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八十章 顾家如今
田氏虽然是屠户之女，从小干惯了活的，但怀着孕，还要抱着一大盆衣物，走的很是吃力。
“保兴。”云黛开口。
保兴点头，快步上前，接过了田氏手中的大木盆。
田氏眼前忽然冒出来个男人，吓了一跳，抬头才看见了云黛。
她有些晃神。
眼前这女子，身披轻软罗裙，头戴宝石蝶钗，容颜姣美，气质清绝。
虽然已经生了三个孩子，她看起来，仍旧与闺阁少女没有任何区别，反而比更增添了几分不食烟火的华美贵气。
田氏低头看看自己，生出一股子自惭形秽之感。
她与这位身在皇家的小姑子年纪相差无几，自己看着却像个三四十岁的妇人，看着像是隔了一辈儿的人。
她把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有些拘谨的跪下行礼。
“民妇见过皇后娘娘。”
“起来吧。”云黛说道，“你身子不便，不必行礼。”
田氏就直起身子，两只手攥着围裙一角，心里忐忑不安，不知道皇后娘娘为什么忽然到来。
自从上次那件事后，顾家已经彻底从士族阶层，沦为了平头百姓。
从前往来的亲朋也完全不见了踪影。
顾家，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上门了。
云黛走进去，看着满目败落的院子，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田氏忙道：“父亲正在自己书房里。相公在私塾教书，下午才回来，余安正睡觉呢，民妇趁着这时间，洗几件衣服。”
“原来不还有几个老仆伺候的吗？连他们也走了？”
“有几个忠心的愿意留下，但家里头实在支撑不住。相公挣的钱，只够咱们几口子吃的。幸亏有大姑奶奶接济……相公做主，把几个老仆都遣散了。”田氏絮絮叨叨的说着。
云黛点点头：“既然顾承安不在家，你带我去见顾宏邈吧。”
田氏忙道：“皇后娘娘请随民妇这边走。”
云黛三人跟着田氏，来到顾宏邈的书房。
一进门，就闻见了浓烈的酒味。
田氏皱皱眉。
她怀着孕，闻着味道难免不舒服。
云黛说道：“你去照看孩子吧。”
田氏感激的谢过之后，转身去了。
但她心里还是惦记着，不知皇后娘娘来为了什么事情。
肯定不是小事。
否则也不需要皇后娘娘亲自跑一趟。
她回到自己屋里，把还没睡醒的余安抱着，回到了书房外面等着。
云黛就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满屋子浓烈的酒臭味，熏的人头晕。
保兴走进去，看见书房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撕碎的纸张，扔了一地的笔墨。
他转了一圈，才找到埋在一堆书堆里的顾宏邈。
他正抱着一只酒壶，朝嘴里灌酒。
“顾宏邈！”保兴伸手把他拉出来，提到云黛面前。
顾宏邈犹如一滩烂泥，瘫在地上，抱着酒壶，醉眼朦胧的嘟嘟囔囔，谁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看着这样的顾宏邈，云黛竟不知该说什么。
从前的顾宏邈最是要面子，打扮得体，加上他长得儒雅，单从外表来说，是很体面的。
第九百八十一章 皇后娘娘千岁
可如今，他浑身酸臭，头发蓬乱，脸部因为喝酒而变得浮肿。
看起来与街头的醉汉无赖，没有什么区别。
云黛回头看了眼田氏。
田氏垂首说道：“自从上回……叶氏被抓，顾云湘离家之后，父亲就整日里喝酒，变成这样了。”
继室是残害原配和嫡女的凶手，连一向最宠爱的小女儿也是个本性残忍恶毒的女人。
他是受不了接连不断的打击，以至于喝酒焦愁。
保兴推了推顾宏邈，道：“顾老爷，您醒醒。皇后娘娘来了！”
顾宏邈耳朵里嗡嗡嗡的一片，隐约听清了最后几个字。
他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眼头顶。
嗯？
他摇了摇头，揉揉眼睛，仔细看看面前那张熟悉的脸庞。
“是……云黛？”
“是本宫。”云黛语气冷淡，“顾宏邈，你还真是没出息。四十多的人了，靠着儿媳给人洗衣服养活，自己整日里喝酒，醉生梦死。你还活着做什么？”
顾宏邈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挣扎着爬起来，跪坐在地上，嘿嘿笑道：“原来是草民的皇后女儿回来了……”
他纳头便拜，头伏在地上，口中喊道：“草民顾宏邈，给皇后娘娘请安了！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云黛冷眼看他：“你弄出这副模样给谁看？你以为本宫会因此生气，还是可怜你？”
顾宏邈慢慢直起身子，用脏兮兮的袖子擦了把脸，说道：“草民如今是贱命一条……不知道皇后娘娘来这里，又要治谁的罪呢？上次是叶氏和云湘。这次是谁？承安，还是承宁？还是草民？”
“放肆！”保兴喝道，“顾家沦落如此，全是咎由自取。你竟敢把罪过怪在皇后娘娘身上？”
顾宏邈嘿嘿笑，然后又开始哭。
他哭了笑，笑了哭，最后慢慢止住，说道：“草民不敢怪罪皇后娘娘。这一切，都是草民自作自受哈哈哈！”
云黛拿出圣旨，说道：“顾宏邈，本宫今天过来，不是为了听你自怨自艾。这里有一道圣旨，是给顾家的，如果你不想听，就留着给顾承安。”
