就是基层官员,严重缺失,目前大部分的部族定居点,其实只是换了一个马甲,管事的和控制他们的,依然是过去的各部族贵族和酋长。

    不过就是名称变了一下。

    这显然不行!

    郅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让部分忠勇军的老兵卸甲,转入民政,去担任各地的蔷夫、县尉、县令,从而在这顺德附近,建立大汉帝国在草原上的第一个郡。

    连郡名,郅都都已经想好了——武威!

    以武而威,借此告诉整个幕南——你们只能选择臣服或者死亡!

    此事,只等上报长安,让天子批准,就可以实施了。

    但另一个问题,郅都却不得不慎重。

    由于忠勇军和楼烦军在过去半个月内,在这顺德附近搞了大动作。

    如今,整个幕南,甚至河西、幕北都已经知晓了汉家的意图。

    许多情报都证实了,幕南各部族在加紧串联和协调。

    他们不会坐以待毙!

    这是必然的!

    郅都对此也早有准备。

    毕竟,他此番奉命来到幕南,就是掘引弓之民的坟墓,挖断他们存在的根基,打断他们的传统,灭绝他们的文化和习俗。

    这样做,必然迎来反弹,而且是强大的反弹!

    当年,太公受封于齐,身处东夷部族的包围之中。

    太公断然推行周礼,用诸夏法,东夷各族不也反扑过?

    还有伯禽来到鲁国,也同样要用君子之剑,以御四方。

    “公车千乘,朱英绿縢,二矛重弓。公徒三万,贝胄朱綅。烝徒增增,戎狄是膺,荆舒是惩,则莫我敢承!”郅都轻声念着这段诗经之中称颂鲁君先王们在鲁国的所作所为的诗句,眼神之中锋芒毕露!

    “夷狄是膺,荆舒是惩!”重复的念着这句名诗,郅都抬起头来,仰望着苍穹,他仿佛看到鲁国先君们端坐在殿堂之上的霸气。

    在千百年前,伯禽奉周公之命,就国于鲁。

    他的北方,有戎族、狄族。

    他的南方,有着徐国、荆楚这样的蛮夷和殷商的余孽。

    伯禽没有丝毫畏惧,更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毅然拿起了武器,乘上了战车。

    公车千乘,朱英绿縢,长矛如林,弓如雨,三万大军列阵,甲胄鲜明,周王的旗帜高高飘扬,诸夏的战鼓声声作响。

    无论是戎族还是狄族,谁跳就揍谁!

    不管是徐国这样的殷商余孽,还是楚国这样跃跃欲试的野心家,说打就打!

    夷狄是膺,荆舒是惩!

    于是,他打出一片天,打出一块诸夏圣地!

    从此……

    “则莫我敢承!”手握剑柄,郅都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

    他今天,拥有的条件,远胜于伯禽当年。

    伯禽当年有什么?

    不过三万杂牌而已,而他面对的敌人,有戎族,有狄族,有徐国、楚国这样的大国。

    更有着数不清的东夷部族。

    但他从未畏惧和退缩。

    用着刀与剑,戈与矛,铁和血,为诸夏民族打下了一片永固的山河!

    今天,他背后有着强盛的大汉帝国。

    天子铁骑数十万,带甲百万!大汉帝国国富民强,仅仅是在代北陇右地区,帝国分分钟可以拉出一支十万人的精锐!

    他手下,更有着楼烦军、忠勇军这样的王牌。

    而且,不同于伯禽的军队,是外来户。

    忠勇军,楼烦军,本就是草原的人。

    他们熟悉地理,深谙环境。

    他们装备精良,训练有素。

    而他们的敌人,不过是一群手下败将的奴隶和奴仆。

    一群乌合之众,一群草鸡瓦狗而已!

