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你说的那个朋友
刺客生意好坏,既要看个人的努力,也要看历史的进程。
乐语懂了。
朝廷烈火烹油的旺季,是刺客的淡季,他们必须活得小心谨慎,而且大家也不敢乱用刺客,自然没多少订单;
朝廷威严扫地的淡季,却是刺客的旺季,他们现在可以光明正大地招徕客户,有多少野心叵测的枭雄,就有多少刺客订单。
因此刺客们的主线任务,就是维持这个混乱的世道,不能让它过快结束。
而蓝炎,显然是可以加剧混乱的优秀人选。
因为他能力过人,也有不臣之心。
更重要是,他出身不好。
平民出身的他,在世家大族皇室林立的辉耀,无论如何都难登大雅之堂,终究是为王先驱,为他人做嫁衣。
像这种人,刺客组织根本不愿意杀,甚至愿意做他的生意。
蓝炎爬的越高,代表世道越乱。
刺客组织未必一开始就是这么想的,但当他们发现白发刺客奈何不了蓝炎,他们马上就转变想法了。
像那种‘打了小的来个老的’的葫芦娃添油战术,在银血会和刺客组织这种机构里,是根本不存在的。
乐语拿出‘纷争面纱’,随口说道:“我代银古月问一句,你们这道具能卖吗?他倾家荡产都愿意买。”
鱼一愣,估计她也是第一次听说有人找刺客组织购买除了人头以外的东西。
“我会问首领的。”
鱼走到乐语旁边,拿走纷争面纱的同时,将一个小册子交给了乐语。
乐语低头瞥了一眼,忍不住眼睛一亮:小册子封面底色漆黑,一个骷髅头平铺中央,下面有一行小字——
白发人送黑发人。
在这个毫无品牌意识的资本主义萌芽时期,刺客组织居然知道在封面上做功夫增加顾客忠诚度,已经算是超越时代的商业思维了。
怪不得刺客组织这种吃人命饭的生意能长盛不衰,乐语都忍不住想下单尝鲜了。
乐语不用看都知道里面肯定是有跟刺客组织的联络手段,以及基本报价,因此他也不急着看,问道:“按理说,我帮你们拿回纷争面纱,这应该是我的额外劳动,于情于理,你们刺客组织应该也给我一点好处才行吧?不然以后可没人帮你们拿丢失的道具了。”
“我会汇报给首领的。”刺客鱼例行公事地说道,头也不回离开议事厅。
没热闹看,银血会众人便也跟着散场,这时候听晚见忽然喊住正要站起来的乐语:“荆会长,红乐家主,还有诸位,请暂留半步。”
“何事?”急色的泉新停下脚步,不耐烦地问道,看来他一脱离银血精神海,就感受到香雪海的呼唤了。
“没事,只是做一个小小的解释。”听晚见说道:“各位从蓝炎那里听到许多对听家的无辜指证,希望大家不要听从奸人的危言耸听,我们听家依然是银血会忠实的一分子。”
“无辜指证?”兰坚博忽然道:“但你们好像不无辜啊。”
蓝炎当初指证听家要牺牲银血会,成就自身家族的军事转型,可是将所有疑点都点出来,包括听古为何力排众议要求成立谈判团,以及本应流放的听晚见摇身一变变成和阳将军回来。
听家行事并非毫无破绽,只是大家蒙在鼓里,当蓝炎这个局外人理清玄烛郡的纷乱,他们怎么可能还会相信听家的花言巧语?
听家就是要献祭银血会换取自身的前途!
现在他们还没对听家发脾气,只是因为形势不好,而且听家有人有钱有铳,明摆着就是一个超级硬骨头,逼急了他们,大家一起玩完。
所以大家在回来的时候,就已经避开听朝早,达成了共识:
先稳住听家,等此间事了,大家联合起来从各个方面围剿听家产业,公布听家的恶劣行径,鼓动八十七商会一切瓜分听家,到时候他们吃肉,官吏军队喝汤,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现在听晚见居然还想解释,他们只觉得好笑——你将我推下天台,没想到我带了降落伞,现在你跟我说你不是故意的,想让我原谅你?
放你娘的春秋大梦!
“哎,兰家主,你别这样说。”罗镇叹息道:“听家怎么可能害我们?你啊,太年轻了,别听信蓝炎的污蔑啊!”
乐语悠悠说道:“放心吧,我们不会听信他人的一面之词,只会看听家是如何行动。只要听家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敲门,我们肯定会相信听家的。”
“就是就是。”泉新不耐烦地说道:“说完了吗?那我走了。”
兰坚博也恍然大悟:“对对对,我们都相信听家。”
大家纷纷点头,仿佛真的对听家好感度满分。
“看来大家都对听家颇有成见啊。”听晚见感叹道:“数十年辛苦经营的声望,也会一朝丧尽。”
乐语淡淡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不过这样也好。”听晚见笑道:“我也没兴趣为那个老不死收拾烂摊子,既然大家一开始就确定立场,那事情就简单多了。”
他掏出一根香烟,示意弟弟帮他点燃:“我知道你们知道听家想做什么,我也知道你们准备做什么。”
“但老不死留下来的不仅仅是烂摊子,还有无数丰厚的遗产。”
“三十几年的会长生涯,你以为银血会有多少商会是听家扶持出来的?”听晚见漫不经心地说道:“十家?二十家?当然,商人之间只看利益不讲感情,然而没人会觉得,听家不能带给他们利益。”
“除此以外,你们对听家的敌意,也是听家的机会。比起一心一意想要跻身上流的听家,世家贵族更害怕你们这些众志成城的大商人。你们越是想针对听家,上面对听家的支持就越大。”
“下有数十商会支持,上有贵族官吏扶持,你们想拿什么跟听家拼?就连你们之间也不是一条心,大家都是为了求财,只要你们抢不到什么好处,自然就会退缩。”
“无论你们想做什么,最终都只会推动听家再进一步。”
听晚见深吸一口香烟,然后朝乐语吐出一个烟圈。
看着如此嚣张的挑衅,众人表情都变了,下意识后退半步,准备给荆正威跟听晚见让出打架的位置。
但听晚见却是又伸出手拍散烟圈,朝乐语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仿佛刚才只是不小心。
他悠闲说道:
“我虽然讨厌老不死,但他设计的道路,的确是听家走起来最轻松的路。”
“姓听的,已经不是银血会这个牢笼所能困住了。”
众人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们虽然也不认为听家是一个可以轻松对付的对手。
但直到听晚见将听家的优势列举出来。
他们才意识到。
听家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发育成一个怪物了!
啪。
啪。
啪。
乐语轻轻鼓掌:“很精彩的演说,明明是来求饶的,说得好像是给我们一个机会放你一条狗命。这以进为退的手段,我这个会长应该让给你做,说不定你都能唬住蓝炎了。”
“彼此。”听晚见说道:“荆正威,你刚才的演说也很精彩,这种大权在握的滋味,是不是很爽?”
“但你别忘了,你是因为什么而上位。”
“是因为临海军入侵。”
“是因为和阳军大败。”
“是因为银血会处于危机之中。”
“是因为,”听晚见摁灭烟头:“听家需要一个背锅的,来度过这段困难时期。”
“当然,不可否认,你在谈判时表演得很精彩,这个会长,你是实至名归。”
“所以我很期待,”他眼里冒出奇异的亮光:“在临海军离开后,你也还能继续做出精彩的表演。”
“这个我可保证不了。”乐语笑道:“但我很期待,在临海军离开后,你们听家能给我表演什么精彩的项目。”
“那就请你拭目以待吧,绝对比刚才的烟花更加精彩。”
听晚见站起来:
“我有个朋友,正在期待与你的再次相会。”
“你好像说了好几次你的朋友。”乐语支着下巴,眯起眼睛看着他:“你说的这个朋友,到底是不是你自己?”
听晚见摇摇头:“不,我的这个朋友你也认识。”
“刚才朝你吐烟圈,实在是不好意思。但他听说你特别讨厌烟味,所以他特别想朝你吐烟圈看看你的反应,不过他又不吸烟,为人礼貌做不出这种事,所以一直怂恿我帮他。”
“但我以前也没见过荆正威你,所以这事就一直耽搁下来,直到现在才有机会完成。”
听晚见看了看香烟的余灰:“我其实也不喜欢吸烟。”
古怪又单纯的恶意……
恶作剧般的愿望……
为人礼貌……
与荆正威有瓜葛……
并且能与听晚见产生联系……
乐语脸色微变。
能令拥有冰血体质的他产生表情变化,可见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激荡。
“荆正武?”
听晚见脸露惊讶,旋即笑了笑,带着听朝早离开。
走出议事厅之前,他的声音远远传到乐语耳边:
“不属于你的位置,你都坐不稳。”
“无论是会长,还是家主。”
第210章 斩荆灭听
“我们这堆人里,有人喜欢寻欢作乐,是香雪海红玉海的座上贵宾;有人沉迷争权夺利,跟兄弟斗,跟父亲斗,整天沉迷在豪门恩怨里。”
甲八十八号外,树荫下轿车里,坐在后座的琴乐阴看着外面一辆辆离去的豪贵轿车,说道:“但也有人向往建功立业,放眼未来,抱负远大。”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成年之前就被放逐出荆家,根本没真正加入过我们,自然不知道这个圈子有多小,小到……”
“荆正武跟听晚见是知己好友,可以说是天意难违。”
乐语问道:“但我以前怎么从未听到类似消息?”
“因为不值一提。”
琴乐阴说道:
“那都是听晚见加入和阳军之前的事了,而你也知道,听晚见加入和阳军的原因是因为得罪了他父亲听古,当时候大家都说听古生块叉烧都好过生这么个大儿子。听古的雷霆震怒,也符合大家的认知。”
“要知道当时,听晚见和荆正武这对组合,被我们认为是听家荆家联合的曙光。”
“你以为泉新和罗镇这两个性取向迥异的二世祖为什么走得这么近?他们的相性可谓是极差,但那时候罗家和泉家感受到听荆二家的威胁,便要求下一代多多亲近——他们也没打算真的联合,只是做个样子表态。”
“听晚见被放逐后,对玄烛郡的局势再无影响,这段‘曙光’自然也随之熄灭。甚至有人认为听古恨屋及乌,他讨厌大儿子听晚见,很可能因此仇恨与听晚见相熟的荆正武。”
“不过,荆正武后来又让我妹情迷意乱,‘听荆’便变成了‘荆琴’,大家说起荆正武自然只想起我琴家,哪里还记得离开几年的听晚见?”
乐语有些惊讶:“不是吧,听晚见离开几年,仍然这么重视跟荆正武的友谊?这么重情重义?那他可真是凭一己之力拉高你们这个圈子的道德上限……”
“他是离开几年,但未必就跟荆正武断了联系。”琴乐阴摇摇头:“现在我们知道,听晚见并非是被放逐,而是带着任务去和阳军开展新业务。”
“作为他唯一的知己好友,荆正武很可能会知道这个消息。于情于理,荆正武都不可能放弃这段友谊,他们极有可能书信往来,互诉理想。”
“如果,听晚见能早点回来……”
乐语微微挑眉。
在与荆正武的对决中,他固然占据了极大优势,但听家如果愿意全力支持荆正武,那结果就难料了。
因为相比起垂垂老矣的荆青蚨,如日中天的听家,足以让全体荆家族人倒戈支持荆正武。
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乐语取得的那点成绩,根本是微不足道。
琴乐阴微微停顿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这么仇视你。”
“他多半是认为,如果他能提早回来,就能挽救友人的性命,甚至可以形成听、荆、琴三家的商业联合,完成他们理想的初步蓝图……”
“而你的出现,毁了一切。”
乐语沉默片刻,忽然笑道:
“真是奇怪,我认为的那些大恶人,蓝炎,荆正武,甚至荆青蚨,他们都有忠心的属下或者矢志不渝的朋友,显得我像是一个孤家寡人。”
“这很正常,”琴乐阴说道:“天下人都说他坏,只要他对你好,你就得认他的好。”
“如果坏人就人人唾弃,好人就众人拥戴……”琴乐阴顿了顿,笑了:“这不就是跟现实一样嘛。”
“只是‘好’也分很多种,对自己好,对亲人好,对朋友好,对所有人好……大家都觉得自己是对的,所以就有了‘正义’‘邪恶’这样的词,有了对错之分,也有了战争。”
“不过,荆少主你这番话,难道你是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乐语瞥了他一眼:“你觉得呢?”
“好人有两种。”琴乐阴竖起两根手指:“一种是站在大多数人身边,一种是站在少数人身边。”
“而荆少主你,你似乎两边都不是,你究竟打算站在哪一边?”
“你说错了。”乐语想起什么,笑道:“我就用蓝炎的言论来回答你——”
“好人,是站在胜利者这一边,站在历史这一边。”
琴乐阴笑了:“很有意思的说法,别人说出来是狂妄,但如果是你和蓝炎这种人说,倒是充满说服力。”
说着说着,琴乐阴拿出一个铝制酒瓶,扭开喝了一口。
乐语耸耸鼻子,闻到酸酸甜甜的味道,好奇问道:“红柿汁?”
琴乐阴擦了擦嘴角的猩红液体,点点头:“正如荆少主你喜欢喝五花茶泡枸杞,我喝个红柿汁也很正常吧?”
“但银血贵族不是应该更喜欢喝美酒吗?”乐语问道:“你刚才说人以类聚,而你以前也是荆正武的大舅子,你难道跟听晚见不熟吗?”
“那几年,我在炎京求学。”琴乐阴看向外面的夕阳天空,似乎在追忆自己的青春。
“这样啊……”
乐语点点头:“我没什么问题了,好,你下车吧。”
“嗯?”琴乐阴讶然道:“你至少得载我回去吗?或者今晚去天府酒楼吃晚饭……”
乐语:“又不顺路,至于陪你吃饭就更不可能了,我现在要接青岚下班呢。”
“喂喂喂,比起跟琴家家主讨论以后的应对策略,你居然更愿意去陪一个女人风花雪月?”
“哈?你凭什么认为你比女人好玩?青岚还会跟我打牌呢。”
“我也会啊。”
“但你没输过啊!青岚虽然也能碾压我,但至少我还能赢一两盘,而你简直就过分!”
“荆少主,我觉得你应该思考下是不是你自己的问题……而且沉迷美色,是成功者的大忌啊。”
“放心,我只沉迷打牌,不沉迷美色,这句话是真心话。”
琴乐阴下车后,忽然又探头问道:“荆少主,你似乎并不在意今天的议事结果。”
乐语眨眨眼睛:“我在不在意又如何?我又改变不了银血会的决定。”
“所以,你打算用什么办法,将你的意志凌驾于银血会之上?”
“如果我的意志真的凌驾于银血会之上,那也会是银血会主动将我请上去的。”
琴乐阴挑了挑眉:
“你在等什么?”
乐语笑道:
“你很快就知道了。”
看着乐语的座驾消失在路口转角,琴乐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喝了一口酒瓶里的红汁,回到自己的车上,两名护卫一直在等他。
毕竟,荆正威真的很少载人。
除了他的女人和属下外,唯一被他载过的外人,就是荆素客。
荆素客坟头草都快有一米高了。
这时候有位仆人敲了敲车窗,递出一张纸:“红乐家主,你有几位朋友正在这个地方等你。”
“我明白了。”
琴乐阴接过纸张,上面写着一间内城酒楼的地址,开车过去。
他一下车,就有人在门口接待他。
这是一间小而精致的酒楼,氛围极好,遮挡重重,或许味道一般,但非常适合隐秘聚会。
琴乐阴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推门进去。
看见里面的人,他忍不住挑眉。
罗镇。
泉新。
兰坚博。
各家豪商家主。
十几位银血会的中流砥柱,齐聚一堂。
琴乐阴坐下来:“各位唤红乐来,所为何事?”
罗镇:“先斩荆。”
兰坚博:“再灭听。”
第211章 死都不愿意
东阳的土地,流淌着银与血。
玄烛的夜空,孕育着阴谋与诡计。
在青岚笑着抱住乐语,叽叽喳喳蹭蹭摸摸的时候,这间名为‘潮风亭’的奢华小酒楼里,十几个男人在幽暗的灯光下,共同编织一张笼罩玄烛郡的大网。
听了他们的‘狂傲’发言,琴乐阴脸色毫无变化,既无惊讶,也无恐惧,反问道:“你们理应知道,我这段日子都跟荆正威走得很近,可以说我几乎能算是荆正威派系里的人。”
“哪怕有荆正武这档事在,我们两人依然情同手足,真诚合作。无论是于公于私,我都一力支持荆正威。”
“你们凭什么觉得,我会加入你们,而不是将你们的计划泄露给荆正威呢?”
方家家主笑道:“我们当然知道你和荆正威是知己好友,相交莫逆,所以我们打算——”
“此事若成,荆家产业,你们琴家独占四成!”
琴乐阴瞥了他一眼,摇头:“你们太小看我了。”
“四成半!”
“话不投机半句多。”琴乐阴站起来:“你们也太小看荆家了。“
“五成,这是底线了。”
罗镇将一个盛满酒液的琉璃杯弹到琴乐阴面前,说道:“我们诸多商会共同合作,总不能光你吃肉我们喝汤吧?这个价码,也是看在你跟荆正威有密切合作关系,你可以轻而易举出卖荆正威的份上。”
琴乐阴走到门口,拉开两扇门。
兰坚博忽然说道:“五成五,但你必须出力。”
“伙计,劳驾上一瓶斯嘉蒂葡萄酒。”
琴乐**上门回来坐下来,脸露笑颜:“实不相瞒,荆正威此人好大喜功,多疑好色,鲁莽行事,对我毫无尊重,乃至肆意凌辱,我早就不想继续雌伏于他。各位之所愿,亦红乐所愿也。”
琴乐阴所说的,大家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也就是荆正威这个人此前没有跟琴家合作过,事实上论谈判交涉能力,琴乐阴几乎是年青一代的标杆。琴家‘阴阳兄弟’的美名,有一大半都是琴乐阴用无数战绩堆出来的成果。
诈唬、威逼、退让、质问……几乎没人能在交易上骗琴乐阴,琴家这些年的所有利益来往,就没有亏过。
要知道银血商人对自己人下手,那可是更狠,不狠不足以表达同行间的尊重。
俗话说‘生人宰一半,熟人大满贯’,面对陌生商人他们一般都不会太过分,免得得罪其他区官吏军队的白手套,但自己人就不一样了。
你自己在交易时没注意到里面的陷阱,被我坑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就算宣扬出去,登到报纸上,也只会被人耻笑。
哈哈,堂堂银血商人也会被骗,这就是资本家吗,真够好笑的呢。
在如此良好的竞争氛围下,几乎所有商会都有被骗的时候,连听家也不例外。
连卖军火的都敢骗,玄烛郡的商人们是真的牛逼。
然而琴乐阴愣是能躲过所有欺诈诡计,从无败绩,顶多就是赚多赚少的区别,一个子都没被人骗过,逼得大家都只敢跟琴家进行正当交易。
从一开始,大家就不认为琴乐阴会死站荆家那边。
对这种数目分明,半点便宜都不给别人占的奸商,这世间万物无一不是货物。
琴悦诗现在依旧被软禁在家,就是最好的证明。
众人对琴乐阴的心狠,也是相当佩服。他们虽然不知道琴乐阴到底做了什么,但必然是站在荆正威这边,甚至可能害死了妹婿荆正武。
这种人,唯一宣誓效忠的对象,只有利益。
所以他们才敢邀请琴乐阴过来,他们相信只要让出足够的利益,那琴乐阴就会成为一柄刺向荆正威的,最锋利的刀。
酒到,琴乐阴为自己倒酒,又拿出自己酒瓶里的红汁加进去,一边喝一边问道:“虽然商人为利是理所当然,但我也想知道,你们为什么要联合一起对付听家荆家?”
