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四十章 不平
她气小儿子太荒唐,心疼他将来该如何收场。
赵纾的态度是如此强硬。
如今手握百万兵权的他,连皇帝都不放在眼里,何况是她这个退居后宫,半截子入土的太皇太后呢。
“来人,送太皇太后回慈安宫。”赵纾吩咐。
太皇太后生气恼火也是无可奈何。
她毕竟只是个后宫老妇人。
于是,立后这事就定下来了。
靳瑶听说这个消息后,神色虽然忧郁,倒也没多说什么。
她的婢女却很不平。
“原本已经定下了是娘娘做皇后,如今却直接立了平乐苑那位,实在让人心里憋屈的慌。”
“云侧妃已经快不行了,何苦与一个将死之人争抢什么?”靳瑶说道,“即便不侧妃,肯定也是要追封的。”
婢女道:“追封的怎么能一样?不过是为了显示皇恩浩荡,看在皇长子的份上罢了。如今她可是还活着呢,她立了皇后,娘娘您怎么办?”
另一名女官叹气说道:“即便她活不了多久,可也占了元后的位置了。往后再册立娘娘,就是继后了呀。”
靳瑶皱眉说道:“如今这个时候了,还说这话作甚。”
她的嬷嬷走进来,威严目光扫视她们,说道:“你们又在娘娘面前搬弄什么?娘娘说的没错,何必跟一个将死之人争?她便是得了元后的名声,又能如何?人死了,就什么都不是了。只有活着,才是希望。”
几个婢女忙都噤声,不敢再说。
嬷嬷说道:“继后就不是皇后吗?继后照样是六宫之主,照样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将来娘娘的孩子,也照样是嫡子嫡女!何况皇上已经下旨,这件事无法再更改。与其抱怨多嘴,倒不如大大方方的接受,也让皇上和众臣看看,我们娘娘的宽容大度。”
靳瑶轻轻吐出一口气,说道:“这件事,谁也不许议论了。都安安分分的,别传出去什么难听的话,我必不轻饶的。”
嬷嬷很赞同:“到底还是娘娘稳重。秦王连太皇太后的反对都抗了回去,你们几个蹄子,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什么地方能抵得过秦王的一根头发丝!你们有几个脑袋?”
靳瑶蹙眉道:“说实在的,我真的难以明白,秦王为何要做这种事。他为什么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力争让平乐苑做皇后?”
嬷嬷说道:“奴婢听说,逸王和秦王都与忠勇侯府交好,这次为平乐苑的娘娘出头,想必也是因此。”
“可顾云黛做了皇后,于他能有什么好处?”靳瑶摇头,“他就不怕皇上治他大逆不道之罪吗。”
她仔细思量了许久,心中隐约有个猜测,却有些不愿意去相信。
经过司礼监一晚上的疯狂忙碌,到了清晨,总算是大概理清楚册封皇后之礼的事情。
皇后的凤袍凤冠,原本是照着靳瑶的身量裁做的,虽说她们都是身量苗条的,但如今云黛已经清瘦很多,裙子也就肥了。
赵元得知后,让司衣局的一百八十名绣女放下其他所有活计,连夜赶工,做了一件新的凤袍。
第七百四十一章 受封
到了册封之日的清晨,天还没亮,红豆,玉竹,青衣,紫衣,保兴等几个原先平乐苑的奴才,全都衣着隆重来到云黛屋里。
玉竹的腿还没好全,但她全然不在意,跪在床前,看着床上昏睡的主子,眼泪直流。
司衣局的管事姑姑眼底一片青色,脚步发虚的把皇后礼服送过来。
整熬了一晚上,精神高度紧张,她整个人都轻飘飘的,眼前一阵阵发晕。
红豆立即上前把凤冠接着。
这凤冠是九龙九凤冠,九条小金龙环绕,是中宫皇后才配使用的。
凤冠上镶嵌了一百多颗宝石,四千多颗珍珠,沉重华丽异常。
玉竹则捧着冠服。
皇后的受封礼服由翟衣,中单、蔽膝、大带、副带组成,配饰方面有玉佩、小绶、大绶,另外还有一个玉谷圭,是受封时持在手中的。
紫衣和青衣分别捧着配饰和青舄、青袜。
玉竹眼眶通红,把云黛扶起来,为她梳洗,更衣。
头戴九龙凤冠,里面是黻领中单,外面套上翟衣。腰部束上副带、大带、革带,系大绶。最后两侧悬挂玉佩以及小绶。
最后红豆替云黛脸上装扮,贴上珠翠缅花,戴上排珠耳饰。
装扮结束,天已经微微亮。
赵元来了。
他穿着华丽隆重的玄色冕服,头戴平天冠。足蹬赤舄、赤袜。
这是司衣局为他在皇帝登基大典时准备的礼服。
这也就意味着,他要与皇后同时举行受封大典。
这在大周历朝历代,还是头一回,给了皇后无上的尊崇荣耀。
红豆等奴婢跪下行礼。
赵元走进来,目光直接落在云黛身上。
她静静的躺在床上,头戴凤冠,身披礼服,面贴花钿。
赵元从未见过她穿的这么隆重。
她是那么美。
这套皇后礼服,仿佛天生就该穿在她的身上。
看着她,赵元心中痛不可言。
如果她能够睁开眼,露出往日那般甜蜜的笑容,他一定会觉得这是自己这辈子最幸运的一天。
刘德全指挥着小太监,抬来一把特制的椅子,下面还有四个木轮子。