    所以,郅都已经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去做了。

    先王与先贤,早就在书上告诉他应该怎么去做了。

    ………………………………………………

    大雪纷飞,塞上的草原,转瞬之间,进入了寒冬之中。

    对于那些远离长城,深处草原深处的部族来说,冬天,就是一个梦魇。

    特别是这两年的冬天,他们过的极为艰难。

    匈奴人在燕蓟之战一败涂地,所有部族都被aoe波及,损失惨重。

    而最受伤的,就是这些非本部,非匈奴的杂牌。

    当匈奴北撤,留在幕南的他们,几乎陷入了绝望。

    为了活命,各部殚精竭虑,甚至自相残杀。

    为了一口吃的,无数人前仆后继。

    即使如此,饥荒也无处不在。

    唯有今年,才算稍稍好转。

    但这并非草原生态恢复了,事实上,匈奴人种下的恶果,大自然远未将之抚平。

    大片的草场和水源地,都没有恢复。

    损失的牲畜和人口,更是远远没有补齐——甚至还倒退了。

    假如这个时代有人口普查和卫星的话,那人们会惊讶的发现,在过去两年,幕南地区的草皮都在衰退,而人口和牲畜数量更是一跌到底!

    不仅仅大量成年人饿死、战死、被杀死。

    大量牲畜,还没有来得及长大,就被人吃掉。

    更可怕的是——新生儿的存活率,几乎为零……

    尤其是牧民和牧奴们的孩子,甚至无法睁开眼睛看到这个世界!

    悲惨的惨剧,无时无刻不在发生。

    各个部族都开始出现了逃亡的情况。

    但,在今年,来自汉朝的商人,拯救了幕南各部。

    他们带来了大量的粮食、器皿、食盐,甚至丝绸、铁器、青铜器等奢侈品。

    而他们要的不过是皮毛、奴隶和牲畜,甚至连过去匈奴人完全不需要的羊毛,他们也大量收购。

    无数部族,瞬间得救。

    他们只需要卖掉自己部族里那些本来就没办法养活的牲畜、奴隶,就能换到救命的粮食,甚至是用于祭祀和享受的奢侈品。

    这个买卖太划算了。

    正因为划算,所以,就有聪明人想到了——既然汉朝人什么都要,那我为什么不去抢其他人的?

    于是,战争开始了。

    聪明人开始偷袭、袭击甚至无所不用其极的去攻击他们的邻居和朋友,将他们的士兵杀死,掳走女人、牲畜和奴隶,从汉朝人哪里换回来大量的各种物资,甚至武器!

    而这种事情,只要有一个人带头,其他人就不得不仿效。

    道理很简单。

    哪怕你确定,你力量强大,足够自保,同时,你心地善良,不愿意去伤害他人。

    但问题是——你怎么确保,别人不来伤害你?

    即使你力量强大,足以自保,然而,现在,你的对手有了一个给他刷buff和提供武器的人了。

    假如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

    幕南地区,瞬间变成一座黑暗森林。

    每一个部族,都是一个猎手。

    他们必须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真实意图和力量,人人相互怀疑和堤防。

    只要有机会,是个人都会对自己面前的部族发动攻击。

    哪怕对方曾经是自己的朋友、亲戚。

    因为,血的事实告诉所有人,你不攻击?但无法保证对方不攻击!

    在这座为了求生的黑暗森林之中,有几个部族,在战争之中悄然成长、壮大。

    其中最大的,就是名为‘长林’的部族。

    这个部族,在过去的匈奴帝国时代,不过是一个奴隶部族,全族上下不过三五千人而已,蜷缩在幕南的一个犄角嘎达之中,连单于庭也不知道有这个部族。

    但当匈奴人退潮,幕南出现力量真空后,在危机之中,长林部族在其首领长林当屠的率领下迅速的通过扩张和战争强大起来。

    如今,长林部族已经拥有了数万人口。

    更有着两支四千骑的万骑,装备着过去哪怕匈奴本部也无法拥有的奢华装备。

    包括大量的青铜铤、长弓、角弓甚至还有着从汉朝淘来的大量‘先进’青铜盔和短剑。

    真真是幕南第一大部族,当之无愧的黑暗森林霸主。

    此刻,长林当屠却坐在自己的王帐之中,神色紧张的看着自己帐中的贵族们。

    因为,他刚刚得到消息,汉朝人露出了他们的真面目!

    顺德附近数百里的所有部族,都已经不存在了。

    他们的首领和贵族,全部被杀死。

    人民统统被汉朝人强制的‘编户齐民’了。

    编户齐民是什么?长林当屠不清楚,但他知道,汉朝人此举是在挖引弓之民的根,汉朝人要消灭引弓之民!

    这是他绝对无法容忍的事情!

