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一、二、三
阴音隐解释道:“星刻郡的咬战法精通者,用手指数都数的过来,遇到危险你也别用咬战法,就算用,也要用这柄刀来使出致命一击。”
乐语接过短刀,忍不住问道:“奎照来了,你也要上?”
“奎照一起出现的话,我会先杀董衡,再杀奎照。只要你成功击碎路灯,在缺光环境下,奎照也未必是我的对手。”
阴音隐顿了顿:“当然,如果杀不了奎照,我也会马上撤离。但无论如何,董衡今晚必死。”
既然阴音隐都这么说了,乐语也没有其他问题,他们两个躲藏在岔路小道两旁的树丛里,收敛声息。
没过几分钟,就有脚步声和说话声传来,三个人影从主干道里走到岔路小道:
“……真的只剩一个班次了?”
“对,想去炎京避难的人太多了,特别是封城令一下达,黎家、陈家、关山家还有郡里的几个商会都来找我探口风,让我劝郡守——我能怎么办?郡守是打定主意要绑住郡里豪族,但也不是不留后路,这唯一的后路就是这一班列车,允许各家族分一部分没有职务的子弟去炎京避难。”
“安全吗?”
“郡守应该跟吕仲谈判过,能保证这班列车的安全。上面的位置多抢手我就不说了,老奎你来找我我肯定给你留着,但短期内就只有这一班了,错过了,就没了。”
“那给我留个位置吧。唉,犬女不争气,只能麻烦你了。”
“爹……”
“哈哈哈,你看看念弱都不同意了。有一说一,念弱比我家那个臭小子强多了,那小子都快被他娘宠坏了……哎,念弱好像跟我家那个臭小子差不多年纪,要不找个时间,认识一下?”
“好说,不过我还是希望她以战法学业为主,不然我家的拳法就后继无人了……”
奎照、董衡、还有麻花辫少女……在他们经过自己面前的时候,乐语忽然将手上的石子连续投出,砸向这条路上的几盏路灯!
啪!啪!啪!啪!
随着连续四声碎响,整条路顿时暗了下来,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小道两端尽头的光亮也难以渗透进这片黑暗,哪怕乐语早有准备,但从光亮环境转变黑暗环境,依然令他的视力大幅下降,只能借助记忆补全黑暗中的人物轮廓!
“念弱,站着别动。”
没有问‘什么人’‘干什么’之类的废话,奎照用沉稳的语气让慌乱的麻花辫少女也冷静下来,他和董衡早已在路灯破碎的瞬间背对背站着,双拳虚握,进入战斗姿态。
乐语撒腿就跑,踩着杂草的脚步声引起了奎照董衡的注意。而就在此时,黑暗中无声无息的黑暗光爆,已经疾速袭向董衡的要害!
藏剑战法·弃明投暗!
藏剑战法不仅是唯一一个可以在黑暗环境保持战力不变的战法,也是唯一一个可以完全隐去光爆光辉的战法!
无声、无息、无光,杀得安静,死得痛快!
然而就在此时——
滋滋滋——
随着一声急促的燃烧声,逃跑的乐语发现地面上出现一个长长的影子——是他的影子!
他转过头,看见一束刺眼的光亮随着急促燃烧而一直升空,期间白炽的光亮照亮了小道里的阴影,破灭了黑暗中的阴谋!
是光爆弹!
这是统计司里的一个制式设备,点燃后会原地升空燃出强光,持续十几秒时间,所有干员可以申请配备,但基本没人会申请,因为绝大多数时候都用不上,除非是野外出差并且要夜晚行动时才会需要。
乐语是万万想不到,奎照居然会随身带着光爆弹!
那阴音隐——
“兔崽子!”董衡怒吼。
阴音隐手持小刀刺入了董衡左胸,但董衡双手紧紧抓住了阴音隐的手臂,没让他的刀尖再深入一寸,体表甚至泛起一层薄薄的无形甲衣。
光甲!
董衡趁着光爆弹的瞬间,为自己套了一件光甲!虽然防御力肉眼可见地感人,但确实为他抵消了阴音隐一部分的藏剑光爆!
阴音隐当机立断,左腿高踢,踢开董衡趁机后退,然而空中一声呼啸,血色爪痕掠过长空,杀向阴音隐的后路——
司马氏狼鹰拳·狼噬!
奎照出手了!
阴音隐小刀一劈,斩碎了奎照的血痕光爆,急速退往草丛。董衡一声咆哮,也不见他有任何助跑动作,但整个人忽然凌空飞跃,如炮弹陨石般砸向阴音隐!
五禽战法·虎扑!
奎照也没有让人头的习惯,双手划出十道血光,从下而上以极其刁钻的方位撩向阴音隐!
阴音隐,危!
但就在此时,奎照忽然感觉后颈一热,后方传来劲风步声,想都不想便双手往后一划,血光回旋杀向后方的袭击者!
是乐语!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乐语看见光爆弹的瞬间就知道这次刺杀计划出纰漏了,想都不想转过身杀回来!
他自然没有孤身越级单刷奎照这个精英boss的打算,看见奎照的仇恨被他拉过来,乐语便手忙脚乱以咬战法的技巧挥舞刀刃,斩出光爆,一边斩碎血光,一边迅速后退。
他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奎照眼神一寒,头也不回,直接吼道:“老董那是藏剑者!”
没有回应。
在董衡主动跳入光爆弹无法照亮的草丛里时,他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如果奎照在他后面输出,他们说不定还能抢先一步杀了阴音隐;但在奎照仇恨被乐语拉走后,就只剩下董衡和阴音隐在黑暗环境下分生死——简直跟冲敌方基地送人头没区别。
然而奎照根本没有指望董衡,就在他喊话的瞬间,他双腿用力一蹬,整个人化为一道流影急行,数息之内便追上了乐语!
司马氏狼鹰拳·牙袭!
咻。
光爆弹最后一抹亮光燃烧殆尽。
奎照右手紧紧扣住乐语的喉咙,让他时刻处于窒息状态,拖着乐语往主干道有光亮的地方走。
他深知,在黑暗环境下跟藏剑者战斗是最愚蠢的死法。一旦走到光源充足的地方,十个藏剑者都不够他杀。
这时候,一个娇柔的声音从黑暗里传出来:
“奎副司长,你是不是忘了什么?”
奎照瞳孔骤缩。
他看见两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那个藏剑妖女用短刀抵住了奎念弱的喉咙,正优哉游哉地看着他。奎念弱眼睛扑闪扑闪地看了看奎照,又看了看双眼翻白的乐语。
奎照气得长辫晃动,他长长呼出一口气,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刺杀董衡?!”
“拖延时间吗……”阴音隐没有回答奎照的问题:“看来你不是很珍惜你女儿的性命。”
“别忘了。”奎照右手微微用力,乐语顿时口吐白沫:“我也有个人质。”
“不。”阴音隐摇了摇头:“我不在乎那个人的死活,他根本不是人质,你想杀便杀。”
奎照才不信呢,慢慢挪动脚步走向主干道,说道:“那我们交换人质吧。”
阴音隐没有接受这个提案,平静说道:“我讨厌浪费时间。你放开那个人,我就饶你女儿一命,我只数三下。”
奎照感觉这个藏剑妖女是不是脑子被光浸坏了,他现在已经踏入主干道路灯边缘的范围,所有战法能力都恢复正常,胜利的天平已经滑向他这边。
奎照准备好爆发姿态,为自己凝聚光甲,冷漠说道:“我现在给你一个投降的机会,不然……”
“一。”
一声痛呼打断了奎照的施法,也让他扣住乐语喉咙的手越发用力,赫然是阴音隐一刀捅进了奎念弱的大腿。
“你——”奎照全身微微颤抖,然而不等他想出对策,阴音隐已经吐出数了第二下:
“二。”
阴音隐这一刀,是捅进腹部里。奎念弱痛得脸色发白,连呼喊的声音都变小了许多,嘶嘶地倒吸凉气。
然后阴音隐将刀尖对准奎念弱的心脏,“三——”
砰!
一声巨响,乐语被奎照凌空抽射旋转三周半,落地声音响亮。
第47章 黑暗交锋
“呜哇——”
又是被扣喉窒息,又是腹部遭到踢击,乐语刚站起来就感觉胃部翻腾,稀里哗啦地连胃酸都呕出来了。
幸好‘残血体质’的痛觉屏蔽十分给力,乐语不仅没感到痛觉,甚至连窒息缺氧带来的晕眩感和反胃感都只是觉得‘稍有不适’。虽然生理反应无法避免,但他吐完之后却是能马上回复正常战斗姿态。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阴影里的阴音隐,又看了看痛得脸色惨白的麻花辫少女,想说些什么,但还是忍住了。
乐语可没阴音隐那**的混声技巧,他一说话,肯定能被奎照认出来,因此他刚才被奎照扣喉扣到窒息也没有骂一句草泥马——他甚至不敢动用咬战法的技巧,虽然他经过化妆邪术的乔装,但身高体型可没有变化,一旦打出战法技,很容易就勾起奎照对千羽流的回忆。
奎照双手负后,冷冷看着阴音隐和乐语,一言不发。
没有要求阴音隐放开奎念弱。
也没有说任何狠话。
然而这样的奎照,更加让乐语感到毛骨悚然,仿佛被一头恶狼直勾勾注视着。
有时候,无言的沉默反而比交流更容易向对方传达自己的决意,因为交流本身是妥协的技术,是让步的技艺,是合作的桥梁。在乐语看过的许多文娱作品里,敌人一旦愿意交流,就代表他接下来必定会被说服、理解或者洗白,甚至连立场也不再坚定,而立场不坚定的敌人,就可以转化为盟友。
奎照无论说什么,都代表他有继续让步,继续妥协的可能。而他现在的沉默姿态,让阴音隐和乐语都深刻认识到:他不会再接受任何威胁。
拒绝交流,即拒绝受制。
他已经在天平上放上相应的筹码,无论交易成功与否,他都绝不会再付出任何代价。
“击碎那两盏路灯。”阴音隐指挥道。
奎照闻言向前一步,从路灯光照的边缘踏入黑暗领域里,全身血光聚形。但饶是如此,他依然保持半个身体留在光照范围里,没有再做出下一步举动。
“奎副司长,今晚只是一场意外。”阴音隐声音轻快甚至有点调皮,与真实的他截然不同:“我们的刺杀名单里只有董衡一个名字,相信我,最不愿意遇见你的就是我们了。本来这次只是一趟愉快简单的任务,结果不仅暴露了,还得罪了你,我们这趟生意接得太亏了。”
“我们没有与你为敌的打算,此间事了,我们便会想办法离开星刻郡,希望你不会报复我们。所以你大可放心,为了不引起你更大的仇恨,我不会对你女儿做什么——论杀人,我们是专业的,这两刀我都避开了要害,你今晚将她送去医官司,明天她就能下床走路,连疤都不会留下。”
这时候乐语也找到两颗石子,用力往奎照后方的路灯投掷。
当乐语扔出石子的时候,奎照已经在后退;当路灯破碎的时候,奎照已经后退到后方的光照区域,从未有一分一秒让自己彻底被黑暗吞没。
奎照没有前进,反而后退的缘由,乐语一清二楚——因为奎照很清楚,在黑暗中他绝对不是藏剑者的对手。无论是救奎念弱,还是抓住两个刺客,奎照都要首先保证自己的战力处于碾压优势,否则只是送人头。
但话虽如此,奎照此时此刻还能做出理智的判断,不为愤怒担忧之类的情绪所干扰,也让乐语认清楚自己和奎照的差距——不是技术上,而是心灵上,他们的差距之大,相当于连脏话都不会说的小学生和祖安八年爹妈仍在的老菜鸟。
黑暗的街道恢复了静谧,奎照站在光照的边缘里一动不动。两分钟后主干道出现了两个提着灯笼的巡刑卫,他们看见奎照的人影也不敢往前,大声问道:“谁在哪里?”
奎照往后一勾,血光化爪卷走了巡刑卫的灯笼,甩入前方的黑暗中,啪的一声在地上摔破,正在发光的充能辉石在地上滚了几圈,将这片区域重新照亮。
道路上空无一人,只有虚弱的奎念弱靠着大树躺坐在路旁。奎照箭步一跨来到她身前蹲下来看了几眼伤势,转头喝道:“去找一辆三轮车来!”
被夺走灯笼的巡刑卫按捺不住怒气想说什么,然而旁边的巡刑卫却是按住自己这个作死的同伴,辨认出奎照那显眼的长辫,恭敬说道:“是,我们这就去。刚才的光爆弹是奎副司长你点燃的吧?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吗?”
“有,通知你们提刑司的人过来,这里发生了命案。”
“命案……”虽然隐隐有所预料,但听到富人区这边发生命案,巡刑卫也深知这次遇到麻烦了,叹气问道:“请问是谁死了吗?”
“你们提刑司司长,董衡。”
两名巡刑卫纷纷一愣,旋即脸色发白,撒腿狂奔跑去最近的提刑司分部。他们倒不是急着为司长查明案情,而是想将更多人拖进来——这种大事,他们两个根本担不起!
“爹……”奎念弱声音微弱地喊道。
“如果你将狼鹰拳入门,又岂会被人抓住?”
奎照的语气生硬得跟冷铁一样,不过他却是将发光耀石捡过来照着奎念弱,蹲下来酝酿了一会,指尖泛起无形光晕,按住奎念弱的伤口上轻轻一抹,奎念弱痛得闷哼一声,但她刚才仍在渗出鲜血的伤口顿时被止住了。
治疗战法,奎照也学过。或者说,曾经在临海军上过前线的人,就没几个不会治疗战法——不需要跟医官那样精通活死人肉白骨,只需要会止血,那你和你战友在战场上活下来的几率至少增加一倍。
奎念弱弱弱问道:“他们……是什么人?”
奎照看了看奎念弱的衣物,发现她的左胸前的衣物已经被刺出一道小小刀痕,心里生出愤怒的同时,也升起一丝寒意。跟董衡商量时犹豫不决的想法,现在也有了决断。
“一群遮掩身份的老鼠罢了。”
第48章 复盘甩锅
“抱歉。”
穿过镜湖,绕过讲学广场,回到地形错综复杂的十八街,再一路避开发疯的酒鬼、被打断手脚的赌鬼以及寻欢客等等黑夜居民,乐语和阴音隐总算回到牙、痔疮、铁打诊所里。
在地下室检查伤势的时候,阴音隐忽然冒出这一句,乐语有些摸不着头脑:“啥?”
“刚才我拒绝了人质交换,用强硬手段逼奎照放开你,让你冒了很大的风险。”阴音隐脱下黑长直的假发,露出一头白毛:“实际上,我也不确定奎照是否真的会为了他女儿而接受这番要挟,你死亡的几率相当之大。”
他顿了顿,解释道:“但在那时候,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奎照发出光爆弹,附近的巡刑卫必定闻讯而来,而奎照一开始想用话术拖延时间,后来主动提出交换人质的提议,也是为了拖延时间和伺机反击。从我们暴露开始,我们和奎照就不是对等的地位,天时地利人和全在奎照那边,我只能用这种办法,才能让奎照没有反击的余地。”
原来是这事啊……乐语点点头表示理解,实际上他们离开的时候就遇见正在往事发地点赶路的巡刑卫,自然明白刚才那场黑暗中的交锋是多么惊险。
如果阴音隐没有那么果断,如果他们真的要交换人质,那就算人质交换成功,他们也已经被包围了——不需要实质上的包围,只需要几个巡刑卫提供光源,奎照就能将他们留下来。
乐语好奇问道:“如果奎照没有放开我,那怎么办?”
阴音隐:“我会连夜送走你妹妹,鉴于我不知道你有没有私下记录情报的习惯,我会将你家也烧了,一了百了。”
连后事都考虑妥当了,不愧是你……乐语也没惊讶,“为什么要向我道歉?”
“理论上,我应该要以白夜行者的性命为优先考虑选项。虽然结果是好的,但那是建立在你所承受的巨大风险上。”阴音隐说道:“对别人狠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按情理,我需要在事后获得你的原谅。”
乐语问道:“你真的觉得愧疚吗?”
“当然,我很珍视同伴的生命,我为我刚才的举动而内心不安。”阴音隐说道:“毕竟我也是一名白夜行者嘛,尊重生命,是白夜行者的常识。下次我应该要用更妥善的方式来应对。”
鬼扯。
你肯定是下次还敢。
不过阴音隐都这样表态了,乐语也只能说道:“既然你都诚心诚意地恳求我的谅解,那我就大慈大悲原谅你了。”
“那么。”
阴音隐提上裤子,问道:“现在,轮到你解释一下,你为什么要回头了。”
“啥?”
“按照计划,你应该要在打碎路灯,吸引奎照董衡的第一波注意力后,便马上遁逃撤退,而你显然破坏了计划。正因为你的回头,所以奎照才有机会抓住你,让今晚的刺杀行动多了许多波澜,也埋下了隐患。到现在我都不确定,我有没有将所有痕迹清理清楚,说不定明天奎照就带人把你我抓取统计司里大刑伺候。”
阴音隐穿上衬衣,转过头盯着乐语:“那么,你组织好你的语言了吗?”
“你有没有搞错啊,刚才不是我回头拦了一下奎照,你现在就真的在统计司里大刑伺候了。”乐语显然是不服的:“当奎照拿出光爆弹的时候,我们最初的计划就已经失败了,你不仅没能瞬杀董衡,还被董衡奎照围殴,我当然也得随机应变。”
“你断定我在奎照董衡两人面前没有还手之力?”阴音隐皱眉道:“哪怕是他们有光源可利用,但在树丛附近的优势阴影区域,以及受袭时的未知恐惧,我仍有一定胜算。最好的结果,莫过于奎照董衡都被我骗进树丛里,然后我趁黑击杀两人。”
“更何况,你所描述的失败结果,只是一个无法证实的假设。而现实是,你破坏了计划,也制造了波澜。”
乐语郁闷道:“我哪里想得到狼鹰拳的爆发速度有那么快……而且他爆发完刚好光爆弹就到时间了,我连反击都做不到。我依然认为我当时的反应是正确的,但不是我无能,实在是敌人太狡猾,在正常情况,我应该是可以骚扰完奎照就溜掉的。”
说到这里,乐语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副图:山羊看见老虎跑过来,沉着冷静地思考对策,决定跪下来从老虎下方滑过去,然后用角划穿老虎的肚皮,反杀老虎。
然而山羊刚跪下来,就被老虎一口咬住脖子了。
嘛,虽然计划与现实是有亿点点偏差,但这不能说计划就是错的。
“所以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回头?”