“听家已经背叛银血会,不除不行。”赵家家主说道:“就算我们肯过往不究,但染指兵权的听家,迟早会为了继续发展而对银血会下手。”
“银血会之所以能存在多年,便是因为八十八商会形成的微妙平衡。拥有兵权的听家,已经彻底打破这个平衡了,不是听家灭,就是银血亡。”
“有一说一,确实。”琴乐阴点点头:“那荆家呢?”
“一样的原因。”
兰坚博端详着酒杯里的酒液,平静说道:“虽然荆正威的提案被否决了,但他的野心却是昭然若揭——他想借助郡外五百临海军的威胁,为荆家掌握银血所有产业铺平道路!”
“如果说听家是令人头痛不已的隐疾。”
“那荆家就是现在不得不解决的急病!”
是啊。
荆正威确实是太急了。
虽然当时议事时大家当无事发生过,但事后他们一转脑筋就意识到荆正威的真实意图。
借助临海军的威胁。
成为临海军的代言人。
染指银血会数百年的基业。
琴乐阴真的很好奇,荆正威跟蓝炎的约定到底是什么。
他们凭什么觉得,面对如此严苛的条件,银血会也会就范?
“我明白了。”琴乐阴说道:“那各位打算如何斩荆?如何灭听?”
“等!”
周家家主说道:“等我们各项行动生效,等临海军愿意重新谈判。我们要斩荆,但不是说我们就得得罪临海军。等临海军受挫,那就是我们重新掌握谈判权的时机。”
“等荆正威不再是蓝炎的唯一人选,那时候才是我们围食斩荆的时候!”
兰坚博淡淡说道:“无论荆家还是听家,他们之所以落得被我们联合围剿的下场,其实只有一个原因——”
“他们想吞并银血,灭尽群商。”
“当他们既有这样的能力,也有这样的意图,就休怪我们不讲情面了。”
“各位,在此事上,我们必须立场一致。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一旦被听荆二家得手,等待我们的未来,只有家破人亡这个可能。”
“听家一旦势成,吾等皆成了他们的钱袋子。”
“荆家一旦得手,吾等便成了他荆家的奴仆属下。”
“各位辛辛苦苦积累的无数财产,难道就是为了他人的荣华富贵做嫁衣吗?大家愿意吗?”
低沉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不愿!”
“死都不愿意!”
“那么,”罗镇举起酒杯,大声说道:“为了银血的未来,为了东阳的和平,更为了我们的钱,干杯!”
“干杯!”
琴乐阴若有所思地说道:“如此说来,临海军退去之日,便是听荆二家覆灭之时。”
各家家主答道:“正是!”
此时。
琴乐阴已经知晓。
荆正威究竟在等什么了。
三天后。
三条消息传到玄烛郡。
第一条,驻守狼狱停船场的和阳军被临海军勾引出击,溃败,折损十之三四,临海军只损失一成兵力。
第二条,和阳都督盖世文战死。
第三条,临海军威临玄烛郡,已经到达红月堡垒附近,距离玄烛郡只有一日路程。
收到三条消息的当晚,银血会召开紧急议事。
新会长荆正威表示,临海军的要求跟之前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点点军费要求,毕竟这几天打仗死了人,得报销。
但问题不大,将郡守府、望海公和其他贵族一起抄家,也差不多够了。
当然,凭借荆正威的面子,他还是给了大家两条路:
要么大家抄家八成。
要么大家‘暂时’将产业交给临海军和荆家,接受军管,再抄家四成,让蓝炎感受到大家的‘诚意’和‘态度’,那蓝炎自然就不会威逼过甚,甚至愿意加入银血会这个温暖的大家庭。
这次议事的时间长达五小时。
最后连郡守府、望海公都派人来了,银血议事才有了最终结果:
第一个提案,三票赞成,否决。
第二个提案,六十六票赞成。
通过。
第212章 二当家(二合一大章)
感情这东西,时间很关键,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匿名作者,《青年报》
尹冥鸿之前一直不太理解这句话,但他这段时间逐渐理解了。
处于‘黄金之风’季节的玄烛郡,天亮得特别早。当尹冥鸿洗漱完,他发现牧晴眉还懒在床上,便在外面大声敲门:“起床练功啦!”
他叫了好几声,里面才响起一声软软的嘟囔:“……今天不练了。”
“那可不行,夏练三伏,冬练三九,一天不练自己知道,一周不练敌人知道,一月不练大家都知道,快起床,起床!”
“别吵我睡觉!”
屋里的牧晴眉发出小老虎般的叫声,很萌很可爱,让人情不自禁想进去房间摇醒她。然而尹冥鸿却是眉头紧皱起来,他去杂物房找到自己藏起来的鞭炮,点燃后往牧晴眉房间一扔,然后施展凌虚战法的轻功步伐,宛如魅影般窜出院子!
当他离开院门的瞬间,一声响亮的轰隆声在牧晴眉房间炸开,下一秒一道锐利的光爆穿过了窗户,掠过尹冥鸿的耳边,刮伤了他的耳垂!
无相战法·神枪!
看见里面的光爆纵横,尹冥鸿赶紧关上院门溜了,末了还喊一句:“练完就赶紧上班!”
又是一道光爆掠现,重重打在坑坑洼洼的钢铁院门上。
从小到大,牧晴眉都是跟他住在一起,他也是一直负责牧晴眉的起居。在他去红月堡垒的那段日子里,牧晴眉就自己独自生活,没有任何外人能参入他们两兄妹的生活里。
无他。
因为牧晴眉的起床气实在太大了。
那时候文虹医官曾经想照顾牧晴眉一段时日,结果最后还是乖乖让她一人独居。跟牧晴眉一起住,用文虹的话来说,就是‘要么我的内景战法晋升至登峰造极,要么我红颜易逝’。
自从尹冥鸿回来玄烛郡后,就一直敦促牧晴眉勤奋练功。在那段他不在的日子里,牧晴眉虽然天天都很闲,但也就是随便练练交差,天黑不练,太晒不练,太早不练,十分敷衍。
如果说她全力修炼的效率是100,那她敷衍时顶多就50。
最近因为要负责报社的事务,有更多借口不练了,可能已经下降至40。
而尹冥鸿全力修炼,应该只有10左右。
所以他哪怕冒着被牧晴眉误杀的风险,也一定要让她好好修炼。
‘笨鸟有三种:一种不飞,一种先飞,一种让自己的孩子努力飞。’
尹冥鸿心里忽然闪过前两天在报纸上看到的这句话。
他笑了笑,暗里承认自己就是这样的人,但心里毫无羞愧。
因为牧晴眉是代表未来,她现在的任务就是赶紧长大,飞得更高,飞向湛蓝的天空。
而他这种也就是现在还有点用的笨鸟。
自然是负责清除虫子这种脏活了。
一路辗转,尹冥鸿来到百废待兴的半城区。此时半城区里已经进入重建阶段,许多工人摇身一变变成泥水工,不过搬砖倒也不需要特别培训,这些做惯苦力活的人很快就上手了。
因为商业氛围浓郁,再加上失去了‘工厂’这个囚牢,从玄烛郡到半城区的小城门道里,不知不觉就形成了一条小集市,卖水的卖吃的吆喝得不亦说乎,甚至还有说书的,暂时还没到搬砖时间的工人们围在一团,听得入神。
尹冥鸿靠近听了一下,发现是在说《未来回响》里‘流羽’高考的故事,似乎是将‘流羽’的剧情单独串联起来连续讲。
他有些惊讶,他以为工人们会更喜欢听‘隐音’的故事,毕竟那是一个穿越者在未来世界找工作的奇妙经历,对他们应该更有吸引力。
不过当他聆听工人们的窃窃私语,顿时懂了说书人为什么选说‘流羽’片段了。
“我以前跟流羽一样,学习好滴很,许多小姑娘都找我问问题。假如是我穿越啊,肯定也能成为那个什么,什么,对,学霸!”
“切,要是我,肯定能考上劳什子清华北大,拿到奖学金,一分钱都不用花就能上大学,还能给家里贴钱呢!”
“你就吹吧!”
“你不也是没睡醒吗!”
“你们就发梦吧,你们没听吗,高考可是要跟全——国学生一起竞争的,未来可是有几百万考生,就你们两个三尖八角,还想考过几百万人?”
“我们这是没条件!”
“废话,你们有条件还用得着来搬砖吗?”
“别吵!很像前世妹妹的校花过来找流羽了!戏肉来了!”
“哦哦哦哦!”
尹冥鸿又听了一会,发现这说书人居然加戏了。
众所周知,树人先生是一个不玩下三流、不玩屎尿屁、写作端正、纯洁优雅的作者,因此他虽然写了‘流羽’在未来世界邂逅了小恶魔学妹、傲娇学姐、清纯校花、温柔女老师等等角色,但行文素得很,更新又少,所以往往是点到即止,丝毫不给读者们幻想的机会。
但这种故事自然无法博得下里巴人的打赏,因此说书人自己加了点有颜色的剧情,大清早就说的大家热血沸腾,然后他假装喝口水中断一下剧情,听众们便纷纷慷慨解囊了。
‘树人先生才没写过这样的情节呢!’
尹冥鸿心里吐槽,快步离开,来到巡逻队旁边的新营地。
附近有许多人在阴影角落里盯梢,也有许多孩子在好奇张望。门口站着两个穿着浅蓝制服的士兵,还有一位戴着兜帽的男人靠在强辩,当尹冥鸿靠近,他便主动迎上来:“二当家。”
正是白夜的打杂工,串串界的霸主,每天被十几个富婆拉着入赘的男人,荣曜。
“早上好。”尹冥鸿朝荣曜点点头:“进去吧。”
两人走进营地,只见几队临海军士正在平地上锻炼战法,赤膊上身,熬打气力,一名年轻健壮的军官正巡视各队的锻炼情况,稍有懈怠便是一记踢腿过来,厉声呵斥。
看见尹冥鸿进来,那军官面露喜色,回头怒喝一声:“看什么?谁敢偷懒往这边看一眼,就加练三十圈!”
“老完,我怎么什么时候来都看见你在操练队伍?”尹冥鸿笑道。
“这些崽种,一天不练,回去就等着被海蛮吃干抹净吧!”军官笑道:“二当家,又有我们的活了?我这就让人集合!”
看着军官兴奋地吹响哨子,尹冥鸿心情颇为复杂。
此人名为完溪沙,军衔协漩校,是蓝炎派来的五百临海军的指挥官。
他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临海军进驻半城区已经有一周多时间,这一周内银血八十八商会奇招迭出,美酒鱼肉不要钱一样一车一车送,女人也是一车一车送,前几天尹冥鸿过来的时候,营地四周时不时都会响起气喘吁吁的女子声音。
完溪沙先是推辞,各家非要送美食,他就用荆正威教的办法,派临海军到贫民区里派发食物;各家非要送黄金,他转手就派人光明正大送到荆家;各家非要送女人,他转手就派人送到荆园里。
荆家啥事都没干,就成了最大赢家。
他就像一个毫无缺点的钢铁军人,完全免疫资本主义的腐蚀。不过银血商人可是连无缝鸡蛋都能叮穿的黑血苍蝇,完溪沙你厉害,你是圣人,但你那五百名手下不全是圣人吧?
五百临海军,的确不是圣人,崽种也不少。
但完溪沙有一股独特的领导魅力,他对军士极其严格,但吃穿用度都是自己最差,军士优先;他们刚来半城区的时候,营地还没建好,没那么多帐篷,他将各级军官都提拎出来,让底层军士优先住进营房,而他们自己则是在外面喂蚊子。
的确有临海军按捺不住,答应了银血商人的招揽,但回去被完溪沙一瞪一喝,顿时像拉稀一样将所有秘密稀里哗啦地崩出来。
哪怕银血会日以继夜千方百计地腐蚀这五百人,这五百人依然天天操练,遵守军令,团结得就像有人开了风灵月影修改器锁定了他们的忠诚度似的。
尹冥鸿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蓝炎为什么只派这五百人来。
他们可能并不是临海军战力最强,也不是最全面的,但一定是最坚守的。
完溪沙并没有什么才能,他不擅长训练,只会盲目地喝骂殴打;也不擅长谋略,有什么事要么问荆正威,要么问他尹冥鸿,要么让副官拿主意;他甚至没有主见,荆正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甚至连理由都不问。
他只有两点好。
其中一点,就是将所有军士都当做亲人。
“顾小三!”完溪沙忽然大喝一声,指着一个军士说道:“你,去找医官治一下腿,然后今天留在营地里加练!被我踢了一脚,你还想出任务?”
“但我也很想出去嘛!”那年轻军士大声说道。
“行了,回来的时候给你买个鸡腿,去去去。”
“真的吗?那我要酱鸡腿!你知道我最爱吃酱鸡腿的!”
“要求真多。”完溪沙呸了一声:“所有人听好了,子弹上膛,扣上保险,别走火了!”
“是!”众人齐声呼应。
“二当家,你带路!”
当尹冥鸿带着持铳实弹的临海军走出营地,许多盯梢的人马上一阵风似的跑开传讯,又放飞鸽的,又打信号铳的,甚至有放鞭炮的,不过尹冥鸿和完溪沙都不在意,一行人快步前进,迅速穿过玄烛郡。
一路上,巡刑卫、巡逻队、甚至普通百姓都不敢阻扰他们半步,不少人还跑步跟上他们,准备看热闹。
当注意到临海军的前进方向是港口方向,又是一阵水银泻地的通风报信。附近的店铺闻声关门,黑帮远远避退,路线上的商人更是从住宅里跑出来。
看得许多人都忍不住笑出声。
走鬼摊贩被巡刑卫赶跑的场面,他们见的多了。
但银血贵族和黑帮混混被吓得屁滚尿流,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原来,也不过如此嘛。
……
与此同时,玄烛第三码头,丙九仓库。
正在翘首以盼等待船队归来,注视着远方海平线的李家众人,却收到了临海军前往这里的噩耗。
“不会吧?他们是冲着我们来的?”
“有人通风报信!?”
“肯定是那些该死的泥腿子,我就跟你们说了,让那些人将东西运过来后就应该马上将他们杀了,不然他们肯定会泄露出去的!现在临海军给的悬赏很高,那群泥腿子靠不住的!”
“或许不是冲着我们来的,大家冷静。”
“不要抱有侥幸心理,林家也是这样想的,结果他们的金库被尹冥鸿那个王八蛋带着临海军全抄了,家主都被崩死了!估计没多久就会从银血会除名!”
“绝不能让那群畜生得手!”
“快,让他们将东西抛进海里,以后再捞上来。”
“但现在海流湍急……”
“顾不得那么多了!”
二十多分钟后,尹冥鸿和临海军包围了丙九仓库,打爆门锁进去,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连人影都没有。
完溪沙看向尹冥鸿。
尹冥鸿想了想:“他们提前知道我们过来,已经将东西转移走,自己也躲起来了。”
尹冥鸿坐在木箱上,翘起二郎腿,沉思道:“他们可比林家聪明多了,林家还想傻乎乎跟我们讲道理,他们直接人跑了,钱也不见了……”
“但是,人走的了,钱可走不了。钱肯定还在附近,你分一队人,将李家嫡系都抓过来吧。”
“要铭记会长的吩咐,”尹冥鸿叮嘱道:“不要打砸抢烧,有反抗,把人杀了就好。千万不要破坏财物,那些可都是银血会的财富。”
“明白。”
又过了半小时,李家上上下下被抓到这间仓库里,女眷梨花带雨,男人们则是沉默。
“二当家,你请我来,有何贵干?”李家家主倒是保持着豪商姿态,不卑不屈抱拳问道。
“当不起李老一声二当家。”
“当得起,现在谁不知道你尹冥鸿就是荆正威的头号走狗,帮临海军肆虐玄烛,荆正威是大当家,你当然就是二当家。”李家家主讥讽道。
尹冥鸿苦笑一声,这‘二当家’只不过是荆正威以前对他的称呼,后来他职位变了,但荆正威依旧用这个名字称呼他,不知为何传出去后,他便成了荆家名副其实的二当家了。
不过。
这种感觉,倒也不坏。
“那我就直入正题了。”尹冥鸿说道:“李家家主,你也知道现在银血会的首要事务就是想办法满足临海军要求的‘军费池’,但可流动资产因为‘可流动’,所以会长给了你们一段时日,统计收集自家可流动资产,届时再根据你们各自的资产水平,从中收取四成来充盈‘军费池’。”
“毕竟,让大家自己先收集资产,总好过让临海军上门自己‘亲自动手’吧?”
完溪沙很给面子地朝上空射了一铳,吓得李家的孩子们都哭了。
“于情于理,会长已经很为你们着想了吧?而且这个提案可是银血会全员通过,也就是说包括你老在内,也是同意了哦。”
李家家主只是冷笑,闭口不言。
“但总有人觉得可以钻空子,提前转移财产,争取自己给少点钱。”尹冥鸿叹了口气:“你难道不知道,临海军只需半日就能奔袭玄烛郡,要是不能满足‘军费池’,到时候大家都得倒霉的吗?”
“大家会不会倒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荆正威肯定不会倒霉。”李家家主不屑道。
尹冥鸿不理会他的狂言,继续说道:“而且这种举动,不仅仅是损害大局,也是损害小家。你出少了,那别人肯定就得出多点,到时候各家缴纳的份额都会公布出来,大家一看,肯定就知道你们用了什么手段少给钱了,到时候还不是恶了其他商会?如此得不偿失啊,你老难道不懂吗?”