第一千五百一十一节 毁灭与征服(1)

    长林当屠抚摸着自己手里的那柄精铁铸造的宝剑,缓缓的开口:“汉朝人在龙城那边搞了一个‘编户齐民’,哲本、乎涉等十几个氏族的大王和贵族,都被汉朝人杀了……”

    帐中贵族闻言,都是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虽然这些日子以来,一直有着类似的风声。

    但没有人敢相信。

    甚至听到的人,都以为对方在开玩笑,或者干脆以为对方是北匈奴的单于庭派过来挑拨离间的间谍。

    所以,大家也就只是笑笑而已,几乎没有人当真。

    毕竟,几千年了。

    自打有引弓之民开始,这草原上一直就是流水的霸主,铁打的氏族。

    东胡、月氏、匈奴相继交替。

    但,谁见过胜利者不分青红皂白就将其他部族、氏族拆散、肢解的?

    没有!

    从来没有!

    哪怕是冒顿单于和老上单于的时代,匈奴人也不敢这样。

    因为,谁这样做,谁就是在与所有引弓之民为敌!

    所有的部族,甚至包括那个霸主的本部部族,也会跳起来的。

    但,现在,这个事情,从长林当屠口中说出来,众人就不得不考虑这个事情的真实性了。

    当然,狐疑者,还是有许多的。

    一个穿着貂皮大衣,戴着狼皮帽的贵族就站起来,瓮声瓮气的说道:“大王,您会不会是听到了什么谣言了?汉朝人敢用这样的政策吗?他们就不怕整个草原都与他们做对、为敌?”

    别看汉朝人在正面战场上,将匈奴主力打的哭爹喊娘,只能夹着尾巴逃过大漠,蜷缩在漠北,靠着戈壁天险自保。

    但,草原部族的力量,还是非常强大的。

    仅仅是在这幕北地区,点点人数,还是有着大约一百万上下的人口。

    可以拉出数万骑兵,与汉朝狠狠的干一架。

    哪怕战败了,也不要紧。

    打不过就跑!

    幕南地区如此辽阔,南北纵横数千里,东西宽也有两三千里。

    哪怕是骑着战马,不眠不休的奔跑,也需要一个半月才能来一个来回。

    是以过去,哪怕匈奴帝国全盛时期,也对小月氏、丁零和羌人无可奈何。

    甚至没有办法处理这些打不过就跑,跑不过钻山沟沟的部族。

    现在,汉朝人敢冒天下之大不讳做出这样的事情吗?

    多数人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连自己都知道的事情,汉朝人难道会不清楚?

    是以,无数的目光都聚集到了长林当屠身上。

    许多人都在心里怀疑,这个大王是不是脑子糊涂了?想要找个这样拙劣的借口和理由拉着大家伙一起去跟汉朝人拼命?

    汉朝人那是好对付的吗?

    匈奴人都在汉朝人面前不堪一击,损失惨重,连军臣都死在了战争之中!

    就自己这小胳膊小腿的,能是汉朝军队的对手?

    恐怕会被汉朝人轻松碾压!

    长林当屠看着众人的眼神,呵呵一笑,拍拍手,道:“乎涉大王,请您来与各位头人解释一下罢……”

    “遵命!伟大的长林王!”帐外,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爬着爬进大帐之中,对着居于上首的长林当屠磕头说道:“我,乎涉糜,拜见伟大的长林王以及诸位长林氏族的头人……”

    众人转头看过去,当下就有好几个人惊呼出声:“乎涉王,您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乎涉,也是幕南的一个小部族,过去曾经与长林氏族共同挤在一块贫瘠的牧场上抱团取暖,十几年前,当代的乎涉王也就是这个乎涉糜攀上了单于庭的高枝,被一个大人物认作奴隶。

    于是整个乎涉部族鸡犬升天,被那个大人物动作到了龙城一带放牧。

    曾几何时,这乎涉人是无比高傲的,这乎涉王更是一口一个我主子是XX,鼻孔朝天,不可一世。

    但现在,这个乎涉王却是狼狈至极。

    他脑后的发辫都乱成了一团,浑身上下更是沾满了血污。

    “汉朝人!是汉朝人!”乎涉糜看着那几个他的熟人,终于忍耐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乎涉王请详细的告知诸位头人……”

    “遵命……”抹了一把眼泪,乎涉王一五一十的将发生在他身上和他的氏族身上的悲惨之事倾诉出来。

    不得不说,这个乎涉王的口才还不错,至少,他诉说的事情,前后贯通、通顺,而且极具感染力!