“还有为什么?我不回头你肯定要凉了啊……”
“那么,你为什么要救我?”
阴音隐擦掉脸上的妆容,面无表情地说道:“所谓的拯救,是要在自己留有余力时的善举。因此我只能跟奎照赌你的命,因为我没有余力救你;因此奎照始终站在有光的地方,让自己不进入劣势环境维持最佳姿态,就是他最好的救人方式。”
“那时的你连自保都做不到,还回去阻拦奎照,这是相当不智的举动。如果你不回头,最坏的结果只是我一人死亡;但你回头,那最坏的结果就是我们一起死了。”
乐语摇摇头:“但我想的是,如果我回头的话,说不定我们可以将奎照这个麻烦也一并解决掉。”
“未虑胜先虑败,这是常识。”
“敢拼才会赢,这是我的常识。”
“但你不是说你怕死吗?”阴音隐问道:“你这个举动可不像是怕死的人会做得出来。”
乐语微微一愣,沉默片刻才说道:“我是怕死,但我也怕朋友死在我面前。”
“朋友……”
阴音隐咀嚼着这个词,问道:“你将一个只见了三次面的人称之为朋友?你……已经没有其他可以倾诉的人了吗?”
他说对了。
虽然乐语没有特别在意,但实际上,在乐语现在的人际关系里,阴音隐是相当特别的角色。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千羽流’所有身份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可以给予乐语正确的建议的人。
千雨雅不香吗?香,但为了她的安全,乐语没法跟她聊这些现实重力过于沉重的话题。
陈辅不舔狗吗?舔狗,但他爱慕虚荣,乐语连将他发展成白夜行者都不敢,又哪里敢跟他聊革命造反的话题?
从穿越到千羽流体内,再到击杀林锦耀,认识千雨雅,乐语一直都懵懵懂懂糊里糊涂。直到联系上阴音隐,乐语才慢慢调整好自己的心态,融入到这个世界。
不仅仅是找到组织那么简单,对乐语来说,阴音隐就相当于‘新人引导者’、‘内奸训练专家’、‘qq小冰’之类的角色。
虽然阴音隐恃才傲物,整天说‘这是常识’,又一头白毛杀马特,但他却是乐语唯一一个可以随意聊天请教的犯罪专家。如果说千雨雅是乐语目前的心灵小港湾,那阴音隐基本等于戒指老爷爷了。
因此看见阴音隐遇到致命危机,乐语迅速判断局势便果断出手了。要是阴音隐凉了,那乐语就失去了负能量垃圾桶、组织联络人、犯罪顾问、免费痔疮治疗师……
以及,一个乐语来到这个世界后所认识的,并非继承自千羽流的,而是他自己从零开始建立关系的……朋友。
乐语没有回答,阴音隐也没有说话。过了一会,阴音隐问道:“你伤势如何?”
“肋骨好像断了,奎照踢得有点狠。”乐语看了看自己紫绀色的胸腔,按了一下,居然凹进去了。
“我这里可以给你进行光疗手术。”阴音隐打开地下室的白炽灯凹透镜:“不过我这里没沸眠汤……我可以给你找根木棍让你咬住。”
“不必,我不怕痛。”
乐语躺到地下室的床上,忽然意识到这是自己前世今生第一次在黑诊所里做手术。
“对别人狠很容易,对自己狠却很难……我以为这是常识,但在你身上却是反过来了。”
阴音隐戴上手套,光线在他手上聚焦成温暖的光团。
“或许,你是一个我没法用常识理解的人。”
第49章 那你就别骂我
“对了,刚才聊到你妹妹……”
乐语穿上衣服准备离开的时候,阴音隐忽然喊住他。
不知为何,乐语总感觉这段对话似曾相识。
“你有仔细聆听董衡和奎照的对话吗?”
“没怎么听,我那时候所有注意力都用在锁定路灯上了。”乐语摇摇头,千羽流本身并没有多少当adc的才能——无论是投掷还是射击。乐语能扔石子一发命中路灯,自然是多得他花费了长达十几秒的精神力锁定。
这算是精神力的浅层应用,就相当于乐语在模拟自己的投掷抛物线,慢慢找到自己能百分百命中的出手力度和投掷角度。
也就是乐语这种近战肉搏者要这么久的锁定时间,像飞花战法的修习者,瞬间锁定静止目标几乎是本能,就连百分百命中动态目标也只需不到三秒的锁定,据说随手扔筷子钉蚊子是军队狙击手的传统娱乐之一。
除了因为要花费心神锁定目标外,乐语还有一个无法言明的理由——今晚是他第一次主动出击,心里多多少少有些紧张。
之前的战斗,要么是统计司的任务,要么是遭遇战,乐语都处于一个‘不打不行’的状态,自然没什么好说的,冲就是了。但这次是乐语伏击别人,危险指数还很高,有种‘千日防贼今天终于轮到我当贼’的刺激感,自然有些兴奋紧张。
“按照董衡的说法,近期从星刻郡发往炎京的列车班次,恐怕只有几次——甚至只有一一次。”阴音隐说道:“事实上近几个月里,晨风区与炎京的列车班次已经逐步减少,甚至一个月只有两三趟,这恐怕是丁义和吕仲的共识:切开晨风区与炎京中枢的联系。”
乐语震惊了:“他们现在还没造反吧?想阻断交通就能阻断交通的吗?”
阴音隐道:“理由太多了,逆光乱党,海蛮骚扰,或者发现轨道年久失修——炎京帝位悬而未决,在他们推出新皇帝之前,在天际叛乱平息之前,晨风区的小动作不会引起关注。”
“但对于吕仲和丁义来说,阻止地方豪贵逃往炎京,将他们绑定到自己的战车上,却是一本万利的选择。控制了迁移权,就等于控制了他们的命脉,他们看得很清楚,一旦他们在这场斗争中决出胜者控制整个晨风区,都必然要对晨风区进行大洗牌,这时候他们不仅需要财物资源,更需要人才,而这些无论自愿还是被迫参与这场斗争的豪贵,就是晨风区未来的基本盘。”
“这一班列车,恐怕是吕仲和丁义的默契。他们允许豪贵们分出一部分子弟离开晨风区作为退路,来让留下来的人死心塌地追溯他们。”
“所以,你如果让想你妹妹离开星刻郡去炎京求学,几天后的那一班列车,恐怕是你唯一的机会。”
乐语弱弱问道:“我正常买车票能买得到吗……?”
“当然是买不到的,必须要靠关系。”阴音隐说道:“不过这不是问题,我倒是能帮你找关系拿到。下一次我找你的时候,会将车票给你,你只需要按时将你妹妹送上车就行了。”
“嗯……”乐语叹了口气:“关于这点,我有些麻烦。”
“什么麻烦。”
乐语简单说了说千雨雅对他抱有的‘特殊感情’,听得阴音隐这个面瘫都忍不住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个我帮不了你,你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顿了顿,又说道:
“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
……
第二天乐语去上班,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惊涛骇浪,反倒是一片风平浪静。
也就是闲聊时有人提了一嘴‘听说董衡死了’,但没有人继续追问。毕竟命案跟统计司没什么关系,而董衡的存在感也不强,譬如陈辅就傻傻地追问‘董衡是谁?跟我没关系吧?’——听得出来,陈辅作为一个统计司干员还是蛮合格的,听见有人死了第一反应就是‘不会是我杀的吧’。
当然,这也仅仅是及格。
优秀的统计司干员,听见有人死了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我能不能用来借题发挥’。
乐语坐在统计司二楼办公室窗户旁,看着一辆武装轻卡驶进院子,干员们将犯人押下车送进统计司的二栋——又被称为‘无底洞’,因为那里是统计司的拘狱。
无论是乐语还是千羽流,都没进去过二栋,二栋的隔音和卫生做得也挺好的,从外表上看不出任何端倪。事实上统计司也没有长期关押犯人的权利,只能关押72小时,之后要么释放要么送往提刑司转入正式司法程序。
但很少人能‘正常’地离开统计司拘狱,不要误会,统计司是守法部门,不会对动用私刑折磨嫌疑人。至少,从二栋出来的人,身体上是正常的。
然而……别忘了,这个世界的医官,是可以活死人肉白骨续断肢的。另外,就算是不伤害**,也有很多种玩法,譬如乐语就发现他可以控制光‘渗透’进他的指甲里,只要他微微一用力,他的指甲就会被慢慢撬起来。
想想都痛。
虽说如此,但乐语并没有对下面即将被送入‘无底洞’的人产生同情,问道:“如果我没认错,这些人好像是……”
“‘白浪帮’的幕后操控者,沅家。”旁边的陈辅介绍道:“海珠港的码头工人都得给白浪帮交保护费,号称半个码头都属于白浪帮,帮派劣迹不少,杀人放火都是寻常便饭,听说还有觊觎船只货物直接屠船的大案……提刑司跟白浪帮的摩擦很多,董衡跟沅家也很不对付。”
出了次糗后,陈辅也了解了一下提刑司的事,分析道:“或许奎副司长认为是白浪帮买凶杀人?但这件案不应该是提刑司自己解决吗,怎么最后又还是落到统计司头上了……幸好不是我们负责。”
乐语看着下面的长辫奎照,心想奎照真的被阴音隐那番话蒙过去了?他相信阴音隐只是一个收人钱财替人消灾的杀手?
那他会不会认为昨晚的两个刺杀者已经连夜通过特殊渠道离开星刻郡,以求躲开他的追杀?他会不会因此放弃继续追查?
就在这时候,奎照忽然转过头,看了一眼统计司大楼,正好与乐语视线交错。
奎照的表情依然是一如既往的阴翳,仿佛全世界都欠他一个老婆。乐语心里咯噔一下,但他也不敢直接转过身,不然也太心虚了,便侧过头对陈辅问道:“嘿,你看奎副司长的尾巴,像不像狗的辫子?”
陈辅愣愣看着乐语:“千哥你是不是说反了……不对,就算反过来……这个距离,奎副司长是有可能听到我们说话的啊。”
“怕什么,我现在是临海军协海尉,蓝司长的得力干将,奎副司长他还能秒我?他还能秒杀我?”乐语说着说着也变得底气十足。
对啊,奎照虽然是副司长,但我好歹也是队长,背后还有一个蓝炎!先不提奎照应该认不出我,就算他认得出,只要没找到实质证据,他又能奈我何?
叮铃铃——内线电话响了,艾丽丽接通电话,脸上露出惊喜的笑容,喊道:“队长,司长喊你去他办公室!”
看。乐语朝陈辅露出一个小人得志的表情,昂头阔步地来到三楼的司长办公室。
推门进去,正在处理公务文件的蓝炎马上停下手中的工作,推了推眼镜,微笑道:“千队长,下午好。”
“司长,有什么事要吩咐我吗?”乐语问道。
“先坐下来,不急。”蓝炎示意乐语坐在对面,低头看了看桌面上杂乱的文件无奈地叹了口气:“老实说,想吩咐你的事太多了。你也知道,最近星刻郡的局势十分紧张,千头万绪,逆光乱党,郡内豪族,还有封城造成的一系列的反应……我多希望能分出十个自己来解决这些事。”
“能者多劳嘛。”乐语不要脸地吹彩虹屁。
“先不提这些。”蓝炎转动笔杆,忽然问道:“羽流,听说你有个妹妹?好像也快国中毕业了?”
你这个问法,让我有点害怕……乐语点点头。
蓝炎继续问道:“成绩如何?想考哪个系?”
“挺好的,考上文化学院不成问题,她希望就读医官系。”
“咱们星刻郡的文化学院是不错的,但医官系,还是皇家学院的最先进最前沿。”
乐语笑了:“皇家学院的哪个系不是最先进最前沿?”
蓝炎点点头,笑道:“说的也是……那你妹妹有没有打算赴炎京报考皇家学院?皇家学院的入学试似乎就在十几天后了。”
乐语忽然感觉有些不妙,勉强笑道:“也不是没有……但星刻郡现在不是封城了吗?”
“封城不会持续太久,但就算解除战备状态,从星刻郡发往炎京的列车班次也不会多,近期内只有一班,八天后就出发,可以赶得上皇家学院的入学试。”蓝炎认真说道:“如果你想让你妹妹去参加皇家学院入学试博一个前途,我可以为你要来一张车票。”
虽然蓝炎的态度令人如沐春风,但乐语只觉得背生寒意,就像死刑犯吃最后一顿麦当劳全家桶时,只会感到由衷的恐惧。然而他又不可能拒绝蓝炎的好意,或者说,拒绝了也没用,只能硬着头皮点头:“谢谢司长的照顾。”
“举手之劳罢了,你可是我的得力干将,自然要多加关照。”蓝炎温和说道:“私事聊完,接下来我们该谈谈公务了。”
“请讲。”
“封城很快就结束,但在结束后,星刻郡也不会开放六门,只会开放西北方向的‘暮光门’通道。本来城门出入由提刑司兼任负责,只是董司长昨天死了,郡守便将检查的任务交到我手上,而我认为羽流你是最好的人选。”
蓝炎用手指敲了敲桌面:“如果吕仲想从内部瓦解星刻郡,那么他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就是封城竭尽之后的这段时间。我要你彻查所有进出人员,彻查所有进出货物,不能将任何危险人物、违禁物品放入星刻郡。”
“无论是有谁的谕令都没用,哪怕是有丁郡守的手谕都不行!你必须要将查清楚所有入境人员,将所有入境货物打开,让所有干员都检查清楚!明白了吗?”
“明白了。”
蓝炎推了推眼镜:“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
当乐语从司长办公室出来,正好遇见路过的奎照。
两人对视一眼,奎照停下脚步,忽然问道:“听说,你有个妹妹?”
这段对话,我今天好像是第三次听到了……乐语无语地点点头。
“等封城结束后,尽快将她送走吧。”奎照大步走过,留下一句奇怪的话:“别给自己留太多弱点。”
乐语有些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奎照的背影,心想这句话究竟是威胁还是忠告。
还有蓝炎居然将城门检查的任务交给我了,要求还这么严格,这下麻烦大了……
他心事重重地回到一队办公室,陈辅过来说道:“快下班了,最近我们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今晚我请客,去徐大嫂酒轩吃顿好的吧。”
“不了,我要回家和妹妹吃完饭。”
“对哦,你还有个妹妹……啊!”
陈辅退后一步摸了摸自己被暴揍的脑壳,又是委屈又是迷茫地问道:“你打我干嘛?”
“我打不过他们三个,我还打不过你吗?”乐语低声嘟囔一句,收拾东西说道:“反正我要和妹妹吃饭,你想请我吃饭就请中午吧。”
陈辅想了想说道:“那我不如今晚去你家蹭顿饭?”
“不……”乐语下意识就想拒绝,但他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念头,马上一转口风:“不愧是你!那我们走吧走吧!”
下班离开统计司,在半路上乐语叮嘱道:“陈辅啊,我看你口才挺好的,平时肯定没少说人坏话吧?”
“那当然……没有啦!我怎么会说人坏话呢?”陈辅连连摇头。
呵,那我听来的八卦难道是你仗义执言的调查结果吗?
乐语继续说道:“总而言之,你等下吃饭的时候,用自豪的语气,夸张的声调,深入浅出的朗诵技巧,将我们干过的坏事一件一件说出来,将我们有多坏说多坏,将被害者有多惨说多惨,记住了吗?”
“为什么?”陈辅一脸茫然:“你妹妹不是在吗?这多不好意思啊。”
就是因为她在场才让你说啊!
乐语的想法相当简单:现在千雨雅不是觉得她哥哥是一个‘虽然坏但还是有人性闪光点’的坏蛋吗?那就让陈辅来粉碎她愚蠢的幻想,让她深刻认识到,她哥哥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冚家产!
然后我再说几句灭绝人性的发言,应该就可以让千雨雅对她哥哥彻底死心了,乖乖离开这个伤心地,去炎京开始属于她的传奇人生!
“让你说就说,废什么话。“乐语直接给陈辅一记暴敲:“多做少问,难道我还会晃点你吗?”
两人一路来到千家,乐语刚拉开横栏,穿着围裙千雨雅就从后院里走出来:“你回来了?”
她看见有一个陌生人,双手在围裙上抹了一下,疑惑道:“他是……”
“我在统计司里的得力助手,陈辅!我有今时今日的成就,都是多亏陈辅兄弟的帮忙啊!”乐语卖力地夸奖陈辅,陈辅受宠若惊地谦虚摇头,感觉到刚才被暴敲的脑壳都不怎么痛了。
然而千雨雅脸色一冷:“哦,为统计司卖命的无耻之徒。”
不等陈辅说话,乐语便跳出来:“千雨雅,我忍你很久了!你平时骂我,可以!但你如果骂我兄弟——”
“那你就别骂我。”
正想劝乐语不要生气的陈辅:“?”
第50章 非人渣莫属的任务
“你可能不知道孤身一人捣毁逆光乱党据点是什么概念。”
“我们一般只会用两个字形容这种人:战神!”
“当年蓝炎司长一天杀尽星刻五月花,千哥入职三日捣毁六个逆光据点,不相上下。”
陈辅一边吃饭一边吹嘘千羽流的‘丰功伟绩’,听得乐语十分满意。他瞄了一眼千雨雅那平淡如水的表情,故意问道:“对了,陈辅你知不知道林家人后来怎么样了?”