红豆和玉竹扶着云黛坐到椅子上。
四名太监抬着椅子,跟在赵元身边,一同前往奉天门。
皇帝的登基大典和皇后的受封仪式一起举行,好在司礼监,尚宝司,教坊司等部门一直在做登基大典的准备,一切都是现成的。
这个时候,礼部的官员已经去往天坛和太庙,新帝登基和皇后受封的事情,需要告知赵氏先祖。
赵元与被抬着的云黛一同登上奉天门,受百官朝贺。
上至宗室亲王,内阁学士,下至文武百官大臣,以及各种命妇,全都站在奉天门前的广场上。
赵纾站在宗室百官之首,着亲王玄衣礼服。他英俊冷漠的面孔上,没有一丝神情,只是一双目光,偶尔会落在身穿皇后冠服的云黛身上。
赵元站在奉天门城楼上。
他转头看向安静坐在椅子里的云黛。
她闭着眼睛,面目清艳明丽,不像是受伤昏迷,倒像只是安静的睡着了。
第七百四十二章 她为皇后
赵元抬起手,在她眉心的花钿轻轻抚摸了下。
远远的广场上,靳瑶和郭宁站在一起,看着这一幕。
郭宁发出微不可查的一声叹息。
“死后的荣耀,又有什么用呢。”
靳瑶沉默一会儿,说道:“她还没死,宁妃不该这么说。”
郭宁就没有再说话。
靳瑶抬头看向城楼上头戴九龙凤冠的云黛,情绪有些复杂。
原本,那顶凤冠是为她准备的。
也理应是她的。
如今却戴在了别人的头上。
她的心情不可谓不复杂。
只是,看着云黛那毫无生气,犹如人偶一般的模样,她又有些心疼皇上。
她甚至在想,如果真的能让皇上高兴,让他心满意足,便是自己让出这皇后之位,从此安居妃位,又有何不可?
可是,这么一来,自己又颜面何存,靳家的面子又该往哪搁?
靳瑶的脑子里乱糟糟的。
这时司礼监的太监已经开始宣读诏书,宣布新帝的身份。
读完新帝登基的诏书,又开始读册立皇后的诏书。
读完了,文武百官跪下三叩九拜,给新帝和皇后娘娘行礼道贺。
靳瑶犹豫了下,跟着众人跪下,目光透过无数人,落在了秦王的身上。
他看起来依旧冷漠无情,神色没有半点改变。他行叩拜之礼,一行一动,动作干净利落。没有犹豫,也没有任何不甘。
靳瑶暗叹一声,也跟着磕头。
从今天起,大周迎来了新帝和皇后,开始了新的时代。
至于年号,要等新年才开始正式使用。
后面,还有一系列的庆祝活动,赵元自然没有心情观看,直接带着云黛回到了平乐苑。
随后,赵元又颁布圣旨,册封浅儿和幼儿分别为柔真公主和清芷公主,分别给了她们一个城作为封地。
至于晏儿,因为年纪太小,赵元并没有着急封他为太子。
云黛做了皇后,他便是嫡长子,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总归是要做太子的。
登基大典和立后仪式结束,一直纷扰前朝后宫的立后风波,也终于尘埃落定。
虽然很多人依旧心中不满,觉得这样乱了纲常,但册封仪式都完成了,云黛的名字已经写在了皇家度牒上。
她的名字,将与赵元一起,永远被记载在史书上。
宗室和众臣也只能被迫接受这个事实。
再然后,众人的视线就投向了秦王。
他用手中兵权威胁皇帝和太皇太后,逼迫靳家,宗室和文武百官,等于是成了公敌。
何况,哪个皇帝能容忍臣子如此大逆不道?
顾云黛成为了皇后,也就到了对秦王秋后算账的时候。
赵纾对此也心知肚明。
他直接把手中的兵权全都交了出来,亲自把呼符放到了赵元面前。
赵元看着虎符,说道:“恭喜皇叔得偿所愿。”
“这不是本王的愿望,是她的心愿。”赵纾淡声道。
“朕虽然不想对小皇叔如何,但皇叔你得罪了太多人。如果不惩治你,朕以后可没法治理这江山了。”
第七百四十三章 这么做,真的值得吗?
赵纾平静的说:“我早已经做好了准备。”
赵元注视着他,许久后,问道:“欧阳说,她撑不过今晚子时。”
“我知道。”
“她只能做一天的皇后,而且,她自己并不知道。”
“我知道。”
“她甚至不可能知道,小皇叔为此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我知道。”
“小皇叔,您这么做,真的值得吗?”赵元慢慢的说道,“您是秦王,是所有亲王中地位最尊贵的,您的未来和前途无人可比。以您和朕的关系,即便您觊觎朕的皇后,朕依旧不想处死您。可事到如今,朕也是骑虎难下。”
赵纾语调平静:“皇上不必再问,臣对自己做的事,从来不曾有过半分后悔。便是给臣一百次机会,臣依旧会一百次做这个决定。对此的后果,臣也有所有心理准备。”
赵元站起身,说道:“既如此,朕也无话可说。”
当天下午,内阁发出圣旨,剥夺秦王一切职权,褫夺所有爵位,废为庶人。并把他流放到千里之外的岭南荒原之地。
太皇太后得到消息,直接昏了过去。
岭南之地,乃是大周所有流放之地中,最可怕的。
那里都是山地,山林到处弥漫有毒的瘴气。大部分流放的罪犯,都到不了目的地,便会暴死在途中。
秦王虽说是武将,但到底是身份贵重的亲王。
把他扔到那种九死一生的地方,能活几天?