听见“圣旨”二字，顾宏邈瞬间彻底清醒。
他立即抬起头，急切说道：“圣旨，草民接旨，草民这就去沐浴更衣，摆案焚香！”
“少弄那些虚头巴脑的。”云黛把圣旨递给保兴，“保兴，你读给他听。”
保兴双手接过圣旨，把内容读了一遍。
圣旨都是内阁拟的，那些文人自然要摆些听不懂的文绉绉的词。但顾宏邈却听的很认真。
听到最后，他有些傻眼。
“皇上……让草民去经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没错。这是皇命，不是与你商议，你除了接受没有任何其他的选择。”云黛说道，“不过，这圣旨里头，不是让你经商，而是让你的儿子顾承安经商。”
顾宏邈脸上的表情似哭似笑。
他喃喃自语：“让草民的儿子经商，与草民自己经商，又有什么区别？”
第九百八十二章 书香世家，半世清贵
云黛道：“顾宏邈，你一直很瞧不上商人，如今整个顾家都要成为商贾之户。本宫想问问你，感觉如何呢？”
顾宏邈跪在地上，垂着头，看着想哭，却又哭不出来的模样。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他喃喃自语，“顾家已经变成了什么，落魄不堪，难以果腹。皇后娘娘为何还不肯放过草民一家？难道皇后娘娘心中，当真没有半点父女之情吗？”
云黛弯下腰，直视着他：“顾宏邈，当初你要把亲生女儿沉潭，把外孙子摔死的时候，怎么没有顾念一点儿父女之情呢？在你眼里，女儿只是个可以随意淹死的玩意儿？”
顾宏邈眼神闪了闪，神情变得痛苦。
“我……我怎会愿意让自己的女儿死？只是，当时那种伤风败俗，有辱门风之事，若不严惩的话……唉。”他痛苦的叹气，“说到底，草民也没真的下手啊。”
“呵呵。”云黛冷笑，“当时若非皇上路过救下我和晏儿，如今我们早已经化作白骨了吧。你这么狠心无情，还指望我顾念父女之情？可笑至极！”
“如果草民真的狠心，后来你和孩子待在潘家，我多的是机会动手。你们又怎么能安然生活？”
“是吗，当时我准备做生意的时候，是谁派人来阻挠威胁潘婶一家？云舞姐姐为了维持生计，在街上卖灯笼，又是谁几次三番派人破坏驱逐？”云黛冷笑，“你认为商贾是低贱之事，好，以后你们顾家世世代代都是不等大雅之堂的商贾之户！”
顾宏邈再也忍受不住，眼泪掉了出来。
他捂着脸，呜呜的哭。
书香世家，半世清贵。
这是他的骄傲得意。
如今一切都没了。
家族在他手中彻底败落不止，如今更是从耕读人家，变成了商贾之户。
这份打击，比叶氏和顾云湘给他的打击，更加重了百倍。
他被打击的几乎爬不起来，整个人灰心丧气。
云黛没兴趣看他这副模样，宣读完了圣旨，就转身出来。
她看见田氏抱着孩子，想了想，走过去，朝孩子看了眼。
余安这孩子长得倒是挺可爱，只可惜腿有残疾，看着也是瘦瘦小小的一只。
田氏怯怯的问：“皇后娘娘，以后相公只能做买卖了吗？”
“是的。”云黛说道，“你觉得做生意比不上当教书先生？”
“不，民妇不这么以为。”田氏说道，“当教书先生，一个月不过三五钱银子，养家糊口尚且艰难。若是做生意……”
她顿了顿，小声问：“民妇想问皇后娘娘，不知皇上让相公做什么生意，可有钱赚？”
云黛微笑道：“做什么生意，他很快就知道了。虽然我不敢保证让你过大富大贵的日子，但起码可有衣食无忧。”
田氏眼睛亮了亮，当即抱着孩子跪下来：“多谢皇后娘娘，谢谢皇后娘娘。”
云黛挑眉：“你相公本是读书人，如今要做商人，身份也变了。你反倒谢我吗？”
第九百八十三章 小爷姓顾
田氏说道：“读书人再高贵，填不饱肚子，又有什么用？民妇的娘家就是卖肉的，虽然时常被人笑话。但起码，爹从未让我们母女挨饿受冻过，每天都能吃饱穿暖。民妇觉得，这才是最重要的。”
“你想的很明白。”云黛说道，“既如此，把圣旨交给你相公吧。如果他要发疯，你也可以劝劝他。”
田氏忙腾出手，接过圣旨。
云黛走的极远后，还似乎能听见顾宏邈的嚎啕大哭声。
如果他早知顾家会有今日，当初他那么义正言辞的要淹死亲生女儿的时候，会不会有一点犹豫和顾虑？
这个问题，云黛已经不想去追究。
她坐上马车，回皇宫。
已经快晌午了，下午要陪赵元去秦王府参加婚宴，她得尽快赶回去。
马车行驶的很平稳。
她正在想着玻璃工坊的事情，就听见外面有吵闹声传来。
隐约听见了什么“还钱”“顾家的废物”之类的话语。
云黛心中微动，挑开帘子问保兴：“怎么回事？”
保兴忙把马车听到路边，跑去打探了一会，回来说道：“娘娘，那边是一间小私塾。教书先生被人围着打呢。”
“教书先生？是顾承安吧？”
“娘娘英明，正是他。”保兴轻声说，“要不要奴才去帮忙？”
“看看再说。”
云黛戴上帷帽，遮住面容，下了马车走到私塾外面。
这里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
里头传来呼喝打骂声。
透过人群，云黛看见一个男人缩在墙角，抱着头，被四五个汉子围着踢打。
“顾承安，你还有脸做先生呢？把你欠我们的债先还了！”
“再不还钱，老子把你的手指头剁了，看你还怎么写字教书！”
“窝囊废！”
“顾家的人都是废物！”
“……”
辱骂声不绝于耳。
而缩在角落的顾承安鼻青脸肿，地上还有些血迹，也不知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几个汉子见他没反应，愈发的恼怒，一把抓住他的头发，抬起脚，对准他的头就要踢。