    随着他的诉说,整个大帐的气氛瞬间凝固起来。

    “汉朝人!”无数人紧紧在攥着拳头,对于乎涉王的遭遇感同身受:“你们这是在找死!”

    因为,乎涉王嘴里说出来的事情,假如是真的。

    那汉朝人就不仅仅是在挖所有引弓之民的根基!

    更是要挖断在座的所有贵族的根基,深深的伤害到他们每一个人的利益!

    汉朝人这明摆着,就是不要他们活命了!

    到此刻,所有人都明白了,什么叫‘编户齐民’?

    就是拆散和肢解所有的部族,将贵族彻底的踢出部族/氏族的日常管理之中,这等于是在将所有贵族从他们的统治地位上踢下去。

    从此以后,所有氏族/部族的权力,都属于汉朝人。

    而所有贵族,将所有权力!

    这太可怕了!

    更要命的是,汉朝人还打着所谓的‘天单于’和‘王道教化’的幌子。

    每到一个部族,就召集全部族上下的所有人,让他们检举和举报自己的主人、头人、贵族过去虐待甚至虐杀他们的行为。

    然后,汉朝人就打着‘替天行道’和‘为民做主’的幌子,将那些贵族、头人,统统拉出来杀掉。

    将他们的穹庐、牲畜以及其他一切财产,分给那些卑贱的奴隶和无耻的牧民!

    这乎涉王也是命好,在汉朝人动手时,他躲到了草料堆里,靠着装死,捡回来一条命,然后趁着天黑,骑了一匹马一路狂奔,来到这长林部族示警。

    听完乎涉糜的话,长林当屠拔剑而立,对着他的所有贵族和头人们说道:“大家都听清楚了吧!汉朝人,不仅仅是要掘我等引弓之民的根,还不让我们活!”

    “事到如今,我们想要活命,想要保住先祖的祭祀和天神的香火,就只能跟他们拼了!”

    “拼了!拼了!拼了!”无数人振臂高呼。

    每一个人都明白了——假如乎涉糜所言不假,那么,等汉朝人的军队开到,大家伙就只能等死了。

    为了不让自己死,大家不得不拼命!

    也没有办法不拼命!

    可是……

    长林部族的力量,看似强大,实则弱的可能不够汉朝军队一只手捏的。

    更别提,汉朝人还有着传说之中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神骑!

    光靠长林部族的力量,恐怕……

    “马上派人去联络柔然、林胡、章胡等部族……”长林当屠下令道:“再派使者,前往河西和幕北,将此事告知每一个引弓之民!”

    “汉朝人,要来灭绝我等引弓之民!”

    “他们会肢解我们的氏族,消灭我们的信仰,毁灭我们的神庙!”

    “在汉朝人的这种残酷暴政之下,每一个引弓之民,都应该团结起来!”

    “只有团结才能战胜汉朝人!”

    此刻,长林当屠在所有人眼中,犹如一个伟人。

    众人都是心悦诚服,五体投地的拜道:“谨遵您的命令,我的王!”

    长林当屠心中,更是燃烧着熊熊斗志和蓬勃的野心。

    “汉朝人居然出此昏招……”他在心里想着:“此乃天神保佑,合该我长林氏族为霸!”

    他很清楚,只要自己真的能够统帅各部,与汉朝人交锋。

    那他必然会成为每一个引弓之民眼里的英雄。

    哪怕他战败了,但只要他活着,或者他的子嗣还有一人活着。

    那么,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有无数人带着奴隶、牲畜和战马、军队来投奔。

    若可以在战场上取得优势,甚至哪怕吃了败仗,只要汉朝人能在他的反抗下被迫让步,那他的名声就必将超越孪鞮氏。

    到时候,新的草原帝国就将建立!

    他,长林氏族的长林当屠,就可以踩着汉朝人和其他所有人的尸骨,登上单于的宝座!