“林家?”陈辅微微一怔,语气顿时低落下来:“他们好像在变卖家产,正在读书的林雪也退学了,应该是打算离开星刻郡了。”
“太惨了,可谓是家破人亡,背井离乡啊。”乐语感叹道,听得陈辅瞪大了眼睛。
这句话人人都能说,唯独乐语不能说——因为令林家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的罪魁祸首就是乐语。虽然大家都知道乐语也只是听命行事,缘由归根究底也是林家疑似参加逆光活动,但民众朴素的价值观会将罪业归咎到执行者身上。
兵器杀人,兵器无需负责,但人杀人,人自然要负责。
乐语说这番话时,语气还轻快带着愉悦,就显得自己置身事外幸灾乐祸,可谓是相当欠揍了,陈辅的拳头都忍不住要硬了。
不过乐语的心情愉悦倒不是假的,听到林家准备离开星刻郡,他就知道这应该是阴音隐他们的照顾。林雪、高进这些人太冲动,太年轻,也太弱小了,他们老老实实回老家种几年番薯读几年书,留待有用之身,日后白夜真的统治了晨风区,就是他们这些根正苗红,履历光鲜的年轻人出头之时。
乐语转头看了一眼千雨雅,发现她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哀乐,倒也不以为意。毕竟有外人在嘛,千雨雅得维护一下自己的形象,但她心里说不定恨不得将过世的爹妈将她哥哥带回去一家团聚。
饭过三巡后,陈辅也掏空了自己平时收集关于千羽流的八卦库存,起身告辞。乐语送走陈辅后,回来看见千雨雅已经在收拾餐具,便咳嗽一声说道:“陈辅虽然是我同事,但他这个人口无遮拦,刚才他说的大多数事迹都是捏造,纯属给我泼脏水,我才不是那样的人呢。”
如果说一个做了坏事的人令人厌恶,那么一个做了坏事但又绝不承认的人就令人鄙视——前者是真小人,后者单纯就是一个贱人。
因为乐语想起来,他以前有过一段时间觉得光明正大做坏事的反派角色充满人格魅力,‘人就是我杀的’‘你们为什么不乖乖去死’‘只有偷偷电瓶车才能维持得了生活’……为了避免千雨雅欣赏他的劣迹,乐语便露出一张仿佛要给陈辅发律师函的无辜嘴脸,可谓闻者生气见者石更。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千雨雅平静说道。
乐语精神一震——生气了吗?生气了吗?生气了吗?
“你现在的处境,比我想象的还要糟糕。”千雨雅一边洗碗一边说道:“连你的同事都这样看待你,外面肯定会编造更多子虚乌有的劣迹加在你头上。”
“啊?”乐语眨眨眼睛:“其实也不是编的……”
千雨雅道:“你只是统计司的一分子,统计司不等于你,而且你一个人怎么做的了那么多事?只是枪打出头鸟,你的名气大,别人就将统计司干过的脏活都扔到你头上。那个人明明是你的副手,你执行任务时他明明也提供帮助,但他陈述时却是将自己撇在外面,将自己的罪孽洗个一干二净,将所有责任都推给你。”
那是因为他在吹嘘我啊!所以将所有功绩都推给我了!而且正常人听到陈辅这么狂吹,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千羽流罪大恶极百姓怨声载道’或者‘千羽流吹逼不要脸’,你是怎么听出‘我哥被人推出来当靶子好可怜’的?
“放心,我已经有所觉悟了。”千雨雅转过头看了一眼乐语,认真道:“你是想让我明白,连你最得力的副手都是这样看待你污蔑你,你在统计司也没有人可以依靠,无法回头,只能一错再错,对吧?我理解你的苦衷了,虽然我依然羞愧我有一个恶迹斑斑的兄长,但我会暗中支持你的。”
乐语张开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她是怎么观察出错误的结果,推理出正确的真相,最后又给出大相径庭的答案的?
唉。
乐语长叹一声,回去二楼卧室看千羽流留下的珍藏画册。
他终究是一个人背负了所有。
……
……
两天后,暮光门,阵雨。
暮光门面向星刻郡的西北,而星刻郡的东边是海珠湾港岸,从地理上都可见暮光门是星刻郡的主要交通要道。虽然其他数门依旧封闭多有不便,但只开放暮光门,的确保证了星刻郡的安全,也维持了基本的内外物资运输。
暮光门有两重瓮城,瓮城外有吊桥。想要穿过暮光门,需要经过三道城楼,三道大门。按照城卫司的安排,进城者在外瓮门排队,出城者在内城门排队,而检查人员则是在内瓮城里进行身份货物检查。
乐语站在内瓮城里,抬头看了看雨幕下的炮楼箭塔,问道:“如果有人闯关,箭塔炮楼会帮我们制服敌人吗?”
“怎么可能,无论是铁炮还是弩炮都是固定好的,顶多小幅度调整,但目标必然是瞄准城外。”陈辅说道:“要是真有人闯关,那肯定是我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司长已经解除我们铳械限制,如果真有不长眼的,那就是给我们当靶子。”
“万一敌人也有铳械呢?”
“这……”陈辅顿时哑巴了,‘这’了半天也‘这’不出一个屁,不过他这个反应倒是让乐语感到颇为满意。
既然炮楼箭塔无法对城内攻击,那在这个瓮城里,实力最强的他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昨天乐语去了一趟牙痛、痔疮与铁打,跟阴音隐报告两个坏消息:第一个坏消息是蓝炎‘要求检查所有货物’的高要求;第二个坏消息检查货物的人是他。
没错,乐语仔细想想就发现自己成为检查专员根本没有好处,蓝炎要求都这么清楚,这个任务根本谁上谁都行,乐语根本做不了手脚,一队里的人都是忠于统计司的‘权力’,他们前脚发现乐语的嫌疑,后脚就汇报给蓝炎了,更别提还有艾丽丽这个蓝炎的忠实粉丝。
而且就像过安检的人会嫌麻烦,乐语这个检查专员还检查得那么细致,肯定是惹得百姓怨声载道——这个职位根本是背锅专员!怪不得蓝炎先给好处再给任务,这是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啊!
不过阴音隐想了想,发现其中还是有可以操作的地方。
按照阴音隐的计划,他会安排两批车队同时进入暮光门,一队是铳械运输车队,而另外一队是炮灰车队。
具体炮灰车队怎么炮灰,他还得跟其他白夜行者商量一下,但基本操作就是:当铳械车队进入瓮城后,炮灰车队就会开始搞事起哄,这时候乐语过去把事情闹大,让所有人注意力都集中到炮灰车队上,铳械车队乘机迅速通过。
虽然这个计划风险极大,难以预测的意外也很多,还需要乐语进行微操,但的确是目前最可行的运输方案。
不过阴音隐有一个额外要求:“当炮灰车队闹事的时候,你必须用最恶劣的态度对待他们,侮辱,殴打,辱骂,尽你所能折磨他们。”
“为什么?炮灰车队不是自己人吗?”
“但他们在进城时闹事,一个不好,说不定会被城卫直接铳毙,事后甚至会被提刑司关押。与其冒着那种风险,还不如被你打一顿,那他们也好脱身。你打得越狠,踩得越恶,他们就越安全,至于皮肉之伤,别忘了我也是医官。而最大的代价,也只是对你的名誉造成很恶劣的影响。”
“什么叫‘也只是’——城门口众目睽睽,我要是在那里打人,第二天就能传遍大街小巷了!”
“放心吧,经过你的一番努力,你现在的名誉已经是声名狼藉。”阴音隐难得一次表扬乐语:“对你来说,这个代价,就相当于没代价!”
“这个计划,你确实是最佳的执行人选!”
简单来说就是:其他白夜行者都是正人君子,就你是个人渣,所以像拯救失足少女这种脏活就交给你了?
乐语觉得阴音隐在骂他,但没有证据。
第51章 我打的就是丁郡守的亲戚
“四少爷,我们快到星刻郡了。”
泥泞的驿道上,一行十几人的马车队正在冒着风雨穿过田野。马车队中间拖着一副宛如棺材铺上黑布的大货箱,前队马车车厢宽敞透气,玻璃窗户,软胶轮胎,行驶中也不见颠簸。
车厢里躺在软垫上的丁翼鱼一个鲤鱼打挺起来,拉开车帘,远远看见乌**幕下星刻郡的城廓,又坐回去,懒洋洋说道:“到了才叫我。”
“四少爷。”马车旁的骑马汉子笑问道:“星刻郡的妞嫩吗?我们这些大老粗没来过大城市,到时候就靠你带路了。”
“我也是很久以前去过一趟星刻郡,感觉不怎么样,还是老家那里自由,想做什么做什么……你们这么快就痒了?昨晚你们不是在那条村里找女人了吗?”
“哎呀别提了,我们找了几户,连只母狗都没看见,可能是躲起来了。”
“那你们怎么半夜才回来?”
骑马汉子嘿嘿一笑:“虽然没找到女人,但我们发现村东头那个老鬼有个孙子,长得挺俊俏,看上去就像个妞。那时候哥几个找了一晚,火气都上来了,也不管是男是女,反正先泄了火再说。”
“哦……有点意思。”丁翼鱼随意评价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啊,原来那间屋子里的是你们啊,我就说怎么有人大半夜不睡觉。”
骑马汉子好奇道:“四少爷你昨晚也出去了?”
“嗯,手痒了。”
丁翼鱼举起自己的右手,在室内小辉灯的照耀下,他的右手显得细长白皙,指甲修剪得恰到好处,看得出平日没少花时间保养双手。
骑马汉子按下戴着的雨笠,有些犹豫问道:“我们今早走的时候,好像听见村里的打更人死了……”
“是啊,缘,妙不可言。”丁翼鱼慵懒地说道:“我也就是晚上睡不着随便走走,没想到还能遇到一个带着火把的打更人。他似乎还练过一点战法,我一上来就打掉了他的下巴,他还能跟我切磋几回合,我还挺尽兴的。”
骑马汉子听得眉毛狂跳,谄媚道:“四少爷想必战法又精进了。”
“我都登堂入室了,想精进哪有那么轻松。”丁翼鱼轻轻抚摸自己的双手:“只是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三天不练身体知道,七天不练所有人都知道……若是想在战法上有所建树,就必须保持一颗谦虚的心。”
“特别是咬战法,这是一门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的战法。保持好手感,那么下一次杀人时才不会钝。”
骑马汉子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报一下情况:“我们快到城门口了。”
“不知道大伯会安排我去哪里呢。”丁翼鱼总算是提起精神了:“听说星刻郡里强者不少,星刻军院里更是人才云集,不过我去年遇见过一个军院生,也不怎么样,简简单单都被我卸去四肢了。”
骑马汉子拍马屁道:“那是因为四少爷你太厉害了。”
“同龄人里,我就没见过有资格能配做我对手的人。”丁翼鱼叹了口气:“或许只有炎京的皇家学院才能让我找到些许乐趣吧。可惜,我们这一次是来帮大伯的。”
“听说统计司有杀人免奏权,希望大伯派我去统计司吧。杀逆光乱党,似乎也怪有意思的。”
说话间,马车来到城门口,车队缓缓停下,丁翼鱼皱眉问道:“怎么停车了?”
马夫道:“好像因为只开了一个城门,所有人都在排队堵住了城门。”
丁翼鱼啧了一声:“要是我们坐的是四驱车就好了。”
骑马汉子笑道:“等四少爷你进了城,郡守说不定就送你一辆四驱车了。”
“哪有可能,四驱车越野性能极佳,临海军都没几辆,大伯送我一辆普通车就不错了。”丁翼鱼抱怨一句,问道:“还要等多久?”
骑马汉子估计了一下城门的进入速度:“大概……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吧?”
丁翼鱼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冲进去吧。”
“啊?”
“都快要见到大伯了,你让我在这里浪费时间?”丁翼鱼奇怪问道:“直接冲进去吧。”
马夫犹豫道:“前面人好多,会不会不太好……”
飒!
一只手从车里面伸出来,精准捏住了马夫的脖子,将他拖到车厢里面。
“时间就是生命。”
丁翼鱼在马夫耳边平静说道:“你想浪费我的生命?”
马夫咽了口唾沫,回忆起丁家四少的种种传闻,背生冷汗不止,连连摇头,用力挥舞马鞭,驱使马匹狂奔!
“啊!!”
“喂!?喂!你们干什么!”
“我的脚,我的脚!”
城门口一片混乱,十几名随队骑者护送两侧,跟着车队冲进瓮城里。城卫设下的路障直接被撞飞,正在排队的人流匆忙躲避。
“四少爷,前面有辆马车——好像是粪车!”
丁翼鱼脸露嫌恶:“绕过去吧。”
踏踏踏踏——
面对高头大马的庞大冲锋,路上行人只能匆忙躲避,就连负责维持秩序的城卫也躲到一边。一片混乱中,路中间一个正流鼻涕咬手指的小男孩茫然地看了看周围,似乎在疑惑身边的人怎么忽然就不见了。听到背后轰隆隆的声音,他回头一看,便看见足足有三个他高的马匹冲来。
“陈辅。”
“收到。”
一道疾影掠过,抱起小男孩滚到一边。
与此同时,一阵光爆在马匹前进方向的侧面炸开,如牙似尖的光辉重重轰击到马匹躯体上!
咬战法·洪吐!
马匹的冲锋势头顿时刹住,惨鸣一声跌倒在地。车厢也因此被甩了出去,一个人影从里面窜了出来,穿着丝华绸服,戴着锁链手套。
“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拦我的车。”丁翼鱼好整以暇地整理衣领,看着对面穿着蓝色外套的统计司干员,问道:“你拦之前,没看清楚车上的旗帜吗?”
“没看清楚,也不需要看。”蓝外套平静说道:“按照蓝司长的命令,所有进入星刻郡的人员货物都要彻底检查,更别提你们这些冲撞城门的违法歹徒。”
“哼。”丁翼鱼冷笑一声,从怀里拿出一张硬皮文件,随手一甩飞过去:“这是丁郡守签署的通行证,我们是为丁郡守护送重要货物的丁家族人,丁郡守是我大伯。这样,你还要检查吗?”
在冲入城门的时候,丁翼鱼就在想会不会有人拦下他,没想到真的有这种眼珠子放着不用的人。
不过也好,他现在就可以拿出这张通行证。不为别的,一想到面前这个人的表情从大义凛然,变得紧张不安,再变得犹豫不决,最后变得低眉顺气,丁翼鱼就觉得很有意思。
“原来是这种炮灰啊……”
雨声中,丁翼鱼听见蓝外套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然后蓝外套点点头:“我明白了。”
“明白了,就让开路,我急着去见大伯呢。”丁翼鱼拍拍外套,看了看自己的靴子:“你的尽忠职守,我等下会如实报告给大伯。只是我现在的靴子脏了,如果你愿意过来舔干净,我说不定可以为你美言几句——”
嘶啦!
丁翼鱼看见自己甩出去的通行证,被那个蓝外套撕成碎片,顿时愣住了。
“你说丁郡守是你大伯我就会信啊?我还说吕仲是我岳父呢。”蓝外套冷笑道:“以为拿着一张过期的通行证就能随意出入冲关?别说你不是,就算你真的是丁郡守不知哪个疙瘩冒出来的穷亲戚,我今天打的就是丁郡守的亲戚!”
丁翼鱼怒极反笑:“有意思,你是谁?”
“统计司,千羽流!”
……
城门通道里,驾着粪车的年轻人看了看手上的字条。
进入瓮城后点燃炮仗炸粪引起骚乱。
他看了看瓮城里的双方对峙,又看了看远处已经悄然入郡的运输车队,想了想,决定调转马头往城外走。
他还以为自己怎么也得挨一顿毒打,没想到连毒打都有人争着要,溜了溜了。
第52章 无能狂怒
阴音隐,还真是个好人啊。
别看阴音隐讨论计划的时候,仿佛要求乐语去干一些十恶不赦恶贯满盈的脏活,但实际上阴音隐推进计划的时候,还是为乐语的名声着想了,没让乐语做‘无理取闹’的事。
你看,这个炮灰多不要脸啊,乐语打起来也是名正言顺了。
阴音隐甚至照顾了一下乐语的心情,想必他也是知道,乐语虽然做过杀过人,放过火,抄过家,灭过族,但他内心依旧是纯洁的好男生,很难对普通老百姓下狠手。
你看,这个炮灰多讨人嫌啊,乐语打起来也能心安理得了。
最妙的是,阴音隐还给炮灰设置了一个神奇的身份:丁家的亲戚!
妙啊!
这简直是在给乐语刷功绩啊!
骗子借助权贵亲戚的身份横行霸道,被明见万里的统计司干员识破身份,一举制服,还老百姓一个公道,这还不是妥妥的好事,妥妥的功绩?
虽然收获变大了,但难度也提高了——冒充丁郡守亲戚,一个不好说不定就进统计司享受72小时的vip套餐了。为了能让炮灰们全身而退,乐语必须打得足够狠,狠到围观群众不忍直视,狠到其他干员心生同情,狠到对方不成人形!
只有这样,炮灰才有可能躲过追责!
“聚光灯,打这里!”乐语大声说道,举手做了个战斗指令手势。
布置在瓮城里四周的光照灯顿时亮起,穿过纷乱的雨幕照亮了瓮城中场。在光照灯亮起的时候,城楼里的城卫兵,中场附近的干员,无一例外子弹上膛铳口瞄准这群不速之客。
丁家随队骑士顿时翻身下马,抽出腰间长刀护在丁翼鱼周围,面对铳口锁定居然也没有多害怕,将身子藏在车厢的阴影里,为首大汉笑道:“四少爷,看来遇到麻烦了。”
丁翼鱼脸色难看起来,抬头环视一周,鼓动精神力,声音响彻瓮城说道:“我名为丁翼鱼,星刻郡郡守丁义是我大伯,我应大伯要求护送重要财物前来星刻郡,你们这是要耽误郡守的要务吗!?”