“军费池是否能满足,不过都是荆正威的一面之词罢了。”李家家主怨声说道:“大家迫于临海军的淫威才不得不就范,但谁不知道荆正威就是想趁机举起镰刀收割我们?你们以为我们迫于无奈答应了,就真的愿意乖乖挨宰吗?”
“也就是说,你软的不吃,非要我们来硬的?”尹冥鸿叹了口气:“我收到准确情报,李家深夜将大量财物运向港口。说吧,你们到底将东西藏哪了?”
“二当家!你如果跟着荆正威继续下去,只会落得一个凄惨下场!”李家家主苍老的脸孔爆发出狂热的色彩:“等临海军一走,荆正威必受反噬,银血会必定会将荆家分而食之!而你,就等着死无葬身之地吧!”
尹冥鸿点点头:“是啊,临海军一走,荆家就完了。”
李家家主听到这句话,忍不住眼睛一亮:“尹冥鸿,你要是聪明,就——”
“可惜临海军不仅没走,而且还在你面前。”
尹冥鸿站起来,背对他们:“除了孩子和女人外,每人四铳,四肢放血,不打要害,总有人在流死之前会说真话的。”
砰!
砰!
砰!
铳声、哭声、叫喊声混成一团,商人的骨头是金的,没铁那么硬,很快就有人说出实情。
李家的船队今天就能回来,他们打算将财物运到船队上,等船队补给完毕就马上离开玄烛郡,等此间事了再回来,以此保全家族财物。
负责此事的李家族人都不在这里,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不过李家在这里没有其他仓库里,因此不在仓房里的话,很可能就扔在附近。
尹冥鸿刚想说什么,荣曜就从水里探头出来,大声说道:“下面有许多箱子,都是金银财物,都在下面!”
尹冥鸿看了眼正躺在地上流血的李家家主,说道:“按住规定,私自转移财产的家族,被查缴的财物直接纳入‘军费池’里。如果你老不打算争论的话,那这些钱就是临海军的了。”
“你……不得好死。”
李家家主怨恨地瞪着尹冥鸿,尹冥鸿耸耸肩:“我好不好死我不知道,但如果还没医官来,以你的身体,可能现在就得死了。”
他看了一眼那些血流不止的李家族人,唏嘘道:“如果你们肯早就说出来,也不用受这种苦头了……”
说到这里,尹冥鸿忽然一愣。
荆正威故意给了他们一周时间。
然后他们用一周时间作死。
然后临海军将他们族人打残杀残。
那么,接下来的工厂取代计划,岂不是少了许多阻力?
要知道掌握工厂大权的,往往是这些商会的族人心腹。荆正威铲除自家族人尚且顾忌许多,对其他家族族人自然更难下手,除非他们主动撞上铳口……
“哈哈!又缴了一大笔钱!二当家好耶!”
完溪沙兴奋地拍了拍尹冥鸿的肩膀,然后转头朝军士骂道:“小心点,这可是蓝将军的军费,碰坏了我拿你们是问!”
“是!”
尹冥鸿笑道:“不用这么严格,他们将东西扔到水里肯定已经弄坏不少,你们再弄坏点也只是杯水车薪。”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可是蓝将军需要的军费。”完溪沙嘻嘻笑道:“能多一点,就最好多一点,说不定蓝将军就差这么一点呢?”
完溪沙第二个优点。
就是忠诚。
尹冥鸿没见过蓝炎,不知道蓝炎究竟有何种魅力,能让这个憨厚军官死心塌地。
尹冥鸿只知道,这个男人是全心全意为蓝炎效忠。
蓝炎让他听从荆正威的命令,他就听。
荆正威用军费威逼银血会,他就全程配合。
为了让手下保持战力,不被外界勾引,他向五百军士承诺:事后他的奖赏分毫不取,全部分给大家,他只要求一点——大家听命令,将军费一分不少运回临海军。
他没法承诺蓝炎会奖赏他们。
他唯一能自作主张的,就只有自己那部分钱。
但完溪沙那点钱,跟庞大的军费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然而到目前为止,尹冥鸿都没见过有军士带着财物逃跑。
按理说,尹冥鸿应该很讨厌这种愚忠军官,他们越是对野心家忠诚,就越是阻扰白夜的发展。正是世上有许多愚忠之人,所以辉耀王朝才能绵延二千余年。
“嘿,二当家,快到中午了,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完溪沙招呼一声,挠头道:“今天中午我们可是吃酱鸡腿的哦!不过也不知道玄烛郡有没有那么多鸡……但鸡屁股我也爱吃。”
尹冥鸿瞥了他一眼。
换在战场上,他们肯定是沙场互搏的敌人。
换在其他时候,他们至少是尔虞我诈的关系。
但是现在。
“鸡腿,我喜欢吃蜂蜜烤的。”尹冥鸿笑道。
感情这东西,时间很关键,认识得太早或太晚,都不行。
第213章 底线
‘黄金之风’带回了满载而归的船队,也吹来了湿润的云团。从晚上就开始的疾风骤雨一直下到早上,淅淅沥沥的雨水打在屋檐片瓦,池塘荷花,滴滴答答,哗哗啦啦,时而疾骤,时而轻缓。
棘心别院,主卧。
“醒了?”
“嗯……”
“你昨晚让我喊你起床的,不是说今天有重要事,不能再睡到中午了吗?”
“但下雨我又不想出去了……”
“乖,起来,起来,起~来~”
“咝——”
滴滴答答,哗哗啦啦,时而疾骤,时而轻缓。
雨下个不停。
一个半小时后,乐语洗了个澡,吃了早饭,才慢慢悠悠跟青岚一起出门。跟他们一道的,除了传家之宝老工具人荆守,以及两位守卫外,还有两队持铳实弹的临海军士。
自从临海军进驻玄烛郡后,乐语当然是赶紧给自己配上两队人,显得非常有自知之明。
事实上,这些日子里已经有十几个刺客杀手试图闯入荆园,但很快就被侍卫和军士联手击毙。
甚至还有仆人被收买了,在乐语路过的时候忽然给他一刀,然而乐语‘冰血体质’的好处之一就是随时进入战斗状态,下意识反击就将刺杀者拍晕了。
若不是白发刺客不接银血会的单,不然乐语在某天夜里睁开眼睛,忽然看见一个白发身影找自己麻烦,肯定会以为是‘阴音隐’从地府里爬出来找自己晦气。
唉,这世道冷漠无情,也就青岚的怀抱还有一丝温暖。
荆园门口停了两辆车,分开前青岚大大方方mua他一下,然后和米蝶一起上车。一队士兵跟在她们后面,既是为了保护她们,等到了报社就维持报社的治安。
乐语回头,看见一群军士满脸傻乐向往,笑道:“羡慕吗?回去找你们蓝将军,让他给你们找老婆,你们可是帮他榨了这么一大笔军饷,提点小要求,不过分吧?”
“那还是先给完队长找吧。”
“对啊对啊,老完这人脚又臭,又不爱洗澡,退役之后肯定一辈子打光棍。”
“能不能将老婆折现啊?我家里已经有一个了……”
“而且有老婆有什么用?生孩子有什么用?不也是养不起嘛,还不如多捞点钱快活过日子算了。”
乐语听到这么丧的发言,不禁挑眉:“你们也看《青年报》?”
“有些爱读报的弟兄,会给咱们说说报纸上有意思的事情,呐呐,那个荆会长,你能不能问问‘树人先生’,要怎么做才能穿越到未来世界啊?”
“对啊,我也想问!”
“俺也一样!”
“滚滚滚,我要是知道怎么穿越,我自己早就穿了,还能轮到你们?”乐语摆摆手:“年轻人多跟五姑娘嬉戏,少做什么白日梦了。”
军士们哄堂大笑。对于荆正威这个外地的豪商贵族,他们并没有什么恶感,不仅仅是因为荆家用好吃好住招待他们,更因为荆正威十分擅长晨风区的方言,聊天时也很接地气,仿佛以前在晨风区生活似的,并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慢。
乐语和荆守上车,利桑开车,军士们跟着车辆快步前进。
在车上,荆守主动说道:“到目前为止,只有五分之一的工厂店铺主动向荆家提交‘三方契约’,多数都是小商会,大商会除了琴家尽数提交外,其他大商会都只给了小部分三方契约,大部分产业并没有主动让出来。”
“唉。”乐语叹了口气:“你说他们到底是什么心理呢?明摆着是鸡蛋碰不过石头,但他们又是转移财产,又是阳奉阴违,他们就真的不怕蓝炎过来将他们全杀了?”
“他们不怕。”
荆守平静说道:“有会长你在,他们很笃定蓝炎不会过来。”
乐语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一群不见棺材不落泪的贱人。”他嗤笑一声。
银血会这些人为什么在议事时全员赞成通过提案,但事后又扭扭捏捏推三阻四,不痛不快地给乐语添堵?
正如荆守所说,因为他在!
蓝炎对他的信任,从将五百临海军交给他,将军费筹集交给他,将所有事项都交给他一人独断就看得出来!
蓝炎与乐语的真正目的,银血会当然猜不出来。
但就算猜不出详情,他们至少知道一点——
乐语,是帮蓝炎抢钱的。
而蓝炎,是帮乐语上位的!
也就是说,除非情况失去控制,否则乐语绝不会让蓝炎派遣大军肆虐玄烛郡。
因为乐语绝不会允许自己的未来财产就这样被兵灾践踏!
因为蓝炎一到,那乐语之前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因为临海军兵临玄烛郡,对蓝炎其实没有任何损失,只不过是‘让人给自己送钱’和‘自己亲手拿钱’的区别罢了,但对乐语就不一样了——失去了对临海军的掌控,他跟其他银血商人一样,都只是蓝炎的钱袋子罢了!
只有蓝炎在外威慑玄烛,乐语在内才能横行无忌,肆无忌惮,令手中这临时的权力无限膨胀!
虽然事实与想象有些偏差,但银血商人至少有一点猜对了。
无论出了什么事,乐语都肯定不会让蓝炎过来掀桌。
现在他手里有王炸,有同花顺,有飞机,什么好牌都在他手上了,眼看就要赢了,他怎么可能掀桌再来一局?
而银血商人的意图也就呼之欲出了——
拖!
他们要拖到蓝炎撤军的时候!
拖到荆家失势的时候!
他们之所以全员通过乐语提出来的‘军费池’和‘军管’提案,既是因为那是目前最好的方案,但更是为了稳住乐语和蓝炎!
正是因为对这些资本家抱有幻想,所以乐语才给了他们一周时间统计流动资产。
当然,乐语这样做也为了顺便钓鱼。他指使尹冥鸿伙同临海军一起抓捕那些私自转移侵吞‘银血公有财产’的奸商罪人,既让临海军尝到甜头,又宰了一大批身居高位的商会蛆虫,为接下来的‘军管取代’做好准备。
如果乐语没猜错,这恐怕也是银血会的试探。
他们想看看乐语的底线究竟在哪。
轿车一路行驶到半城区的临海军营地,利桑先下车为乐语打伞,乐语瞥了一眼旁边巡逻队营地,看见尹冥鸿在门口等着他,便招手示意他过来,问道:“两天了,有多少人给钱了?军费池还差多少?”
尹冥鸿拿出一个小笔记本:“听家、琴家、罗家、兰家……”
他说了几十个名字,那些大商会基本都是交钱了,虽然数目上有些问题,毕竟很多商会给的是金银财宝而非现钱,因此他们说值多少钱就值多少钱,只要不是太离谱,荆家都当他们过了。
大商会是必定要交钱的,如果他们不交钱,那军费池就缺的太多了。
他们就算相信乐语不会让兵灾降临玄烛郡,也不相信蓝炎真的会对乐语言听计从——万一给的钱不够多,蓝炎假装冲冠一怒为蓝颜,那他们就真的将自己玩死了。
小商会钱不多,不给也没所谓,但军费池大头必定是大商会来填满,他们也只能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
“……以上商会至少是交钱了,而军费池估测还缺六成。”尹冥鸿让开身子:“会长,我们进去再说吧,下雨呢。”
“不必。”乐语忽然问道:“二当家,也就是说望海公、郡守府、都督府,还有执政官府邸都没给钱?”
“给了,只是……”尹冥鸿用食指和拇指比划了一点点距离:“给的很少很少,他们都说自己两袖清风,身无长物,所以只能给一点点钱支援临海军的军费。”
“这样啊……”乐语歪了歪脑袋,忽然朝尹冥鸿身后问道:“完大队长,你相信望海公和郡守府没钱吗!?”
完溪沙挠挠头,嘻嘻笑道:“不知道,我听你们的。”
乐语:“那行吧,让人集合。今天下雨,天气不太好,今晚我给你们加餐。”
完溪沙马上转头怒吼,声音穿过雨幕响彻营地:“兔崽子们集合!荆会长说了,今晚加餐!”
乐语看向旁边的巡逻队大营,忽然问荆守:“我现在还是巡逻队三队队正吧?”
荆守点头:“虽然会长已经很久没履行队正职务,但巡逻队依旧在正常运作。”
“去,派人通知三队,让他们跟着我们。”
乐语笑道:“好戏只有外地观众看也太没意思了,至少得来点本地观众,这样才能传唱出去嘛。”
尹冥鸿疑惑问道:“会长,这是要去哪?”
“既然是我亲自动手,那就得挑个又大又肥的。”
乐语打了个响指,此时天空忽然行雷闪电,但他的话语依旧清晰传入周围人的耳中——
“望海公,呼延修。”
你们想看看我的底线在哪?
那就让你们看看我的底线,
有多低。
第214章 翻一百倍
辉耀王朝的贵族制度,有王、公、侯、伯四种爵位,皆是传世爵位,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临时封赏的君恩爵号,相当奇特。
就相当于某个moba英雄的四个技能全都是冷却时间几十秒的大招,一个小技能都没有。
因此辉耀皇帝要么不封爵,一旦封爵,就意味着又多出一个传世家族。在整体大蛋糕没变化的前提下,封爵是一件对任何既得利益者都没有好处的事,因此现在的封爵贵族基本都是‘中兴’时传承数百年的古老家族,甚至有的是千年世家。
爵位制度如此奇特,也是因为辉耀王朝对爵位的定义有所不同:封爵贵族不仅仅是封赏,更是一份责任。
王公贵族,必须肩负镇守边疆的重任,守护一方水土,护卫万家灯火,因此任何王爵贵族公爵贵族都必须在行政区里待着,若无调令,不允许离开封爵地域踏入炎京半步。
侯伯贵族,则是拱卫皇权的忠臣义士,平日里必须勤修战法,苦读经典,因此任何侯伯贵族平日都只能在炎京里待着,当官晋升也不允许外派,若无必要,不能跟外区贵族官吏有所接触。
非常奇怪的爵位制度,仿佛十分相信这些贵族,给予他们驻守边疆留守炎京的特权;又仿佛十分不相信这些贵族,将他们的后代未来都规定得死死的。
但只要联系上辉耀皇室拥有的绝神兵·圣剑辉耀,一切困惑便迎刃而解了。
辉耀皇室不怕外地的王公贵族扎根深厚,他们甚至欢迎贵族们完全掌管当地。因为在过去还没有铁路的时代,王权的触角就是官员,连下乡都做不到,而官吏几年十几年一换,又如何能跟地头蛇扳手腕?
而辉耀皇室的做法是——
他们自己培养地头蛇。
八大执政区都有驻守的王公贵族,拥有朝廷支持的他们,再加上几十年几百年的积累时间,毫无疑问就成为当地底蕴最深的地头蛇,而接下来的事就很简单了——朝廷要收税,要征兵,要东要西,直接派官员去找这些王公贵族要就是了。
什么,他们不给?
那时任皇帝就有福了,只需要一纸命令,直接调动边境军去‘代天行道’,将不遵帝令的王公贵族抄家灭族,就能充盈国库,并且大大涨了一波皇帝的声望。
你看皇帝多好啊!
将剥削欺压我们的王公贵族杀了!
果然皇帝都是好的,坏的都是官员贵族!
一轮流程下来,皇帝赚了钱,又赚了声望,简直跟开新手大礼包似的。
至于有没有王公贵族野心膨胀,联络军队一起造反……
真以为圣剑辉耀不利否?
在皇帝没有意外驾崩,圣剑辉耀正常传承的年代,皇帝就算众叛亲离,也能直接屠灭三军,镇压逆臣,任何叛乱都是茅厕里打灯笼——找屎。
至于为什么非要让王公贵族当地头蛇,而不是随机挑选幸运观众,那自然是因为皇帝可以直接跟王公贵族对话。
比方说皇帝可以给公爵说‘勿谓言之不预’,但不可能跟银血商人说‘勿谓言之不预’,后者太丢份了。
毕竟很多时候,吓一吓贵族他们就会自己吐钱,每次都出动军队的话,花费太高了。比起那些暴发户,王公贵族好歹祖上阔过,知道‘死’字怎么写,听得懂皇帝的逆耳善言。
至于侯伯贵族,那是另外一种工具人用法,不多提。
虽然王公贵族这种背锅侠如此好用,历届皇帝都不舍得浪费这些‘新手大礼包’,但多年下来,各区的王公贵族已经死的干干净净。
譬如晨风区,一个封爵贵族都没有。
而东阳区,也只剩下望海公这根独苗。
“好像比荆园还大哎。”
乐语看着面前在风雨中依然不失荣华宏伟的公爵府,忍不住赞叹一声。
中年管家擦着额头的冷汗:“是,会长说的是……”
“会长若是喜欢,不妨来鄙宅住两天,我父亲也很想跟年轻有为的会长多多交流,时常敦促我跟会长多多接触呢。”
一位华服青年走出望海公府,示意中年管家回去。面对着堵住街道围着望海公府,几乎将风雨挤出去的诸多军士,他面不改色,抱拳笑道:
“今天天气恶劣,各位还为了我家的琐事前来,呼延觉心感不安。不远处的阳春酒家已经准备好热汤肉菜,如若各位不嫌弃,请接受呼延觉的一番歉意。”
呼延觉,望海公呼延修的长子,时任郡守府主薄司司长,不跟银血会厮混,但在东阳贵族官吏圈子里,他几乎是毫无疑问的领袖人物。
“荆会长已经答应等下要给我们加餐了!”完溪沙大声说道:“谢谢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乐语也笑道:“不碍事,我们只是发现望海公府有一点点小问题需要解决,只要呼延司长和望海公愿意配合,相信很快就能解决,不会耽误太多时间。对了,请问望海公……?”