    更重要的是——哪怕,哪怕出现了最糟糕的情况,他和所有人的反抗,被汉朝人毫不留情的镇压,并且轻而易举的粉碎。

    他本人被俘,军队被全歼。

    但是……

    他依然不会有事。

    汉朝的皇帝和贵族们,即便只是出于拉拢人心和粉饰太平的目的,也得对他以礼相待。

    甚至说不定,还得给他封侯,乃至于封单于!

    正因为这个买卖,他长林当屠本人,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吃亏,也不会有损失的。

    所以,他比所有人的底气和信心都要足。

    赢了,他是单于,平手是英雄,哪怕是失败了,一败涂地了,他也可以有富贵可以享受。

    这么好的买卖,不做的是傻子!

    至于其他人?

    他们是死是活,与他何干?

    ……………………………………

    几乎是在同时,顺德城的单于宫殿正殿之上。

    忠勇军、楼烦军的全体司马以上军官们,临襟正坐,人人都将手按在了剑柄上,抬头挺胸,就像一个个雕塑一般。

    而在他们的对面,那些在顺德城中有影响力的大商贾的代表们,则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人人皆知,大战将来。

    不过,对于此战的结果,大家都知道,一切都已经是注定的。

    “护匈奴将军,执金吾、昌武侯郅公到!”大殿口,随着一阵阵整齐划一的金铁击鸣之声,郅都带着他的亲兵和左右参谋走了进来。

    刹那间,所有的军官,全部站起身来,以右手击胸敬礼:“末将等敬拜郅将军!”

    郅都连忙回礼:“都敬问诸公安好!”

    而右侧的商贾代表们,则纷纷堆着笑脸上前拜道:“草民等敬拜君候……”

    “诸公请起……”郅都强忍着自己内心的恶心,挤出一丝笑容。

    这是他最难受的时刻——要与商贾们共商军国之事!

    简直是耻辱!

    但,现实迫使他不得不求助于这些商贾。

    因为这些家伙在过去六个月里,将大量的青铜武器和各色装备,卖给了匈奴各部。

    若论对这些部族力量和底蕴最清楚的人,当属这些唯利是图的渣渣。

    况且……

    这次动手的话,军费和粮草补给,还得仰仗这些家伙资助和帮忙。

    没办法,大军一动,就是黄金万两。

    幕南各部虽然菜,但料敌从宽,郅都不得不拿起对待匈奴本部骑兵的精力来对待他们。

    这样的话,就必须从句注军和飞狐军之中抽调骑兵,至少得有一支超过两万精骑的可靠力量作为箭头,除此之外,还得动员其他各种兵种一万以上,再算上杂兵和辅兵,总规模可以要有五万上下。

    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每天吃喝拉撒和行军路上的消耗,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不靠这些商贾支应,难道要去找陇右代北的百姓报效?

    这么傻的事情,郅都才不会做呢!

    所以,哪怕是看在五铢钱的面子上,郅都也得对这些商人讲点礼数。

    而诸多大贾,自然也都心知肚明,郅都让他们来是做什么的?

    尤其是那些去过安东经商的家伙,更是明明白白。

    安东的护濊军和各地驻军的主要军费支出,从来都不是靠着朝堂拨款或者从百姓身上收税。

    而是通过从朝鲜、韩国、真番等属国摊派以及对商贾的摊派。

    当然了,众人也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如今的大汉帝国,信誉那是杠杠的。

    有投资,自然有回报。

    这赔本的买卖没人做,但只要有利可图,哪怕要掉脑袋,商贾们也必然会前仆后继。

    就拿这一次来说吧。

    大家出钱出粮甚至出人出力,帮助朝廷完成了幕南战略。

    那么,天子和朝堂诸公难道还能亏待了大家不成?

    这俘获的奴隶、战俘什么的,完全可以抵债嘛。

    那些什么牲畜、皮毛、黄金,更是可以直接抵充的。

    更何况,这些人之中,还有那么几个人,根本就是奉着命令来卖肝卖肾也要支持郅都的。

    甚至,他们都没有打算要过什么回报。

    因为,钱什么的,对这些人和他们背后的主子来说,完全不值一提。

    他们的钱,已经多到不知道该怎么花了。

    他们现在唯一的追求,只剩下了列侯之爵。

    譬如说卓氏、师氏、程郑氏。

    就是这样根本不在乎这一次赚多少?