刚才丁翼鱼跟乐语说话,其他人并不是听得清楚,现在他表明自己的身份,顿时不少人犹豫起来。
驱车闯关固然是恶劣罪行,但如果嫌疑人是丁郡守的亲戚,那就另当别论了。
更何况,星刻郡的城卫司,现在基本是丁义的私军。星刻郡的城市防卫工作,理论上并不由郡守负责,而是由临海军派军团轮流驻扎,但丁义担任郡守数年间,交好临海军的同时也将星刻郡打造成铁桶一块,直接从临海军拉了一批人充实城卫司和提刑司。
跟需要跑遍大街小巷的提刑司相比,城卫司吃好的住好的,过着数年如一日的平静日子,他们昔日搏杀海蛮的锐气早已被消磨得一干二净,他们只知道,他们现在是为丁家卖命。
听见丁翼鱼是丁郡守的家人,城楼里的持铳卫士在长官的示意下顿时放低铳口,而统计司干员大多数人面面相觑,最后看向队长千羽流。
他们看见队长也放下轻型手铳,心里松了口气。然而就在此时,他们听见队长忽然大声命令:“统计司听我号令,拘捕这群栽赃郡守,肆意冲关,伪装身份的骗子!”
丁翼鱼皱眉,没想明白这个叫千羽流的干员想做什么:“你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奉丁郡守的委托——”
“胡说!”
乐语用上精神力扩音,一声震吼,盖过雷鸣风雨:“丁郡守英明神武,爱民如子,治下百姓人人拥戴,干员愿为之效死,堪称当世圣贤!他岂会有你这种目无法纪、肆意妄为、招摇过市的儿子!?”
丁翼鱼大声反驳:“我不是他儿子!我是丁郡守的侄子!”
“你看,你承认了自己目无法纪、肆意妄为、招摇过市了吧!”乐语大声道:“你也知道自己不配做丁郡守的儿子,所以想伪装他侄子吧!?算你有点良心,但还是无耻之徒!”
丁翼鱼气得浑身颤抖起来——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么胡搅蛮缠的人。
他丁家四少,何曾受过这样的气?
他怒极反笑:“我管你颠倒黑白混乱是非,但你觉得你的手下会信吗?他们敢朝我开铳吗?他们敢吗!?他们负得起这个责任吗?”
妙啊!
乐语都快憋不住笑了,大手一挥,将手铳甩给旁边的陈辅,双手握拳发出骨头爆响的声音:“你说得对,你伪装成丁郡守的侄子,他们当然不敢轻举妄动,说不定就要被你蒙过去了。”
“但我敢!”乐语大步踏前,大声说道:“无论你是不是丁郡守的侄子,你旁边那些手下该不会是你同母异父的亲兄弟吧?统计司,如果那些人稍有异动,自由射击!”
“至于这个伪装亲戚污蔑丁郡守的骗子,我亲自来解决!”
“一切责任,由我来负!”
“是!”
陈辅齐声答应,让他们朝丁翼鱼射击,他们还真不敢,毕竟丁翼鱼要是真货那他们就完蛋了,但丁翼鱼那些手下就不一样了——个个都三大五粗的,看上去不是家丁就是护卫,他们杀了也就杀了。而且队长都负起最大的责任了,他们难道还不敢冒点小小风险吗?
这时候乐语也感受到阴音隐安排的奥妙——对啊,要是安排成其他身份,说不定陈辅他们这些干员赶着邀功,直接一铳就将对方毙了。然而炮灰冒充丁郡守的亲戚,干员们投鼠忌器,只敢在一旁围观,大幅降低意外的发生。
真是一环扣一环,太精妙了!
虽然阴音隐脑子缺钙早生华发时日无多还是个异装癖分子,但他脑子还挺好使,怪不得是白夜驻星刻郡的总负责人!
接下来,自然就是乐语的showtime了!
“解决我?”丁翼鱼挥挥手,示意手下们不用轻举妄动,大步迎向乐语:“就凭你?”
“哦……非但没有选择逃跑,反而主动靠近我?”
乐语不得不为这个炮灰的敬业精神点一个赞,明知道接下来要被暴打,居然还在狂飙演技,如此主动。
放心,我等下肯定把你打得很惨,不会让你陷入危险的!
“不靠近你一点,又怎么把你打死呢?”
咬战法·荒咬!
咬战法·荒咬!
两轮光爆,同时绽放!
看见对方居然也是使用咬战法,丁翼鱼心里忽然兴奋起来——他好久没撕碎过咬战法的修习者了!
而且境界还不低!
他最喜欢跟咬战法武者打了!
他也最讨厌咬战法武者!
因为他见过的所有咬战法武者,都是一群无知之徒。他们以为咬战法知识一门凶狠残忍的近战搏杀技法,却根本领悟不到咬战法的精粹——咬杀敌人,至死方休!
对别人狠,对自己更要狠!
就像在血淋淋的大自然里,哪怕冒着被敌人刮出血肉的风险,也要先一步将自己的牙齿插入敌人的喉咙!
所谓的咬战法,就是丛林法则,厮杀技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丁翼鱼左腿连踏暴冲,双手撕出十指光刃,刹那间撞开雨幕光爆,如同猛虎下山扑杀敌人!
咬战法·宙呔双荒咬!
看呆了,傻逼!
哪怕光幕遮挡,丁翼鱼似乎也能看到千羽流的震惊。他们丁家的咬战法与正版咬战法稍有不同,历代丁家武者钻研出一种特殊的宙呔技巧,可以不用蓄力直接发动宙呔,达到瞬间提速的冲锋效果。
但一旦使用这种无蓄力宙呔,小腿必定肌肉破裂剧痛难忍。然而丁翼鱼从小修炼咬战法,每天至少用一次无蓄力宙呔,事后再进行治疗,长期以往,他早已习惯这种疼痛,甚至能在一场战斗里使用三次无蓄力宙呔!
不对自己狠,如何对别人狠?
所有武者遇到丁翼鱼的爆发袭击,第一反应就是防御后退,然而丁翼鱼还能二度发动宙呔,在他们后退的时候再次提速发动狂风骤雨的袭击。
敌人一退,就是万丈深渊!
千羽流,露出你懦弱的姿态吧!
思绪在电光火石间掠过,然而丁翼鱼忽然发现……这个名叫千羽流的人,好像没有后退。
十指光刃撕裂了扭曲光爆,猛烈地切入敌人体内。丁翼鱼瞬间双手化拳,重重锤在对方胸膛上。
居然不后退……傻逼,你已经死了。
就在这时候,丁翼鱼发现自己的右手腕仿佛被虎钳钳住,动弹不得。
光爆散开,千羽流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出现在他面前。他可以看见,千羽流被他刚才的攻势伤得满身血痕,有些深口甚至深可见骨。
然后,他听见千羽流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这样我就不会内疚了……接下来,是我的回合!”
为什么他这种伤势还能站起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他还没倒下……
丁翼鱼脑子里乱糟糟的,但他身体已经做出反应,左手荒咬打向面前的敌人。
这时候,丁翼鱼注意到光爆在自己下方爆发,一阵强烈的冲击,重重轰击到他的下巴。
咬战法·升龙荒咬!
丁翼鱼被打得短暂失神,整个人悬空飞起,然后他就像暴风雨里的洋娃娃,被一段狂风骤雨般的连打蹂躏得一直浮空!
密集的疼痛让他忍不住痛呼,然而一只虎钳般的手再次抓住了他的脖子,将他重重压到在地面上,一口污血从喉咙里喷涌而出。
他的脸庞与崎岖的大地亲密接触,他的嘴唇碰到脏臭的泥水,他被打得趴在地上!
强烈的耻辱感让丁翼鱼几乎失去理智。
他丁家四少,何曾受过这样的侮辱!
“你……”
不等他说出一句完整的话,丁翼鱼就被对方压在地上急速拖行。他就像是一块用来拖地的抹布,擦去了这块千人踩万人踏的大地上的脏污,他的衣服被磨穿了,他的大腿被磨出血了,他的脸也磨烂了!
丁家护卫想去救四少爷,然而他们看见统计司干员那冷冰冰的铳口,终究还是不敢上前。
拖行了足足半个中场,这段地狱般的折磨才终于结束。丁翼鱼还没喘口气,就被钢底长靴重重踩着脑袋。
丁翼鱼侧着脑袋,看见堵在城门口围观的贱民正在用一种他以前没见过的眼神注视自己,那眼神里没有畏惧,没有胆怯,只有笑意,只有只有……令人厌恶的怜悯!
他丁家四少,何曾被这群贱民看到这种卑劣的姿态?
“就这?就这?就这?就这?就这?”
那个魔头每说一句,钢底长靴就在他脑袋上摩擦一下,仿佛在擦走脚底板的污泥。
丁翼鱼浑身颤抖,心中百般情绪,最终化为一声长啸: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53章 圣者遗物
我是不是打得太狠了?
乐语心里冒出这个念头,但旋即就否决这个想法。
这不是一次很好的宣传教育嘛,无论你是星斗小民,还是高官子弟,只要你为非作歹,一样会受到严厉的制裁。阴音隐选择炮灰扮演丁郡守亲戚的时候,想必也有考虑到这一点。
同样是打人,他乐语打一个普通人,和打一个高官子弟,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打普通人,别人只会畏惧统计司的权力;但是打高官子弟,却能让老百姓亲眼看见这群高高在上的肉食者也有趴地上喝泥水的无助姿态,进而令他们产生‘原来这些达官贵人也不过如此嘛’的想法。
再进一步,便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了!
这跟白夜的‘将统治者拖下神坛,将贵族世家拉入凡尘’的目标不谋而合。
当然,乐语这次打得只是一个伪装成高官子弟的炮灰,味道不够浓。不过这个炮灰演得真是好,将高官子弟那股横行无忌的跋扈味道演得入木三分,简直是本色出演,若不是乐语早知道计划,说不定连他都信了。
哪怕后来证实他的确是冒牌货,但这场戏的教育意义也不会淡去。乐语听说过,以前《白毛女》戏剧巡演的时候,许多人看得深信不疑,甚至想冲上去打演黄世仁的演员。
连明知道是戏剧的情况下,淳朴的老百姓都难以自拔,更何况这场拳拳到肉的真实打戏?
而且炮灰的怒吼也十分真情实感,充分表现说话者的愤怒,令人感受到封建阶级统治者的自尊是多么不堪一击,深化了围观群众对为非作歹者终被惩罚的印象,可谓是点睛之笔。
乐语稍微转了转身子,拜了拜pose,让其他方向的老百姓也看得更清楚一点,等差不多了便打算结束这次戏码,松开腿说道:“陈辅,去检查一下他们的货物吧。”
按照计划,这里乐语检查一下货物,发现没什么问题,炮灰再求饶认错说几句软话,那乐语就直接放他们走。
毕竟炮灰都被教训得那么惨了,乐语说放他们走,统计司的人多半也不会追究。至于城卫司,他们根本不想掺和这种事。
“不,不可以!”丁翼鱼脸色大变,挣扎着爬起来。
乐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忽然恍然大悟,懂了。
演戏要演全套呢!
我这么快就松开腿,实在太不敬业了!
于是乐语将他踢回去,然后一屁股坐在他背上,义正言辞地喊道:“不论是谁,想进城就要接受检查!陈辅,去检查车厢里的货物,看看有没有违禁品!”
“不可以!不可以!”丁翼鱼发疯般地挣扎:“你打我犹可,你要是检查那里的货物,你就坏了大事了!郡守不会放过你的!”
乐语随口道:“检查货物就是郡守交给我的任务……喂,你动什么动,想身上多几个洞吗?”
被十几支铳口瞄准的粗豪汉子,着急地注视着正在被干员们掀开的丁家车厢,大声说道:“这位队长!车厢里真的是很重要的物品!你们万万不能在这里掀开!无论如何,也请你们将货物送到郡守府先!”
“万一你们在里面藏了几桶屎,我送去郡守府后就爆炸那怎么办?你们将屎舔干净吗?”
乐语大声反驳道,不过他心里此时也冒出些许疑惑:他们好像真的很着急车厢里的货物。但按照计划,炮灰车厢应该是没有违禁物品才对啊。
难道他们这个车厢里也有铳械?
但事已至此,乐语已经无法收回前话。他想了想,忽然喊道:“等等!”
丁翼鱼和粗豪大汉顿时松了口气,然后乐语又说道:“来两个人按住这个冒充丁郡守亲戚的骗子。陈辅,你跟我去检查车厢,就算真的有危险品,我们两个也来得及跑。”
自己一个检查车厢是肯定不行,但如果加一个陈辅,应该足以让其他人信服。而陈辅虽然百般不好又虚荣胆小,但唯独有听话这个优点,就算车厢里真的是铳械,那乐语也有把握跟陈辅窜供。
‘希望不是一整车都是铳械……不然的话我也难办……’
乐语和陈辅两人走去查看丁家后排披着黑布的车厢,丁翼鱼犹自嘶吼不停,倒是护卫们似乎认命了不再反抗。
乐语一接近就发现车厢的不凡:黑布似乎是染色革制的牛皮,沾雨不湿,绑着黑布的麻绳浸过油,充满韧性又难以断裂。
割开绳子,乐语和陈辅各抓住黑布的一个角,对视一眼,慢慢揭开。
然后他们看见了一副……棺材。
一副通体由冰构成的棺材。
“队长,这个……”
哗啦一声,乐语直接黑布都掀开了——反正不是铳械,那就不在他危险区内,他怕啥?
于是乎,一副深蓝色的冰棺出现在雨幕下的瓮城中央,吸引住所有人的视线。
位于辉耀东南的星刻郡,想来湿热高温,很少会看见冰块。陈辅情不自禁用手摸了摸冰棺,啊的一声缩回了手,“好烫!”
土鳖。
乐语心里吐槽一句,视线聚焦在冰棺中央的奇怪器具上。
虽然是一副方方正正的冰棺,但棺里并没有人,而是冰藏着一个金色的,似剑非剑,似杖非杖的奇怪器具。它全身泛着华贵的金耀光辉,刃身双刃,但柄端没有任何可以握持的部位,而是镶嵌着三颗红宝石眼睛的骷髅头,骷髅头脸颊还突出两个尖端,显得诡异又尊贵。
说是剑吧,但没有剑柄;说是杖吧,但骷髅头似乎也不是用来握的。非要说的话,更像是锚——因为它的形状就是‘个’字形。
“这是……什么东西?”乐语颇为疑惑。
为什么会运送冰棺?冰棺里为什么藏着这种东西?
最重要是,炮灰为什么会带着这种东西进城——
“噗噗噗噗噗——”
尖锐的喇叭声刺穿了雨幕,乐语转头一看,发现几辆武装轻卡从城里飞驰而来冲入瓮城里。轻卡里走下了一队队银肩黑底制服的干员,看得乐语眉毛狂跳。
如果他没认错,这应该是郡守府卫军——也就是丁义最为倚重的亲军!
“你们在干什么……四少爷!”一个清瘦中年人从轻卡里下来,看见被干员们压制在地上的丁翼鱼顿时大吃一惊。
“博叔!”丁翼鱼都快哭出来了,“救我!”
“快放开他!”被称为博叔的中年人大喝一声,郡卫瞬间拉开铳栓瞄准统计司干员,干员们连忙松开手退到一边。
博叔三步作两步过来扶起丁翼鱼,看着他衣衫褴褛浑身都是伤,连脸都烂的一半,顿时脸色黑成酱色:“发生了什么事?谁干的?”
“就是他,千羽流!”丁翼鱼马上指着乐语,大声说道:“我已经给出郡守的通行证,他还非要胡搅蛮缠扣下我的人,跟我单挑的时候还偷袭殴打我……而且他将货物掀开了!”
“什么?!”
博叔看过去,顿时看见那副暴露在雨幕空气中的冰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过了好一会,博叔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事到如今,补救已经没用了……四少爷,你想怎么做?”
“我要他死!”丁翼鱼咬牙切齿地说道。
“行,你要他怎么死?”博叔好整以暇地问道。
“我要他全身上下都被磨烂,骨头一根根被碾碎,痛不欲生地死!”
“这就有点麻烦了……”
博叔悠悠说道:“老夫不擅长做这种细活,我先把他抓住,然后四少爷你慢慢炮制他怎么样?”
丁翼鱼眼神睥睨,一张烂脸露出猖狂的笑容:“再好不过!”
啊,看来遇到麻烦了。
乐语挠挠头:“这么说,你真的是丁家四少?”
“后悔了,畜生?”丁翼鱼戏谑道:“放心,等下我会让你明白作为畜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乐语笑道:“看来你当畜生的经验相当丰富啊。”
后悔?
乐语后悔没把他直接打死。
看丁翼鱼现在的做派,想必冲撞关卡草菅人命对他来说只是普通日常。要是刚才杀了他,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虽然你们讨论怎么炮制我讨论得很高兴,但请别忘了,我是统计司第一特别行动队队长千羽流。”乐语拍了拍手上的血污:“想要抓我,请按程序,让郡守下命令给蓝炎司长。顺带一提,彻底检查货物正是郡守的命令,道理站在我这边。”
“怎么,知道怕了,想扯大旗?”丁翼鱼狞笑道:“蓝炎只是我们丁家的一条狗,我杀你还要给条狗报告吗?”
这时候博叔踏前一步,淡淡说道:“统计司的其他人,你们只要知道,如果你们敢动手,那郡卫就要对你们动手。”
博叔看向乐语:“你刚才不是跟四少爷单挑吗?我也不欺负人,跟你一对一单挑吧。”
当博叔说‘不欺负人’的时候,他双腿已经原地起飞。
说‘一对一’的时候,他已经跨越了十米距离。
‘单挑吧’话音刚落,他已经出现乐语前方,砂锅大的光爆拳头朝着乐语的脸砸过去!
乐语只来得及举起双手一挡,然后全身便感觉到一股深入骨髓的冲击力。他忍不住呜哇一声吐出污血,整个人被砸飞数米远!
乐语瞬间得出一个结论:
这老头绝对是‘登峰造极境’的高级战法武者!
这下完蛋了……不对,好像也不差,如果我死替这个老头,不就能白嫖高级战法了吗?
与其选择那个连千羽流都不如的丁翼鱼牌五菱宏光作为二号机,还不如选这个老款劳斯莱斯幻影爽一爽呢!
决心已下,乐语落地瞬间稳定身形,试图聚光反击。
然而博叔已经贴到他跟前,挥舞拳头制造的光爆拳雨,将乐语视野里的一切渲染成一片金白。
“勇气可嘉。”
博叔表扬一句。
乐语感觉自己全身都颤栗起来。
这就是……死亡的感觉吗?