云黛眉头一皱。
保兴正准备上前阻止，一道声音传了过来。
“你们骂够了没有？”
汉子们停下手，回头看去，看见一个纨绔少年走了进来。
云黛挑眉，认出来这是顾承宁。
顾家败落后，顾承宁也很少回家，不知在哪里厮混。云黛跟他几乎没什么交集，也从没有去打探过他的消息。
他还是那副纨绔模样，脸上既有着冷淡，也有着满不在乎的神情。
几个汉子见是个十几岁的少年，哪里放在眼里，喝道：“臭小子，这里没你的事，不想挨揍，就给老子滚一边去！”
顾承宁冷笑着走过去：“刚才小爷听见，有人骂顾家的人都是废物？不巧的很，小爷姓顾。”
几个汉子一听这话，朝他打量片刻，笑起来：“原来你也是顾家的废物啊。行啊，来的正好，把你哥哥欠的钱还了。否则老子一起扭断你们的脖子！”
“光天化日，你敢杀人？”顾承宁笑了，“赶紧给我滚，否则小爷就报官了！”
第九百八十四章 上面有人
“不自量力的东西，兄弟们，把这个小子拉过来一起打！”
当即上前两个汉子，拉住顾承宁就要打。
顾承安抬头看见他，挣扎道：“承宁，你快走吧。这里不关你的事！”
顾承宁冷笑：“我可不是来帮你的，我是闲着无聊，想跟人打架。”
他不躲不避，冲着一个汉子的肚子就撞了过去。
那汉子被撞翻在地，当即大怒，四五个汉子一起围过去，对着顾承宁狂揍。
青衣小声说：“还以为他多厉害呢，原来也是个绣花枕头。一点武功也不会，跑来逞能，这不是找打吗。”
云黛看着那个被汉子们围着群殴的少年，没有说话。
说实话，对于顾家的所有人，除了云舞姐姐，她一个都瞧不上。
但没想到，这个顾承宁看着纨绔不靠谱，关键时刻，还能上来维护一下自家人。
转眼间，顾承宁也被打的鼻子开花，满脸是血。
“保兴，你去。”云黛道。
保兴早就跃跃欲试，闻言立即冲进屋里，施展拳脚功夫，砰砰砰的把几个汉子给打飞出去。
这几个汉子虽然看着壮实凶恶，但也只是普通人，并不会武功。
他们看见保兴威风凛凛的，不由惊怒交加。
“你是谁？”
“有种的留下姓名来！老子改日必定讨回来！”
他们叫道。
保兴不屑理会，说道：“你们再不滚，我就不客气了。”
其中一个壮汉不服气，嚷道：“顾承安那小子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凭什么插手？这么能耐，你替他把钱还了啊！”
云黛开口：“他欠你们多少钱？”
顾承安和顾承宁兄弟俩听见她的声音，惊讶的看过来。
几个壮汉看见这戴着帷帽的女子，打扮华丽，声音甜美，身边还跟着这么厉害的侍从，必定是大户人家的贵人。他们以为她路见不平要替顾承安还钱，忙道：“他欠了我们五百两银子！”
然而云黛丝毫没有要替他们还钱的意思。
她说道：“你们现在把他打死，他也拿不出钱来。不如宽限几天。”
汉子们见她没有要拿钱的意思，不由失望：“你说宽限几天？”
“就……三十天吧。”
“……你耍我们？”
“一个月时间，我保证他们有钱还给你。如果你不接受，可以继续打。但是如果把人打残了，打死了。我就报官，让衙门抓你们蹲大牢。”
“你以为我们兄弟是干什么的，我们在衙门有人！”
“我也有啊。”云黛笑眯眯说道，“我敢保证，我认识的人肯定比你们认识的人官大。”
汉子们：“……”
他们朝保兴看看，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
其中一个嘟囔：“既然你有钱，何不替他还了。我们兄弟也不是要故意难为他，只是他借钱过期了也不还。我们也很为难的。谁不要吃饭呢？”
“反正我的话已经说过了，你们自己选。要么现在把他们打死，既拿不到钱，还要坐牢。要么就等一个月后拿钱。”
第九百八十五章 各位大哥好走
汉子们相互看看，已经有几分松动。
他们问：“万一，一个月后，他还是不还怎么办？”
云黛笑道：“顾家就在那里，又跑不掉。你们可以上门闹啊。别的不说，顾家那块大宅子，起码也值个几千两吧。拿不出钱来，逼他们卖房子啊。”
顾承安和顾承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见了无奈之色。
这个女人……
也不知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捣乱的。
几个汉子听了这话，纷纷对她竖起大拇指：“还是姑娘厉害。”
云黛很谦虚：“哪里，哪里。各位大哥好走。”
汉子们觉得这话听着有些怪异，但一时也想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他们围在一起商量了下，觉得那小娘子说的有道理。
反正已经把人教训过了，干脆就再等一个月。若到时还拿不出钱来，就去顾家宅子里闹！
商量完毕，领头的汉子站在街面上，对着私塾里的顾承安叫道：“小子，看在这位小娘子的的份上，就再宽限你一个月时间。一个月后，若再拿不出钱来，就烧了你们家宅子！”
顾承安无奈的说：“一个月后，我一定如数奉还。”
汉子们终于撤退了。
保兴对围观的百姓说道：“都散了吧，没什么好看的。”
等人散光，顾承安才挣扎着站起身，摸到一张条凳坐下，叹气。
这么一闹，他在这私塾里也干不下去了。
家里还有父亲妻子以及幼女嗷嗷待哺。
没了收入，西北风都不够喝，拿什么还钱。
“承宁，你没事吧？”他看向弟弟。
顾承宁龇牙咧嘴的爬起来，冷冷说道：“关心自己个吧。欠人家那么多钱，早晚被打死！下次我可不会再管这种破事！”