呼延觉连忙说道:“家父身体不安,现在外面又湿又冷,不方便出门。”
“这样啊,那找呼延司长也可以。”乐语说道:“其实呢,临海军觉得望海公捐献的军费实在太少了,所以说……就是,能不能给多亿点点?”
“原来如此。”呼延觉点点头,似乎也早有预料,“请荆会长入府详谈。”
“不必如此麻烦,我还有好几家要赶着去呢。这样,望海公府能不能做个榜样,给的稍微多一点点,那我去其他商会家族那里,也好作为例子,敦促他们赶紧捐献军费。”乐语做出苍蝇搓手的姿势:“你说个大概数就行了。”
呼延觉松了口气,满脸堆笑:“会长如此要求,望海呼延家自无不可。你看,这个数够吗?”
乐语看了一眼他的手势,尴尬说道:“再多亿点点?”
呼延觉直接将数目翻倍:“那这样?”
“能不能……再多亿点点?”
呼延觉稍微感觉有些不耐烦,看向乐语的眼神也不禁带上些许鄙夷。
这就是下一代‘黑荆棘’?这就是银血会新会长?
你以为是去菜市场买菜呢,还能这样讲价的?
一副乞丐要钱的模样,看着就丢人。
本来看他在银血议事里掌控全局,以为是个人物,但到头来不过也是一只咬着骨头不放的狗罢了。
虽然心里诸般想法,但呼延觉保持笑容不变:“那会长认为,望海呼延家应该给多少才对?”
“真要我说?”
“全凭会长吩咐。”
“那我觉得,你就在刚才那个数目上……”
乐语轻轻合掌:“翻一百倍就够了。”
呼延觉眨眨眼睛,“会长,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乐语微笑道:“我是说,你将你刚才说的那个数目,乘一百,就是你们呼延家应该要给的金额了。”
“会长,我礼貌待你,你就这样戏弄于我?”呼延觉怒了,转身就走:“恕呼延觉不接待——”
乐语打了个响指,军士们拉开保险,子弹上膛。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清脆的上膛声无比悦耳。
呼延觉脚步一滞,看了乐语一眼。
“会长,你是认真的?”
“我不喜欢开玩笑。”
呼延觉笑容淡去,面无表情:“如此大的金额,我无权自作主张,只有家父才能做决定。”
“那就请望海公纡尊降贵,前来解决这个微不足道的小问题。”
“家父不便出门,荆会长请随我来,我带你去见家父。”
乐语歪歪脑袋:“呼延司长,你或许不知道,我这些日子里已经经历了十几起刺杀了,去其他地方不带上侍卫军士,我都心惊肉跳的。”
“我想,我如果带这几百名军士进入望海公府,踩到花花草草碰坏了花瓶踏崩了小桥,那倒是小事,但如果惊扰了望海公贵躯,那我们岂不就成了罪人了?呼延司长,你说是吧?”
呼延觉眯起眼睛:“……那荆会长你的意思是?”
乐语看了看宅门上的牌匾,又看了看越来越大的狂风骤雨,满脸歉意说道:“为了望海公的贵体安康,我觉得应该是——”
“让望海公过来见我。”
第215章 你当蓝炎是要饭的?
事实证明。
乐语不进去望海公府,是对的。
在呼延觉进去片刻后,门口走来了两个中年人。他们一个腰间别着草绳铁剑,一个双手插在裤袋里,两个人头发都乱糟糟的,满脸胡渣,打着酒嗝,一身酒臭味儿,赫然是一大早就在喝酒。
但从看见他们开始,临海军就后退一步。他们每走一步,临海就后退一步,一直跟他们保持着七步以上的距离。
乐语倒是没走,抱拳问道:“两位便是铜先生和铁先生?柳老经常跟我提起你们两位呢?”
“柳老?”佩着草绳铁剑的中年人有些迷糊,另外一人砸吧砸吧嘴,说道:“是老柳吧?之前去香雪海借了你钱没还,想起了吗?”
“啊啊啊,老柳!”草绳中年人恍然大悟:“他还没死啊!”
乐语礼貌说道:“活得好好的呢,以后你们可以来荆园跟他多聚聚,铜先生,铁先生。”
由不得乐语不礼貌。
因为面前这两人,是可以‘匹夫一怒,血溅五步’的人物。
就连荆家这种才发家一百多年的暴发户,都能请来柳老队长这种‘登峰造极境’的高级资深武者坐镇家宅,那传承数百年的望海公,府邸里怎么可能没几个镇宅辟邪的传家之宝?
在说到这个之前,得先稍微了解一下武者古今的生存状况变迁。
毫无疑问,武者在古代就相当于‘特权阶级’的存在,哪怕炎京皇家学院整理了十八战法广传天下,但还是只有很小部分人能学到战法——因为要上学。
就像九年义务教育会教你四则运算,但前提是你得上学。
连学都没得上,就只能在家这里用筷子比划阿巴阿巴了。
大多数普通辉耀人在接受完蒙学启蒙后,就只能修炼一些简化版的战法,也就为了强身健体,方便使用耀石工具罢了。
而武者又是暴力的象征,因此古代武者可以说是横行无忌,但边境防守又需要他们,所以辉耀王朝为他们出台了‘仇断’之类的特权制度,就是希望他们在自己小圈子里自嗨,别出圈搞事。
‘登堂入室境’武者,可以当一方豪强,鱼肉百姓;
‘融会贯通境’武者,可以开宗立派,自立山头,唯我独尊;
而‘登峰造极境’武者就厉害了,那时候被称为陆地神仙,可以直接当皇室供奉,辉耀国士,世家贵族都得舔他的臭脚,甚至能统率三军,堪称武者的人生巅峰。
武者社会地位的变化,主要有两个因素:
生产力发展了;铳械出现了。
虽然武者都可以避子弹,但任何武者都避不开子弹风暴。铳械的出现,直接将武者‘单兵战力’的威胁降低到最低。
而生产力发展,又产生了许多影响:人口变多、更多人可以学习战法、人们生活水平上升、知识流通更加快捷……简单来说,就是武者也变多了。
而现在,武者跟程序员基本是差不多地位了。
到了35岁还没练出什么名堂的,直接回家种田;
能踏入‘登堂入室境’的,退役后可以去提刑司当队长之类的小官;
能踏入‘融会贯通境’的,如果还会管理之类的技能,或者有人脉加成,那就可以在郡守府担当要职,或者找个郡城开武馆,后半生还是能活得很滋润。
而‘登峰造极境’武者,上下限差别极大。如果是早早就踏入至高境界的年轻武者,轻则当边境将军,用心经营说不定能拥有一方势力,重则那就很多花样了,进皇家学院当老师,当皇室供奉,成为贵族的座上宾,总之不比古代武者差多少。
但如果是通过岁月积累,硬生生磨进‘登峰造极境’的老年武者,那就凄凉很多。
像柳老队长那样,为了养老,居然愿意恰荆家的烂饭,基本是这类武者的典型例子。
一边是给皇室当狗,一边是给荆家当狗。
差距也忒大了。
之所以会这样,便是因为年龄对武者的影响非常大。或者说,对老年武者影响极大。
年龄对少年、青年、中年武者都没什么影响,哪怕气力减弱,但只要战法技术足够好,依然能打得虎虎生威,鏖战个三天三夜不在话下。
但老年武者就不行了。
因为战法的本质,就是通过加快新陈代谢,全面加强武者的恢复力、爆发力、体力、耐力,再借助精神力引导光能与战法融合,造成堪称绞肉机的破坏力。
简单来说,就是氪命。
年轻的时候,命多得是,怎么氪也无所谓,甚至还能恢复得过来。
但老了之后,只要你敢运用十成功力进行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你就会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寿命少了多少天。
因此‘登峰造极境’的老年武者,就是一块块将要没电的电池。大商会大贵族会请他们在家养老,也只是用来当吉祥物,让他们偶尔指点一下家族中的小辈。
根本不能指望这些老武者能帮他们多少。
遇到危险,老武者救你,那就他死,如果你死,他就找下一家继续养老,你觉得老武者会怎么选?
那么。
年轻高级武者能飞黄腾达,老年高级武者只能养老退休,那中年高级武者呢?
他们是真正无人敢欺的顶级单兵战力。
就像乐语面前的铁先生,铜先生。
乐语没查出他们的真名,只知道他们两个都是和阳军出身的武者,铜先生擅长八稻流战法,铁先生擅长执剑战法,官至正校官,晋升‘登峰造极境’后便来到望海公府当侍卫。
能让两位校官放弃多年经营的职位,看来望海公给了他们很多钱。
从来没人见过他们出手,毕竟没有傻子敢闯望海公府。但据说他们每年都会去和阳军进行演武,将现役军官暴打一顿后就心满意足回去混吃等死,实战经验绝对不差。
他们并没有隐藏自己的精神力,两个‘登峰造极境’武者的精神力自由散发,简直就像烈日当空耀晒所有弱小武者。
若不是乐语有‘冰血体质’,恐怕双腿都已经在打颤了。
而按照《步兵操典》,所有军士必须离‘登峰造极境’武者五步以外的距离。倒不是说五步以外他们就能射杀高级武者,只是如果距离少于七步,那他们连开铳的机会都没有,就已经被高级武者斩杀了。
当单兵战力达到一定程度,就是这么无解。
而中年高级武者,可以说是实战经验、战斗技术、续航能力各方面达到最佳水平的单兵战力。
乐语瞥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密集的队伍、两旁的林植、宽敞的街道……
没有任何可以构成子弹风暴的因素。
如果这两位中年武者愿意,他们可以轻松将临海军杀出这条街道。
如果再来一点人包围临海军,不用多,能暂时堵住临海军就行了,那他们两个甚至能直接歼灭这两百多人。
在城镇巷战之中,除非军队跟高级武者隔着漫长的攻击距离,或者有凌虚飞花武者阻击,否则一旦高级武者杀入军阵之中,就是一场屠杀。
好家伙。
这就是望海公的下马威吗?
我真是好害怕呢~
乐语忽然朝后面比了个手势,尹冥鸿、完溪沙都愣了一下,唯独荆守马上说道:“完队长?”
完溪沙不再犹豫:“瞄准!”
咔擦!
数十支铳械顿时瞄准着大门口的铜先生和铁先生,两人脸上漫不经心的表情顿时消散。铜先生从裤袋里拿出他砂锅大的拳头,铁先生手按在草绳铁剑的剑柄上。
“荆正威,你不是说要请我们两个跟老柳聚聚吗?”铁先生皱眉问道:“这是何意?”
“我只是有点害怕罢了。”乐语摆摆手:“两位可是绝世高手,你们离我这么近,万一你忽然出手打死我,我可是反应都来不及。”
“我们怎么会——”
“而且我也不是见你们啊。”乐语叹了口气:“我的时间非常值钱,每分钟几百万上落,你们能不能去通知下呼延司长,不要浪费银血会会长的宝贵时间。”
“你要知道。”铜先生冷冷说道:“你站在我们面前,这铳弹,可是没眼的。”
“我知道,但我对我的体质还是有些信心的。”乐语说道:“只要我没被射死,很快就会有医官来救我了。但两位高手如果被射伤了,我想,临海军应该不会朝你们脑袋补一铳吧?”
铜先生目瞪眼裂,向前一步:“你——”
“哎哎哎。”乐语举高双手做投降状:“你再走一步,就踏入临海军的警戒距离了。我跟临海军也不熟,他们不可能为了我的命而放任你们这种危险人物靠近他们,完队长,你说是吧?”
“啊?”完溪沙想了想,说道:“对对对,我们肯定会开铳的。荆会长,如果你死了,我会尽我所能,劝蓝将军为你报仇的!”
“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乐语耸耸肩:“那么,铜先生,铁先生,你们能不能稍微离我远一点?”
铜铁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尽是难以置信的怒气和惊讶。
他们两个接受望海公的供奉已经有五年了,无论任何时候,只要望海公派他们出场,那么对方都必然会变得彬彬有礼,满口道理,简直比君子还君子。
很简单。
因为人都是惜命的。
面对两个能随时取自己项上人头的绝世高手,没人敢不讲道理。
但轮到讲道理,谁有比得上拥有皇权加持的望海公?
他们出来之前,就已经知道荆正威带着临海军在外面威逼望海公府,但他们并没有多在意。
在他们想来,年少有为,醉掌银血会,醉卧美人膝的荆正威,肯定在见到他们的瞬间就变成礼貌有爱的后辈了。
穷人尚且怕死。
更何况这种拥有无限前途,无限未来的银血后浪?
他们万万没想到,荆正威这个穿鞋的,比光脚的还狠!
他居然给临海军下令,不要顾虑他的安危,直接瞄准铜铁二人!
难道荆正威不怕死吗!?
服个软,喝口茶,大家平心静气礼尚往来不好吗?
非要这样撕破脸?
然而荆正威出招了,就轮到铜铁二人还招。
走吧,显得太怂,他们可是望海公府的供奉;
教训荆正威,又不敢,临海军的铳可是瞄着他们的各处要害;
一时间,铁先生和铜先生居然就僵在原地,不知所措。
“铜先生,铁先生,先回去休息吧。”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后方响起,铜铁二人顿时如蒙大赦地松了口气,转身敬礼道:“望海公贵安。”
一位穿着朴素,拄着拐杖的老人,缓缓走到大门口。一位衣着华贵的妙龄少女为他撑伞,气鼓鼓地瞪着乐语。
乐语抱拳,平静说道:“有劳望海公前来一趟。”
“不麻烦,不麻烦,是觉儿想太多了,老夫身体硬朗得很。”望海公哈哈笑道:“老夫一直想什么时候去见见你这位新会长,看看是何等的人中龙凤,果然是百闻不如一见啊!”
“多谢夸张。”乐语回头朝临海军说道:“注意警戒四周以及院墙,如果看见有人想翻墙接近你们,马上射杀,不要犹豫,不然等‘登峰造极境’武者突入你们中间,那你们就完了。”
完溪沙连忙说道:“明白!”
乐语转回来,发现望海公脸色不变,倒是他身后的少女脸色难看得像是偷偷吃了口屎,便笑道:“让两位见笑了,只是我跟临海军也不是很熟,他们要做什么,其实我也管不了。”
“理解理解,一群外地来的骄兵悍将,辛苦荆会长了。”望海公呵呵笑道。
“那他们的铳总该可以放下了吧?”少女忍不住说道:“他们还指着爷爷呢,这也太没礼貌了吧!?万一走火怎么办?”
临海军的铳一直处于准备作战姿态,一部分在院墙,一部分在瞄准门口——也就是瞄着乐语面前的望海公。
作为人质而言,望海公的性价比可谓是极高。
“这个嘛……”乐语眨眨眼睛:“我觉得当我要求望海公来门口见我的时候,我就已经很没礼貌了。”
“你知道就好。”少女挖苦道。
“但我为什么这么没礼貌呢?”乐语拍了拍旁边石狮子上的灰尘,坐在上面说道:“还不是你们太没礼貌了。”
“谁不知道你们望海公府吸了几百年东阳百姓的血,吃了几百年东阳百姓的肉。商人也只是喝你们不要的汤,肉都被你们吃干抹净了!”
“就给那么点钱,你?以为我是要饭的吗?”
“不过,”乐语摊摊手:“你当我要饭可不要紧,毕竟这碗饭,又不是我要吃的。”
“临海军!”乐语举起手:“那个只给一点点钱,将蓝炎和你们当成乞丐一样施舍的老头就在面前。你们要怎么做,我可管不着!”
“是!”
砰!
一声铳响。
第216章 我不开后宫的
砰!
完溪沙朝天空开了一铳。
惊起了在附近树上避雨的鸟雀。
乐语一直看着望海公。
望海公脸上丝毫没有畏惧,甚至没看临海军一眼。
沉默片刻后,他忽然说道:“我明白荆会长的决心了。十倍如何?”
“我觉得你还是不够了解。”
“二十倍。”
“不够。”
“三十倍。”
“不够。”
“更多的,老夫的望海公府也挤不出来。”
“那说明你挤得不够用力啊。”
乐语站起来,说道:“完队长,准备收队,回去做攻城锤和破门锤。望海公年纪大了,挤不动,我们帮他一把,诺大一个望海公府,肯定能挤出足够的军费!”
完溪沙:“是!”
望海公叹了口气:“如果你们真要这么做,那你们就得死在玄烛郡里了。”
乐语笑道:“我们如果死在玄烛郡,那你们也得死在这里。区别只在于,我们死在你手上,你们死在蓝炎手上。”
“唉。”望海公朝后面点点头,仆人们搬出两张椅子。
“坐下吧,后生仔,陪老夫聊一会天。”
乐语看了看天空淅淅沥沥的细雨,问道:“完队长,你们能在雨里多坚持一会吗?”
“坚持一天都不怕!平时这点雨都不影响我们训练的!”完溪沙拍着胸膛说道。
“那我就和望海公来一场雨中论道吧。”乐语坐下来就开始吐槽:“哎,我说你年纪都这么大了,怎么还有侥幸心理,早点给钱不就好了,非得我带人来一趟,这搞得场面多不好看啊,望海公你说是不?”
“你……”望海公后面的少女看起来很想吐槽,但望海公制止了她。
“你说的没错,老夫的确是侥幸了。”望海公摇摇头:“毕竟老夫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荆会长你居然为了蓝炎的军费做到这种地步。”
“那可当然,蓝炎跟我可是知己好友,我死了蓝炎会让玄烛郡满城倒悬晨风铳那种程度的好友。”乐语寡廉鲜耻地胡吹大气起来。
“呵呵。”望海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钱,望海呼延家给得起。不过,荆会长能不能满足老夫的好奇心,回答一个问题?”
“请讲。”
“其实很多人都无法理解荆会长你为什么要主持筹集军费这项任务。”望海公接过少女递过来的热茶,一边喝一边说道:“谁都知道这是一项苦差事,既很难让蓝炎满意,又很难让大家服气。”
“你知道吗?大概二十年前的一位玄烛郡郡守,当时朝廷需要赈灾,强行摊派玄烛郡,让郡守去各家收赈灾重税。税前,郡守最后是收到了,但他在玄烛郡也待不下去,一道政令都出不了郡守府,最后灰溜溜地滚回炎京。”
“我们知道,朝廷要的钱,我们不能不给,只是我们的心也是肉长的,大家几十年几代人积累下来的家产,朝廷一句话轻飘飘就拿走一部分,无论是谁心里都肯定不舒服。”
“大家都需要一个发泄的对象。”
“我们对付不了朝廷,但还对付不了一个郡守吗?”