死在千羽流手里的时候,其实乐语都没反应过来。反而是现在,当他主动迎向那足以摧毁**的光爆拳雨,才确实感觉到生死间的大恐怖。
或许,如果,万一……死而替生没有触发的话……
其实也不坏呢……
当乐语脑海里闪过无数思绪时,他看见一道蓝光在面前闪过。
地面顿时被斩出一道细细的裂痕,下一秒,博叔瞬间后退十米,回到丁翼鱼身边,满脸忌惮地看着城门口。
乐语茫然地眨眨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我还没死?”
这时候,一声温和的男音悠悠穿透雨幕,在所有人耳边响起:“丁博总管,你可是代表着郡守的态度,跟我们统计司起冲突,多不好啊。”
博叔冷冷道:“蓝炎,是你们统计司先坏了我们的事!”
蓝炎带着一队干员从城门口走进瓮城,他右手还提着一柄缠绕蓝光的长剑,刚才在乐语眼前掠过的蓝光斩,似乎就是他的杰作。
“司长。”
“司长。”
干员们连连问好,蓝炎微笑颌首。他走到乐语跟前,乐语说道:“感谢司长相救。”
“下属忠于上司,上司护佑下属,此乃天经地义。”蓝炎拍了拍他的肩膀:“更何况你的任务是我安排的,有什么事,也应该由我负责。”
“蓝司长……”远处艾丽丽等女干员都眼冒爱心,陈辅等人更是脸露感动。
“丁博总管,你说我们统计司坏了你们的事,请问是坏了什么事?”蓝炎朗声问道。
博叔顿时语气一滞,丁翼鱼脱口而出:“你们将货物都掀开了!”
蓝炎转头看向车厢,忍不住轻轻‘哦’了一声,伸手轻轻在冰棺上轻轻一抹,注视着里面的金色器具,脸露震惊之情,语气里带着一丝尊敬说道:
“这不是辉耀极神兵之一,圣者遗物吗?”
第54章 让我体验一下当畜生是怎样的感觉
极神兵?
圣者遗物?
他们在说啥?我咋听不懂呢?
乐语退后几步躲到临设雨棚里面,示意随队医官过来进行紧急治疗。哪怕没有痛觉,乐语也知道自己伤得很重:双手小臂变形,胸膛紫淤,身体多处切割伤。刚才乐语被打飞的时候,流出的鲜血溅出一条血路,出血量超大。
最重要是,乐语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了,眼前的世界仿佛加了一层美颜滤镜,看什么都有种迷蒙的美感——换做普通人,基本可以安心回家请全村人吃丧事饭了。
也就是他才可以抢救一下。
雨越来越大,噼噼啪啪地打在脏水污土的大地上。老百姓们堵在城门口里,没有散去的迹象,睁大眼睛注视着瓮城里那些他们平日根本看不见的大人物:郡守府总管,统计司司长。
“按照郡守的命令,圣者遗物应秘密运入星刻郡,防止被吕仲间谍获取消息。”
博叔接过随从扔过来的黑伞,为丁翼鱼打伞,平静说道:“但因为你们统计司干员的肆意妄为,圣者遗物已经无法作为秘密武器,除非……”
博叔瞄了一眼城门口围观的民众,看见有人正在往外离去,眼里掠过一丝狠意,轻轻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城门口的老百姓们不知道他们无意间逃过一劫。
蓝炎轻笑道:“想要秘密运输武器,没问题啊,你们先跟我们统计司报备——哪怕跟城卫司报备,也不会出现这种差错。”
“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的确,知道的人越少越好,但我蓝炎作为统计司司长暨城卫司代管,郡守府若是将运输圣者遗物一事早早告诉我,我保证不会出任何纰漏,又怎么会导致现在的局面呢?”
博叔厉声喝道:“如果你们统计司干员一开始就放四少爷进城,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蓝炎平静说道:“彻查出入货物,是郡守的命令。你如果有任何意义,请跟郡守争论吧。”
“我必然会在郡守前陈述统计司的所作所为。”博叔朝着郡守府方向遥遥敬礼,沉声问道:“但你们统计司是不是该给我们一个交代?”
“什么交代?”
“将殴打四少爷的犯人交出来!”博叔招呼手下为丁翼鱼披上斗篷风衣:“丁翼鱼为郡守办事,却被人当众羞辱,重伤致残!若不能重罚首恶,以儆效尤,则不能维护郡守威信!按照辉耀刑律第一百三十一条,朝廷干员利用公权故意伤害他人,理应从重发落,送入死狱,等候问斩!”
丁翼鱼的仇恨目光一直死死盯着正在治疗伤势的乐语,厉声问道:“蓝司长,难道你要徇私枉法吗!?”
“蓝某当然不会徇私枉法,有法必依,有罪必惩,是统计师的宗旨。”
听到蓝炎这句话,许多统计司干员心都凉了,忍不住看向队长千羽流。陈辅更是着急地跺起脚来,握着铳械不知道在想什么。
唯独当事人乐语淡定得像个没事人一样,对医官催促道:“别停手啊,我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还在哗啦啦地流血呢。”
乐语如此无所畏惧,除了死而替生外,还有就是蓝炎的态度让他有种奇怪的预感。在蓝炎先前远远斩出一刀,从丁博总管手下救出他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蓝炎今天肯定会保全自己。
“不过,正所谓兼听则明,偏信则暗,统计司不是独裁暴政的机构,而是顺应民意的朝廷部门。”蓝炎转过头说道:“千队长,对方说你利用公权故意伤害公民,那你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行为呢?”
乐语正义凛然地说道:“秉公执法,为民除害!
“何解?”
“这位丁家四少驱车冲撞关卡,肆意妄为,此为罪一;践踏百姓,草菅人命,此为罪二;拒绝检查,目无法纪,此为罪三。此獠在短短时间内连续违法犯罪,我作为统计司干员拘捕此人,责无旁贷!至于他身上的伤势,皆是他抗拒抓捕,所以我才不得不重拳出击!而且他的伤势根本不值一提,我伤的比他更重!”
“你放屁!”丁翼鱼怒吼道:“我脸都被你毁了!”
“你只是毁了容,但我可是断了几根肋骨!”乐语大声嚷嚷。
蓝炎转过头看向博叔:“丁博总管,此事似乎源于丁家四少爷的过错引起。关于拒绝接受检查这一点,你说要询问郡守,那这一条罪我就不算你的,然而冲撞关卡,驱车伤害平民,这两条都是刑律里明文规定的重罪。为了秉公执法,我应该得先将丁四少请进我们统计司的拘狱里坐坐。”
博叔脸沉如水:“蓝炎,你这是什么意思?”
“总管刚才不是要求我秉公执法吗?”蓝炎依旧笑容温和:“蓝某熟读辉耀刑律,你可以信任我的执法水平。”
“秉公执法,你执法到四少爷上?”博叔冷笑道:“你这是要对抗丁郡守吗?”
蓝炎还想说什么,忽然后面传出一声冷笑:
“呵,双标狗。”
蓝炎转过头,好奇问道:“千队长,双标……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对别人一套标准,对自己一套标准,严以待人,宽衣律己。”乐语侃侃而谈:“按照郡守府总管的意思,就是只许你丁家四少违法犯罪,不许我千羽流执法为民咯?”
“聒噪。”
博叔一甩衣袖,一轮锥形光爆掠过长空,快如奔雷。蓝炎用剑轻轻一拨,便拨散了半空的锥形光爆,笑道:“丁博总管,何须跟一个小干员置气?有什么意见,直接告诉我,该改的改,不该改的……坚决不改。”
“这就是你的回答了,蓝炎?”博叔忽然表情平静下来:“你破坏了郡守的大事,连一个干员都不肯交出来?”
蓝炎的笑容忽然淡了。
“什么叫破坏了郡守的大事?如果郡守信任我,根本不会出现这样的事。”蓝炎平静说道:“我蓝炎为郡守鞠躬尽瘁,居然还惹来百般防备,丁博总管,你难道以为蓝某心中没有怨气?”
“你……”
“至于千队长,如果他的表述是真相,那他自然是无罪。至于嫌疑人丁翼鱼,我们统计司就不插手了,你们郡守府自己处理吧。”
博叔脸色阴翳:“那他如果说的是假的呢?不也只是他的一面之词?人证呢?物证呢?”
他环视一周,锐利的眼神穿透雨幕,审视附近围观的干员、城卫、平民,大声喝道:“谁看到丁家的马车冲撞关卡?”
“谁看到丁家人拒绝检查?”
“谁被丁家人的马车冲撞了?”
“站出来!”
轰隆一声,雷霆闪过,然而依然盖不住博叔那阴厉的声音。瓮城一时间忽然变得静谧,只有雨水打在雨棚打在大地上的啪啦啪啦声,仿佛打在人的心头。
还有这一招啊……乐语也不惊讶,没人会不知道丁家在星刻郡里意味着什么。要知道丁义是五年前才来星刻郡担任郡守,但几年过去却能秋风扫落叶控制星刻郡方方面面,郡内豪商贵族尽皆投靠,就可见其人手段是何等高超。
就连干员们,也不敢站在乐语这一边。
“唉,物欲横流的社会,人心冷漠无情,也就只有妹妹还有一丝温暖。”乐语感叹一声,心中倒也没有惆怅,毕竟他也不是三岁小孩,不会相信正义公平会一直眷顾自己。
当然,最惨的结果也不过是换个马甲,哪怕乐语真的被抓去折磨,那到时候他换了马甲就给丁翼鱼他们来个超级加倍,他心里一点都不虚。
这时候,一个温和的声音穿过雨幕,在所有人耳边响起:“我是统计司司长,蓝炎。”
“如果有人目睹了事件经过,可如实相告。蓝某不才,蒙受郡守重用,虽人微言轻,但矢志为民尽责,绝不会让好人蒙冤,更不会让无辜者受罚。”
“此心不渝,上天可鉴,众生可证!”
轰隆——
一声雷霆,轰击到瓮城中央,就在蓝炎前方三米处落下,劈开深坑大穴!
在闪电的照耀下,蓝炎宛若神灵降世,目睹者无不心生敬仰之情!
“我亲眼所见,是丁家人冲撞关卡!”
第一个回应蓝炎的,是统计司干员艾丽丽。她大步走出来,举手指着丁翼鱼大声说道:“是他抗拒执法,所以队长才不得不动手抓捕他!”
“对!”
“没错!”
“是他们先挑事的!”
“我刚才被他们的马车蹭到一下,肩膀都肿了!”
陈辅站在乐语身边,大声说道:“没错,我也看见了,就是这样!”
一时间瓮城里人潮如海,民愤如火,狂风骤雨都浇不灭老百姓义愤填膺的正义之心,每个人穷尽三江五海的辱骂之词来声讨丁翼鱼等人。
蓝炎看向丁翼鱼等人,摊手说道:“丁博总管,民心所向啊。”
“我们走。”博叔没再说任何狠话,直接转头带着丁翼鱼等人离去。丁翼鱼深深看了一眼乐语和蓝炎,将他们的样子重重印在自己的脑海里,脸色阴沉地走开。
“等等。”
博叔停步,怒笑道:“怎么,蓝司长真的想将丁家人抓去你们统计司的拘狱吗?”
“不是,只是刚才丁四少问了我一个问题,我还没回答他呢。”
蓝炎悠悠说道:“想要杀统计司的人,还是要向我报告一下的。”
在丁翼鱼说‘蓝炎只是我们丁家一条狗’的时候,蓝炎就已经来到城门口了!
博叔沉声道:“小孩子口无遮拦,还请蓝司长见谅。”
“好说好说。”蓝炎微笑道。
这时候忽然又有人大喊:“等等!”
却是浑身做完紧急治疗缠满绷带的乐语走过来,他脸带歉意地说道:“丁四少,丁总管,我万万没想到我居然惹出这么大的事,内心相当愧疚不安,所以想来跟丁四少说句话。”
博叔看了一眼乐语,心里默默点头。对嘛,他一个干员又不是蓝炎,区区蝼蚁,哪敢跟丁家作对,这不眼巴巴赶上来给丁家道歉,这样丁家也有个台阶下了。
想到这里,他按住兴奋不已的丁翼鱼。
丁翼鱼注意到博叔的表情,顿时明白了博叔的想法,便按捺住躁动的心,心想今天先放你一马,以后多得是机会慢慢炮制折磨你这个蝼蚁,露出嘲讽的笑容:“你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四少爷。”乐语恭敬说道:“我很好奇,作为畜生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周围顿时一静。
“来,当着蓝司长的面,当着我属下的面,当着星刻郡的老百姓的面,让我体验一下当畜生是怎样的感觉,赶快的。”
丁翼鱼气得浑身发抖,大雨天浑身冷汗,手脚冰冷,嘴唇都快咬破了。
博叔脸容都扭曲了,然而他手指一动,就看见蓝炎将手按在剑柄上,涌起的怒火顿时如潮水退去。
他们一言不发,带着载有圣者遗物的车辆离开了。
……
“你很勇嘛。”雨棚里,蓝炎看着乐语笑道。
乐语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连连摆手:“看他们就知道他们是睚眦必报的性子,我说什么都没用,与其道歉让自己不爽,那当然借着司长你的虎皮更爽啦。”
虽然乐语初临这个世界,行动是有点谨慎,但他绝对不是傻子。都得罪人了,还舔着脸求别人原谅你,将自己的生死交给别人手上,这种傻事他当然不可能做。
与其焦躁不安地等待丁翼鱼的报复,还不如这样主动激怒他们,要么蓝炎能护住他,要么他们报仇不隔夜——那乐语肯定也报仇不隔夜。
“放心吧,丁翼鱼虽然蠢,但丁郡守可不蠢。”蓝炎淡淡说道:“星刻郡仍处于危局之中,他不可能处罚你凉了统计司的心。”
他顿了顿,又说道:“就算丁郡守一时受人蒙蔽,我也会阻止他的。”
虽然只是轻飘飘两句话,但背后却折射出蓝炎的自信:别说丁郡守不处罚,就算他真的要处罚,蓝炎也有信心保住乐语。
乐语无法判断真假,也就听个乐:“感谢司长提携。”
“无需感谢,我一直很信任你。”蓝炎笑道:“我的成功,离不开你的帮助。”
蓝炎心情似乎很好,乐语趁热打铁问道:“司长,请问极神兵是什么?圣者遗物又是何物?”
第55章 敲门声
“我原以为你只是常识上有缺陷,没想到你的本质是智商上有缺陷。”
牙、痔疮、铁打的地下室里,阴音隐将乐语的衣服拉上,仔细观察他的胸膛,一边看一边说道:“你也不想想,郡守府千方百计想秘密运送的物品,而你作为完成军事学院完整教育的高材生却从来没有听过,你哪怕用屁股想想,也该知道这类物品属于军事机密……你居然还敢去问蓝炎?”
“他当时看起来很好说话……”
“来自上位者的馈赠,早已在暗中标明了价格。现在你去外面,没人会听见你千羽流不跪豪贵的高风亮节,只会听见蓝炎爱护下属霸气面对丁家的好名声。”
阴音隐将他的衣服拉回去,说道:“医官司处理得很好,甚至有点过度治疗,本来以你的伤势得回家静养三天,现在你只需要回家睡一觉第二天又可以继续上班了。”
“这不挺好吗?”乐语说道:“或许是统计司干员的福利?”
“你现在少静养三天,未来你少了三十天的命。”阴音隐平静说道:“当然,如果你天天都进行这样高强度的战斗和受伤,那你估计能走在我前面,说不定还能寿终正寝呢。”
辉耀的医疗技术几近万能,只要你有钱请得起医官,活死人、肉白骨、续断肢完全不在话下,无痕去疤、微调整容、性别转换也不是不行,只要你喘着一口气,就肯定能抢救回来。
如此万能的技术,自然不是没有代价。光能治疗的本质,用两个字就能概括:再生。就相当于拼装模型时将坏掉的零件更换成新好的零件,光能治疗也是如此,将人体坏掉的组织细胞器官全部去掉,然后让伤者的干细胞不停增殖再生,在短短时间内完成正常自愈需要数天乃至数十天的细胞分裂,结果当然是病人躺着进去,跳着出来。
细胞的急速分裂再生,代价显然就是伤者的寿命。阴音隐所说的未来三十天换现在三天毫不夸张,辉耀人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
然而未来的终究是未来的事,现在爽了才是真的爽。就像是人人都明白熬夜伤身,但还不是忍不住自己刷手机的手?更何况‘忍住躺在医院’比‘忍住不玩手机’可难多了。
如果乐语真的像最近这样三天一进院五天一抢救,说不定真的可以跟阴音隐竞争谁先暴毙。辉耀历史上就有许多将军,二十多岁时勇冠三军每战最先,然而往往三十岁左右就开始‘夜卒’、‘暴卒’、‘腹泻厕卒’。
不过‘暴卒’也算是一个好结果了,更多人在战场上根本挨不到医疗兵来的那一刻。因此乐语对阴音隐的警告也没放在心上,毕竟他也不认为千羽流这个马甲可以用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那么,你知道极神兵和圣者遗物到底是什么吗?”乐语问道。
阴音隐从怀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了几页后问道:“其实从字面上也很好理解,神兵,神灵使用的兵器,或者……人类为了接近神灵而创造的兵器。”
“究极神兵,超越幻想,征服绝境。这句话分别指明了神兵的三个等级,凡人技艺的极限,极神兵;超越幻想的造物,幻神兵;征服绝境的神器,绝神兵。”
“但每一件神兵,都是可以让使用者拥有逆转局势,一人成军的器械。圣者遗物,便是极神兵之一。”
“等等等等……”乐语揉着太阳穴说道:“我一直以为这个世界虽然有精神力,能操控光能,但还是一个很科学的世界……怎么会出现神兵这种画风不太一样的东西?”
阴音隐对乐语的胡言乱语表示理解:“你难以置信,是很正常的反应。当初我第一次获知神兵的情报,也跟你一样对自己拥有的常识产生了怀疑……”
“你怀疑就对了,你的常识根本不是……”
“但实际上!”阴音隐打断了乐语的吐槽:“神兵虽然是普通人难以获取的情报,但辉耀朝廷,从未遮掩过他们掌握的,威力最强大的绝神兵,并且将其堂而皇之地写进史书里,一代代在皇室里传承。只是他们将绝神兵的真实威能写出来,你们普通人反而不会相信罢了。”
“真的假的?”