太皇太后醒来后,就怒气冲冲的去找赵元,恨不得给他一耳光。
但对方已经是皇帝,她不可能对他动手。
她咬牙说道:“元!你怎么能这么做?”
赵元正在平乐苑守着云黛,闻言从卧房走出来,说道:“皇祖母身子不适,应该留在慈安宫好好休养,不该到处走动劳累。”
“你别糊弄哀家!”太皇太后气愤恼怒,“元,你如今是翅膀硬了,哀家的话,你也听不进去了!但你小皇叔,他是看着你长大的,对你如同亲儿子一般对待。诚王造反,是他赶回来,力挽狂澜!否则你如何能稳稳坐上这龙椅?”
赵元道:“小皇叔对朕的好,朕从未忘记。皇祖母,你当朕愿意如此吗?”
“你是皇帝,圣旨不经过你的同意,谁敢发出来?”
“皇祖母当真以为,皇帝便能做主一切吗?”赵元冷笑一声,“皇祖母莫非忘了,当初我不喜靳贵妃,是皇祖母用撤藩之事,逼迫朕临幸她。”
太皇太后怒道:“她是太子正妃,你若是不愿意要她,又何必娶她进宫?”
“这一点,皇祖母心里应该比朕更清楚。”赵元淡道,“不过,有件事朕得告诉皇祖母,靳贵妃身子不好,既不能侍寝,也不能诞下子嗣。以后,您老还是别操这个心了。”
“什么,她生不了孩子?”
赵元淡道:“这是御医说的,可不是朕在糊弄皇祖母。皇祖母若是不信,大可以叫来孟御医和欧阳御医询问。”
第七百四十四章 一时糊涂
“这……”太皇太后皱眉,“哪有女人不能生孩子的?哀家知道,她无非就是身子弱了点,只要好好调养,还是能生的。”
“朕无所谓。”赵元说道,“她而今不过是个贵妃,朕的皇后已经诞下了嫡长子和公主。”
“皇后?她如今这样,还能活几天?”太皇太后叹气,“反正她已经这样了,哀家现在不想跟你争论这个。哀家要说的是秦王的事情。元,你不能把他流放到岭南之地,去那里的囚犯,有几个活着回来的?”
赵元道:“皇祖母,这不是朕一个人的决定。”
太皇太后垂泪:“元,哀家已经这么一把年纪了,不知还有几天好活。你父皇过世后,哀家就你小皇叔一个儿子在身边。这次他是犯了错,可说到底,对你也是有利的。你不是一直想让云丫头做皇后吗,如今你心愿达成,为何就不能对他网开一面?”
赵元从小在皇祖母身边长大,与她也是感情深厚。
此时见她哀哀垂泪,便软了语气,说道:“皇祖母,朕真的只能如此。朕曾给他最大的信任,把兵权都交给他,可他呢?那些浴血沙场的将士们,是给他用来威胁朕,威胁百官用的吗?”
“他只是一时糊涂……”
“小皇叔糊不糊涂,皇祖母应该最清楚。”
“就算他犯错,他有罪,你已经夺了他所有的官职和爵位,他已经一无所有!难道这个惩罚还不够?为何还要把他送去岭南流放之地?”太皇太后心疼的掉下眼泪,“哪怕你只是把他关在牢里呢……哀家也能时常去看看他。你若把他送回岭南,哀家岂非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他了?”
她情绪激动,不住的流泪。
“如果不重罚秦王,太皇太后可能叫宗室,靳家和群臣满意?”他皱眉说道,“皇祖母可知道,此番小皇叔把朕的两百火炮兵,派去围了靳府,逼迫他们!那火炮是朕当太子的时候,就一直在苦心筹备,五六年才有这点成效,他直接拉了出去。这算什么?”
说到这里,赵元也是恼怒异常。
太皇太后无比伤心,哽咽道:“哀家知道他有错,他这次做的过分……可是,元,看在哀家的份上,别送他去岭南。”
赵元蹙眉,说道:“刘德全,太皇太后身子不适,送她回慈安宫歇着。”
太皇太后听了这话,神色变得愤怒,她厉声喝道:“皇帝,你果然是翅膀硬了,竟如此无情无义!也算是哀家白养你这么大!你要送秦王走,干脆把哀家也送去岭南流放!”
“太皇太后言重了,朕不敢。”赵元朝刘德全挥了下手。
刘德全立即招呼两个小宫女,扶着太皇太后出去。
太皇太后又是生气,又是伤心,又是心疼。
就病倒了。
赵元吩咐孟御医好生诊治后,便不再去理会。
他独自坐在云黛的床前,守着她。
夜色已深。
床上的人毫无苏醒的迹象。
赵元握住她的一只手,抵在自己额头上,眼角落下一滴泪。
第七百四十五章 好饿啊
她的手微凉,似乎生命的气息,正在一点一点的离开她的身体。
赵元垂首,泪水砸落在床单上,迅速渲染成一朵小小的花。
他的心如在冰窟中,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事到如今,眼睁睁看着云黛一点一点消失的气息,他才发现自己是那么无能,才知道自己错的那么离谱。
曾经他不懂什么是爱,只知道自己喜欢她,看见她就觉从心底散发出欢喜。
也许是他的占-有-欲太强,强到无法容忍她的眼里再有第二个男人。她给秦王绣香包,她亲自照料他的伤,她在最伤心的时候,只愿意去找秦王。
甚至,为了保护秦王,无论他如何逼问,她也不肯说出自己的真正去向。
如果这不是在意,还是什么?