这兄弟俩看着都挺惨。
云黛走进来，环顾屋里，说道：“你们好歹也是有手有脚的男人，有本事借钱，别赖着不还啊。”
顾承安有些羞愧。
他如今面对云黛这个妹妹，总是心怀愧疚，无法直面相对。
“家中艰难，实在是银钱不凑手。”他低声说。
云黛淡道：“据我所知，云舞姐姐也时常接济你，还不至于让你们不够吃饭的钱吧？你还能欠这么多钱……十有**是还在继续服用寒食散？”
顾承安垂下头。
寒食散这东西，一旦上了瘾，岂是容易戒掉的。
真是被顾云湘那女人害惨了。
他嗫嚅道：“我已经在逐渐减少用量，会慢慢戒掉的……”
顾承宁鄙夷道：“你还在吃这种东西，早晚废了！下次我绝不会管你。”
他拍拍衣服上的灰尘，向外走去。
“顾承宁，站住。”云黛开口，“我有事跟你说。”
顾承宁回头。
他跟这位曾经的嫡姐，如今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话都没说过几句，能有什么事情？
云黛说道：“顾承宁，你留下来，帮着顾承安一起做生意吧。”
兄弟俩同时愣住。
“做……什么？”顾承宁问。
“我有一座玻璃工坊。”云黛说道，“现在需要主事的人，你们可愿意来？”
第九百八十六章 不甘，悲哀
“皇后娘娘另请高明吧。这种事，我们做不来。”顾承安一口拒绝。
云黛笑了笑：“怎么，你瞧不起商人啊？莫非你忘了，如今你每个月都要从云舞姐姐手里拿钱？她的钱，可都是做生意得来的。”
顾承安摇头：“我不是瞧不起商人。我是读书人，不可能去做生意的。虽然皇上革除了我的功名，但将来……”
“这可由不得你。”云黛淡道，“顾家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想那么远的事？回家去看看圣旨吧。”
顾承安一惊：“圣旨？”
“保兴，走了。”
云黛懒得解释，带着保兴和青衣离开。
顾承安和顾承宁对视一眼，撒腿就朝家里跑。
顾宏邈还似一滩烂泥似的躺在书房里。
田氏把圣旨拿出来。
顾承安接过圣旨看了一遍，神情有些呆滞。
“给我看看。”顾承宁抢过来看了一遍，眼睛却开始发亮，“乖乖，不得了，了不得。”
顾承安瞥他一眼：“你好像还挺高兴。”
“废话，小爷当然高兴。”顾承宁扬眉，“你知道这道圣旨，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我们顾家从此以后，彻底断绝了读书科举的道路！”顾承安说着，一股悲哀从心底蔓延开来，“咱们家虽然不是高门大户，但祖上也是有过功勋的。如今败落到这一辈儿，竟是连书香世家的名头都丢了，沦落成了商贾之户。”
他心里难受，憋闷的要命。
说实在的，对于顾家来说，宁愿穷着饿肚子，也想留着书香世家的名头，至少在颜面和名声上，不知高出那些商贾多少倍。
可又能怎么办呢。
顾家沦落至此，也是咎由自取。
他看着圣旨，心中一阵阵的悲哀。
顾承宁看他这样，就哼了声，说道：“你倒不情愿呢，难道被人追债，剁掉手指头，当街挨打，你就愿意了？若没有这道圣旨，一个月后，这顾家的宅子也保不住。”
“什么债？”田氏听了，追问道。
“大嫂还不知道呢？”顾承宁说道。
田氏看向丈夫。
顾承安羞愧不已。
他当教书先生赚的太少了，远远不够开销，可不就得借钱么。寒食散的瘾发作起来，简直要人命。
他也是无奈。
每每如此，他就愈发的怨恨顾云湘。
当初若不是她，他何至于变成这样。
“唉。”他叹气。
田氏满面忧愁：“相公，我管不着外面的那些事，但是这道圣旨……你就接了吧？咱们家已经是这样了，可再也经不起了。何况，违抗圣旨是要杀头的。”
顾承安沉默不语。
他从五岁开始启蒙读书，至今十几年，圣贤书早已经深入骨血。
让他彻底抛弃这个身份，转而去做低贱的商贾，他实在是……不甘心啊。
顾承宁把圣旨卷起来，说道：“我倒觉得挺好。皇上下旨要求经商，这就是皇商，以后咱们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有皇命护着。还怕赚不到钱？”
“混账东西！”
顾宏邈靠着门框，有气无力的指着他，怒骂道，“我们堂堂书香世家，你竟想去做那行商的低贱之事！我打死你！”
第九百八十七章 家门不幸
顾承宁回头看他，有些不屑和轻蔑。
“父亲，您都这样了，还闹什么呢。之前瘫在床上，若不是云舞姐姐求了宫里的御医来给你医治，你现在连床都起不来。”他讥讽道，“如今家里穷的吃了上顿没下蹲，大哥在外面被人追债挨打。不见您老人家帮帮忙，如今皇后娘娘给了咱们一条活路，你倒来阻拦。”
“蠢货！”
顾宏邈骂道，“你以为她安的是什么好心？一旦走上这条路，以后顾家就再也不是贵族了，变成了低贱门户了！你懂不懂？往后再议亲，你能娶的只有商贾贩夫走卒家的女儿，再也无缘高门贵女！”
“高门贵女？”顾承宁看了眼嫂子，没有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顾宏邈冷笑道：“你哥哥的亲事，那是被叶氏贱妇害了的。你若是不上进，以后也只能娶一个屠夫家的粗鄙之女！”
田氏已经涨红脸。
她就是屠户家的女儿，公爹自然是绝对看不上眼的。
这门婚事，当初是叶氏一手操办的。田氏过门之后，顾宏邈和顾承安才知道她是屠户之女。
可人已经进门了，再后悔也晚了。
事实上，顾家如今这个情况，也幸亏田氏是小门户出身，吃苦能干。若是换成大户人家的娇小姐，哪里能做家务，照顾孩子和公爹呢。