“你难道没听过,辉耀皇室的传承象征吗?”
乐语一愣:“你说的是……圣剑辉耀?”
阴音隐面无表情地背诵道:“‘既日,神宗皇帝请出圣剑辉耀,出炎京,孤身闯战叛韩乱军,天地色变,白日无光,大胜。’”
“‘懿、火贼军围炎京一百五十日,京内弹尽粮绝,是夜三皇子夜卒,仁宗皇帝即位,请出圣剑辉耀,光照万里,夜亮如昼,贼军降。’”
“像这类记录,其实还蛮多的。”阴音隐耸耸肩说道:“大概每三百年左右辉耀就会大乱一次,等叛军扫荡天下包围炎京,皇帝就会请出圣剑辉耀进行收割……”
乐语道:“我还以为这是什么隐喻,例如皇室有一批名为‘辉耀’的超级特种兵军团之类的……”
“我以前也是和你一样的想法,但,史书上写的都是真的。”阴音隐问道:“你应该猜得出来,圣剑辉耀有什么能力吧?”
“会发光?很亮?”
“有点接近,正确来说,圣剑辉耀可以发出覆盖方圆百里的圣光,圣光无视空间距离并且仅能被持有者操纵,覆盖范围内所有外来光线都会同化为圣光,发动期间操纵圣光无需消耗精神力。”
乐语眨眨眼睛。
施法距离扩大至50千米,所有法术变成aoe,法术消耗为0,并且范围内所有敌人禁魔?
“这打个屁啊!”
“是的,因此只要你在史书上看见‘请出圣剑辉耀’这一行字,后面跟着的内容基本就是辉耀皇帝秋风扫落叶般收复失地。”
乐语马上想到了关键:“那辉耀皇室现在还有圣剑辉耀吗?”
“当然有啊。”
“那我们造什么反啊?”乐语惊呆了:“早就投降抱炎京大腿不好吗?”
“他们虽然有,但他们用不了啊。”阴音隐说道:“这么多年来,无数人早已将圣剑辉耀研究得淋漓尽致,圣剑辉耀甚至一度被枭臣占据,圣剑辉耀的限制已经不是秘密。”
“圣剑辉耀有三个限制:1只能被拥有皇室血脉并且是皇帝的人操控;2每次使用都会消耗一定量的寿命;3在上一代皇帝没有指定,并且皇帝没有子裔的情况下,圣剑辉耀会自动进入禁闭状态。”
“禁闭状态下的圣剑辉耀无法移动,固定在一个地点,禁闭时间长达20年。只有当目前民望最高且拥有皇室血脉的统治者触碰,圣剑辉耀才会解除封闭状态。”
阴音隐顿了顿:“上一任辉耀皇帝,就是暴卒无遗诏,无子裔。也就是说,我们至少二十年内,不用担心圣剑辉耀的威胁。”
“为什么?”乐语很是不解:“前两个我都能明白,但第三个限制应该是人为添加上去的吧?为什么要留下这么大个坑?”
“你用常识想想,皇帝死亡的时候没有遗诏,也没有子裔,这大概率是什么情况?”不等乐语回答,阴音隐就说到:“宫廷阴谋,权臣篡逆。”
“无论是哪种情况,都说明皇帝已经无法掌控朝廷了,进一步推论,便是朝廷已经腐朽,民间水深火热,贵族也各怀鬼胎。”阴音隐嘴角微微勾起:“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与其看着新朝廷在枯木中苟且偷生,锻造圣剑辉耀的高祖皇帝选择另外一条路‘皇帝兵强马壮者为之’,鼓励其他皇室中人推翻朝廷,扫荡顽疾,再续辉耀。”
“有些时候,高祖的计划成功了,譬如自西南之川席卷天下的烈宗;而有些时候,是朝廷成功了,君臣死守炎京二十年,请出圣剑斩尽叛逆。”
听完阴音隐的介绍,乐语都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幻想自己拿着圣剑辉耀号令天下莫敢不从——这世界居然存在拿到就通关的道具啊!
不过乐语还有疑问:“这些神兵是哪来的?从古代遗迹盗墓盗出来的?”
“……你的想法很有特色。”阴音隐摇摇头:“传说古代有一颗自太阳陨落至大地的陨星辉石,高祖皇帝集天下工匠熔铸陨星辉石,制造出四个绝神兵。”
“太宗皇帝向往先祖风采,适逢冶炼技术革新,便以绝神兵的边角料为主体,收集天下陨石辉屑矿,制造出八个幻神兵。”
“再续辉耀的烈宗皇帝定鼎天下后,有感皇室神兵四散无踪,便以幻神兵的边角料为主体,收集天下最高等的辉石矿,制造出十二个极神兵。”
乐语听得满头问号:绝神兵是用太阳的边角料;幻神兵是用绝神兵的边角料;极神兵是用幻神兵的边角料……懂了!
“后世再无神兵,也是因为材料耗尽的缘故。”阴音隐说道:“所以你明白了吗?圣者遗物虽然没有圣剑辉耀那样的威能,但至少也是足以改变小范围战斗的战术级兵器。”
“但是都已经送进城里了。”乐语摊摊手:“想抢也抢不到啊。”
“不。”阴音隐摇头:“在这个连铳械都要进行辉耀身份认证的国度,你以为神兵是你拿到手就能用的吗?你也看见圣者遗物外面的冰棺了吧。”
“虽然朝廷本意就是将神兵赋予将士,让将士为朝廷开疆拓土,但他们怎么可能不留后手?所有神兵易主之后都要进行一个重新认主的机制,否则别人就算抢了也用不了,而这个机制以前只有皇室知道……而现在差不多相当于常识了。”
“虽然这个机制没啥意义,多年来私吞、遗失、战失、易主的神兵多得是,从没人会将神兵交还给皇室——你看丁家就私藏了极神兵。但对我们来说,只要时机把握好,将极神兵纳入我们手中却并非难事。”
“圣者遗物的认主机制,就是在冰棺状态下,吸收大量生灵死亡时的消散的精神力,便会自动融化。”阴音隐看了看地图:“星刻郡里,符合这个条件的地方不多,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
乐语:“统计司拘狱!”
阴音隐:“屠宰场。”
乐语和阴音隐对视一眼,阴音隐微微摇头:“虽然你很为你的工作单位自豪,但你显然对‘生灵’这个词的理解有些偏差。”
乐语无语——没想到极神兵还挺众生平等的,杀人杀猪都一样。
“你接下来的任务重点,就是调查圣者遗物的所在地和安保情况。其他地方已经不需要你了。”
阴音隐这话说得,仿佛乐语是块抹布用完就可以扔似的。
“我们不是将铳械运进城里了吗?什么时候发动叛乱?”乐语兴奋地问道。
“是起义,或者革命。”阴音隐纠正乐语的用词,说道:“流星,请注意你的身份,你作为一名身在敌营的间谍,探听如此机密的内容会引起我极大的怀疑。”
“但我没出卖你啊!”
“没有出卖,只是因为背叛的价码还不够高。价码足够,连我都会背叛。”阴音隐平静说道:“我们这一行的常识,就是不要考验人性——只要你不知道计划,那你就没机会背叛。”
“啧。”乐语道:“但我不是知道你这个据点吗?就算我不知道计划,只要我将你这里泄露出去,你不还是会落入统计司手里?”
“别忘了,这里可是我的地盘,而且我的藏剑战法,最适合无光混战。”阴音隐头也不回,指了一下地下室的门:“只要我从那里逃出去,统计司就算把十八街翻转过来再翻转过去,也肯定找不到——”
咚!
咚!
阴音隐指着的那扇门,忽然传来敲门声。
ps:烧退了开始腹泻。
你们可能不知道一下午腹泻七次是什么概念,我们一般将这种人称为:泻手!
整个人晕乎乎的,写出4000字已经尽力了,明天如果状态好就补回来……
第56章 不需要再害怕了
乐语听到敲门声瞬间吓得心脏停止,但阴音隐却毫无反应。
“灯。”
“灯。”
“灯。”
“登~”
地下室的门一边被慢慢推开,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边传出阴森的出场音效,最后哗啦一声被人轰地打开:
“哈哈哈,小阴子有没有被我们吓到?”
出现在门口处,是一个十分高大的女性——一般来说女性是不应该用高大来形容,但乐语看见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高’和‘大’。
乐语和阴音隐都算是高瘦身形,乐语还比阴音隐高一点,然而跟面前这个女性相比,他们两个都要矮一个头,而且高大女性肌肉匀称,大腿紧绷,短发飒爽,瞳孔黑亮,满脸笑意,浑身上下充满力量的弧度,衣物被她撑出野兽般的美感。
她看见乐语顿时两眼发亮,乐语还没反应过来,她就一个箭步跨越数米距离将乐语抱在怀里,高兴地蹭来蹭去:“我!就!知!道!我在城门口看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是内奸!”
啥意思,我长得很像二五仔吗?
虽然很想吐槽,但乐语被这突如其来的洗面奶弄得懵逼了,只能先大口大口呼吸,不要快要被闷死了,真的好大。
“倩姐,你这样会吓坏他的。”有人笑道。
高大女人闻言便松开乐语,眨眨眼睛表示歉意,过去抱住阴音隐不停摸头,嘻嘻笑道:“还是小阴子的白毛摸起来舒服,特别柔顺特别滑,肯定是天天洗头的。”
被人像撸猫一样摸头,阴音隐居然毫无反抗的意思,他转头看了一眼被鱼贯而入的地下室门,平静问道:“你们全都来了?”
狭窄的地下室站满了人,一名脸上有刀疤的中年男子点点头:“他们想在行动之前见见同伴。”
阴音隐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看向乐语:“你现在是不是有很多问号?事实上,我也有,最近没有常识的人越来越多,我的工作越来越难展开。”
他顿了顿:“这位是千羽流,代号流星,引荐人是‘观星’,两年前正式加入白夜,目前身份是统计司第一特别行动队队长。”
然后他朝旁边这群年龄身高性别各异的人一伸手:“这十一个人,是其他分部召集过来的白夜行者,负责星刻郡的武装政变。介绍完毕,你们回去休息——”
“喂喂喂,小阴子你这样可不行。”高大女人将阴音隐的发型摸得乱糟糟,“你至少也介绍得详细一点吧,现在小千子还不知道我们谁是谁呢!”
小,小千子?
不过乐语看了高大女人一眼,以及被她抱在怀里宛如儿女的阴音隐,算了,小就小吧。
阴音隐默默从怀里拿出笔记本,一边翻页一边说道:“从我左手边开始,分别是前天际区风暴军征风中校,戚士豪。”
脸有伤疤的中年男人微微颌首。
“炎京皇家学院毕业生,凌云。”
年轻英俊的帅哥挑了一下刘海。
“五区联名通缉犯,王宗道。”
长得一副老实人相貌的圆脸男人呵呵一笑。
……
“以及前幽云区踏白军征白上校,安倩。”
高大女人拍了拍阴音隐的背部,拍出响亮的声音,不满说道:“哎呀你别逢人就跟人说我当过军官,这样我很不好嫁出去的。”
阴音隐面无表情地补充一句:“以上十一人,皆是千人敌的水平。”
听到这里,乐语终于回过神来。
虽然个体实力天差地别,但这个世界并没有什么可以作为标准的力量评价体系,毕竟战法者之间没有‘金丹’‘元婴’‘霸王色霸气’这类可以一看就分清敌我境界的特征,基本都是交过手才知道谁强谁弱。
‘登堂入室’、‘融会贯通’、‘登峰造极’也只是战法境界,并不一定说高境界就一定强于低境界,就像乐语之前打军院教师穆飞鸿,穆飞鸿境界高,但还不是被乐语不要手的打法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是在军队里,通过大量的战斗比较,相当于一种古老的大数据统计,军队将战法者简略分成五个等级:万人敌、千人敌、百人敌、十人敌、杂鱼。
军队评价体系不看你战法境界高低,只看你实战能力,如果天生膂力大、回气快、跑得快,在军队体系里都是极大的加分项。如果说十人敌是低阶士官的门槛,百人敌是高阶军官以力服人的标准,那千人敌就是军队所能给出的最高评价,非军中最强最猛者不可得。
毕竟万人敌是在乱世时期经历无数血战获得众人认可的史诗级称号,和平时期刷不出来,也没人会给自己贴这样的称号,吹逼还是要按照基本法的。
也就是说,现在站在这个地下室里的,除了乐语和阴音隐以外,其他人都是当世第一序列的武者!
怪不得阴音隐乖得像个孙子似的,原来他在这里真的是个孙子。
安倩问道:“小千子,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乐语脸色一变,一股羞怒止不住从心头烧到脑海,双手抱拳重重说道:“当然可以倩姐!”
“哈哈。”安倩笑道:“你跟我想象得不一样,我还以为你们这些做地下工作的,都跟小阴子一样整天挂着一张司马脸。”
大姐你说话也忒豪爽了,乐语瞄了一眼阴音隐,发现后者那张白得随时都能盖上白布进行遗体告别的脸居然黑了下来——白里透黑,乙方奇迹啊。
“倩姐,你别这样,阴音隐已经生气了。”凌云半是玩笑半是劝道。
安倩问道:“小阴子你生气了吗?”
阴音隐依旧平静:“生气有什么用,生气又不能消除错误,生气只是无能者面对逆境时产生的逃避情绪,通过高涨的情绪来掩饰自己的无能……”
“其实你就是生气了吧。”安倩说道:“按照计划,我们应该待在你为我们准备的据点里,休养生息,检查铳械,研讨方案……但我们还是想来见见流星。”
“见我?”乐语一愣,“为什么?”
“你或许不知道,我们其实蛮佩服你的。”安倩笑道:“在我们拿到星刻郡的资料和入城计划后,我们很惊讶发现我们居然有人在统计司里待了两年多,而且很长一段时间内还是孤身一人无人支援……真是难为你了。”
“哎?这很厉害吗?”乐语挠头。
“真的很厉害。”安倩由衷说道:“或许对你来说,这可能只是不值一提的成绩,但事实并非如此。我们之中也有好几个担任要职的前干员,我们理论上也是可以继续蛰伏等待未来合适的时机,然而我们往往熬不到那个时候,就忍不住脱离朝廷参加白夜行动。”
凌云颇有诗意地说道:“我们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们未曾见过光明。”
“我们比谁都能理解间谍是一种怎样的感觉。担惊受怕,无人可依,如履薄冰……”安倩轻轻摇头:“如果是一天两天还好,但若是一直待在那种连安稳觉都睡不了的环境,我们会受不了的。”
“所以我们才如此佩服你,流星。”
乐语眨眨眼睛,心想这难道是一种更高阶的彩虹屁技巧?明明感觉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间谍行为,但听安倩大姐姐吹出来就仿佛是夜夜笙歌般全年无休的铁人行为,听得他都不好意思了。
不过乐语环视一周,发现大家都是真情实感地用尊敬的眼神看着自己,忽然心里一动:
仇断政策、劫、林锦耀的决死、千雨雅的圣母心、陈辅的彷徨、艾丽丽的狂热……
之前乐语没注意,不过他现在仔细想来,发现他认识的不少人都有情绪偏激的现象,譬如林锦耀说送死就送死一点也不带犹豫,譬如陈辅恰烂钱还良心不安特别的婊,譬如千雨雅的圣母心居然圣母到想要度化她哥……
如果是一人两人那倒也不足为奇,但这样违反常识的人高强度地出现在乐语身边,让乐语终于感到一丝违和感。
或许,违反常识的人不是其他人,是乐语才对。
以前乐语一直将‘精神力’视为内力、查克拉、灵压之类的外挂蓝条,从未想到‘精神力’对人的影响。但现在看来,因为人人觉醒精神力的原因,辉耀人可能大多数都是特别情绪化并且难以忍耐的类型。
再加上他们百病不侵的类型,可能日常生活里就很少受过‘折磨’,怪不得阴音隐光是靠治疗牙痛和痔疮就能发家致富。
这种影响是生活环境、社会风气、精神力的催化以及‘劫’的共同作用,所以乐语一时间很难察觉,再加上他第一个接触的地下工作人员是阴音隐这样的司马脸,因此给了乐语一种错觉。
但实际上,里士杰那种在统计司待了一年就忍不住纠集同伙杀上司造反的‘间谍’,可能才是正常。
说不定奎照蓝炎都变成里士杰心中的劫,一天不杀口腔溃疡。
星刻郡白夜分部成立还没几天,就开始准备夺城,这么快的进度背后,折射出的是人心的渴望。
辉耀人是无法忍受自己当内奸的,因为太难受,太危险,太烦闷,精神力会放大他们这部分负面情绪,导致他们崩溃或者令他们选择破局放弃。
像千羽流这种天生不会被负面情绪影响的冷血人,就是林锦耀慧眼识英雄了。
简单来说,就是大多数辉耀人都是慷慨悲歌的豪士,像千羽流阴音隐这种擅长蝇营狗苟的‘人才’,自然会脱颖而出。
“谢谢表扬……”
“可爱!”安倩兴奋地过来抱住乐语。不愧是千人敌强者,她双手一箍,乐语感觉到自己仿佛被虎钳钳住,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其施为。
伤疤男戚士豪问道:“我们有打扰你们的商谈吗?”
阴音隐道:“没,我已经安排好了,让流星去探查圣者遗物的安保情况。”
“说起来,我们也应该为圣者遗物调整一下计划吧?”凌云说道:“圣者遗物可是一项极大的助力,若是能将其纳入计划战力里,我们夺城的成功率会提高两成。”
阴音隐点点头:“嗯,现在我们高端战力充裕,可以分出一个战力去抢夺圣者遗物。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夺城开始的时候一起抢夺圣者遗物,那样丁义也分不出兵马追捕……如果运气好,说不定圣者遗物也恰好完成解封仪式,可以带着圣者遗物返回战场。”
“王宗道,届时我和你一起去抢夺圣者遗物,由你来执掌极神兵。”
圆脸老实人微笑点头:“我明白你的计划了。”
安倩闻言松开乐语,兴奋道:“也就说我们到时候可能有幻影大军帮忙?这次稳了!”