这一切的妒火,都让他彻底丧失了理智。
秦王越是帮她,他的妒火就越是强烈。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秦王做的越多,云黛便越是会在意秦王。
又或许是因为,他不能确定云黛的心。
赵元紧紧握住云黛的手,泪水不受控制的一滴一滴落下。
刘德全立在门口,看见这一幕,也是心酸难过。
他拿着一条披风过来,给皇帝披上,低声说:“夜深了,圣上也该歇一歇。还有,您该喝药了。”
赵元垂首,沉默了很久,低声说:“刘德全,你说,朕是不是很残忍?”
刘德全忙道:“不,陛下只是太在意皇后娘娘。”
“朕只是不明白,她心里到底有没有朕。她总是那么淡然,从不曾对朕表达过紧张和在意。”
赵元也许是太伤心,太孤独,无人可以诉说,竟对着一个太监倾诉心声。
刘德全跟了他十几年,还是了解他的。
他道:“皇后娘娘必定是在意皇上的。”
赵元没有说话。
良久后,他忽然问:“小皇叔什么时候上路?”
“明儿一早,刑部会派人送他前往岭南。”刘德全低声说。
赵元抬头看向云黛的脸,低声说:“黛儿,如果你知道,小皇叔为你做的一切,为你付出这么多,你会不会……喜欢上他?”
一想到别的男人为他心爱的女人如此奋不顾身,他就……真的好嫉妒啊。
可他是皇帝,他还有太多太多的责任,做不到小皇叔那般洒脱和毫无顾忌。
他的心满是矛盾,一片荒凉。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
子夜时分的梆子响了,犹如一把锤子,击打在他千疮百孔的心田。
掌心的温度已经彻底变的冰凉。
赵元的心也一点点凉了下来。
他松开云黛的手,站起来,转身的瞬间,脚步有些不稳。
“好饿啊……”
一道轻的犹如云雾般的呢喃声,飘入他耳中。
赵元心头猛地一震,脚步顿住。
他不敢回头,只定定站在原地。
“赵元……”
声音再次响起。
刘德全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一脸震惊的看向床上。
赵元看向他。
“她……”刘德全指着床,拼命的咽口水,结结巴巴,“皇后娘娘她,她醒了!”
第七百四十六章 醒了?
赵元猛地回头,与床上女人的双眸对视上。
因为瘦了许多,她的眼睛显得过大,显出几分茫然。
赵元三两步奔到床前,因为过于紧张,而显得呼吸有些急促。
“你醒了?”他的声音带了一丝颤抖。
云黛看见他双目通红,怔了下,记忆慢慢回笼。
她想起之前发生的一切。
她为了离开平乐苑,选择自残……
她皱着眉,觉得身子发虚,额头很疼。
她想抬手,却发现自己一丝力气也使不上来。
“你,黛儿,你还记得我吗?”赵元紧紧盯着她,问。
云黛皱眉,声音嘶哑的犹如生锈了的铁器,“皇上。”
她怎么可能不记得他。
赵元松了口气,几乎要喜极而泣。
“刘德全,快把欧阳和老孟传来!”赵元喝道。
刘德全从震惊中回过神,慌忙应了声,撞撞跌跌的朝外跑。
孟御医正在太医院值守,正好过来。欧阳在家里睡觉呢,硬是被从被窝里拖出来的,连官服都没能好好穿,乱七八糟的就跪在了皇帝面前。
欧阳原本还有很强烈的起床气,但当他看见睁着眼睛,一脸清醒的皇后娘娘时,所有的不满和瞌睡,都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醒了?”
他顾不上给皇帝行礼,一屁股撞开孟御医,抢先把手指搭在了云黛的纤瘦手腕上。
“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他喃喃自语,“怎么就忽然醒了呢?我以为是必死无疑的啊……”
“咳!”刘德全使劲咳嗽一声,提醒他说话过过脑子。
皇上还在这儿呢。
不过赵元此时满心都是喜悦,根本无暇去理会欧阳说了什么话。
“老孟,你快来,”欧阳激动的手舞足蹈,招呼孟御医,“你也来诊诊脉,真是奇了!”
孟御医为人比较稳重,虽然也惊讶,但不像他那么喜形于色。
他向皇帝行了礼,才过去跪在地上,给云黛诊脉。
他诊的很仔细,许久才收回手。
“如何?”赵元问。
“娘娘的脉搏虽然弱,但已经没有大碍。”孟御医露出笑容,“臣恭喜圣上和娘娘。”
“之前你说她撑不到今晚?”
“之前诊脉,的确是如此。”孟御医也觉得不可思议,“也许是娘娘脑中的淤血散开了,所以才能苏醒过来。”
欧阳也说道:“莫非跟老孟你的针灸有关?乖乖,以前我一直不屑于什么针灸术,如今看来……老孟,你愿意收徒吗?”