怕是自己都顾不上。
有时候，福祸相依，都说不好。
顾承安这段时间跟田氏相互依靠，也有了些感情。他听见父亲这般侮辱妻子，再看他这烂泥似的的模样，心底也涌上几分火气。
“父亲，您怎么能这么说？田氏她每天辛苦伺候您，您这么说，有良心吗？”顾承安从弟弟手中抢过圣旨，“今天我就接了这道圣旨！下午我就去玻璃工坊去！承宁，你去吗？”
“去，为何不去？”顾承宁笑嘻嘻的，“有皇上撑腰，我做生意是天经地义，谁敢拦我。这年头，抓着书香世家的名头不放，有什么意义？我告诉您，父亲，这兜里的银子，肚子里的粮食，身上的衣服，才是最实际的东西！”
顾宏邈看着两个儿子，气的直哆嗦。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他老泪纵横。
没人理他。
屋里传来孩子哭声，田氏赶紧回去。
顾承安兄弟俩都鼻青脸肿的，各自回去找膏药抹，齐齐走开。
……
云黛抓紧时间坐着马车回宫。
已经晌午了。
她随意吃了两口饭，便开始更衣梳妆。
跟皇上公开出席活动的时候，她都必须穿戴凤袍凤冠，不能有半点马虎。
这套装扮，得两三个人同时帮她。
青衣，紫衣和蜜豆以及莫春姑姑，同时围着云黛忙活，玉竹想要过来帮忙，都插不上手。
她站在旁边，心中有些失落。
即便是红豆在的时候，她也是皇后娘娘身边数一数二的人呐。
红豆出嫁后，毫无疑问，她就是娘娘身边最得力的大宫女。
如今……
不说青衣和紫衣，她竟连蜜豆都比不上了。
第九百八十八章 丢人现眼
玉竹心里难受的想哭。
她强忍着眼泪，说道：“娘娘，那……奴婢去看看小主子们。”
青衣笑道：“玉竹姐姐难道忘了吗，今儿早上，小殿下就跟着皇上去御书房念书了。小公主们被抱去宁妃娘娘那里了呢。”
“哦，是我忘了。”玉竹有些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保兴正蹲在竹林里，收拾凌乱的竹叶。
她坐到廊子下，呆呆的看着保兴。
云黛穿戴整齐后，听见外面说，姜宝林，靳宝林以及齐采女来了。
这个点？
云黛抬头看看时辰，说道：“让她们进来吧。”
姜宝林仍旧是一身华服，浑身珠光宝气。
她在选秀那天受到了刺激，如今每天把自己往死里打扮，就是要挣回自己的面子。旁人看了，不过是嘲笑两句就罢了。
说到底，人家有钱才能这么穿戴。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
三人屈膝行礼。
“免礼。”云黛抬了下手，站起身，笑道，“你们三个怎么来了，用午膳的时间了。”
靳扇温柔开口：“妾身们原本是要早上过来请安的，但娘娘一早上就出宫了。所以妾身们等到现在才来。”
“本宫不是让人去告知你们，今天不必来请安吗。”
“妾身们反正也是闲着无事，天气和暖，出来走走，就遇到了。听说娘娘还要陪皇上出宫参加秦王婚宴，所以过来瞧瞧。”靳姗说话的语调有点慢，但很平缓柔和，听着很舒服。
云黛记得从前的靳瑶也是这么说话来着。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从一个落落大方的大家闺秀，变成了个说话尖刻，神色怪异的女人。
不管靳家如何，他们教育子女的手段，的确有一套。
嫡子嫡女个个出色，连庶女也是这般出彩，举手投足间，全都是高门贵女的风范。绝不是姜苒那种，浑身都是暴发户气质的人。
姜家虽说是太皇太后的娘家，但姜苒从小也不在京都长大，生在乡下，难免沾染许多不好的习气。
看她如今这副打扮，可见一斑。
她还自以为很美。
“本宫这就要出门，你们也都各自回去吧。等本宫回来，咱们再说话。”云黛说道。
“皇后娘娘，”齐筱不安的搓着手，“妾身还没签到……”
云黛看她一眼，失笑。
这齐筱，原来是怕没签到，丢了全勤奖？
“青衣，你去把纸笔拿来。”
“是。”
青衣取来纸笔，放在她们面前。
齐筱迫不及待拿起笔，写上自己的名字。
她松了口气，笑着把笔递给姜苒，说道：“姜宝林姐姐，给你。”
姜苒忍不住翻白眼。
这个小家子气的穷鬼女人。
连这几两银子都贪。自己贪心也就罢了。竟把笔给她。难道以为她缺这几两银子吗。
真是丢人现眼。
姜苒没接。
“齐采女，给我吧。”靳姗温柔笑着，伸手接过毛笔，动作优雅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云黛扫了眼，发现靳姗字如其人，端庄秀气。
齐筱的字，就比较中规中矩了。
签过字，她们两个就告退回去了。
唯有姜苒犹犹豫豫的，又如同上次，赖着不肯走。
第九百八十九章 想要占为己有
她知道皇后娘娘要陪皇上去秦王，所以想在这里等着，见到皇上的面。
这一点，大家心里都清楚。
对于这个姜苒，凤仪宫上上下下都挺嫌弃的。
但如今后宫还算安稳平静，也没必要因为这点小事就如何。
她是嫔妃，想见皇上，也是人之常情。
这时刘德全捧着个盒子来了，笑眯眯的说：“皇上让奴才送来这个，给皇后娘娘。说是在太和门等着呢，皇后娘娘梳妆完毕，就过去吧。”
云黛躲开盒子。
里头是一对儿步摇，金灿灿的。
长长的流苏垂下来，与她身上的凤袍很是般配。
云黛拿起一只钗，笑道：“皇上是等着急了，拿着钗催我呢吧？”
刘德全也没否认，弓腰笑着说：“这是皇上早就命内务府打造的，今儿刚得了，这不让奴才送来了吗？”
姜苒在旁听了，很是嫉妒。
她就觉得，皇上对皇后实在过于纵容和宠爱。