憋得满脸通红的乐语深呼吸两口,好奇问道:“幻影大军?”
“我刚要跟你说,圣者遗物的权能是:模拟持有者曾经触碰过的任何物体,包括权能。”阴音隐说道:“王宗道曾经触碰过八幻神兵之一‘幻影刀’,由他来执掌圣者遗物,他可以将其变成可以衍化幻影大军的幻影刀。哪怕没有原版厉害,但也可以成为改变局势的战术力量了。”
有人笑道:“这也是他为什么会被五区通缉的原因。”
王宗道叹气道:“最后不还是被他们抢回去了,而且那把幻影刀都认主了,我也就是拿来看看……”
“那是因为他快你一步先认主了,不然你就不是五区通缉那么简单,而是成为辉耀头号通缉犯了。”地下室里顿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安倩忽然猛地一拍乐语的肩膀,说道:“小千子,你还是处男吗?”
“……”
“如果死的时候还是处男,也太惨了吧?”
“……”你这句话会让我认为接下来将会是一段有颜色的剧情。
“所以不要死。”安倩笑道:“等收复星刻郡后,你就不用再为虎作伥杀害无辜,不用再躲躲藏藏暗中行事,不用再尔虞我诈溜须马屁……你可以光明正大活在太阳底下,做想做的事,追求喜欢的女孩。你这段满手鲜血的间谍人生固然不会被遗忘,但也不要让它成为你的负担。”
“接下来这段日子,你就满怀希望地期待吧,你可以每天睡觉前掰手指头数,可以在日历划,可以……反正,你接下来每天睡醒后,都应该要想到是,距离这段日子的结束又接近了一天。”
“其实我们想告诉你,你已经不是孤军奋战,因为我们来了。”
安倩轻轻摸了摸乐语的头,温柔说道:“以后听到敲门声,不需要再害怕了。”
第57章 骗妹妹上车
回家的路上,乐语看着手上的两个信封,陷入了沉思。
在离开之前,阴音隐递给乐语一个信封,乐语还以为是白夜终于要发工资,结果拿过来一看,发现里面是一张经过郡守府盖印的车票。
然后乐语从怀里也拿出一个信封,里面也是一张车票——这是蓝炎先前就许诺给他的车票,作为代价,所以乐语被蓝炎派去看城门。
他好像忘了跟阴音隐说这事了。
阴音隐表示我不管,这张车票你要也罢不要也罢,反正白夜是不可能给出其他奖励的。
当问及千雨雅是否回心转意,乐语表示自己还没搞定自己那个脑抽筋的妹妹,忽然想到一个绝妙的主意:如果计划成功,星刻郡成功收复,那妹妹留在星刻郡不也很安全吗,并不一定要去炎京求学啊!
然后他就被安倩弹了一下脑瓜崩。
乐语很难想象安倩到底是修炼何种战法,才能练到手指跟钢铁一样硬,他额头都被弹肿了,没有软弹软弹的洗面奶是治不好的。
“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
“我一生都在为自己因为肚子痛错过了火车而没有报考皇家学院而感到遗憾。”
“没有上过炎皇的人生是不完整的。”
“上了皇家学院,少奋斗十年。”
地下室的千人敌们纷纷用自身的惨痛经历来敦促乐语一定要让妹妹去报考皇家学院,说到学历歧视,没有人比他们印象更深:都是有千人敌水平的人,他们的天赋绝对是辉耀人里出类拔萃的一小撮,然而因为自己的学历原因,他们的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像戚士豪、安倩这类皇家学院的毕业生,一路顺风顺水年纪轻轻就平步青云,若是参军军衔最低也是校官,虽然想要再进一步就要看个人际遇,但人生下限很高。
而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譬如王宗道是金辉区的普通国立学院毕业,加入恒辉军后好不容易升到尉官又受到排挤,在军队派系斗争中糊里糊涂就作为小卒成为了输家一派,被派去给蓝紫豪贵做牛做马,最后实在忍不住这口气才搞了个大新闻跑了。
虽然经历各异,但学历无一例外成为他们人生中极大的助力或者阻力,因此听见乐语如此‘不求上进’的发言,他们当然要作为长者给乐语一点建议。
最重要的一点是,皇家学院里,有很多白夜的人。也就是说,想要学习最正统的,最先进的,最全面的白夜政治纲领,还真的要去皇家学院才能学到。
实锤了,皇家学院(x),反皇家学院(√)。
当然,他们还有一句虽然没说,但乐语也听得出来的潜台词:无论他们成功也好,失败也罢,星刻郡终究是四战之地,待在星刻郡始终处于危墙之下。
去炎京,是为未来留下一个希望。
乐语一边思考一边回到家门口,打开家门,里面自然是一片漆黑——客厅的辉灯在工作三小时就能源耗尽了。
走了一路,乐语还是没想到劝千雨雅去炎京的方法,都想着不如将她绑上火车算了,反正这辆火车是单程票,上去就锁死,谁也下不了车,倒也不失为一条妙计。
只是这样好像不太好……
等等,为什么不太好?
想着想着,乐语忽然发现自己有点不爽。
怎么大家都要他送妹妹去最安全的地方,上最好的大学,接受最完善的教育,拥抱最好的前途。如果只是这样倒也罢了,问题是这个死妹妹还千不愿万不肯,非要他绞尽脑汁想尽办法,弄得他好像是个妹控似的。
他其实也想去炎京见见世面啊!
他也不想留在星刻郡天天跟奎照蓝炎对线啊!
他也想坐着火车吃着火炉唱着歌,体验一下这个世界的大学生活怎么样啊!
我虽然穿着千羽流的马甲,但真以为我是你哥啊!
我只是路过的穿越者,不是搞慈善的!
想到这里,乐语怒从心头起,三步做两步走到妹妹闺房门前,用力敲门,咚!咚!咚!
不要搞那些花里胡哨的!
直接一个信封砸到她脸上!
拿着车票,滚去炎京!
不滚?没有不滚这个选项,大人才有选择,小孩子根本没得选!
老虎不发威当我是病猫,是时候展现兄长的威严了!
千家我说了算,谁赞成,谁反对!
当乐语内心怒气槽满了可以放大招的时候,千雨雅提着灯打开了房门,揉着眼睛,迷迷糊糊软声软气地发出鼻音:“……嗯哼?”
听见可爱的鼻音,乐语怒气槽顿时掉了半截,看清楚千雨雅的模样,怒气槽直接清空。淡黄的长裙,蓬松的长发,清水出芙蓉的精致俏脸在暖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的魅惑,迷糊的小表情透出不谙世事的天真烂漫。
这时候乐语才意识到,他上辈子为何和亲妹妹差距那么大。都是偷钱买东西,妹妹嗲两声老爸就放过她,他求饶两声老爸拿着鸡毛掸子反手一个超级加倍——妈的,好看的人就这么多优待吗,我不服!
虽然是这么想,但乐语举起来正在砸过去的手却不知不觉放下来,声音也变得温和起来:“拿着。”
千雨雅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乐语,拿着信封回到卧室里,放下提灯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车票,脸色顿时一变。
看到这一幕,乐语的怒气槽顿时恢复了不少,内心准备好数十句‘大家长发言’,等千雨雅一反抗,他就从气势上将其压垮!
‘我都是为了你好’‘我还会害你吗’‘你以为我这么做都是为了谁’‘你不去就别认我这个哥哥’……乐语回忆上辈子爸妈用过的经典金句,相信这必定能一举冲垮千雨雅的心理防线。
对付妹妹,不用想什么办法,冲就完事了!
就当乐语一触即发的时候,千雨雅打开了第二个信封,抽出第二张车票。
嗯?
乐语眨眨眼睛,发现自己将两个信封都递过去了。
这……
哗啦一声,乐语懵逼地站在原地,感觉到温暖软玉的身子贴着自己,他是全身僵硬,动都不敢动。
“哥,你终于想明白了吗!?”千雨雅紧紧抱住乐语,眼眶泛起一层水雾,满是期待地看着乐语:“我们要一起离开星刻郡,去炎京开始新的生活了吗?”
“啊……是……吧?”
“太好了,太好了。”千雨雅退后两步,擦干净泪水平复心情,嘴角勾起浅浅一笑,顾盼生怜地看着乐语,忽又过来抱住他。
“我就知道,我不会放弃你,你也不会抛弃我的。”
麻烦了……乐语知道千雨雅误会了,但他也很难开口澄清这个误会。
但无论如何,总算是骗千雨雅上车了,之后再想想怎么圆谎吧。
不对,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干了啊。白夜夺城计划里没有需要我负责的部分,理论上我只需要查清楚圣者遗物的安保情况后,就可以找蓝炎请个假,然后就可以跟妹妹一起溜溜球!
天无绝人之路啊!
……
……
“唉,千哥,你也不要生气。司长为了保我们,肯定担了郡守不少压力。”
“降职到这里也没办法,估计郡守也就是一时生气,他贵人多事忘,没几天就忘记我们了,司长很快就会调我们回去的。”
“其实这里也挺好,虽然味道重了点,但胜在不会出什么事,千哥你有大把时间打牌啊!”
“千哥,来,冰镇蜜糖五花茶。”
乐语接过陈辅进贡的五花茶,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仿佛那股清爽冰凉的液体下肚,可以洗去心中的烦郁之气。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身后工厂的门牌:
星刻郡定点屠宰厂
第58章 重在参与
清雾初散,小雨淅淅沥沥,星刻国立中学里响起朗朗读书声。
不过在三年级的班级里,每个课室都至少空了一半人。在三年级结业考核成绩出来后,哪怕之前就经过入学升学筛选,但还是有不少人的成绩是无缘星刻郡的两所国学:军院和文院。
在有资格考国学的学生中,考军院的战法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也不需要再复习文化课,专心锻炼身体和战法才更为要紧。因此现在坐在教室里的,除了文化生外,就是做好再考一年准备的复读生。
课间,当黎莹拉着千雨雅去洗手间的时候,方文华忽然拦在她们面前。他鼓起勇气,装作好像普通闲聊一样说道:“雨雅,我要报考医官系,你呢?”
“我也报考医官系。”千雨雅礼貌一笑。
“太巧了!”方文华脸上是藏不住的激动:“以后我们又是同学了。啊对了,文院医官系狄医官其实是我叔叔,他水平很高,在医官系里也是前三名的导师,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拜入他门下学习。”
国学里的教学制度是分为两个层次,第一个层是师生制,就是课室里老师上课学生听课,课室外大家保持尊师重道即可;第二层是师徒制,这里就比较类似于古代的师徒关系,老师要对学徒倾囊相授甚至当继承人看待,而学徒也得时刻维护老师的利益。
像千羽流和林锦耀,他们就是师徒制关系,这也是为啥千羽流铳毙林锦耀后恶名远扬的原因——在旁人眼里,千羽流这个行为不亚于杀爹求荣了。
师徒制并不是强制的,甚至许多国学生都没有参加师徒制,而且也不是他们想拜师就拜师,还得看老师收不收徒。不过医官系比较特殊,因为医官系的实业授课需要找病人来实操,不然看再多书都只是理论大师,成不了正式医官,就像看小黄本是无法成为老司机一样。
而找病人来实操,需要医官本人的名声,因此你跟医官教师关系好不好就很关键:关系好,让你从小伤小痛治起;关系一般,就负责抬光疗灯打灯光吧。
大多数医官系学生都会择师拜门,医官教师也习惯了这个传统,因此医官师徒门槛很低,只要学生不是水平太次学习态度太差,一般都会有医官收徒。
“狄医官我认识!”黎莹小声说道:“上次他来我家给我爸爸看病!听说很厉害!”
如何一句话暴露阶级——别人是自己去医官司看病,这位是医官上门看病。
千雨雅礼貌地点点头,“谢谢,但我应该不在星刻郡读书了。”
“啊?”方文华一愣:“那……你要去哪?”
“炎京。”
黎莹忽然兴奋起来,抱住千雨雅的手说道:“小雨,你也要去炎京吗?”
“也?”千雨雅敏锐辨识到关键词。
黎莹抱着千雨雅蹭来蹭去:“哈哈,我爸说找到门路,可以塞我进去皇家学院。虽然我是不喜欢,但我听说皇家学院帅哥很多……我还想着以后见不到小雨了,果然我们是分不开的好闺蜜!”
两人越过懵逼的方文华继续上厕所。这由不得方文华不懵逼,毕竟炎京里的国学就只有一间,那就是辉耀学子向往的圣地,皇家学院!
他虽然知道千雨雅成绩很好,但没想到好到这种程度,居然可以报考皇家学院!毕竟千雨雅光是靠美色就够吸引人了,以至于方文华根本没时间关注太多她的才华。
等等,她可以考,我也可以啊!
想到这里,方文华精神一震,找到正准备离开的班级讲师,问道:“谢老师!如果我去报考皇家学院,有希望吗?”
谢讲师想了想:“有希望,毕竟你潜力很大。”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还有很大的进步空间。”
“如果我去考了呢?”
“你会收获很多,也能见识到很多优秀的年轻人。”
方文华兴奋握拳:“太好了,我这就回家跟我父亲说。”
谢讲师笑着拍了拍他脑袋:“加油,重在参与嘛。”
……
……
星刻郡定点屠宰厂外,乐语带着几个干员巡逻一遍厂房周围,陈辅艾丽丽都是捂着鼻子:“队长,我们意思意思就好了吧,难道还会有人不长眼来打劫屠宰厂吗?”
“收多少钱,干多少事。”乐语随意回了一句,捂着鼻子从窗户里瞄了一眼屠宰厂内部的‘盛况’。别人也只能心里暗骂,脸上还得笑嘻嘻地称赞队长‘尽职尽责’。
毕竟陈辅他们不知道内情,以为守卫屠宰厂只是一场惩罚。若是乐语不知道圣者遗物的解封方式,怕是也联想不到神兵利器居然可以靠杀猪来解封。
但乐语这两天走访附近,发现距离屠宰厂100米以内,就有一处郡卫军的临时驻扎点,再远一点,就是城卫司的西北警备部。
再加上他们一队统计司,恰好形成掎角之势守卫屠宰厂,可见丁义早已为解封圣者遗物做好准备。
不过派重兵驻守屠宰厂,听上去就觉得奇葩,解封神兵又是秘密,因此丁义一直都没有在这里布置明面上的兵力。这次乐语等人撞到枪口,反而是给丁义一个极好的借口,将他们布置到屠宰厂作为最外面的防线。
除此之外,乐语还发现这个屠宰厂的老板不是一般人。老板头皮光亮,面白无须,还是个眯眯眼的中年人,一看就是一个反派角色,再加上陈辅探听到屠宰厂老板姓丁,从侧面也验证了乐语的猜测:估计这个宰猪佬,才是圣者遗物的正主。
现在回头想想,乐语才明白城门风波的政治意义是什么。论名声,论战力,论功绩,丁义如果有神兵利器,都理应给蓝炎配备,就像玩游戏要给最强的角色装最好的武器。
但丁义却偷运神兵,目的不言自明:这柄神兵,不是为蓝炎准备的。现实不是游戏,你将好武器送给立绘好看的角色涨好感度,其他游戏角色不会掉好感度,但现实里会。
在蓝炎识破之后,丁义有两个选择:将神兵给蓝炎,或者继续自己原来的计划。显然,丁义并不是很注重头号打手的好感度,继续一意孤行。
看来当渣男和当政治家差不多,一要脸皮厚,二要不回头,说劈腿就劈腿,被正宫瞪一眼就停下裤子,是当不成合格的政治家。
既然神兵不是给蓝炎的,丁义也不可能自己上战场,那神兵正主另有他人。这位屠宰厂老板,就是嫌疑最大的对象。
无他,只因为乐语驻守屠宰厂两天,就没见过老板离开过屠宰厂的二楼。
若不是为了梦想,谁会在这种腌臜地方待这么久啊!去歌舞厅跳跳舞,去赌坊玩两手,去花街听听曲不香吗?
作为老板却活得如此无产阶级,一看就是有鬼!
回到厂房门口的临时营地里,干员们一个个像是没吸过氧气一样大口呼吸起来。跟这些没有觉悟的不一样,陈辅先拿出冰冰凉凉的蜜糖五花茶给乐语:“千哥漱漱口!”
乐语满意地坐在椅子上点点头,一边喝一边说道:“拿值班表给我看看。”
因为乐语负责屠宰厂的警备,因此白夜也调整了计划。本来他们是打算正面强攻屠宰厂,但现在有乐语这个内鬼在,显然可以将他们偷偷放进去。
圣者遗物对局势的影响比乐语想象中还大,因为白夜不确认丁家人摸过什么幻神兵极神兵,要是丁家人摸过绝神兵,那就完犊子了——若是圣者遗物模拟出威力弱化版的绝神兵,丁家就等于多出一个无人能挡的高级战力。
因此白夜只有两个选择:解封前夺城,或者解封时夺城!
为了成功率最大化,也为了拖住屠宰厂的战力,白夜最后选择的是解封当晚夺城。
根据白夜传来的情报,圣者遗物吸收生灵精神力的速度是有上限的,就像没有开通会员的百度云,必须要细水长流才能解封。按照预计,圣者遗物的解封时间是四天后的夜晚。
因此夺城,夺神兵的发动时间,也是四天后的夜晚!
与此同时,晨风区执政官吕仲身边的白夜行者,也会同步发起刺杀!在临海军的白夜行者,会掀起舆论让临海军暂时旁观!