孟御医:“……”
他轻咳一声,没理会欧阳的疯话,对皇帝说道:“圣上,娘娘虽然醒过来,但多日未曾进食,身子实在过于虚弱,臣这就去开个调养的方子。另外,膳食方面,暂时只能吃一点点稀粥,不能食荤和油腻。”
赵元的一颗心也算是彻底落下来。
他立即吩咐道:“刘德全,你立即去通知御膳房,准备粥来。另外,把平乐苑的奴才们都传回来,叫他们来伺候皇后!”
他坐到床边,握住云黛的手,心里充满了喜悦和劫后余生般的庆幸。
第七百四十七章 见见母后
很快,红豆,玉竹,保兴等原本平乐苑的众人,全都来了。
她们跪在云黛床前,全都是又哭又笑。
原以为她肯定要去了,谁知……竟醒了。
玉竹流着泪笑道:“奴婢这几日的心,实在是大起大落……再经不起折腾了。”
云黛靠着枕头躺着,连声音都是虚的。
“你们都先起来,我现在实在的饿得要命。”她无力的说,“红豆,我想吃你做的大肘子。”
众人一下子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
赵元柔声说:“你现在只能喝粥,别的还不能吃。否则脾胃会受不了的。”
紫衣端来一碗粥。
赵元接过来,要亲自喂她。
然而云黛却把脸别开。
“红豆,你喂我。”
赵元的手停在半空中。
红豆爬起来,伸出手:“皇上,还是让奴婢来吧。”
她可不怕得罪皇上。
赵元看了眼云黛,默默把粥递给红豆,说道:“黛儿,你身子虚弱,先吃点东西,好好歇着。明天朕再来看你。”
狂喜过后,他意识到,这个女人还在怨恨自己囚禁她。
她特别虚弱。
赵元不想让她动气,叮嘱红豆好好照顾她,便默默离开了。
他们走后没多久,刘德全又返回,把保兴叫出去,说道:“如今娘娘身子太弱,秦王的事情,你们几个都不许跟她说。若是娘娘再有什么差池,你们知道后果。”
“奴才明白。”
保兴回去后,把这话跟红豆等人都说了。
玉竹几个都赞同这话,唯有红豆蹙着眉,没吭声。
“红豆,你怎么不说话?”玉竹警告她,“我知道你的性子,但眼下娘娘才醒来,你若是用这事刺激她,出了什么差池,哪怕你死一百次,我也绝不原谅你!”
红豆皱眉道:“你少废话。”
她转身回屋,端起粥碗,一勺一勺喂给云黛吃。
云黛这虚弱的肠胃,也确实只能吃点白粥。
吃完了一小碗,又喝了一点孟御医开的益气补血的参药,她觉得精神好了些,就靠着枕头,笑道:“虽说头上多了块疤,但能再见到你们,还是值了。”
这是外面响起一阵脚步声。
晏儿小小的身影扑进来,大声喊道:“娘亲!”
云黛眼睛一亮,连忙招手:“晏儿,快到娘亲这里来。”
晏儿已经是个两岁多的顽皮小男孩。
他手脚并用的敏捷爬到床上,依偎到娘亲怀里,声音里都是哼哼唧唧的委屈:“晏儿想娘亲。”
“娘亲也好想晏儿啊。”云黛在他脸蛋亲了亲,心里无比满足。
郭宁也来了。
她还带来了两个小公主。
“云妹妹!”郭宁看见云黛好端端的坐在床上,顿时声音发哽,“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以后千万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实在把我吓得不轻。”
云黛笑道:“我哪有那么容易死啊。”
“别说那个不吉利的字。”郭宁招呼乳母,“快把浅儿和幼儿抱过来,让她们见见母后。”
云黛眼睛朝两个小女婴看去,一时间没有意识到郭宁说的话。
直到晏儿也奶声奶气的跟着叫了声“母后”,她才开始觉得不对劲。
第七百四十八章 尴尬的局面
云黛伸手摸摸浅儿和幼儿的小脸,又笑着看向晏儿,说道:“晏儿,你说什么呢?这话可不能乱说。谁教你的?”
她又看向红豆,说道:“你时常照看晏儿的,别叫那些不长眼的人教晏儿说这种话。玩笑也是不行。”
红豆抿嘴笑。
“你笑什么呀。”云黛摇头。
这种事情,可大可小。
郭宁和玉竹等人也都跟着一起笑,满屋子的奴婢奴才全都笑吟吟的看着她。
“你们都怎么了,光看着我笑。我知道我醒了,你们都很高兴,但也别这样啊。”云黛说道,“这场景,太诡异了。”
郭宁笑道:“你这个傻子。”
“嗯?”
“你如今啊,已经是皇后娘娘啦!”
“你说……什么?”云黛愕然。
红豆等人都齐齐跪下,行大礼,“奴婢给皇后娘娘请安,祝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云黛被弄的有点茫然无措。
“你们别一起戏弄我,我要生气了。”
“谁敢拿这事开玩笑?”郭宁笑吟吟的,“你知道自己昏迷多久了吗?”
“一天,还是两天?”