要皇上等着不说，连催促都不直接催，还要送一对名贵的金钗过来。
姜苒笑道：“这钗可真好看。也不知妾身什么时候能得皇上的赏呢。”
在宫里，新进的嫔妃，第一次侍寝后，都会得到一样赏赐。
她这话的意思很明显。
想侍寝。
想得到皇上的宠爱。
她觉得，皇后不能太霸道啊。宫里这么多女人，都痴痴等着皇上呢，皇后一个人独占了皇上的所有宠爱。太过分了啊。
姜苒嫉妒到有些焦灼。
她忍不住伸手拿起另一只金钗，摩挲着金钗微凉的华丽质感，疯狂的想要占为己有。
一只金钗不算什么，可这金钗背后代表的意义，完全不同。
“姜小主，这是给皇后娘娘的。”刘德全提醒她。
姜苒回过神，讪讪的放下了金钗。
“皇后娘娘，奴才就先回去候着了。”刘德全把盒子交给青衣，告退出去。
青衣帮云黛把两只金钗簪在发髻间，笑道：“皇上才赏的，就戴着吧。”
云黛也没拒绝。
她反正浑身上下加起来够重的了，也不在乎多这点。
赵元牵着晏儿的手，正听他奶声奶气的诵读三字经，就看见云黛一袭凤袍，远远走来。
凤袍沉重又繁复，这三月的天，晌午时分有些热，她的脸庞微红，额头微微冒汗。
赵元松开晏儿，牵着她的手，道：“你若是不喜欢，也不必穿凤袍来。上回穿那条金色的长裙就很好，又好看，又凉快。”
云黛笑道：“皇上喜欢，我让人按照那个款式多做几条，换着穿给皇上看。”
赵元暗暗欢喜。
她说话也许是不经意的，但赵元却细细琢磨了好一阵子。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她愿意为他打扮，自然令人欢喜。
“晏儿也去吗？”云黛道。
“早上晏儿在御书房读书，朕就顺手把他提过来了。皇后若是不愿意，让人把他送回去便是。”赵元随口说。
晏儿瘪瘪嘴，有点委屈。
他都到宫门口了。
云黛捏捏他委屈的小肉脸，笑道：“晏儿就跟着父皇吧。”
第九百九十章 秦王大婚1
晏儿顿时高兴起来，小手攥着父皇的龙袍衣角，与赵元同乘銮驾。
云黛呢，不想跟他们父子俩挤在一辆马车里。
她穿着凤袍，顶着凤冠，得端端正正的坐着，倒不如自己坐一辆马车，反而舒服。
看着窗外，她有些神思恍惚。
距离上一次去秦王府，似乎已经过去了很久。
随着距离秦王府越来越近，云黛的耳朵又开始觉得灼热起来。
她想忽略这种感觉。
然而越是想无视，越是不舒服。
她忍不住伸手捏住小铃铛，试图缓解灼烧感。
小铃铛好烫啊。
云黛摸出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看了看，小铃铛都有点发红了。
她皱着眉头，想了想，对外面跟随的保兴说：“我想擦擦脸，你去弄点凉水来。”
保兴立即离开，很快捧着一只水囊过来，递进轿子里。
云黛把帕子浸湿，包住小铃铛，试图给小铃铛降温。
连续换了好几次水，耳朵上的灼烧感果然消散了许多。
云黛对着镜子观察了一会儿，确定这个法子有用，暗暗松了口气。
这铃铛果然邪门。
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材质做的。
还是得想法子摘掉了才能安心。
如果，按照赵元和的说法，这铃铛果真与秦王休戚相关，那么这铃铛发热的时候，是否也跟秦王有关？
铃铛发热，秦王是什么情况？
云黛心中有些纳闷，很想弄清楚这件事。
马车摇摇晃晃的到了秦王府。
秦王大婚，以他的地位权势，自然是宾客纷至，门口早已经挤满了各大家族的马车和轿子。
皇帝皇后的车马到来，许虎领着锦衣卫，早早过来清场，把车马轿子都清除了，只留下干干净净的秦王府大门。
赵纾亲自出来接驾。
他穿着亲王的礼服，看样式，与皇帝大婚时的礼服有些相似。当然，袍子上的图腾花纹是不一样的，还有冠冕上的妆饰也不同。
亲王毕竟是亲王，即便不如皇上，也不会差的太多。
赵元下了銮驾，等着云黛过来，挽住她的手，并肩而来。
赵纾领着众人跪下行礼。
“小皇叔免礼。”赵元看着他的大婚礼服，微笑着说道，“今天小皇叔是新郎官，新郎官最大。”
“臣不敢当。”赵纾抬起头来，看见晏儿也来了，不由露出笑容，向他招招手，“晏儿过来。”
晏儿便乐颠颠的跑过去，拉住小叔公的手，天真的说：“皇叔公，您今天穿的真好看。”
赵纾身材修长，容貌俊美不凡，再加上久经沙场的杀伐之气，穿上这身黑色礼服，自有一股子高贵睥睨的威严。
赵元让众人起身后，牵着云黛的手，走在前面。
赵纾落在后面，弯腰把晏儿抱起来，捏捏他柔软的脸颊，笑道：“走，皇叔公拿糖给你吃。”
“母后说，今天皇叔公娶新娘子，新娘子长得好看吗？”晏儿软糯的问。
“……好看。”
“有晏儿的母后好看吗？”晏儿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好奇的问。
第九百九十一章 秦王大婚2
晏儿的声音不大不小，但走在前面的皇帝皇后，肯定是听见了。
因为他们俩的身形，明显一僵。
赵纾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
顿了顿，他捏捏晏儿小鼻子，轻声说道：“晏儿不可拿母后出来比较。”
晏儿对这个回答显然不满意。
他皱皱鼻子，说道：“晏儿觉得，母后是世上最好看的人。”
“是，在晏儿心里，母后是最好看的。”赵纾附和他的话。
在小孩子的心里，自己的娘亲不管长什么模样，一定都是最美最好看的。
晏儿搂住他的脖子，脆声问道：“那皇叔公的新娘子，到底有没有母后好看呢？”