“同样的道理。”
望海公朝乐语举起茶杯。
“我们对付不了蓝炎,但还对付不了一个荆家吗?”
“荆会长,你这样抓住鸡毛当令箭,得志便猖狂,借势皆用尽……你知道你未来的下场吗?”
乐语眨眨眼睛,笑了。
“很有教育意义的故事,望海公。“他说道:“不过我注意到故事里的一个细节——虽然你们万般不愿不爽,但还是给了钱吧?”
“是。”
“那我就当做这是你老对年轻后辈的鼓励了。”乐语松了口气:“我还以为你们会要钱不要命呢,原来已经有乖乖给钱的先例,那我就放心了。”
望海公摇摇头:“这次望海呼延家认栽了,遇上荆会长和蓝炎,也算是玄烛郡的劫了。”
“但荆会长能否回答老夫的疑惑?究竟出于何种缘由,才会令你肆无忌惮地得罪整个玄烛郡?要知道在这场东阳与蓝炎的博弈中,你或许会两头不讨好。”
乐语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你们不能代表玄烛郡。”
“第二,就算两头不讨好,我也无所谓。”
“我既不怕得罪蓝炎。”
“更不怕得罪你们。”
面对乐语这明晃晃的挑衅,望海公摇摇头,笑道:“不怕得罪,跟非要得罪,是两回事。”
“凡事做绝,凡势用尽,在历史上这种人也不少,要么是遗臭万年的疯子,要么是闪烁一时的人杰。但他们就算要‘赶尽杀绝’,也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但军费筹集,取代玄烛各行主管,这里面对你们荆家没有丝毫好处,反而你们荆家也会因此利益受损,甚至因此得罪所有银血。”
“这个世界真的有全心全意为他人做嫁衣的人吗?”
“有。”
望海公摩擦里手里拐杖的龙头,说道:“但根据情报,蓝炎是晨风土著,与荆家毫无联系;无论是年龄和岁数,他都不可能是你的父亲或者你的兄弟。”
“荆会长你一直在东阳活动,蓝炎也不可能与你有过接触。”
“难道说你们两人在谈判时一见如故?又或者……哈哈,其实老夫也很开明的,你别看觉儿看起来很正经,早早就娶妻生子,其实他上学时有一个相爱的男人。”
“什么!?”
乐语还没来得及反应,望海公后面的少女彻底震惊了:“我哥他,他,他,他居然……”
好惨啊。
乐语对这个少女颇为同情,说不定她暗地里觉得自己大哥是盖世英雄,说不定还是一个兄控,本来跑出来听八卦,却忽然
等等。
望海公你在这时候举出这个例子,是什么意思?
“老夫活了六十多年,也算长寿了,什么事都见得多,觉得世上没有什么同性恋、异性恋、暮年恋、师生恋、老少恋……说根到底,其实就是两个人相爱了,就这么简单。”望海公盯着乐语:“所以荆会长,莫非你对蓝炎抱有爱恋之情?”
“你你你你别含人喷血啊!”乐语连连否认:“我我我我恨不得蓝炎当场暴毙呢!”
少女眼神都变了。
刚才挥斥方遒的荆会长,居然慌张得结巴?
甚至连语法都用错了!
如果你真的这么恨,又为何如此为蓝炎的军费卖命?
难道,荆正威真的只是为了蓝炎,所以才与银血会为敌吗!?
望海公没注意到自己的小女儿只是满脸通红眼神发亮,他瞥了乐语一眼,笑道:“看来是老夫想错了,荆会长请原谅老夫的无端猜测。”
乐语收敛脸上的表情,心里暗道这个老狐狸不好骗。
他倒无所谓荆正威的名声,毕竟现在玄烛郡已经很流行荆正威x琴乐阴的段子了——前几天琴乐阴拜访的时候,荆园里的女仆们几乎是飞奔过来通知他——再多一个荆正威x蓝炎的新闻都无妨。
最好能传到星刻郡,他记得蓝炎娶了吕仲的女儿,要是这种闲言闲语能让蓝炎家里起火,那就再好不过了。
“排除了其他猜测,那剩下的可能再怎么难以置信,它也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了。”
望海公靠近乐语,压低声音说道:“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自己。”
“为蓝炎筹集巨额军费,暂时代管玄烛各行,的确只对蓝炎有利,对你荆家不利,对你荆正威更加不利。”
“大家都以为你是为了讨好蓝炎而甘愿做狗。”
“但那只是你让大家看见的表象。”
“因为你只是借蓝炎这把刀,朝银血会割肉,朝玄烛世家贵族割肉。虽然你们荆家也被割肉了,但其他人,只会被你割得更多。”
“你想将所有人都割肉放血,让所有商会贵族都奄奄一息。”
乐语面无表情地问道:“但那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没错,军费都是蓝炎,你的确没什么好处,甚至绝对实力变弱了。但是……”望海公看了一眼天空的雨云:“就像有的云高,有的云低,虽然荆家变弱,但其他人,会变得更弱。”
“到了那个时候,会发生什么事呢?”
望海公府的大门忽然变得寂静,只有雨水滴答滴答的声音,沿着屋檐流淌哗啦哗啦的声音,以及众人自己的心跳声。
“荆会长娶妻了吗?”望海公忽然问道:“身为家主,也应该要赶快开枝散叶了。”
“快了快了,等这些事了解了,我就回家结婚。”乐语敷衍说道。
望海公忽然变得像是八卦老头:“对象是谁?难道是青年报社那位女总编吗?”
“是啊,你也知道?”
“略有耳闻,毕竟荆会长现在是玄烛郡说一不二的人物,当然要调查清楚你的喜好了。“
望海公呵呵说道:“不过,以那位的出身,恐怕不能成为荆会长你的正室吧?”
乐语摸了摸下巴:“我知道我弟弟荆正堂和他的未婚妻吗?”
望海公一愣,顿时知道他的意思:“也是呢,你们荆家向来不在乎这些规矩……”
“你跟你父亲真的很像……”
荆青蚨要是听到这句话,说不定能从九泉之下跳出来诈尸。
“不过正室出身不好的话,你以后纳侧室就少了很多选择。”望海公如同老司机般劝告道:“不然侧室很容易反过来压到正室,而且正室也可能心生忌惮,多有不便。”
“那我不娶侧室不就行了,我不开后宫的。”乐语说道:“我觉得我有青岚就够,再多的话,就算我心有余,也力不足啊。”
“年轻人,日子久了,你也会腻的啊,感觉也就那样。”望海公一副过来人的表情。
“腻了我也可以偷吃啊,为什么非要娶侧室呢?”乐语理性分析道:“偷吃每次都可以找不同花样的,不仅经济实惠,而且更不会腻。但取侧室的话,不也只是等于娶了第二个老婆,日子久了也一样……我只是说说而已,我其实没兴趣偷吃的。”
“哎呀你这人啊,非要老夫说的这么明白。”望海公将后面的少女拉过来:“你感觉我小女儿怎么样?”
“就这?”乐语挑了挑眉。
被自己父亲拉过去的时候,少女已经懵了,听到乐语居然还看不起她,更是无名火起——望海公的掌上明珠,何时会被人如此看轻?
“荆会长眼界真高,”望海公竖起大拇指:“小女虽然从小知书识礼,但周围宠溺,心气高,脾气不好,希望荆会长以后可以多多包涵。”
乐语连连摆手:“不包涵,不包涵,你将她带回去自己继续包涵吧,我没什么兴趣。”
望海公和颜悦色地说道:“其实老夫也不是非要荆会长迎娶小女,只是你先带她回去,就像未婚夫妻那样好好相处,好好培养感情,如果真的合不来,那也是小女福薄,无缘荆会长的恩宠。”
“未婚夫妻那样相处?那岂不是不能一起睡觉?不行不行。”乐语还是摇头:“当然,能一起睡觉也不行,老头你还是赶紧给钱吧,别整这些幺蛾子——”
望海公忽然沉声说道:“你要么带小女和百倍军费走,要么带临海军血洗望海公府吧。”
他的声音很小,只有乐语和近在咫尺的少女能听见。本来少女对父亲将自己是货物一样送来送去已经很不满,而乐语居然当她是烂灯笼一样推辞不要就更不满,眼看着就要爆发了,但听到父亲这句血腥沉重的话,顿时像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冷静下来。
乐语眯起眼睛:“为何要做到这种地步?”
“常规手段,联姻罢了。”望海公淡淡说道:“时逢乱世,总得用点手段保全家族平安。”
“送女儿能保全平安?”
“明天你和小女的婚约就会传遍玄烛郡。”
乐语笑了:“你刚才不是说,荆家的下场会无比凄凉吗?她难道不是你亲生的?你至于这样送她进火葬场?我这样倒行逆施,在你眼中不应该是没有未来的吗?”
望海公忽然说道:
“得罪所有银血,荆家难道不怕报复吗?”
“借着蓝炎这把刀削弱所有势力,荆正威到底想做什么?”
“当你排除其他猜测,将所有线索联系起来,无论结论如何难以置信,那也是最接近真相的可能。”
“望海呼延家能延续到今时今日,并不是因为每代家主都是明察秋毫的智者,而是因为……”
“无论多么难以置信的可能,呼延家都不会忽视。”
望海公伸出手,轻轻拍了一下乐语的肩膀,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听从你的命令。”
“交出一位人质。”
“能否让你在未来举起屠刀时,放呼延家一条生路?”
第217章 你来得正是时候
当天开始放晴的时候,望海公低头的消息也传遍了玄烛郡。
一箱箱金银珠宝运送到半城区的临海军军营,一场场紧急会议在各商会贵族的密室里召开。
早雨率军围公府。
铜铁双卫被铳指。
喝令公爵到门前。
送钱送女结亲家。
随便哪一项事,都足以令整个玄烛郡抖三抖。
作为跟随烈帝三兴辉耀的功臣,望海呼延家延续千年,声名不断,坚挺如松,熬死了不知多少千年世家王公,隐隐已经成为东阳玄烛的土皇帝。
玄烛郡的郡守,东阳区的执政官,上任的第一件事都是先去拜访望海公。若无望海公的允许,他们一道政令都出不了书房。
当然,望海公能延续至今,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他们不独食。他和各世家商会的关系犬牙交错,如果说玄烛郡发生的所有交易,都得抽一份给银血会送钱,那银血会收到的所有钱,都得抽一份给望海公。
要知道银血会也只是这百年间才逐渐兴起,而且还是八十八商会组成的联盟。
然而望海公一家,可是在东阳区抽钱抽了几百年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他们会觉得望海公跟郡守、执政官、银血会会长差不多,反正都是高高在上接触不到的大人物。但在上流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望海公才是真正的意见领袖。
银血会会长的提案,经常会被成员驳回;
郡守的政令,也会被大家阳奉阴违;
执政官的命令,更是看菜下饭,随便敷衍。
但望海公要做的决定,所有人都要尊重。
这既因为望海公很少表态站边,基本上,无论外面如何腥风血雨,望海公府也依然面朝大海岁月静好,大家默认不会搞望海公府;也是因为望海公是玄烛贵族阶级的代言人,他的表态,足以当成玄烛贵族的风向标。
现在望海公不仅给钱了,还将自己视若珍宝的四女儿送给荆家联姻。
如果按照目击情报,他已经不仅仅是送了,几乎是塞了!
面对态度恶劣,率兵围府的荆正威,望海公不仅没有发飙,甚至送钱塞女儿!
望海公,你怎么这么丢人啊,你要知耻,知耻啊!
大家一边声讨望海公是个怂货,一边赶紧给临海军送钱。
在望海公交钱后,郡守府也送钱了,泉家也额外送了一大笔钱,说是帮执政官泉渊出的份子钱,其他小商会也纷纷‘哎呀差点忘了给钱’‘前两天车坏了没工具送钱真是不好意思’‘我家里没足够的袋子装钱所以来晚了’云云。
望海公怂了,大家也闻风而怂。
到了傍晚,看着几乎要塞满整个营地的金银财宝,经过粗略统计,军费池居然已经满足了七成。
一堆堆财宝就这样露天地堆在地上,金圆银券钱币都在‘布灵布灵’地闪烁光辉,几乎要闪瞎临海军那群穷鬼。幸好完溪沙治军得当,总算安抚好军士整理财物,不然这笔钱根本到不了蓝炎手上,就已经被分光了。
“望海公那个老狐狸……”
负荆别院的书房里,正在打牌的乐语忽然醒悟过来,咬牙切齿锤了一下书桌。
书桌hp-1。
事实证明,乐语虽然已经被荆青蚨、荆正武、琴乐阴这些狐狸精带坏了,但他的思维速度还是跟不上真正老奸巨猾的奸商。等到回到家睡了个午觉,乐语才突然发现自己被望海公耍了。
他本来的目的是什么!?
是杀鸡儆猴啊!
是的,乐语其实在去的时候,就已经做好血洗望海公府的准备。
银血会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不见棺材不流泪的主。若不抱着大开杀戒的想法,怎么可能从他们手上抢钱?
而且抢钱只是手段,乐语的真正目标,其实还是杀人啊。
若不将身居高位,执掌生产资料的资本家们杀掉一批,乐语又如何提拔底层人民去掌控生产资料?
连交点小钱钱都这么不情不愿,那几天后的工厂店铺‘暂时借我玩几天’的活动,银血会岂不是像是被借了老婆一样发飙?
乐语都想好了,只要望海公敢违背命令,敢顶他嘴,敢怼他,敢抬杠,敢说脏话,敢吐痰,他就敢让临海军当场发飙,让望海呼延家成为历史!
但乐语当时被唬住了!
望海公说什么‘你敢动手就得死在玄烛郡’,乐语的杀心真的因此削减了几分,然后望海公又是聊天又是服软,乐语就放下动手的心思了。
然而仔细想想,乐语敢保证,就算他将望海公游街示众,银血会也绝不敢放半个屁!
一**商,他们难道还能唱什么‘路见不平一声吼’‘同仇敌忾报君恩’的戏码吗?
临海军一天就能过来将他们骨灰都扬了!
从头到尾,临海军就是乐语的底牌,王牌,无敌牌!
无论望海公服不服软,他都必定要给钱,因为他没有任何办法解决临海军这张牌。
银血会也一样,只是他们抱着侥幸心理,现在望海公服软了,他们自然更不敢乱跳。
乐语现在想来,当望海公知道他带人围府,就已经知道乐语准备开始一场暴走杀戮。
他又是闲聊,又是询问,其实都是在消磨乐语的杀心。他早就做好送钱送人质的准备,但却做出‘我是看在你份上才退让到这一步’,反而让乐语承了他一个人情。
这波极限拉扯,乐语拜服。
但仔细算下来,乐语是亏了。
如果望海公没有服软,那今天玄烛郡就得血流成河,不死上几百个商人贵族,临海军都不会收刀。届时全郡震撼,乐语也就真正能做到说一不二,接下来的计划也变简单多了。
现在乐语不仅没发飙,更麻烦的是,望海公几乎洞悉了他的意图。
虽然乐语就从未掩饰过自己的意图,只是一般人都不愿意往那个方向猜测。
乐语如此帮蓝炎压榨军费,就是为了削弱银血会。
如果说力量是武者横行霸道的底气,那么钱就是银血会剥削工人的源泉。
乐语压榨了他们这么一大笔钱,接下来各家都必须收缩开支。在这个拜金风气浓重的玄烛郡,你给的钱不够多,那底下的人就没那么多忠心。
钱这种资源,是可以转换成暴力武装的。乐语割了他们的钱,就是提前消耗了他们的潜在兵力。
不然日后真要暴力解放的时候,各家商会只需要组起一队武装军保护自己一时安全,只要暴动者啃不下他们,然后他们直接来一个大悬赏,乐语敢保证至少有一半人倒戈。
绝不能指望底层人民的素养。
让一群没感受过温饱的人明白什么叫坚定,是组织者的愚蠢。
而现在就很好,当乐语借助蓝炎这把镰刀收割他们的时候,银血商人纷纷缩减工人开支,到处宣传自己‘没钱发工资’‘破产’,就差拿个碗上街乞讨。
乐语就是要他们哭穷。
等到某个时候,他们就算说自己有钱,也没人信了。
而乐语既敢肆无忌惮地得罪所有统治阶级,又用镰刀对所有银血会割肉,显然只能推导出一个结论:
他要灭了银血会、郡守府、各世家商会,或者说,灭了玄烛郡现有的统治阶级。
所有被他得罪的人,都将会被他宰了。
这就是荆正威肆无忌惮的原因。
这个结论其实不难想,但没人愿意这么想。
因为——
为什么?
就算荆正威想统治东阳区,但也是需要统治班底。杀了所有人,谁帮你管那群贱民?
没有人能想明白,望海公也只是凭借卓越的经验确信了乐语的意图,他只知道乐语要举起屠刀,但也不知道这柄屠刀来自哪里。
所以说乐语亏了。
如果他今天就举起屠刀,至少能让银血会元气大伤,他们就算反应过来也没能力反抗。现在连望海公都反应过来,银血会里不少人也变聪明了,简单的计划又变复杂了。
而且……
“别骂我爹!”
呼延丝萝生气道:“你打牌输了就输了,骂我爹干嘛?你好没牌品啊!”
作为被望海公唬住的代价,就是乐语将他的女儿也带回家了。
虽然当时乐语的评价是‘就这’,但作为呼延家的掌上明珠,呼延丝萝又怎么会难看?
根据乐语这辈子见过的几个美少女,千雨雅是‘纯’,青岚是‘媚’,安倩大姐姐是‘大’,那呼延丝萝可谓是兼得三者的优点,又纯又媚又大。
而且遭遇这种‘被爹卖了’的人生剧变,呼延丝萝依然能很冷静,没有大吵大闹发飙,乐语对她的评价都上升了几个百分点。
如果是乐语的朋友,肯定会对呼延丝萝打满分,但乐语不是,他心是青岚的,人是青岚的,已经没有力气搞别的了。
但跟美少女打打牌还是可以的。
“骂就骂了,你还能咬我不成?”乐语切了一声,嘴臭道:“而且你还念着他干嘛?他都将你送给我了,啧啧啧,这种将自己女儿随便送人的人渣,你也赶快多骂几句嘛。”
“我爹没有将我送你!”
“谁说的?我宣布你今晚要跟我睡觉。”
“你……我们还没成亲!”
“成亲了就能睡觉?那我宣布打完这盘就去成亲。”
乐语盖了张暴击牌,随意说道:“而且,你难道没听过我的名声吗?你难道不知道,你爹究竟将你送到一个怎样的狼穴里吗?”