    他们只在乎,自己的付出能不能被天子看到?

第一千五百一十二节 毁灭与征服 2

    寒暄过后,郅都也不啰嗦,直接坐到主位上,然后看了看四周,问道:“归义单于怎么还没有来?派人再去请请……”

    “将军,单于近来身体不适,所以,托奴婢跟将军告假……”一个宦官出列拜道。

    “单于身体不好啊……”郅都眉头微微一皱,脸色顿时就不对了,过了一会,他才笑着道:“本来,单于身体不适,本不该打扰,不过,本将受命之时,天子曾再三吩咐过……幕南之事,要多听单于意见……”

    这样说,郅都就微笑着眯着眼睛对那个宦官道:“所以,再去请一请吧……”

    说这话的时候,郅都已经将手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归义单于夏义,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是天子的封臣,更是帝国的脸面。

    但在郅都面前,这所谓的归义单于,与一个橡皮擦没有什么太大区别。

    他可是持节护匈奴将军,执金吾,大汉九卿!

    在他面前,所谓的归义单于,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那宦官闻言,只能是唯唯诺诺的拜道:“诺!”

    一刻钟后,打着哈欠,一脸萎靡的归义单于夏义,在一群宦官、武士的簇拥下来到了殿中。

    “见过单于……”郅都连忙站起身来,恭身致意。

    其他军官、贵族则都是微微欠身,以示尊崇。

    没办法,这个归义单于,至少在理论上,是大汉天子册封的幕南之主,所有引弓之民的王。

    夏义却是愁眉苦脸,一副极不情愿的模样。

    要不是这次来的是郅都,夏义甚至可能根本不会来这里!

    郅都看着这个归义单于的模样,在心里冷笑了两声。

    在长安时,郅都曾经跟这个单于碰过几次面,给郅都留下的印象不多,但此番来到顺德,与这个单于相处下来,郅都感觉这不是一个大汉需要的合格傀儡。

    一个合格的傀儡,不说对主人视同神明一般,全心全意的服从,至少也应该言听计从,对于主人的任何决定都无条件支持吧!

    像夏义现在这个样子,哪里是个傀儡该有的态度?

    不过,转念一想,郅都心里面的敌意却消失了不少。

    因为,假如这个夏义真的全心全意,毫无私心的为汉室服务。

    那么,郅都反而会杀了他!

    道理很简单,这个单于,过去可曾经上匈奴的右贤王,是名义上的孪鞮氏的宗种。

    这样一个人,臣服汉室后,一心一意的为了汉室而战,甘于做个傀儡,可能吗?

    上一次这么玩的人可是叫勾践!

    所以这么一想,郅都也就稍稍的对这个夏义的态度有了些好转,他笑着上前,道:“听说单于身体不适,本将本不该打扰单于静养……不过,实在是天子有令:有关幕南的事务的处置,皆需有单于做见证……说到底,这幕南乃是天子封给单于的封地……”

    夏义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些笑容,道:“将军过誉了,过誉了……本单于不过是天单于门下的走狗和牛马而已,为天单于看守着幕南之地,能做好守护犬的职责,便已经觉得心满意足……”

    “将军,国家重臣,天下名将!天单于遣将军来此,本单于必定是全心全意,完全服从将军的一切决定……”

    不过说话的时候,夏义的脸色明显的抽搐了一下。

    他心里太明白不过了。

    汉朝人,这是要逼着他跟他的过去完全彻底的做一次切割。

    甚至极有可能,会让他站出来,对整个草原发声:大汉天子、伟大的天单于的决定,神圣、英明、伟大、睿智,高瞻远瞩,乃是天神的意志,任何人都必须服从!

    而一旦他这样做了,那么,从此以后,在所有的部族首领和各大氏族的贵族心中,他的地位,将会荡然无存。

    他将成为出卖和背叛所有引弓之民的罪人,被萨满祭司们所诅咒,为各部族的贵族所唾弃。

    他永远也不会有机会再次得到独立。

    他永远只能当汉朝人的狗。

    汉朝人让做什么,他就只能做什么。

    这样的未来,于他而言,确实有些可悲。

    但问题是……

    他无法反抗,甚至连非议的能力也没有!

    特别是他眼前的这个男人,夏义很清楚,他是谁?