“……待会晏儿自己看，不就知道了？”
“新娘子在哪里？”
“很快就到了。”
这时云黛回头招手：“晏儿过来，别缠着你皇叔公，他今天很忙。你就待在母后身边，不要乱跑。”
晏儿乖乖从皇叔公身上下来，跑过去，拉住母后的手。
赵纾看过去，与云黛对视上。
她露出一抹笑容，回过头去的时候，耳畔的小金铃发出细微的响声。
赵纾把帝后送到屋里，说道：“皇上皇后娘娘请稍后，容许臣出去接亲。”
已经隐约能够听见唢呐的吹打声。
赵纾没有亲自去薛家接亲，但谁也不能说什么。
毕竟他的身份在那儿摆着。
赵元道：“小皇叔且去吧，朕和皇后在此观礼即可。”
“谢皇上。”赵纾行了礼，转身大步离去。
赵元端起茶杯，抿了口茶，意味深长说道：“看小皇叔的模样，大婚的日子，似也不是太高兴。”
云黛垂下眼帘，淡道：“妾身倒是没看出来。不过，秦王为人稳重，即便高兴，总不至于和毛头小子一般喜形于色。”
“皇后所言极是。”赵元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晏儿抱着一根巨大的麦芽糖，坐在母后的腿上，啃的很快乐。
在宫里，嬷嬷们是不许他随便吃糖的。
云黛低头逗弄晏儿的时候，忽觉耳畔小金铃又是一阵灼热，惊的她条件反射般伸手捏住了耳朵。
赵元看过来：“怎么了？”
“没事，可能是有蚊子……”云黛摇摇头，眉头微皱。
怎么回事？
为什么忽然又开始变烫。
而且比前两次更烫。
莫非是因为……这次距离秦王比较近？
云黛心中惊疑不定。
她觉得这事不能再拖了。
必须找秦王问清楚。
这么危险的东西挂在自家耳朵上，若是有什么怪异之处，而她又全然不知，岂不要了命。
云黛心中盘算着，耳朵上的灼热感却没有什么消退。
她不时伸手捏住耳垂，心里有些烦躁。
这时刘德全跑过来，笑道：“新王妃进门了，正往这边来呢。”
皇上和皇后娘娘在这里，新人进门先不忙着拜堂成亲，得先来给帝后磕头。
熙攘的笑闹声越来越近。
赵纾的身影先出现。
在他身边，一身红色嫁衣，遮着盖头的薛意如，正扶着婢女的手，一步一步走来。
第九百九十二章 头疼的要命
云黛看着秦王和新娘子，看着他们越走越近。
她两只耳朵上的金铃从灼热变成了滚烫。
她抬手按住耳朵，因为极力忍耐不想表露出来，而导致脸色有些发白。
赵元很快发现她的异常，伸手扶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黛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耳朵上的灼烧蔓延到了头部，让她头痛欲裂，眼前有些模糊。
就连赵元的声音，也显得有些遥远。
“黛儿？黛儿？”赵元看她脸色惨白，满头是汗，摇摇欲坠，慌的直接站起身，一把扶住她。
青衣忙过来把晏儿抱走。
赵纾，以及跟在后面的一大群观礼的人，被许虎领着锦衣卫迅速拦在了门外。
外面的宾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在许虎的威严冷厉的注视下，也没人敢随便议论，只能茫然的等着。
赵纾上前问许虎：“许将军，怎么回事？”
许虎轻轻摇头：“皇后娘娘身子略有不适，具体情形，卑职也不是很清楚。还请王爷立即派人去带御医过来诊断才好。”
赵纾转身喝道：“宋堂！”
一名年轻干练的随从越众而出：“王爷，奴才在。”
“你立即骑快马，去把孟御医和欧阳御医请过来。”
“奴才这就去。”
宋堂转身跑走。
这时刘德全走出来，说道：“近日皇后娘娘偶感风寒，身子不适，没有大碍，但需要静休片刻。皇上说，请秦王爷和王妃不必过来请安，自去成礼吧。”
赵纾朝里面看了眼，心里隐隐不安。
哪里还有去成亲拜堂的心思。
但眼下这情形……
薛家姑娘还穿着嫁衣，顶着盖头在旁边等着，再如何，也不能让人家觉得难堪。
“先去竹兰苑。”他吩咐。
管家忙领着下人去招呼众人，转移到正院去继续举行大礼。
赵纾又命管家多派几个侍女去伺候，才皱着眉头离开。
屋里面。
云黛已经躺到了床上。
保兴带着晏儿，赵元坐在床边陪着云黛。
“你头疼？”
云黛觉得痛感稍微缓解了一些，但还是痛。她满头是汗，低声说：“有没有冰块？我头疼的要命，拿些冰块来。”
每年冬天皇宫和大户人家都会存下很多冰块，这冬天才过去不久，冰块自然充足。
管家很快去凿了一桶冰块提过来。
青衣用棉布裹着冰块，给她敷在额头上，同时不停用冰水给她擦脸。
灼人的感觉虽然没有消失，但得到了部分缓解。
云黛意识回归了些，慢慢吐出一口气，睁开眼，声音有些虚弱：“皇上，我没事，你别担心。”
赵元如何能不担心。
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忽然就变成这样，总得有个缘故。
宋堂拉着孟御医跑的飞快，恨不得把他扛着过来。
这要是皇后娘娘在秦王府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秦王能脱得了干系？
整个秦王府都得受牵连啊。
宋堂催着两个御医冲了进来。
欧阳御医年轻力壮的倒没什么，孟御医都五十多了，年纪大了，跑的气喘吁吁，差点上不来气。
第九百九十三章 旧疾复发
欧阳御医让他先喘口气，他自己过去诊脉。
他凝神皱眉，翻来覆去的诊了许久，最终摇头：“皇后娘娘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臣实在诊不出。”