呼延丝萝当然知道荆正威的名声。
而且好几年前就知道了。
荆正威那番灭绝人性的‘游玩习惯’,连男人都感觉恐怖,女人就更加畏惧了。
而且还有太夫人这位仇人在,她怎么可能放过抹黑荆正威的机会?
更何况不是抹黑,只是说出事实罢了。
在玄烛郡的媒人圈子里,荆正威早就是铁黑名单了,根本没人敢将女儿嫁给他。
连弟弟荆正威荆正堂都有未婚妻,唯独大哥荆正威孤身一人茕茕独立,可见他有多不待见。
被父亲硬是塞给这种声名狼藉的恶劣男人,呼延丝萝饶是心性镇定,心里也积累许多负面情绪,被乐语这么一说,顿时就眼眶一红,视线都模糊了。
“知道怕就好。”乐语说道:“过几天你就回家吧,反正我和你爹也只是需要这个婚约表明我们的态度。不过你如果想摆脱这种人生无法自己主宰的状态,那可得自己想想办法了。”
“这次是我,下一次就不知道是哪个肥头大耳的军阀了。快打牌,我等到花儿都谢了。”
如果给钱是服软,那送女儿显然就是怂到地底泥了。
许多商会本来就很犹豫,看见连望海公都送女儿了,直接放下心里最后的倔强,说不定也在打算送女儿了。
呼延丝萝沉默片刻,揉了揉眼睛,打出一张直击牌,说道:“我不回去。”
“……不是吧,真的被我迷上了?哎,都怪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魅力啊——”
“别自恋了。”呼延丝萝说道:“我爹是爱我的。”
“有趣,这就是望海公的千年家教吗?可真够厉害的呢?”
没有理会乐语言语里的讽刺,呼延丝萝说道:“玄烛郡很快就迎来大变,到时候你们荆家就是风暴中心,如果你们荆家灭了,我爹也能救我出来,但如果是你们荆家笑到最后,那这里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望海公府惹上麻烦,我在这里反而可以帮助他们。”
乐语忽然问道:“你怎么帮?”
呼延丝萝:“我让你去帮啊。”
“我凭什么帮望海公府?”
“你不是答应我爹了吗?”
“如果答应了就要完成,那银血会早就破产了。”
“但,但……我是你未婚妻啊!”
“未婚妻了不起啊?又不能睡。”
“我,我可以让你……”
“我睡了之后又反悔,那你能怎样?”
“我,我……”呼延丝萝被乐语的话呛到了,她平日何曾如此被人抬杠?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眼看着就要暴雨梨花地哭出来了。
“男人靠不住的,早点回家洗洗睡吧。”乐语打出一张直击牌。
“我不!”
呼延丝萝忽然抓住了乐语的手,似乎做出了一个极为重大的决定,双肩颤抖,忍辱负重,百般屈辱地说道:“我,我会成为一位好妻子的!”
吱呀。
门忽然被推开,露出半截青衣罗裳的身影。她玩味地看着正在打牌牵手的两人,问道:“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不,青岚,”乐语朝她招了招手:“你来得正是时候。”
第218章 打断吟唱
脸上披着热毛巾,乐语泡在荆园的浴池里,思考着许多重要的问题。
银血会好像还蛮轻松就填满了军费池,是不是该追加新的付费dlc?
李代桃僵的计划要如何实施,才能彻底掌握银血会的生产资料?
青岚都这么大了,是不是该分房睡了?
这些难题都困扰着乐语,令他忧心忡忡,夜不能眠。
吱呀~
浴室大门响起嘤嘤呀呀的声音,听得乐语抖了一下。
除了来到玄烛郡的第一晚外,乐语就从来没让女仆侍候过自己洗澡。事实上,银血贵族们那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日子,乐语也没享受过,顶多在穿脱衣服上他和青岚会互相帮忙。
荆园仆人管家都知道洗澡的时候不要打扰他,他刚入主荆园的时候,老管家还以为他是以前的老涩批,特意让两位香喷喷的小女仆忽然进浴室帮他搓背,吓得正在浴池里放屁看泡泡为乐的乐语满脸尴尬,洗完澡马上扣掉老管家本月的工资。
然后荆家就开始流传新家主喜欢洗澡时偷偷摸摸放屁的秘闻。
不过日子久了,大家也就逐渐知道新家主是真的不喜欢被别人侍候。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在搞事的,整个荆府也只有一人。
一双柔软光滑的玉手轻轻按着乐语的肩膀,乐语脸上依旧蒙着毛巾,啥都看不见,不过熟悉的香味已经涌进他的鼻子。
“她怎么样了?”
“她还是想留下来。”青岚一边按肩,一边说道:“她坚信望海公的决定是为了她好。”
“的确是为了她好,只是,如果有‘为了你好’这个理由,就可以帮其他人做出任何决定了吗?”
乐语叹了口气:“没见过坏人,没遇过欺负,见的人不是和蔼的父亲,就是威严满满的兄长,所有人都会彬彬有礼地善待自己,像呼延丝萝这种权贵家庭才能养出来的白莲花,忽然被塞到我这个大魔王的老巢里……我敢打包票,她今晚睡觉时肯定会在被窝里哭得眼肿。”
“那你要不要陪她一起睡啊。”青岚双手有意无意按住乐语的后颈,似是按摩,又似是锁喉:“刚才我抱着她,我都觉得很舒服呢。”
“如果只有我和呼延丝萝两个,而且你不进这个被窝的话……”
青岚顺势握住了他的脖子。
“……那我肯定是不愿意的!”乐语义正言辞地说道:“没有你的被窝,我都睡不着觉!”
“死鬼!”青岚没好气地捏了一下他的脸:“你还想一起睡?我倒是无所谓,但你行吗?”
“行是肯定行,怎么可能不行。”乐语断然不可能认怂:“只是你肯定有所谓,所以我也只能忍痛赶她回家了。”
“哼。”
青岚沉默良久,忽然说道:“其实她人挺好的,虽然嘴巴上不服输,但性子很柔,家教也好,跟我聊天时也很有礼貌。我觉得,我们或许可以成为姐妹好友……”
乐语直接打断了青岚的吟唱:“又来了又来了,又到这个传统环节了。行吧,请开始你的表演。”
“什么嘛。”青岚心里满腹委屈地推了他一下,乐语巍然不动。
“看见一位可爱温柔出身高贵的大小姐居然倒贴你男人,瞬间激活起你心里对身世的自卑自怜,然后你开始觉得自己没资格霸占这个优秀的男人,愿意将他分享出去,想着想着就开始感动自己,显得自己是多么的大方慷慨……”
乐语抱起双手,非常做作夸张地说道:“啊,啊,好烦,我不想因为这种蠢的理由跟你演几百集的豪门恩怨啊,不过‘优秀的男人’这个评价我还是愿意接受的。”
“你又懂什么!”青岚脸色俏红,气急败坏地说道:“你又不是女人!”
“我不是女人,但我是人啊。”乐语说道:“我只知道人都是自私的,没听说过人会无私到分享情侣,除非是特殊癖好者……如果你真的无所谓,那就说明你已经不喜欢我了,你将我当成一个纯粹用来泄欲的药渣。气抖冷,药渣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
他嘟囔一句:“而且我只是现在不是女人,以后也说不定呢……”
公子经常会说怪话,青岚也习惯了,根本没理会他的转性宣言。
虽然乐语已经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青岚心里还是患得患失,忍不住说道:“你能保证你以后都不变心吗?你不会厌腻我吗?如果答案是否定的话,我还不如跟丝萝做姐妹……”
“当然不能。”乐语斩钉截铁地说道。
乐语的发言,瞬间让青岚丧失理智,十指指甲都悄悄陷入他的肉里。
乐语挠挠脸庞:“不是,我只是有一点觉得很奇怪,你也好,呼延丝萝也好,你们怎么都愿意相信银血会会长说出来的诺言?你们难道以为银血会是慈善组织吗?”
“而且就算我现在是真心承诺的,但诺言就像果树上的果子,结果的时候当然是又甜又真,但随着时间流逝,它就会落地腐烂,承诺也一样,说出来是真的,但都是会腐烂的。”
“反过来说,如果我现在没钱没事业啥都没有,你还会继续跟着我吗?”
“当然会。”青岚斩钉截铁地说道,脸上满是坚定。
“是吗,我不信。”乐语一副鲁豫有约的语气:“我不是不相信你的诺言,我只是不相信诺言里的你。但话说回来,我们为什么要用诺言考验对方呢?”
“我如果不想你离开我,我就应该要保护手里的事业权势,不让外部环境考验你;你如果不想我抛弃你,你就应该想方设法掌握权力,你得让我知道离开你会令我损失惨重,我不能没有你。”
“利益加感情,才是最稳固的纽带。”
“为什么你会让我做保证?因为你也知道,感情还是太不牢固了。”
“但如果你能产生利益,那就算以后我们没感情了,你也可以重新开始人生。”
“正如我对呼延丝萝说的,男人是靠不住的,就像我从来不指望蓝炎。”乐语摆摆手:“不过,感情是一条可以自欺欺人的捷径,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含了蜜糖跟你说情话;如果你选择了利益加感情这条路,那你就得天天去上班了。”
青岚幽幽说道:“说这么多,你就是想骗我早点起床去上班。”
“啧。”乐语啐了一声,“真是越来越难骗了。”
“不愧是银血会会长,明明想骗人打工,还能说得这么大义凛然。”青岚阴阳怪气说了几句,然后乐语便感觉到周身要害受到攻击。
“啊,啊,有点酸!”
“就是那里!”
好几天没被按过,忽然被青岚全力施为,乐语可谓浑身酸爽。
就当他快要瘫软在浴池里的时候,脸上的毛巾忽然被拿开了。
青岚吐息如兰,轻轻在他耳边说道:“谢谢。”
乐语沉默片刻,转过头瞥了一眼青岚,然后马上站起来:“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既然没什么事,我也该走了,我已经洗完了,你自便……”
“我还没洗,陪我。”
“其实我约了尹冥鸿商量玄烛郡的未来,真的没空,他已经在书房等我了……”
“让他等!”
“我再待下去就脱水了,真的!”
第219章 乐·坑妹达人·语
呼延丝萝坐在棘心别院的主卧里,看着面前的大床,一阵恐惧袭上心头。
刚才青岚姐姐离开后,忽然老管家就带她来到这里。她本来以为这是她将来要住的房间,心里暗道荆家的待客之道还不差,这房间的规格虽然是远远比不上她在望海公府里的卧室,但已经不错了。
然而呼延丝萝坐了一会,便很快发现卧室里许多居住的痕迹。两张不同花纹的被子,放着书稿的书桌,插着书签的书本,放在床边的眼镜……这一切一切,似乎都宣示着,这似乎是某对男女的卧室。
不,不会吧?
我,我才来第一天!
我昨天还跟妈妈一起睡觉呢!
难道今天,就要跟荆正威那个臭男人同床共枕了吗!?
越想越害怕,越待越发抖,呼延丝萝感觉自己就像一只被大灰狼咬住的小羊羔,很快就会被人剥干净蹂躏一番。
想着想着,呼延丝萝晶莹通透的脸颊泛起一阵红晕,微微咬唇,身体扭捏起来。不过她很快就回过神来,下意识开始逃避现实,转移注意力观察房间。
她忽然发现,窗台上的眼镜还蛮多了,款式也各种各样……荆正威和青岚姐的眼睛都不好吗?
她拿起床头柜上的书,封面写着《玄君七章秘录》,心想难道是战法手札?然而打开一看,里面各种各样姿势的图画让呼延丝萝满脸通红,刚才脑海里模模糊糊的耻辱想象顿时有了实体。
她暗暗啐了一声,心想肯定这肯定是荆正威的书,没想到那个臭男人为了欺负女人,居然还专门看这种书!
呼延丝萝忽然注意到旁边反光的光线,发现旁边的衣柜柜门是琉璃透明的,从外面可以看到里面的衣服,她家里也有。
然后,呼延丝萝看见衣柜里有一套非常暴露通透的黑白女仆装。
她光是想想穿在身上,就感觉脸颊在发烧。
荆正威,呸!
呼延丝萝在心里大声批判这个荆正威的犯罪现场,一边如饥似渴地捕捉卧室里的痕迹,就连卧室里正在燃烧的香薰,都被她认为是掩盖味道的罪证。
她慢慢走到书桌前,看见有一沓文字扭扭捏捏的书稿放在上面。
‘荆正威那种不学无术的奸商,该不会在卧室里算账吧?’她这般想着,瞄了一眼书稿上的内容。
然后,她再也转不开视线。
直到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呼延丝萝才连忙回到位置上危襟正坐,心里无比忐忑地看着乐语和青岚进来。
“晚上好,呼延四小姐。”乐·药渣·语热情开朗地打招呼道:“你觉得这个房间怎么样?”
“挺,挺好的。”
“真的吗,那你以后就住在这里了哦。”
“啊?”虽然心里已经隐隐有所预料,但听到乐语这么说,呼延丝萝还是忍不住脸色通红:“这,这也太快了吧?这里,应该是你的卧室吧?”
“哈哈,怕了吧!”乐语邪魅一笑,坐在书桌前说道:“你刚才不还说你愿意的吗?怎么,呼延家的四小姐,就只有这点觉悟吗?”
“我,我……”
呼延丝萝心乱如麻,下意识瞥了一眼衣柜,乐语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转头看了一眼青岚,又看了一眼呼延丝萝,摇头道:“别看了,不会让你穿那种衣服的,尺寸不适合你。”
青岚看了一眼呼延丝萝那博爱的胸怀,幽怨地看了一眼乐语。
不等呼延丝萝松一口气,乐语又紧接着说道:“而且睡觉穿什么衣服嘛,我觉得你不穿衣服最好看了!”
注意到青岚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为了今晚能安静入眠,乐语咳嗽一声,决定停止拱火:“所以说,你虽然觉得望海公是为你好,但如果仅凭‘为你好’这个原因,就让你的下半生幸福葬送在我这里,你自己也是不愿意的吧?”
“不过,你如果想在荆园里做客,我也不介意,就当养了一头混吃等死的猪。至于其他事,你就别想管了,如果望海公真的聪明,我自然会有拉他一把的心思;如果望海公不够聪明,那就算你舔……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动恻隐之心。”
呼延丝萝忍不住说道:“我不是猪!”
乐语道:“你别歧视猪,猪其实很聪明,还会说为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吗?”
呼延丝萝一愣:“为什么?”
旁边的青岚已经忍不住笑出声了,乐语摆摆手,示意青岚送猪回猪圈。
呼延丝萝离开前,忽然回头问道:“荆正威,你为什么非要和大家作对?难道跟大家一起和气生财不好吗?”
青岚停下来,没拉着呼延丝萝走。
她似乎也在期待乐语的答案。
或者说。
她也希望乐语能回心转意。
乐语瞥了他们一眼,说道:“你没见过我曾经因为某个人的死亡而流泪,你没见过我在天府酒楼看着那群银血少爷们大吃大喝而杀心四溢,你没见过我每次路过贫民窟都不忍心睁开眼睛看那些衣衫褴褛的孩子,你没见过每天夜里反省自己又碌碌无为一日,你没见过,因为这些事我压根就没干过,老子天下第一,你算老几,非要我给你解释心路历程?”
“居然敢直呼银血会会长的大名,青岚,拖她出去打屁屁,要响!”
青岚憋着笑将一脸懵逼的呼延丝萝,随着一声清脆波浪般的巴掌声,呼延丝萝在外面发出一声羞愤欲绝的惊叫。
不一会儿,青岚回到房间,环住乐语脖子抱怨道:“都怪你,非要我当坏人,这下丝萝可能会讨厌我了。”
“这不挺好,也算是斩断你想跟她做姐妹的念头了。”乐语说道:“讲道理,我就算真的娶她,也宁愿你跟她是仇人,天天绕着我争宠,总好过你们两个一起拉我进房间……噫,想想就觉得恐怖。“
“你要是敢招惹其他女人我就咬死你!”青岚龇牙咧嘴地说道,说完又噗嗤一声笑了。
“多维持一会嘛,你的坏女人形态也让我感觉很新鲜的。“
“是吗?那我就坏给你看!”
“别闹,我要更新,我要更新了!——”
两人在床上打闹一会,青岚忽然压着他,挑眉问道:“所以你真的……没有给我增加姐妹的心思吗?”
乐语叹了口气:“哎,我不想重复同一句话太多次。如果你想听的话,我也无妨——是的,青岚,直至这具身躯到达死亡终点,你就是我唯一的伴侣。”
青岚脸微微绯红,但没有罢休的意思:“那你老实回答我。”
“问吧。”
“千雨雅是谁?“
乐语一愣,脸色严肃起来。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知情识趣几乎是青岚的本能,她几乎能感觉到乐语进入了战斗状态,便不再纠结感情那些小事,认真说道:“你每个月都会通过‘逆风邮局’汇钱到炎京皇家学院,给一位名为千雨雅的女学生,我之前早就知道了,以为是你的……未婚妻,所以才一直没说起这事。”
“千雨雅是我朋友的妹妹,我朋友死得老惨了,我于心不忍,穷得只剩钱,所以就送钱给他妹妹,算是代朋友照顾她。”乐语解释一番,但依然眉头紧皱:“我每次汇钱都吩咐邮局的人不要暴露我的身份,你怎么知道的?”
“吩咐也没用啊。”青岚笑道:“自从你当上银血会在,你在玄烛郡可谓是炙手可热的名人,邮局的人都认识你。事实上这个情报还是邮局职员告诉我,他觉得这个消息可以在我这里卖出高价——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乐语懵了。
他慢慢坐起来,扶着额头,脸色逐渐变得平静。
获得‘冰血体质’后,乐语不再会感受到后悔、难过之类的负面情绪。当情况超出他的预料后,他就会强制进入冷静状态,迅速思考解围的方法。
青岚察觉到不对,轻声问道:“千雨雅可能会有麻烦?”
乐语微微点头,伸出手抱住青岚。
他忘了自己身份的变化。
之前他只是荆家大少爷,在荆家都不算是大人物,他上面还有荆青蚨、荆正武、荆正堂这几个人压着,因此没什么人会关注他。
但他现在已经是银血会会长。
而且,还是一个得罪无数权贵的会长。
那么,他过往的踪迹,都将被无数人翻来覆去地调查,以获得可以控制他的弱点。
以前他给千雨雅汇钱,顶多会让邮局的人感到好奇。
现在,或许玄烛郡的大人物们,都在好奇千雨雅究竟是他什么人。
然而身处玄烛郡的乐语,对此根本是束手无策。
他只能祈祷。
炎京的白夜,能够保护好千羽流的妹妹。
“希望她没事。”
……
……
炎京。
甜水胡同。
四下无人的街道,明亮遥远的路灯。
千雨雅停下脚步,回头说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天,有什么事找我吗?”