    故汉中尉、卫将军、昌武侯、执金吾、汉室两代天子的苍鹰,当之无愧的帝国走狗!

    甚至可以说,他就是那个端坐在长安城之中的可怕男人的意志投影和化身。

    他来到了这里,等于汉天子也出现在了这里。

    他夏义只能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伺候着。

    本来,夏义甚至都想过,等郅都一到,立刻就疯狂拍马和逢迎,以期求得这位大人物的欣赏。

    但好在,他手下的谋士不少,这些从长安用重金征辟的士大夫,脑子比他聪明多了。

    所有人都反对他这样露骨和做作的表态——因为,这是取死之道!

    而且,即使没有引来杀身之祸,这样做,对他的处境也不会改变。

    与其冒冒失失的莽撞表态,招来可能的杀身之祸,不如装傻充愣,故意表现有怨气,反而更能在天子以及郅都面前维护好形象。

    夏义想了想,觉得很有道理。

    而且,他确实有怨气!

    没怨气才怪!

    长安的决定和政策,完全的断绝了他今后任何可能倒戈的路。

    迫使他只能一条道走到黑!

    他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正好藉此撒出来,这也符合游牧民的心态。

    郅都微微笑着,与夏义并排走到上首,双双落座。

    夏义高举主位,毕竟他是名义上的幕南之主嘛,而郅都则坐在他下方稍微偏左的一个席位上。

    “诸君都坐吧……”郅都摆摆手,完全就是一个主人的模样。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了,郅都才站起身来,面朝长安方向,拱手拜道:“本将此来,乃是奉天子之命,宣达教化于幕南,务必要令幕南各部所有人民,都能泽被天子的雨露恩泽!”

    所有人立刻全部俯首拜道:“圣天子明德日月,胸怀四海,臣等唯驽力效死,以报君恩而已……”

    忠勇军和楼烦军的将官们,更是面色潮红,激动万分。

    特别是忠勇军的军官们,对他们来说,每一个来自圣天子的诏书或者口诏,都是神明的意志,天道的命令。

    他们除了毕恭毕敬的受命之外,就唯有不惜一切,将之贯彻到底的决心了。

    特别是当忠勇军被派驻到这龙城后,事实告诉了每一个忠勇军的将佐士卒——大汉天子,确实不同于所有其他的统治者。

    大汉天子确实是引弓之民唯一的救世主和至高的拯救者。

    祂和祂的大臣、军队,也确实是诚心诚意,想要拯救所有散落在草原上的引弓之民,引领他们走上自我救赎的光辉大道。

    于是,一种名为信仰和理想的力量,在每一个忠勇军的士卒将佐心中生根发芽,茁壮成长。

    到现在,整个忠勇军,已然成为了这个世界对于汉天子最忠诚最服从的群体了。

    他们的忠诚度是max。

    高到不能再高!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支用信仰和理念为思想武器组成的军队。

    在他们的眼中,如今的事情,已经清晰无比了。

    铁一般的事实,告诉了他们每一个人——引弓之民,确是被神明唾弃和诅咒的群体。

    错非如此,否则无法解释,何以诸夏的冠带之室,与引弓之民之间存在的巨大差异——尤其是生活和寿命方面的巨大差距。

    在过去,忠勇军上下的每一个人都清楚,他们的生活之中,除了贵族之外,鲜少有人能活过三十五岁!

    他们的孩子的夭折率,更是高的吓死人。

    但现在,当他们为汉天子所拯救,并且通过自身改造,自我救赎后。

    很多人发现,自己的身体更健康了。

    便是到了三十岁,也没有跟过去自己见过的那些长辈和同族一样,出现种种问题和老化迹象。

    三十岁的军人,依旧强壮、健康。

    而生下的孩子,存活率直线飙升!

    过去,平均每三个孩子生下来后,就会一个死于各种引弓之民无法解释的问题。

    剩下的两个里只有一个能活过四岁。

    但现在,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基本上,后代的成活率有足够的保障。

    最重要的是,畸形婴儿的数量很少很少。

    而这就是神迹!

    确凿无疑的神迹!

    真真切切,发生在他们每一个人眼前,改变了他们每一个人命运的神迹。

    不膜拜都不行!