孟御医也缓过来了，上前来接过欧阳御医的位置。
这两个御医擅长的方向虽然不一样，但水平却都是极高的。欧阳御医没诊断出问题来，孟御医也是一样。
他说道：“皇后娘娘身子康健。”
赵元对这个结果当然不满意。
如果没有问题，刚才为什么会头疼的厉害？
欧阳御医说道：“回皇上的话，如果是头疼的话，微臣猜测，会不会与上回皇后娘娘受伤有关。”
赵元立即想到了几个月前云黛被关在平乐苑，后来撞门自伤的事情。
那时候，她脑袋被撞了个洞，昏迷了许多天。
当时孟御医就说过，也许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可是，已经过去了这么久，中间从未发生过什么……”
“皇上，这脑子上的伤，是说不清楚的。”孟御医沉稳的说道，“就像娘娘当初昏迷几天，又忽然苏醒一般。谁也不知以后会发生什么事。”
赵元皱眉：“这么说，以后还会发生今天的情况？”
“也许会，也许不会。”
这话简直跟没说一样。
可偏偏说的都是实话。
赵元扫视他们：“你们两个就一点办法也没有？”
欧阳开口：“眼下，也只能开一些活血化瘀的药，让娘娘服用几个疗程试试。”
孟御医道：“微臣再替娘娘针灸一番，也许能缓解娘娘的痛楚。”
也只能如此。
赵元摆摆手：“你们去准备吧。”
云黛心里清楚自己这头痛的来源。
她开口说道：“针灸就不必了。我现在感觉好许多了。”
在这里，也是诸事不方便。
赵元想了想，说道：“你们两个先回去准备，回宫再说。”
御医们告退。
“黛儿，你现在觉得如何？”
赵元转身坐到云黛身边，抬手摸摸她的额头，心中愧疚不已。
当初若非他一时冲动想不开，也不会令她吃了这么多苦头。
云黛抬手按住额头上的小冰包，痛感在逐渐消失，浑身顿时轻松许多。
她看见赵元满脸的担忧，对他露出笑容，说道：“我已经没事了。”
“怎么会没事呢？”赵元心中焦虑担忧。
这次突然犯病，谁知道下一次会如何。
云黛看着他，也有些愧疚。
她听见了孟御医说的话。
孟御医把原因归咎为上次她脑子受伤的原因上，倒是让她有了个很好的理由来解释。否则无缘无故的头痛生病，又是在秦王的婚宴上，也是够让人想入非非的。
她心里明明知道与那件事无关，却不能立即跟赵元解释清楚。
她要先弄清楚原因。
晏儿蹭过来，爬到床边，说道：“母后头痛痛吗，晏儿给你呼呼。”
他抱着云黛的脸，对着她的额头呼呼。
赵元伸手把他抱起来，说道：“晏儿，别压着你母后。保兴，把他带走。准备回宫。”
第九百九十四章 悠闲清静
保兴忙把晏儿抱在怀里。
云黛觉得头痛完全消失了，便坐起来，说道：“我带晏儿回宫，皇上留下观礼吧。今天毕竟是秦王大婚，若是我们就这么一起走了，未免让秦王府太没颜面。”
“朕担心你。”
“我真的没什么事了。”云黛为了证明，立即站起身，稳稳当当的走了几步。
她苍白的脸色也在逐渐恢复正常。
赵元还是不放心，说道：“既如此，你在这里躺着再歇一会，朕去参加小皇叔的婚宴，很快回来陪你一起回宫。”
“也好。”云黛同意了。
晏儿也想留下来。
但赵元嫌弃他，怕他吵着云黛，还是让保兴先送他回宫。
许虎命令卫锦泰领着一支锦衣卫小队护送他们。
赵元出去后，屋里只剩下云黛和青衣主仆两个。
云黛靠着床头，喝茶吃点心，与青衣说话。
青衣剥着橘子，说道：“刚才主子真是吓死奴婢了。没想到以前的伤，还能有后遗症呢？回去后，娘娘您得好好吃药，可不能再这样了。”
很快消息传出去，原来皇后娘娘身子不适，是因为上次受伤的缘故。
那次的事情，是皇上干的，谁还敢说什么。
皇上惩罚后妃这种事，太正常不过。
那么多被关进冷宫，最后无声无息死掉的妃子，谁又能知道，谁又会在意。
总之呢，一听说皇后娘娘是因为那件事导致的旧疾复发，当即就没有人在意了。
云黛待在屋里吃茶休息，反倒落了个悠闲清静。
“娘娘！”
一道清亮的女子嗓音传来。
随后是急急的脚步声。
红豆提着裙摆跑进来。
婢女添香着急的跟着。
“呀，是红豆姐姐。”青衣惊喜，随即又忙改口，“不对，应该是靳少夫人了。”
红豆顾不上理她，直接冲到云黛面前，说道：“我听说娘娘旧疾复发？怎么样了？”
云黛惊奇看她：“你怎么来了？”
“我来参加秦王婚宴。”红豆说道，“那边都开席了，消息才传过去。娘娘，您这倒是怎么回事呢？御医说了什么吗？”
她额头溢出细密汗珠，神情紧张。
可见是真的担心。
云黛递一杯茶给她，笑道：“不严重，已经好了。看你急的，来，喝口茶。”
红豆哪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接过茶放在桌上，皱眉道：“这都快半年多了，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复发了？必定是你们平时伺候的不周。”
她说的是青衣。
青衣也只能认。
云黛说道：“红豆，你这凶巴巴的脾气，什么时候能改？这跟青衣她们也没什么关系。御医已经来看过了，没什么大碍。”
红豆看她神色如常，还能笑眯眯的吃糕点，确实不像有病的样子，也就慢慢放下心来。
她这才摸出帕子擦汗。
云黛打量她，笑道：“红豆，你好像胖了一点？看来，这段时间你在靳家过的不错。”
红豆的神色有些不自在。
云黛看的奇了，说道：“怎么，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