阴影里,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男人走了出来。
“你的名字叫千雨雅,18岁,住在西城大道朱雀胡同,未婚,是炎京皇家学院的大一新生,每天都要上课到18点才能回家,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晚上11点睡,每天睡足8个小时,睡前,你一定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进行20分钟的战法养体,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老师都说你很优秀。”
看着一个陌生男子将自己的情况调查得事无巨细,一般女性早就夺路而逃了,然而千雨雅脸色依旧平静。
“你对我的调查,大致上没有出入。”她说道。
“你的肯定就是对我最大的鼓励。”斗篷人颌首行礼,说道:“但我想调查的事,至今没有确切结果,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什么事?”
“你跟玄烛荆家,到底有何关系?”
第220章 原来你真的不知道
“玄烛荆家?”
一身素蓝淡雅穿着的千雨雅微微蹙眉,双手提着灰褐色的书袋子,脸露疑惑:“玄烛……你是说东阳区玄烛郡?”
千雨雅的表情没有任何慌乱紧张,只有惊讶和疑惑,反问的语气也十分正常,仿佛每一根眼睫毛都在表达‘我不知道’的态度,任何人看见都会觉得她真的不知道什么玄烛荆家。
但斗篷人却平静说道:“看来你是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了。”
“如果你愿意说多一点情报,或许我能想起来。”千雨雅摇摇头,脸色有些无奈:“我从未到过东阳区,更没到过玄烛郡,也不认识任何姓荆的人,我根本不知道——”
“逆风邮局。”
斗篷人缓缓踏出一步:“这是一家只负责东阳区和其他区邮运的邮局,总部在玄烛郡,你曾经两度从逆风邮局的邮递员里拿了两笔钱,依照这些天对你的观察,你毫无疑问是一个心思缜密的人。”
“你不可能不调查是谁给你送钱,哪怕邮递员也不知道,但你至少能查出来,邮递者在东阳玄烛。”
“你很聪明,演技也很好,但你不知道我掌握了多少情报,终究还是无意中露出了破绽。”
千雨雅收敛表情,恢复不起一丝波澜的平静。她忽然撕开自己的长裙,露出洁白仿佛在发光的白丝袜长腿,长裙变成轻便的短裙;脱下秋衣外套,露出里面薄薄的贴身白衣。
然后。
她双腿猛地一踏,平地一声响雷,宛如魅影般冲向斗篷人!
右手如牙击,起手光爆,赫然是咬战法·荒咬!
“非但没有逃走,反而主动向我走来吗……”斗篷人对她的举动既无赞赏也无惊讶,眼看着千雨雅拳头的光爆就要打过来,他却主动迎上去,斗篷下的双手如蛇信吐一般刺过去!
这时候,千雨雅忽然跃起,整个人在空中划出月牙般的曲线,快速越过斗篷人的上空,双手往下挥击,极其刁钻地击向斗篷人的后颈!
然而,千雨雅发现自己不仅打了个空,而且迎面而来的,是一记凛冽的后旋鞭腿!
在千雨雅跳起来的瞬间,斗篷人居然借着前进的惯性弯腰翻跟斗,如齿轮咬合般巧妙地避开了千雨雅的后击,顺势用后旋腿向上反击!
啪!
哪怕千雨雅瞬间采取防御手势,但空中无法借力,还是不得不硬吃了这记鞭腿,整个人就像是被全速前进的汽车撞到一样倒飞出去,但是一碰到地面就马上改变身姿恢复警戒姿态,没有留给敌人一丝一毫追击的机会!
“很好的构思,用荒咬的光爆掩饰脚底下面的光影,看起来用的是咬战法想要正面攻击,实际上用的是凌虚战法绕后杀着……不愧是皇家学院新生里声名鹊起的天才。”
“假如用战牌来描述,你先打了一张直击,然后盖了一张暴击,你以为我会用反击,实际上我用了两次直击。”
“原来如此,这么说白袜原来不仅仅是你的兴趣,也是你用来掩饰凌虚光影的装备?”
斗篷人滔滔不绝地讲述起他的发现,一边说一边接近千雨雅。千雨雅等着他的接近,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迹象。
“……我们其实并没有非要战斗的理由。”他说道:“只要你说出你跟玄烛荆家的关系,我马上掉头就走,绝不会再给你添麻烦。如非必要,我也不想招惹一位皇家学院的明日之星。”
“其实我并不想用武力来索取情报,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愿意悄无声息获得情报就离开。因为战斗很麻烦,善后也很麻烦,最麻烦莫过于打起来却被你跑了……”
“你似乎很希望我转身逃跑?”千雨雅忽然说道。
“……为何这么说。”
“你花了很多时间聊天,留给我足够的观察时间和冷静时间;你慢慢向我走来,是一种强烈的心理施压;你暴露自己不喜欢战斗,隐隐暗示自己不会凌虚战法……你在希望我赶紧转身离开。”
斗篷人声音平静:“你认为我在另外一头有同伙?”
“我不这么认为,如果有的话,他现在过来,配合你前后夹击,我一样走不了。”千雨雅摇摇头:“我更倾向于认定,我后面的环境,更适合你抓住我。”
“后方树木众多,街灯离这边本来就远,树木隔断令后方非常昏暗。也就是说,你要么拥有藏剑者的手段,能在黑暗中保持更多实力;要么在大家实力大幅下降的环境里,你更有把握抓住我。”
“很好的推理,所以你想朝我后面逃跑?”斗篷人指了指他后方的胡同。
“又或者。”
千雨雅摆出咬战法的架势:“我可以打败你,然后从你口中得到我想知道的情报。”
“沉着冷静。”
“天赋过人。”
“勇敢果断。”
“大胆贪心。”
“此间事了,我会坚决向组织提议吸纳你为成员。”斗篷人从背后抽出两柄匕首:“前提是如果你还没被白夜洗脑,以及——”
“如果你能在匕首割断你喉咙之前说出情报。”
啪!
“不要小看我们。”千雨雅身如魅影,双手光爆如狼吻,狠狠噬咬斗篷人!
“荒咬,月弧,你的所有攻击意图在我面前无所遁形。”斗篷人游刃有余地切破荒咬光爆,然后将匕首放在千雨雅准备抬腿的方向,看起来就像千雨雅主动往刃口上踢:“先切断脚筋——”
就在此时,斗篷人忽然感觉自己针芒刺背,迅速用眼角余光往后一瞄,看见数道剑光远远刺来——
执剑战法·前赴后继!
斗篷人一抖斗篷,斗篷忽然泛起金色的光辉,将数道剑光直接卷走,便听得啪啪数声,斗篷碎成几截,但总算是躲过了这暗中刺杀。
“林雪,千雨雅的舍友,晨风林家剑的传人,”斗篷人放弃攻击主动侧闪回避,看了一眼后面执剑前来的高挑小姐姐林雪,嘴里依然说个不停:“在你的朋友里,也就她算是有点实力,不过仅仅如此的话——”
“不要小看——”
斗篷人后方的墙壁忽然崩裂,十道血光如同刀锋绞杀般杀向斗篷人,眼看着就要将他乱刀分尸!
狼鹰拳秘传·狼噬!
“——奎家的女儿!”
有点矮但辫子很长的奎念弱中气十足地从旁边杀了出来,满脸写着高兴,毫无迟疑就要收下这个跟踪狂的人头!
“哎呀。”
斗篷人舞转匕首身体一转,将十道血光全部切碎,然后轻轻后跳,直接跳到另外一边的墙上。
“我还真没想到,你这位舍友平时柔柔弱弱,但打起来却一点都不含糊。”他说道。
奎念弱哼哼说道:“那可当然,我警告你,你要是还敢跟踪小雨,我就喊我爹和小雨她哥过来打你!我爹和她哥,可都是很恐怖,很可怕的人!”
“……哦?”斗篷人:“根据我的情报,她哥和你爹……”
啪!
铮!
林雪和千雨雅同时突进发难,斗篷人轻松跳到另外一边避开,倒是他刚才站立的墙壁瞬间被刺穿打碎。
他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千雨雅和略显着急的林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环视一周笑道:“该不会你另外一位舍友也在这里等着埋伏我吧?”
千雨雅:“你猜。”
“算了,再逗留下去都不知道要惹出什么人,炎京的水可是很深的。”斗篷人弯腰敬礼:“千雨雅小姐,这次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千雨雅:“你放弃了?”
斗篷人:“本来我就不应该接受你的挑衅走出来。我还是太自大了,早知道你绝非鲁莽之人,既然你选择这里作为见面的地方,就表明你能保证自己全身而退。”
“我以后也不会再跟踪你,毕竟你要么在皇家学院,要么走大路回家,要么在……反正,你不可能再给我抓住你的机会。”
“再次致上歉意,千雨雅小姐。如果还有下次见面,希望你不要对我们抱有成见,我个人十分欣赏你。”
“如果真想要道歉的话,”千雨雅盯着他说道:“你是不是应该说出你的目的?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怎样的答案?”
“嗯?”斗篷人慢慢后退:“出乎我的预料,原来你真的不知道,甚至还想从我口中得知更多情报……有了这个判断,我也可以交差了。”
“谢谢你,千雨雅小姐,晚安。”
他慢慢步入树林密集的胡同巷子里,奎念弱想追过去,但被林雪拉住了。
“别追,他只是不想打,但我们追过去是输定的。”林雪脸色凝重地说道。
“我们三个打他一个,难道我们还能输?”奎念弱一脸不相信。
“你刚才的十道血光是被他斩断,而不是被光爆湮灭。”林雪摇摇头:“光爆互相湮灭是硬碰硬的简单活,但直接斩断如此干脆利落……我也做不到,这不仅需要融会贯通的见识,更需要他十分了解狼鹰拳才能坐到。”
“确实。”千雨雅捡起自己撕下的裙摆和外套,说道:“我的所有攻击意图都被他精准预判,他如果不是担心还有人会来,他一个人也足以留下我们。”
“这个跟踪狂这么厉害的吗?”奎念弱吃了一惊:“炎京好恐怖啊,连跟踪狂居然都有融会贯通境的实力,我想回星刻……”
这时候,旁边响起鬼鬼祟祟的脚步声,她们转头一看,看见黎莹从崩碎的墙壁里爬出来,手里拿着一柄轻型手铳。
“刚才手铳掉了,地方又黑,我摸了好久才找到……”黎莹环顾四周,紧张兮兮地说道:“人呢人呢?居然有人敢跟踪小雨,我黎莹今天就要为民除害!”
第221章 千羽流还能有朋友?
“下次还敢不敢!”
“不敢。”
“大声点,我听不见!”
“下次不敢了!”
千雨雅四人乖巧地跪在地上,奈青霓坐在椅子上,用恨铁不成钢恨屎不成饭的眼神看着她们。
奎念弱和黎莹倒是还好,前者在家里早就被父亲罚惯了,后者没皮没脸,跪就跪了;
但林雪比她们年长一岁,平日在家里跟父亲也是平等地位,长大之后何曾跪过?但这次她们理亏,林雪也只好跪着,但还是挺直腰杆,表明自己在四人中的长者地位。
然而她们这么乖巧,奈青霓还是很气,气得忍不住踱步走来走去:“念弱和小莹就算了,但雨雅和小雪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怎么会跟她们一起疯?有事告诉我一声也行,告诉学校老师也行,怎么都比你们直面凶徒来得好啊!”
奎念弱目瞪口呆地看着奈青霓,一面痴呆状。
黎莹忍不住说道:“奈姐……”
“我不是你姐!你都不相信我,还喊我姐干什么?”
“不是,奈姐,那个……”
“嘴巴说得好听,你们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万一你们出了事怎么办?万一受伤了怎么办?万一对方不止一个人怎么办?”
“奈姐……”
“别喊我姐,我没有你这种不爱惜自己的妹妹!”
“奈姐。”千雨雅迅速说道:“这次计划是我提出来的,跟她们无关。”
“啊?”奈青霓一怔,眨眨眼睛:“不是小莹和念弱带你们疯吗?”
“奈姐!”黎莹抱着委屈巴巴的奎念弱说道:“你看念弱都快哭了!你怎么还这样说话,我们两个明明是仗义帮小雨!”
“嗯,额,嗯……你们应该好好反省自己,为什么一出事我都会认为是你们两个带坏头。”奈青霓眼神飘忽:“行了行了,你们两个回房吧,不罚你们了。”
“本来我们就不该被罚。念弱,咱们走,洗澡去,今天你黎姐帮你搓背!”
黎莹雄气赳赳地牵着奎念弱去浴室,不一会儿里面就传出‘你走你走’‘放开我啊’‘可恶,你明明这么矮为什么还会这么大’的虎狼之音。
奈青霓叹了口气,带着千雨雅和林雪去书房,说道:“简单描述一下那个斗篷人吧。”
千雨雅和林雪便将斗篷人的战斗特征说出来,奈青霓听着听着,眼神慢慢变了。
“精准预判攻击意图,了解各流派战法,隐匿身份行动……”奈青霓眉头紧皱:“不会吧,他们怎么会盯上你们的……”
林雪马上问道:“奈姐你知道他们是谁吗?”
“奈姐,他似乎也知道白夜。”千雨雅淡淡说道:“他曾向我发过邀请,还说如果我没被白夜洗脑的话,他会向组织申请招揽我。”
本来想敷衍打发她们两个离开的奈青霓,听到这话思索片刻,无奈说道:“他们……是辉耀朝廷里的一个源远流长的隐秘组织,成员数量不多,但特征很明显:他们每个人都是战斗好手,对融会贯通境以下的敌人几乎是手到擒来,能够精准预判敌方意图。”
“他们可能是修炼了某种禁忌战法,又或者拥有神兵,我们更倾向于前者,毕竟他们组织人数虽少,但如果每个人都有神兵,现在的神兵都不够分呢……”
林雪惊讶道:“辉耀朝廷的组织?那他们跟我们应该是敌人吧?但他怎么……”
“不,不算是敌人,至少现在不算。”奈青霓摇摇头:“朝廷派系众多,那个组织一直都是各方忌惮的对象,他们甚至跟我们合作过。对他们来说,我们的存在是有利的。”
千雨雅忽然道:“养寇为患?”
“可以这么说。”奈青霓掠过这个话题:“雨雅,你知道他们为什么会盯上你吗?”
千雨雅沉默下来,似乎在思考。林雪知情识趣,站起来说道:“我也该去洗澡了……”
“不,雪姐,我只是没想好怎么说。”千雨雅说道:“你们知道,我这两个月,分别收到了两大笔钱吧?”
奈青霓和林雪点点头,林雪说道:“你忽然有钱跟我们坐公车,黎莹都高兴死了,每天都能多睡一会觉。”
“你们没问我钱的来历,我很感激。但这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我不知道怎么说。”千雨雅说道:“邮件里有一封信,信上写,送信人是我哥的一位朋友,他知道我在炎京上学,所以托人将钱给我资助我上学,并且表示这些钱与他和我哥的交情相比,不值一提,因为他们是可以穿同一条裤子的关系。”
“他没有留下任何信息,但他给的钱很多很多。”
“但在我的印象里,”千雨雅摇头道:“我哥似乎不认识这样的有钱人,甚至可以说,除了陈辅跟我哥算是朋友外,我哥似乎没有其他朋友了。”
林雪表示赞同,她也调查过千羽流,如果有人说他和千羽流这种人可以同一条裤子,林雪也只能认为对方是喜欢偷男人裤子的变态。
“那你如何处理那些钱?”奈青霓问道。
千雨雅:“存起来慢慢用,毕竟在炎京学习要花不少钱。”
林雪打趣道:“我还以为你不会用这种来历不明的钱呢。”
“钱不是假的,为何不用?”千雨雅淡淡说道:“既然我能承受命运带来的磨难,自然也要接受现实突然的馈赠。”
“而且,我本来以为,这些钱是来自我的仇人。”
林雪和奈青霓一愣,奈青霓旋即反应过来:“玄烛,千羽流的朋友……符合这两个条件的人,好像只有阴音隐一人!”
林雪接着说道:“你说‘本来’……也就是说,你已经不这么认为了?”
“是的,”千雨雅点点头:“那个人说,给我送钱的逆风邮局,总部在玄烛郡,而他想知道的是,我和玄烛荆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虽然无论是谁送钱,千雨雅用起来都不会有压力。但如果真的是阴音隐给她送钱,她用起来的确会更加轻松。
不过,如果阴音隐想以此消磨自己的罪业,千雨雅就会让他知道他只是培养了一个敌人。
在得知兄长的死讯后,千雨雅已经不再感到悲喜。
她现在的心里,只剩下三种东西:兄长的意志,复仇,以及,她的劫。
“玄烛荆家?”奈青霓微微挑眉:“有点耳熟……我明天去找找资料。”
“玄烛?”
听到林雪若有所思地复读,千雨雅问道:“雪姐,你知道什么情报吗?”
“算不上情报,但我前两天看见黎莹在读报纸。”林雪耸耸肩:“你也知道,黎莹除了小说以外其他什么都不看的,我就好奇看了两眼,发现她在读一份报纸,她还得意洋洋地说,这是东阳玄烛郡最近流行的报纸,炎京数量很少,都卖疯了。”
千雨雅马上站起来:“我去看看。”
奈青霓点头:“你们也尽早休息吧,我明天找到详细情报就通知你们。”
“奈姐。”
千雨雅忽然停下脚步:“朱雀胡同这边,是不是很安全?”
在学院里,那些人不敢乱来很正常;大街上人来人往,他们是隐秘组织,自然也不敢嚣张行动;但是朱雀胡同这边已经是居民区,斗篷人仍然不敢贸然行动,足以说明一些问题。
奈青霓瞥了她一眼,耸耸肩说道:“如果你下次能将那些人引入朱雀胡同,我保证他们都跑不掉。”
“明白了。”
千雨雅和林雪走出房门,正好看见黎莹和奎念弱穿着睡衣回房。
“噫,不跟你睡!”
“行啦行啦,我会负起责任好好照顾你的。”
“你负个屁!”就连奎念弱这么软弱的人都忍不住爆粗了:“抢走被子就算了,我好几次被你踢下床,我才不跟你睡呢!”
“那为什么是我踢走你而不是你踢走我呢,这说明还是你的问题……”
千雨雅进房打断她们的日常吵闹,问道:“小莹,听说你有买来自玄烛郡的报纸?”