    如今,伟大的汉天子,欲将他的恩泽和神迹,撒播整个草原,救赎和拯救那些,身负深重罪孽的同族/同胞。

    每一个人,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还有兄弟、妻儿以及父母同族,依旧生活在匈奴稽粥氏的残暴统治下,身负着深重罪孽,随时都可能因此丧命。

    于是,在不知不觉之间,忠勇军渐渐朝着一个类似狂热宗教军队的方向发展。

    而且他们的信仰和理念,与之前在地球上出现的宗教都不同。

    他们并不信奉某一个具体的神明,他们信奉的是诸夏文明,信奉的是大汉天子。

    在他们眼中,他们清楚,自身有罪,且明白,其他引弓之民皆有罪。

    这种罪,深入血脉,深入骨髓。

    想清洗,唯一的办法,就是改造和自我救赎。

    最终,将自身升华为诸夏。

    升华为诸夏后,罪孽就将消失,子孙后代,永享太平富足。

    在这种理念和信仰的驱动下,忠勇军早已经不满足于自我拯救和救赎了。

    他们在高阙之战开始,就醉心于解放和拯救更多的同胞。

    让脱离苦海,早日过上与自己一样的生活,成为一个光荣的诸夏子民,受大汉天子的保护和庇护!

    于是,他们成为了播种机,也成为了收割机。

    在移驻到这顺德后,他们将这种理念和想法,也传播和灌输给了楼烦军。

    楼烦军受此影响,渐渐被其带动,出现了大批大批信奉‘引弓有罪论’和‘救赎论’的群体。

    不过,楼烦军比较傲娇。

    楼烦人自认为,自己的祖先本是诸夏,所以,他们不需要救赎自己,他们只需要效忠天子即可。

    是以,楼烦军的态度,远不如忠勇军这样的激进。

    而忠勇军则抓着一切机会,向所有人,所有他们遇到的人推销他们的理论和信仰。

    而草原上的游牧民,本就早有了大批信仰‘中国神皇’,早晚膜拜祈祷的群体。

    被忠勇军这么一忽悠,顿时,吸纳了大批信徒。

    等长安方面‘编户齐民’的政策一下,忠勇军立刻动手,毫不留情的主动清理了这顺德城附近三百里的所有部族。

    成功拯救和救赎了‘罪人’数万,引导他们走上了自我改造和赎罪的康庄大道。

    对此,整个忠勇军上上下下都是非常满意和极为满足的。

    但,他们清楚,这只是一个开始。

    草原上,单就这幕南,还有着百万羔羊,等待他们去引领和解放、救赎。

    他们现在,只等他们的神,伟大的圣天子一声令下。

    那么,整个忠勇军,两万七千名士兵,将会立刻投入到战斗之中。

    任何敢与阻拦他们去完成他们的使命的人,都会被他们毫不留情的碾碎,杀光!

    信仰的力量,是如此强大!

    以至于,就在此刻,在顺德城外的忠勇军营盘里,上万名骑兵,已经主动做好了一切的临战准备。

    每一把马刀,都被擦拭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每一柄角弓,都已经被仔细检查过了。

    甚至,连战马也都已经喂过一次混合了豆渣和干草的饲料。

    而他们的目标,也已经明确——在距离顺德之外五百里,有一个名为‘长林’的部族,这个部族之中有数万人在等待着他们的解放和拯救。

    只需要顺德城中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立刻出发!

    碾碎他们路上见到的所有敢于反抗的武装,杀光所有不服从的贵族,将这数万人纳入诸夏的光辉大道,解放他们的身体,救赎他们的灵魂。

    将伟大的汉天子的光辉与恩泽撒播到这个草原上的每一个角落,将整个草原净化成为一个诸夏的乐土,化作诸夏的疆土!

    就如同,他们的教导官和宣讲官们与他们说过的那些故事里,曾经救赎和改造过东夷、南蛮、百越的太公望、伯禽、楚武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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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做皇帝介绍:
前世,穿越之后,刘德忙着给哥哥擦屁股,给舅舅们擦屁股,给老妈擦屁股,可惜最后依然功败垂成。
今生,重回穿越之初,刘德发誓,再也不愿意过那样的生活了。
今生……
“我要做皇帝!”
朕即国家!
我要做皇帝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要做皇帝,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要做皇帝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