“都五六天啦!”郭宁惊叹,“你不知道,御医都说你醒不过来了。司礼监甚至都在准备后事了……”
云黛听的一愣一愣的。
“就在今天,你已经受封为皇后娘娘,封号元熙皇后。”郭宁说道,“听说,礼部官员为你拟了封号后,又接着开始拟谥号。这下可好,谥号用不上了。”
谥号是皇帝皇后皇太后等人去世以后用的。
云黛觉得难以置信。
但郭宁的性子,是绝不会哪这种事开玩笑的。
“怎么就忽然封我做皇后了?”她愕然问道,“原本不是定下太子妃了吗?难道就因为我撞门?”
如果这样就能得到皇后之位,那……各宫的娘娘们还不把门撞出洞啊。
郭宁失笑,随即又敛了笑脸。
“承明殿那位,已经被册为贵妃了。”郭宁轻声说,“皇上也没给她个封号,想来,也是委屈的。”
云黛不禁觉得头痛。
这以后还怎么见面啊。
太尴尬了。
“皇上这决定也实在草率。”她说道,“倒不如等我真的死了给个追封的好。”
红豆等人都垂首不敢言语。
“也许是皇上觉得你坚持不了多久,所以……”郭宁轻声说,“可见皇上是在意你的。”
云黛冷下脸,道:“看我快死了给个皇后的名号,算什么在意?如果他真的在意我,又怎么会把我关起来这么久,若不是我不撞门自_残,他大概会关我一辈子。”
“你实在太傻了,就算撞门,也别这么实诚啊。瞧瞧这脑门上的伤。”郭宁摇头,“虽说得了皇后之位,算是因祸得福,可也太吓人。”
云黛此时也慢慢接受了自己已经成为皇后的事实。
她觉得有些可笑。
这算什么啊。
靳家,靳瑶那边,还不得恨死自己?
原本以为快死了才给的皇后名头,谁知她又醒了。
不说靳瑶怎么想,外头的文武百官大概又要齐齐骂她妖女惑君了。
第七百四十九章 本宫觉得,皇后不是那种人
云黛还沉浸在自己已经成了皇后的震惊之中。
平乐苑中一片欢喜雀跃。
而外面,已经因为这个消息,彻底的翻了天。
哗啦!
靳瑶手中的茶杯失手跌落到地上,瓷片四处飞溅出去。
她回头看向婢女:“你说什么?”
“奴婢听说……平乐苑的皇后娘娘,醒过来了!”婢女跪在地上,垂着头低声说。
靳瑶神色怔然。
许久后,她喃喃自语:“怎么……忽然就醒了?”
嬷嬷也有点慌,忙追问:“孟御医不都说,熬不到天亮的吗?你这蹄子是不是在外头听了别人的谣传,就到娘娘面前嚼舌根子?”
“奴婢不敢!”婢女急忙摇头,“这件事千真万确。奴婢生怕弄错了,还去了平乐苑打听消息。昨夜里,皇上忽然传了御医,然后又把红豆玉竹那些平乐苑的奴婢都传回去伺候了。就连大皇子和两个公主也去了。”
“都去了,说不定是见最后一面。”嬷嬷还强撑着最后一丝期望。
婢女不敢反驳她,但还是弱弱说道:“昨天夜里,御膳房还传了膳食,今早儿也传了。平乐苑那帮奴才,进进出出个个都是满面笑容的……”
她没说一句,靳瑶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别说了!”嬷嬷眼看着不对劲,连忙喝止宫婢,“出去!”
宫婢忙爬起来退出去。
嬷嬷上前扶着靳瑶坐下,“娘娘,您千万别上心,您这身子可受不住。”
靳瑶闭了闭眼,低声说:“本宫没事。”
嬷嬷长长叹了口气,“怎么就忽然醒了呢,御医都说了活不过昨晚。这也太……诡异了。”
“是皇后娘娘福大命大。”靳瑶道。
“可这也太让人难以置信。”嬷嬷皱着眉头,“难道说……是平乐苑故意隐瞒了这件事?其实皇后的病根本就没那么严重,只是为了争皇后之位?”
靳瑶摇头:“应该不至于的。”
“怎么不至于?”嬷嬷有些着急,跺脚道,“我的娘娘哎,您就是太心善,太纯良,被家里保护的太好了,哪里懂宫里这些女人的手段?为了上位,她们可是什么都做的出来。装病骗人算什么?叫她们杀人也不过如此。”
“本宫觉得,皇后不是那种人。”
“事到如今,娘娘您还是如此。”嬷嬷叹了口气,“她可是硬生生的抢走了本属于您的皇后之位啊!难道您心里就不难受,不痛,不恨吗?”
靳瑶沉默片刻,说道:“如果她真的是装病故意如此,本宫大概是要生气的。可若不是呢,只能说明她有福气,也说明皇上是真心的爱她,在意她。本宫也只能羡慕。”
嬷嬷却是恨的不行,咬牙道:“不管她是不是故意的,她也是抢了您的后位。原想着,她快不行了,也就罢了。往后这皇后之位,还是您的。可是……谁成想她竟醒了,难道娘娘您以后就只能屈居妃位?”