“是啊,小雨雪姐你们也想看吗?”黎莹看了她们一眼,获得肯定的答复后说道:“借给你们倒是可以,但你们要答应我,一定要认真、仔细、聚精会神地看封面,行吗?”
这个要求略显奇怪,不过林雪和千雨雅没多想,点头答允。她们显然没注意到,躺在床上的奎念弱俏脸一红,拉起薄薄的被子盖住脸庞。
黎莹在书桌抽屉里拿出一份报纸:“喏,记得,一定要认真看封面,然后告诉我你们看到了什么!”
千雨雅接过报纸,看见报纸首页那铁画银钩的名字:
《青年报》
第222章 「会长已阅,准许屠宰」
第六水泥厂
地点:外城区丁九十一号
所属:琴家商会
工人数量:八十六
推荐接管人选:工厂队长卢七
现责任人:琴寿
乐语瞥了一眼,拿起长方形印章沾了点红泥,在这张报告上面重重印下两行字——
会长已阅,准许屠宰
接着下一份报告,是听家的天府酒楼,乐语快速浏览一遍,依然印下相同的印章。
像这样的报告,还有一百五十六份,全部都是尹冥鸿独自一人提交上来的——当然,他是这么说,乐语也是这么信,不过大家心知肚明,这是白夜在这一周内费尽心思收集来的情报。
乐语给予银血商会一周时间筹钱填满军费池,是出于各种考虑的综合判断,既是为了钓鱼执法杀一批要钱不要命的贪婪哥布林,更是为了给接下来全面取代银血会争取调查时间。
像接管银血会生产资料的事,怎么可能是临海军带兵过去,拳打商人脚踢贵族,然后随便挑选一位幸运观众当厂长就能完满成功的好事?
虽然也不是不行,但这样效率太低,而且容易产生许多风险。
乐语知道,像望海公这样的聪明人绝对不少,但他们顶多就以为荆家只是想一统银血称霸东阳,说不定还想联盟蓝炎染指天下,因此他们并没有多少抗拒——反正乐语想要统治,也少不得他们这些贵族大臣商人。
现在明眼人都知道未来二十年就是辉耀二千年未有之变局,根本没什么人愿意死守辉耀朝廷这棵腐朽的大树。
焉知荆正威就不能入主炎京,开创荆棘王朝?
就算未来荆正威兵败,但他们这些贵族商人,也依然可以投诚给下一家主子。
因为他们是统治的中流砥柱,是朝廷威望的基础,染指王座的人总有输家,但他们永远都是赢家。
如果荆正威真的是雄韬大略的明主,听他号令又何妨?
当然,毕竟现在荆正威占上风了,他们愿意听就听,不愿意听也得听,毕竟荆正威连望海公都敢率兵围府,银血贵族也是怕死的,只能乐观地往好处想,希望荆正威真的是明主。
但这一切前提是,荆正威真的会继续凭借他们统治东阳。
而接下来的‘军管’东阳,很可能就会让这部分聪明人意识到。
荆正威。
并不想依靠他们统治东阳。
他们那份虚伪的幻想,即将被红色洪流组成的铁拳打破。
为了防止他们反扑,将银血会的‘遗产’尽量完整地保留下来,乐语也只能做好事前安全准备,不然做到一半发现要被反杀,那就尴尬了。
其实在和阳军溃败,临海军在外虎视眈眈的情况下,银血会早就变成没有钳子的大闸蟹了,没有任何反抗能力,乐语这些日子将他们最后一丝财产也榨干了,相当于其他爪子也被全部剥除,等待他们的只有被清蒸和爆炒的下场。
但乐语依然很小心,因为工人本身就是资本家所能驱使的力量,而且玄烛郡拜金风气严重,万一工人们被煽动了,乐语是下手还是不下手?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发生,乐语必须要快准狠地切断银血商人与工人的联系,他预备在两天之内将所有工厂负责人换上白夜认可的工人代表,不需要他们做什么,只需要他们继续生产并且不再听从资本家的话即可。
这才是乐语真正的杀着。
在银血会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将他们的财产全部蒸发。
财产是什么?金钱?地契?珠宝?货物?人脉?
不,是等价物。
是人们共同认可的价值。
当乐语以银血会会长的名义牵头,帮助玄烛郡各厂各店铺建立交易渠道,他们就会发现,虽然商会、厂长、店长没了,但他们依然可以正常生产正常交易。
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因为操作生产资料的,是我们自己。
这样的时间不用太长,只需要一个月……不,甚至只需要一周,他们就会发现,虽然资本家说没有他们就没有工人,但实际上他们没了,工人也依然能活得好好的。
到了这个地步,银血商人也就彻底失去了威胁,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乐语绞尽脑汁回忆出来的‘公审大会’。
而对于自己的安危,乐语一点都不担心。
先不提他已经通过‘阴音隐’向白夜表明,荆正威已经成为自己人,愿意一起为建设和谐社会而奋斗,更重要是,他是这场运动中毫无疑问的主角。
代临海军‘军管’玄烛郡的,是他;
在所有工厂代表都担惊受怕的时候,他作为银血会会长承认他们的身份,并且组织他们恢复生产交易;
当银血会想要抵抗历史的车轮时,他也会第一个出来收下人头;
在大家脑子都转不过弯,试图恢复旧制度时,他会站出来将生产资料进行公有制改革,组建人民军队。
就算白夜想鹊巢鸠占,乐语也丝毫不慌。
到了那个时候,名望、人心、甚至连军队都可能站在他这边,想要摘桃子哪有这么容易,但反过来,乐语却是很容易摘白夜的桃子——无论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作为玄烛郡现在实际上的主人,一切是非功过都会自动算到他头上。
不过,乐语觉得自己多半只愿意当一个知识搬运工。
等他将自己对人民国家的理解全部用在东阳这片大地,搞出先进文明国家的雏形后,他也差不多腻了。
虽然说屁股决定脑袋,坐上领导的位置就会成为领导,但乐语觉得自己真不适合当统治者,他倒是比较喜欢当上斩昏君下斩谗臣的正义刺客。
到时候,将东阳交给白夜也行,交给其他有能力的人也行,反正乐语就带着青岚退休,躲到小楼成一统,找些耀石工匠研究捣鼓,看能不能用耀石制作空调和冰箱。
等辉耀安定下来,他和青岚就到处游山玩水,顺便找找天地秘境·神魔之井。
找不到就算了。
如果找得到的话,等青岚死了,他就进去看看。
说起来,在内战结束之前,辉耀其实还蛮危险的,不如趁早做好准备,去斯嘉蒂建一个海景别墅,早点过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日子吧……
叩叩。
尹冥鸿推门进来:“会长。”
“二当家你来啦。”乐语热情地招呼他一声,“我刚好处理完这些文件了,你拿去吧。”
“是。”
尹冥鸿拿走那一沓报告,看见会长已阅,准许屠宰,不禁愣了一下。
看见他想翻看其他页,乐语直接摆手说道:“不用看,所有报告都是一样的审批结果。”
“全部?”
“全部。”
“这会不会太急了……”尹冥鸿有些迟疑。
“不用急,最紧要快。”乐语摇摇头:“一百五十六家工厂店铺,如果每一家都让他们主动交出权力,你认为我们要花多少时间?一个月?两个月?”
“你要知道,工厂店铺,那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想搞什么小动作,太容易了,而我们有什么?”
“我们只有五百名临海军。”
“如果跟他们慢慢来,我们花一年都未必能全面接替玄烛郡的产业。”
“更重要的是,”乐语说道:“蓝炎前两天来信,他顶多在东阳再停留半个月。”
“也就是说,半个月后,要么是我们在庆贺欢送临海军这群入侵者,要么是银血会在庆贺我们死期到了。”
尹冥鸿问道:“一定要下杀手吗?”
“如果他们愿意乖乖接受现实滚出去,不动手也可以。”乐语微微挑眉,笑了:“二当家,你在同情他们?”
“我只是……厌恶杀太多人。”尹冥鸿声音低沉:“我想诛灭银血会,但我并非为了复仇,也不是因为仇恨,而是因为我深爱东阳这片土地。”
“杀人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银血会的确养活了很多人,比起其他执政区的乱状,它甚至已经做得很好了。”
“只是这个时代,很多人都是身不由己,随波逐流……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会长你一样,遇到……遇到能改变一生的贤内助。”
“这些人里面,或许有我们可以争取的对象,有平时对工人多有照顾的好人,只是……抱歉,我好像太过自说自话了。”
“你这么想其实很正常,”乐语笑道:“恻隐、怜悯、公平、正义……这些都是值得珍惜的美好品质,但现实利益也很重要,互相平衡下,便衍生出名为‘阴谋’的东西了。”
“这些负责人里,当然有对工人好的,对工人充满同情的,但更多的是剥削工人中饱私囊的贪婪资本家。我们没有足够的时间一一甄别,只能快刀斩乱麻。”
“这场是两个阶级你死我活的斗争,不是对面流血,就是我们流血。现在他们流多点,我们以后就流少点……”
“我明白了。”尹冥鸿非常不礼貌打断啵嘴,转身离开。
“时代的一粒尘,落在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山……哎,我还没说完呢,你急什么呢。”
乐语喊住尹冥鸿,说道:“你如果愿意的话,你可以问问工人的想法,结合自己的判断,再做出决定。”
“杀掉,还是打断狗腿,甚至直接放走,都随便你。”
“反正动手的人又不是我,而是你。”
尹冥鸿忽然九十度弯腰鞠躬,认真说道:“谢谢会长宽容我的任性。”
“噫,别让青岚听到这种话,不然她又要怀疑什么了。”乐语摆摆手:“那么,接下来的事,就拜托二当家了。”
“绝不负会长所托。”
看着尹冥鸿离开的背影,乐语忽然掠过一个想法。
在失去恐惧和绝对冷静的双重加持下,他似乎变得……太过自信了。
第223章 光明的未来
天刚蒙蒙亮,听贵古就离开温暖的小窝,马不停蹄前往位于外城区的‘振听精密机械工厂’。
光从名字上分析,就知道听贵古跟前任银血会会长听古关系匪浅。
事实上他们的父亲也是主仆关系,前家主生了个儿子叫听古,于是老仆人便给自己儿子起名叫听贵古。
听起来就很旺小主人。
老舔**作了。
事实上这么做是很危险的,因为听家儿子争家产是老传统了,天知道最后会是谁赢。
你起个名字叫听贵古,就相当于提前押注听古会赢,万一听古输了,那你可能会因为名字是非法字符而遭到404物理消灭。
一个贩卖制造军火的家族,里面可良善不到哪里去,不过也比荆家好——毕竟听家顶多请你吃花生米,而荆家几乎是请你吃屎。
但结果很显然,听古赢了,因此听贵古这个被父亲压上赌桌的筹码,也一跃成为听家炙手可热的舔狗人物,直接脱离仆人阶级,又娶了听家旁系的女儿,算是入赘听家,成为自己人了。
让外姓得力手下娶旁系血亲以拉拢关系,几乎算是辉耀上流社会的惯用技巧,远的有蓝炎娶吕仲的小女儿,近的各家各商会都有。
比方说,这些日子尹冥鸿一副荆正威得力走狗的模样,大家都在猜测尹冥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变成荆正威的妹夫,而荆家有适龄女儿的几房亲戚都已经做好准备。
虽然说听贵古成了听古的心腹,但听家最核心的产业,是铳械制造工厂。
那是位于郡外,有武装部队守卫的堡垒工厂,不过那里现在应该已经被临海军暂时接管生产了。
听贵古这种刚刚从奴仆晋升到自己人‘一代听家人’,自然是没资格掺和到铳械制造中,但听古也没亏待他,让他当了‘振听精密机械工厂’的厂长。
虽然看起来像是生产机械零件的普通工厂,但实际上,这是整个玄烛郡最暴利的生产工厂之一。
能与之相提并论的,也只有荆家的烟厂,以及……内城赌场不归楼。
轰隆!
听贵古推开工厂大门,一位工人马上迎上来哈头点腰:“厂长好!”
“阿财来了吗?”
“在楼上等你咧!”
“好嘞,你去忙吧。”
听贵古穿过工厂,走过一箱箱刚刚生产组装好的钢铁护环。
工厂有一大半区域都是钢铁间隔的密室,里面有几十位工人正在小心翼翼地将剪切好的耀石拼入护环,这个操作必须小心谨慎,一个不好用力过大就会引爆耀石,进而将护环里堆积的火药引爆。
虽然这点量的火药爆炸威力不强,但距离太近的话,就会因为爆炸产生的碎片直接刺穿眼球嘴巴,工厂每个月都会引起耀石爆炸而近距离炸残炸死的工人。
钢铁隔间这么优越的工作环境,可不是听家良心发作,而是因为这样能显著降低连环事故发生率,而且拼装耀石的熟手工人培养时间很长,损失一个就会降低整体生产效率,听家当然会爱护他们。
里面甚至有一个五十多岁的白发熟手工人,丝毫不受中年危机影响,可谓是拥有‘不可替代性’了。
虽然全场几十个工人里,只有一个活到五十岁的老工人。
而另外一边的工人,则是在用车床将护环按压组装,给护环添加锁孔。到了这一步,虽然也会偶尔产生爆炸意外,但危害性低了很多,技术含量也不高,因此工人们都是年轻人。
看到这里,这‘精密机械’到底是什么,也呼之欲出——
恩典锁。
也就是现在玄烛郡99%奴仆都会戴有的东西,一旦他们没有每天去光能补充器打卡钉钉,就会触发恩典锁里的‘逃奴判断’,恩典锁直接爆炸,将奴仆的脖子、四肢炸断。
可谓是划时代的智能锁。
恩典锁平均两三年就要更换一次,玄烛郡的奴仆数以万计,而且东阳区广大种植园的奴仆数量更是以数以十万计,而生产恩典锁的工厂就只有两三家,几乎有点供不应求。
因为恩典锁对钢铁加工要求很高,再加上制作过程容易死人,只有寥寥几家点了钢铁加工科技的商会能造的起,其中‘振听恩典’就是最大的恩典锁制造商。
其实听家并非发明恩典锁的商会,不过发明恩典锁的商会跟听家谈合作的时候,听家花大价钱挖到了核心人员,得到了恩典锁的工艺秘密,直接踢开发明家,自己吃下恩典锁这个暴利市场。
后来就连发明家都被他们挖走了,改进了几代恩典锁,才变成现在奴仆们人手一个的时尚单品。
听贵古来到厂长房间,看见穿着工人衣服满脸污垢的来财,顿时眼前一亮:“不错,看起来很像了,熟悉工厂里大多数操作了吧?”
“熟了!一点问题都没有!”来财点头道:“但贵叔,为什么非要我来呢,我在听家也……”
“傻孩子。”听贵古摇摇头,坐下来说道:“你在听家做的再好,顶多就是当少爷的贴身小厮,如果运气好侍候的少爷起来了,才能混到管家的位置当当,但管家位置僧多粥少,哪能轮到你?如果运气不好,那就是一辈子看到头了。”
“但如果你抓住这次机会,争取留在厂里,家主说不定就会顺势提拔你当干部,等我老了之后,哪怕你当不了厂长,也能在这里抽到不少油水,娶个媳妇生个孩子,不是问题!”
来财恍然大悟:“贵叔你对我真好。我也要学贵叔你,好好工作争取主家赏识,说不定以后主家也会让我入赘的……”
“别!”
来财一愣,迷茫地看向听贵古,听贵古心知自己刚才说错话了,转而说道:“想娶听家女,做你的美梦。你看你贵叔我,也是在听家三代为仆,劳苦功高,才能有今时今日的地位。”
“就凭你,也想凭几十年的奋斗,赢过我们三代人的积累?好高骛远!”
“是,贵叔说得对。”来财嘻嘻笑道:“不过《青年报》有句话,叫做人嘛,如果没有梦想,那跟咸鱼有什么区别?”
“你小子还看报?”听贵古呸了一声,叹气道:“别想了,过几年贵叔给你谈门亲事吧,保证让你娘早日抱上孙子。”
“谢谢贵叔!”
看着来财这小子,听贵古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
那是他的儿子。
听贵古虽然娶了听家女,但妻子十分看不起他,很少让他碰,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身体原因,他们成亲多年,却一直无子无女。
年轻时还没什么,等到听贵古年纪大了,他对后裔的渴望也越来越强烈。年到中年,他忽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妻子分房睡,有钱财但没地方花,职位是家主给的,就连名字都不是属于自己的。
但他也不可能纳妾或者怎么的,他从小到大学会的道理就是主奴尊卑,既然他入赘听家,一旦他敢光明正大对不起自己妻子,等待他的就只有一颗花生米。
所以他只能偷偷摸摸。
他要让儿子出生在自己可以照顾的地方,所以他和听家的一个女仆好上了。
女仆生子在大家族太常见了,只要女仆没有疯到非要指认这是谁谁谁的私生子,一般都是允许生下来。
奴仆生下来自然也是奴仆,而且是从小培养的定制奴仆,只要没有残缺,大家族还是蛮喜欢的。
虽然让儿子一出生就是听家仆人,不过听贵古不介意——你老子我也是从小当仆人,而且吃好穿好,算不错啦!
随着来财一天天长大,听贵古也开始做好让他接班的准备。
他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办法,这次临海军要求暂时‘接管’银血诸多产业,却给了他一次机会。
根据要求,听贵古这种商会干部都要交出位置,退出工厂管理。
但是正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前些日子听贵古被老家主喊过去,被要求‘从家仆里找一个人进厂,推荐给临海军当助手’。
听贵古马上意识到,这是让来财接班的绝好机会。
临海军就算要接管工厂,但军人识条铁生产咩。
他们肯定也要从工人里,挑选幸运工人帮忙代管工厂。
那么,只需要代管的人也是商会的忠仆,那银血会的时代,就不会变。
于是听贵古马上将来财从听家带出来,让他在工厂里上了一周的班,带他熟悉了如何操作机器和管理工人,为他铺平了道路。
就等临海军过来接管工厂了。
不过新家主听晚见与银血会会长荆正威闹得很僵,临海军估计会针对听家,因此听贵古并不担心。
嗒嗒。
有工人忽然跑上二楼,气喘吁吁地说道:“厂长,外面,外面有一堆军人来了!”
来了!
听贵古看了一眼来财,低声问道:“还记得等下要怎么说吗?”
“记得,贵叔,我一定能做好的!”来财重重点头。
“好!”
听贵古志得意满地站起来,带着来财走出去。
他的孩子,也会有光明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