计划环环相扣天衣无缝,然而乐语放下值班表叹了口气,抽出怀里的信封看了一眼日期。
有一个坏消息,那就是去炎京的火车,是在四天后的下午出发。
虽然乐语本来也没打算跑,毕竟他也是有节操的,而且跑得了一时跑不了一世,他可没忘记炎京才是白夜这群革命者的大本营,逃去炎京显然是送羊入虎口。
但不想跑,和跑不了,给人的心情是不一样的,就像你大声说‘老子不想写作业’和小声说‘我忘记带作业’,哪怕事实结果一样,然而前者是壮烈成仁,后者是野比大雄。
不过也有一个好消息,那就是……
千羽流的劫,今天晚上终于要渡完了。
第59章 火车四人
四天后,星刻郡城外。
星刻火车站建立在海珠港附近,海珠港和火车站都位于星刻郡外城——也就是没有城墙保护的城下村。城下村依附星刻郡而存在,就相当于大佬的腿部挂件。
星刻郡最早的内城其实只有镜湖附近那一小块地灵人杰的腹地,后来经过数百年的开荒发展,外城人比内城人还多,所以才修建外城墙,也因此千羽流这批平民才被承认是‘高贵的城里人’——当然,在本地镜湖人眼里,他们也是泥腿子。
其实城下村也并没有多不堪,就相当于一个大型的十八街,只不过是混混多了点,治安差了点,卫生差了点,教育少了点,活久了也习惯了。
乐语提着行李箱,走进雨后泥泞的城外村,钢底长靴踩上去都能陷进半分,千雨雅提着行李箱紧随其后,好奇地看着附近噗噜噜冒着黑烟的厂房,以及明明地上污水横流但依然若无其事叫卖货物的村民,甚至还有大白天就搔首弄姿揽客的卖花女。
城下村基本是不事粮食生产的,因为外面的地都被贵族豪商买来建厂,村民们要么去码头搬砖,要么进厂打工,其他人就为这两类工人提供服务生活。至于豪贵们为什么不在城里建厂,除了因为城外人工更便宜(甚至可以不给),更因为郡守不允许。
乐语来到城外看见城下村毫无规划的乱建,才意识到星刻郡基建设施的完善:粮食生产基地、武器工厂、军队行进大道等一应俱全。丁义从一开始就将星刻郡打造成一个可以自给自足的堡垒,他当然不可能让轻工业工厂搬进城里浪费空间。
这也是为什么丁义封城两天就能弄得豪贵们鸡飞狗跳,不仅仅是因为财路断了,更因为豪贵们是真的怕——战争一旦打响,他们在城下村的生产资料肯定就灰飞烟灭了!
‘豪贵们都在祈求安稳的生活,那他们就必须得跟同样祈求安稳生活的泥腿子们战斗才行……’乐语瞄了一眼路过的工人们,忽然意识到白夜夺城之后的计划。
虽然临海军是必须要争取的,但白夜更多的恐怕是想,将这些工人直接收编,组建出一批跟他们‘反帝反封建反贵族’思想天然吻合的军队!
“先生,小姐,行行好吧……”
“老爷,可怜一下我吧……”
一群乞丐围上来,不过看着乐语的深蓝外套,他们不敢太过靠近,只敢隔着一米距离递出脏污双手哀求。乐语远远就看见另外一个穿得衣靓鞋好的人被乞丐们围着哄抢一顿,结果钱包都丢了。
但乞丐们哪怕认不出来乐语穿在里面的深黑马甲,也认得出他那件临海军尉官外套,这是他们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人物。
乐语知道这群乞丐背后都有黑帮人操纵,因此并没有动作,倒是千雨雅忍不住拿出钱包,每个人都给了一点钱,获得一声声不绝于耳的祝福声‘小姐大富大贵’、‘小姐先生好人有好报’云云。
乐语站在一旁看着,等这群乞丐散去,千雨雅忽然问道:“为什么会有这么多穷人呢?”
问得好,恭喜你步入了白夜的思想领域……乐语一边走一边随意答道:“根据相对逻辑,穷人的存在是因为富人,如果没有富人,就不会有穷人这个概念。”
“不一样。”最近千雨雅听得多乐语的诡辩了,她迅速找出乐语的漏洞:“我问的是穷人出现的原因,而不是穷人的定义。穷人是与富人相对的概念,但富人并不是穷人出现的原因。”
“真的吗?”乐语耸耸肩:“一块饼,富人占的份额多,穷人占的份额就少,如果两成富人占了八成的饼,剩下八成穷人占两成的饼,你觉得穷人能吃饱吗?你觉得富人不是穷人出现的原因吗。”
“是,是这样的吗……”千雨雅又被乐语的诡辩拐进去了,“那,怎么才能解决穷人问题?”
“有三个办法。”
“三个!?”千雨雅惊喜道。
“第一,制定合理的分饼制度,让所有人都吃到饼;第二,把饼做大,让占据分量最小的穷人也能吃饱;第三……”
乐语一划脖子:“把穷人富人杀一茬,乱世重定贵贱。”
千雨雅沉默下来,跟着乐语一路走到火车站。火车站十分简陋,也没什么人,毕竟今天就只有一班列车,但守卫站台的却是临海军,他们持铳实弹地守在入口,对任何人都不假颜色。
不过他们看见乐语的深蓝外套,微微一怔便敬了个军礼。
乐语敬礼回应,将行李递给千雨雅:“我只能送你到这了,接下来的路你得自己走。”
千雨雅接过行李箱,问道:“哥,我是不是该……换个专业?”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医官是救不了穷人的。”千雨雅说道:“我以前以为,治病就能帮助普通人,但我发现穷人没病,他们是缺饼。我就算做了医官,也没法对他们有所帮助……你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把饼做大吗?”
有啊,殖民掠夺、核聚变、帝国资本主义……乐语笑了笑:“我聪明的妹妹,你觉得为兄是朝廷丞相还是皇帝之师?你为什么不问问神奇海螺,而问我这个统计司小干员呢?更何况……”
乐语轻轻揉了一下千雨雅的脑袋,“人所能拯救的,只有自己支付的一方。”
他忽然噗嗤一笑:“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也整天觉得自己是世上唯一的英雄,理想是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嗯,既然你也跟我有相同的病状,那为兄就将这个理想传给你,希望你长大以后回忆起来会觉得自己很丢人。”
千雨雅脸红地抚平自己的长发,说道:“才不丢人呢……”
乐语拿出怀表:“差不多到时间了,上车吧。”
“你真的不跟我一起去炎京吗?”
对上千雨雅那祈求般的眼神,乐语无奈叹了口气:“我今晚还有很重要的事情,真的走不开。但我保证,等此间事了,我就会坐上下一趟发往炎京的列车,唉也不知道到时候某人会不会收留来自远方的穷亲戚……”
乐语倒没说谎,他也想去炎京见见世面。而且星刻郡解放之后,乐语也没兴趣在这里做什么生产恢复工作或者参军什么的,还不如到处闲逛找找这个世界的天地秘境,譬如能够穿越时空的神魔之井……
“你说话真的很气人。”千雨雅轻嘟着嘴:“但我答应过,如果你残废了我会照顾你一辈子,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你葬在祖坟了,所以你不用担心。”
为什么总是要以我非残即死作为前提……乐语推了千雨雅一下:“路上好好照顾自己,注意安全。”
千雨雅点点头,走了几步,又回头问道:“你真的会来炎京吧?没有骗我吧?”
“会的会的,你看我车票都买好了,我这就退票换下一趟的火车票。”乐语扬扬车票说道。
啪啪,两个行李箱砸到地上,千雨雅转过身跑来抱住乐语。乐语轻轻叹了口气,摸摸头,笑道:“我印象中的千雨雅可没这么拖泥带水。”
“我印象中的千羽流也没这么油腔滑调。”
千雨雅推开乐语,揉了揉眼角的水珠,深吸一口气,对乐语伸出拳头:“下一次,就轮到我来保护你了。“
乐语伸出右拳,跟她轻轻击拳:“拭目以待。”
她果然很聪明。
虽然乐语和千羽流都没有泄露任何消息,但封城,调军,星刻郡的局势几乎一目了然,乐语千方百计送她离开的根本原因,她自然能猜出来的。
之前她不愿离开,是因为乐语似乎要一直留在星刻郡。直到乐语也表示出要离开的念头,她才答应下来。
毕竟,一个人走,比两个人逃要简单多了。她现在先走了,那乐语以后孤身逃亡就难度大降。
之前留在这里陪兄长是为了同生死共存亡,但现在还留下来,就纯粹是拖后腿了。
看着千雨雅的身影进入火车车厢,乐语松了口气,转身离开。
到此为止,所有后顾之忧都彻底解除。
‘千羽流的劫’完成,精神力提升30%,解锁千羽流所有记忆,不过没什么用,千羽流这个老处男的记忆也没什么好看的。
‘生存15天’完成,获得3点可用点数,和1次永恒技能升级机会。
接下来,千羽流这个角色的个人剧情线,就只剩下最后一个任务了。
……
……
“小雨小雨,这边这边!”
千雨雅上车后,便看见穿得精灵可爱的黎莹在车上招呼她,黎莹背后还有两个负责提行李的女仆,大包小包不像是上学,倒像是搬家。
“莹莹。”千雨雅看了看周围:“好像没座位了……”
车票里是没座位的,不过也没站票,都是谁先来谁先坐。
“小白,小黑,你们自己找座位吧,我和小雨一起坐。”
两个女仆齐声答应,车厢里的四人空座确实不多,但两个人的位置就好找得多。千雨雅和黎莹走了一个车厢,黎莹看见两个少女对面有一个空座,便拉着千雨雅过去:“请问这里有人吗?”
两少女同时摇头:“没有。”
黎莹是个自来熟,坐下后她发现对面两个少女的年纪都很年轻,跟她们两差不多,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你们两个也是去报考炎京皇家学院的吗?”
两少女微微一愣,回应道:“是。”“这么巧,我也是。”
“太好了,那我们以后就是同学咯。”黎莹兴奋说道:“我是黎莹,她是千雨雅,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正在喝蜜糖五花茶的麻花辫少女眨眨眼睛:“我叫奎念弱。”
另外一位稍显成熟温柔的长发少女看了一眼千雨雅,合上手上的书本,回答道:“我叫林雪。”
第60章 阴音隐你好骚啊
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原因,乐语在回去的路上,总感觉周围都怪怪的。
那堵墙后面,好像藏着一支全副武装的小队。
这个摆摊的小伙子,怀里好像藏着铳。
脚下踩过的下水井盖,下面似乎有几十人的脚步声。
其实啥都没看见,但光是脑补,就脑补得乐语满手心都是汗了。
乐语并不知道白夜具体的夺城计划,毕竟阴音隐是很有常识的——不会将秘密告诉他这个身处敌营正中央的内奸。但他也知道,要想占领星刻郡,有几个点是不可避免的。
遍布全城的城卫司。
守护重地的郡卫军。
以及镜湖区的贵族部曲。
像他们统计司、提刑司反倒是可以直接忽略的战力,因为他们并不是忠于丁义这个人,而是忠于郡守——无论谁坐在那个位置,都可以得到统计司提刑司大多数人的效忠,就算不献上忠诚,也绝不至于反抗。
而城卫司、郡卫军和贵族部曲就不一样了,前两者都是丁义的私军,领导层全部都是丁义的心腹,丁义一死,他们绝不可能臣服,必须一开始就镇压。
而白夜要打倒的目标包括了镜湖区那一众豪商贵族,在占领星刻郡后勒令他们交出财产生产资料,既不美观,也会引起动荡。
而且贵族们跟丁义已经绑在战车上,一旦事变,他们多半会派遣部曲支援,那还不如从一开始就将他们也定为歼灭对象——其他人不好说,但如果阴音隐也参与设计这次行动计划的话,那乐语感觉镜湖区今晚要死一个白茫茫真干净。
另外武器工厂、粮食仓库也是必须要控制住的。
将这些战略目标考虑在内,那今晚的战场几乎遍布星刻郡各个地方。
这种暴风雨前的宁静感,让乐语这个活在太平盛世里的人感到一阵紧张刺激。
这时候,对面走来一队统计司干员小队,乐语眼光一掠,忽然瞄到一个熟人。
“蓝司长?”
那人转过头,笑道:“是千队长吗?我是新建的七队队长莫铭。”
乐语定睛一看,发现这人虽然也戴了银边眼镜,发型也有点像,但确实不是蓝炎。
其实不仅仅队长,队员们有的虽然没戴眼镜,但发型无一例外都是蓝炎同款,而且都是腰佩长剑,骤然一看,还以为五个蓝炎一起去网吧上分。
草,现在的狂热粉已经骚到这样了吗!?
乐语拍了一下脑袋:“你瞧我这乃……这脑子,大白天都能认错人了。”
莫铭笑道:“没关系,我们还有任务,先告辞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乐语微微眯起眼睛。统计司新建的三支小分队,按顺序编号为六、七、八,听陈辅说,这三支小队是专门用来战斗的武装分队。
虽然统计司每个分队都有战斗能力,但他们平日还要进行调查和抓捕,没多少训练时间,而六七八队平时出勤次数很少,全部精力都花在训练武器技术和勘察星刻地形,据说这三支小队的战术要求是‘巷战鬼兵’。
‘训练出这样的忠心队伍,蓝炎其实也不老实啊……队员居然都是跟你同款发型,你还说你不是想造反?’
现在乐语去到哪,别人一看见他是统计司干员,眼里浮现的第一情绪居然不是厌恶,而是羡慕。
蓝炎为了保护手下而对抗郡守的事,已经传遍大街小巷。虽然统计司恶名昭彰,但大家对这种好上司还是颇为认可的,特别是提刑司的巡刑卫,每次乐语跟他们对上眼,都能从他们眼里收获满满的嫉妒。
收买人心,实力强大,蓝炎自然是能找到不少忠心的手下,甚至光明正大塞进统计司里。
不过乐语倒不担心这三支队伍会对局势造成什么影响,毕竟人数太少,实力也一般,而且大势之下,浩浩汤汤,不是这群新兵所能阻碍的。
回到屠宰厂的驻扎点时,已经快黄昏了,陈辅看见他回来就招呼道:“千哥,给你留了份手撕鸡饭!还热着呢!”
乐语下午离开这种事连请假都不用,直接跟陈辅喊一声就行了。不得不说,有个小弟生活起来就是有滋有味,乐语坐下来一边吃饭喝茶一边问道:“里面怎么样了?”
陈辅耸耸肩:“还能怎样?还是那样。”
圣者遗物并没有放置在人人都看得见的屠宰厂一楼,大概是放在只有老板可以上去的二楼——乐语也不能上去了,有郡卫在楼梯守着。
因此对圣者遗物的解封进度,只能靠以前的记载进行猜测。虽然说最有可能是今晚解封,但也有可能今晚还解封不了,但无论如何,都比丁家人拿到圣者遗物这个结果要好。
乐语也不是很懂神兵的认主功能,但据说神兵的确只有持有者可以使用,一旦持有者死亡,神兵就会进入禁闭状态,必须重新进行解封仪式才能再次认主。
也就是说‘赵云夺青釭剑反杀夏侯恩’这种运输大队长桥段是发生不了的。
吃饱饭,乐语放下筷子,去一旁空地开始锻炼战法,其他人也很识趣地让开,像陈辅这样的舔狗,还时不时用‘千哥你好勤奋’的眼神来鼓励乐语。
为什么乐语这个认命的废物会忽然开始自己锻炼战法,这就要从他完成‘生存15天’这个挑战的那一晚说起了。
按照他一开始的打算,是用3点可用点将咬战法提升到中级,再用永恒技能升级点将咬战法提升到高级,那他就直接变成‘登峰造极境’的武者了。
然而梦想很美好,现实是点数不够。
乐语是万万没想到,3点可用点,居然都提升不了咬战法!
但是用永恒技能升级点将咬战法提升到中级,又感觉很亏,就像是自己离升级只差30%经验的时候吃了一本等级直升书。
思来想去,乐语寻思着升级消耗的可用点,是不是跟自己熟练度有关?如果自己技术上去了,是不是可以少消耗一点可用点?
提升到中级所需的可用点可能是5点,可能是4点,但总之不会太离谱,属于乐语努努力就能碰到的范畴。
反正目前也不是很急着装逼,再加上渡劫之后暴涨的精神力让乐语有种‘我上我说不定也行’的错觉,他便开始锻炼咬战法,希望能靠自己的努力,将提升中级所需的可用点降低到3点。
天色渐暗,路灯一盏盏亮起。屠宰厂附近的灯照水平不逊色于大道,站在门口就能望见远处的郡卫军驻扎点,保证发生任何事都会有人及时赶来。
乐语看了看时间,说了一句‘上个厕所’,走向屠宰厂的后方。
屠宰厂虽然没有光亮,但有两个暗哨干员蹲守,乐语走过去忽然抱着肚子一脸歉意说道:“我忽然肚子又有些闹腾……你先回去休息下吧。”
“好的队长。”干员毫无惊讶,反而关心说道:“队长你这几天都这样拉肚子,可能肠胃不好,要不要去医官司看看?”
乐语这几天一直都是这个时间准时来‘拉肚子’,干员都见怪不怪了。
“医官说我可能是心态问题。”乐语苦着脸叹气道:“是我害苦了大家……”
“别这样说,大家都很庆幸有千队长有蓝司长。”干员安慰几句后便离开哨位。
乐语原地等了一分钟,听到草丛里婉转带勾的喵叫声,小声回应道:“阴音隐你好骚啊。”
“正确暗号是:难道这里有可爱的母猫吗。”
阴音隐和王宗道从黑暗里走出来,“遵守计划,是常识。”
乐语指了指屠宰厂的围墙和屋顶:“二楼窗户是玻璃,你们要想偷偷进入二楼只能通过屋顶了,没问题吗?”
“我们早已为此准备多时。”
老实人王宗道拿出带着绳索的飞爪,一甩一拉,便踩着围墙无声无息飞了过去。
阴音隐却没有马上跟上去,而是看着乐语说道:“我还以为你会跟着妹妹逃了。”
“打团的时候突然缺席,可是会被人对着族谱骂的。”乐语嘿嘿一笑:“而且我背了黑锅这么久,总得看看你们之后要怎么帮我洗白。”
“放心,一切都将在今晚结束。”
阴音隐说罢,也翻墙进入屠宰厂。乐语转身准备离去,却瞄到墙角站着一个人影,吓得他括约肌一紧。
当看清楚那个人影的轮廓,乐语下意识脱口而出:
“陈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