靳瑶轻轻叹息一声,说道:“皇上已经册封了本宫为贵妃。”
第七百五十章 太欺负人了
“贵妃也是妃啊!如何能比得上皇后的六宫之主?”嬷嬷越说越是气急败坏,“您是什么身份,她是什么身份?您是靳家嫡女,以太子正妃的身份进宫。她不过小小侍郎的女儿,还是不干不净的带着孩子进的宫,区区侧妃,却越居您之上!娘娘能忍,奴婢也绝不能忍。”
靳瑶蹙起细细的眉毛,略带责备说道:“不管如何,她现在是皇后娘娘,嬷嬷不该在背后如此说她。这是大不敬,传出去可不好。”
嬷嬷恨声道:“便是被罚,奴婢也不能忍着这口气。实在太憋屈了。咱们是正经的正妃,如今倒是要给她行礼问安!不说娘娘的面子,外头怎么瞧咱们靳家?老爷夫人和少爷知道了,还不知要如何。”
靳瑶沉默着。
靳府得到消息的时候,也确实被震惊了。
他们虽然不满,但也是抱着与所有人一样的念头,反正人都要死了,再加上秦王的威胁,也就默认了这样的荒唐事。
谁知,本以为是必死无疑的皇后娘娘,竟醒了!
靳夫人当场就气的掉下眼泪。
“这叫个什么事?”她哭着说,“皇后娘娘倒是醒了,往后咱们瑶儿可怎么办?本想着,皇上没给瑶儿封号,是要扶她做继后的,谁知……瑶儿也太委屈了呀!”
靳老爷沉着脸。
“岚儿,这件事,你可打听清楚了?”
“此事千真万确。”靳岚倒是神情平静,不像父母这般情绪激动。
“太欺负人了!”靳夫人顿足,“咱们靳家百年世家,就这么被人欺负吗?这件事,我绝不能忍。”
“你不能忍,你能如何?”靳老爷皱眉,有些烦躁的说,“妇道人家,别再此处大放厥词!父亲尚且没有言语,谁也不许乱说话。”
靳家地位最高,在士族中最有威望的,当属靳岚的祖父,靳老爷子。
靳老爷子学识渊博,如今朝中有半数的内阁学士,都曾经是他的学生。
科举考试的学子们,若是能有幸拜在他门下,就等于是半只脚踩在了金榜之上。
可见他德高望重的地位,绝不可忽视。
靳家在大周的地位很很特别,可以说他们家是文人的精神领袖。
虽说他们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权利,但朝中半数臣子都是靳老爷子的学生,这就很可怕了。
靳家受了这么大的屈辱和委屈,朝中那些臣子言官,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何况那个威胁他们的秦王,也已经被废为庶人,朝岭南黄源之地押送而去了。
没有了秦王的威胁,原本反对云黛做皇后的宗室臣子们,瞬间爆发,折子犹如雪片一般,堆满了皇帝的桌子。
他们的要求很简单,既然元熙皇后醒了,就请她让出皇后之位。
赵元看着堆成山的折子,吩咐刘德全弄来火盆,一把火全都烧了。
第二天,折子还是漫天遍野。赵元打开其中一本看了眼,找了个理由,把写折子的言官夺取所有功名,发送去了西北。
第七百五十一章 恃宠弄权
这些言官们,在先帝时期就是有名的不怕死。
他们直言上谏,口沫飞溅,甚至敢骂皇帝。
先帝么,爱惜名声,觉得言官们这样,也是为了自己好,为了国家和百姓好,因此就多方容忍。
他当皇帝几十年,只打过两次言官,一个都没重罚过。
更别提杀了。
这就导致,言官们被彻底惯坏了。
他们飘了,以为自己真的掌握了发言权,能够用唾沫把皇帝给淹死。
到了如今的新帝时期,他们没怎么打过交道,还以为他是跟先帝一样的性子,就算再怎么闹,顶多斥责几句就完了。
却没想到,新帝的态度很强硬。
他第一天燃了所有奏疏,第二天就革除了其中一名言官的进士功名,把他一家老小全都发配去了西北。
这……
一向“娇生惯养”的言官们,信奉口诛笔伐的所谓文人斗士们,哪儿见过这种阵仗啊。
他们被吓傻了。
他们不怕挨打,甚至不怕死。
但……
寒窗十年辛辛苦苦考来的功名,那是比命还要重要的。
就这么被革除了,不要死了么。
何况,还把一家老小就扔去了西北苦寒之地。
那是绝绝对对不行的。
这些上蹿下跳“战斗”了十几年的言官们,瞬间哑声,再也不敢上奏疏弹劾皇后,也不敢要求皇帝废除皇后。
赵元看着整洁干净的桌面,表示很满意。
但言官们毕竟跟这事关系不大,谁当皇后对他们来说,没有多大影响。
靳家就有些坐不住了。
靳老爷子穿上最隆重的礼服,亲自进宫面圣。
说起来,赵元也曾听过几次他讲学,因此,对靳老爷子也称得上一声老师。
何况他又是靳贵妃的祖父。
赵元对他还是很客气的。
“来人,给靳老赐座。”赵元赏了个椅子给老爷子坐。
靳老爷子颤巍巍站起身,说道:“老夫不敢。”
赵元也没勉强,淡淡点了头,问道:“靳老如今是闲云野鹤,许久不问朝事的。不知今日为何有空进宫来?”
靳老爷子沉声说道:“近日,老夫读史书,有一些感悟,想来向圣上请教。”
赵元微微笑道:“靳老才识渊博,朕远远不及。”
靳老爷子可不认为这是夸奖他的话,但他也没在意,接着说道:“昔年纣王宠褒姒,废幽后,为博美人一笑,烽火戏诸侯,最终导致亡国的下场。另有吴王淫而好色,宠西施而误国。南朝亡国后主陈宝书宠爱张贵妃,以至于张贵妃恃宠弄权,乱纲纪,最终导致隋军入,南朝亡。”
赵元安静听着,唇角挂着笑容,但狭长的凤眸中,却掠过丝丝寒意。
“靳老爷子如今的喜好,倒是别致。”他淡声道。
靳老爷子垂首说道:“自古以来,宠妃误国之事,屡见不鲜。老夫希望皇上能引以为戒。”
“靳老爷子放心,朕有分寸,不会过分宠爱靳贵妃。”赵元说。
“……”靳老爷子皱皱眉,心知皇帝在故意装傻。
第七百五十二章 木已成舟
他叹道:“祖制有规定,立嫡以长不以贤,立子以贵不以长。皇上,您是明君,怎可废正妃为庶,扶侧妃为嫡?”
终于说到正题了。
赵元勾唇笑了笑:“朕可不太认同这句话。靳老夫子既然熟读史书,应该知道史记中有记载,帝乙长子曰微子启,启母贱,不得嗣。少子辛,辛母正后,辛为嗣。您说纣王亡国是因为宠褒姒,那么,如果当初纣王的父亲传位给更贤德的庶长子,而不是给嫡子纣王,还会有这种事发生吗?”
靳老爷子愕然无言。
他笑道:“圣上乃是辩才。”
“不敢当。”赵元淡道,“如果靳老想听,朕可以再举无数个类似的例子来。后人总说红颜祸水,把男人的错推到女人身上。朕以为,这可有点太无耻啦。”
靳老爷子的脸色顿时有些尴尬。
他皱眉道:“可儒家三纲,五常,四维、五伦、八德,这难道不该遵守吗?圣上乃是天子,本应为天下人做表率,怎可在正妃没有错处的情况下,就废嫡立庶?”
赵元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靳老这话可有点冤枉朕,朕,也是被逼的啊。您若是不满,不妨去找秦王?哦,他昨天已经上路,朝岭南之地出发了。老爷子若是骑快马,还是能追得上的。”
靳老爷子顿时心里有点堵。
这话还真是。
人家皇帝本来是已经要立靳瑶为后了,谁知半路杀出个秦王,硬是用百万兵权,逼的皇帝退步,百官闭口,硬生生的扶持着侧妃登上了后位。
“圣上实在是过于信任秦王。”他闷闷不乐的说了句。
赵元叹气:“谁说不是呢。可事已至此,朕也没法子呀。云侧妃已经做了皇后,告知了祖宗,举行了册封典礼,名字写上了玉牒。木已成舟,改不了啦。”
靳老爷子欲言又止。
赵元挑眉:“难道说,靳老是来劝我废后立庶的啊?”
靳老爷子一惊,慌忙摆手:“不不,老夫绝无此意。”
“朕也说呢,靳老乃是文人届泰山北斗,一向谨遵礼法纲常,断然不会来怂恿朕做这种事情的。”
“……”靳老爷子此时是彻底无话可说。
他气冲冲而来,灰溜溜离去。
靳家再无话可说。
至于靳岚,虽然他跟皇帝关系亲厚,但到底还是君臣有别。他对妹妹做了贵妃这事,心里也觉得不好受,但事已至此,连祖父都被怼了回来,他也就理智的闭口不言。
靳家和臣子们都默认了这件事,但还有一个人,无法感到甘心。
那就是太皇太后。
她最喜爱的小儿子赵纾,因为扶持云黛做皇后,失去了一切,还被发配去岭南穷山恶水之地流放。
若云黛就这么死了,倒也罢了。
可云黛偏偏没有死。
太皇太后一想到小儿子,对云黛的那几分喜爱,也就变成了憎恨。
别人不清楚内幕,她作为秦王的儿子,皇帝的祖母,还能不知道吗。
皇帝为了云黛,僵持了许久迟迟不肯立后,闹出许多风波。这倒也罢了,可没想到,秦王也被祸害。
这简直就是祸水好么。
太皇太后再喜爱云黛,也不能容忍她既魅惑皇帝,又带累了秦王。
第七百五十三章 别在我面前摆主子的谱儿
云黛醒来的第三天,在御医的精心调养下,红豆等人的仔细照顾下,精神以及恢复了许多。
但还是虚弱,每天需要人搀扶着在院子里走几圈。
她始终拒绝见赵元。
赵元顾念她的身体,也不想再勉强她,就由着她的性子,让她能安静自在的养身子。
晏儿还是养在太皇太后那里,浅儿和幼儿暂时还是由郭宁照看。云黛如今身子弱的不行,也实在没精力,加上郭宁极度喜爱两个小公主,恨不得不睡觉的看着她们。
云黛也就乐得把小公主们交给她。
吃过肉粥和花卷,云黛走了几步,累了就在竹林边歇着。
平乐苑里安安静静的。
她忍不住又问红豆:“最近秦王那里,有什么消息吗?”
她可没有忘记,自己发狠撞门,主要还是因为秦王说了那番话。
何况她这皇后之位也来的实在莫名其妙。
如今她醒了,自然要问问秦王的动向。
可这两天来,也没问出个什么。
一问,就说不知道。
人家秦王掌管兵权,自然是忙碌的。她们是后宫里的奴婢,哪里能知道秦王殿下的的事情。
连保兴都说打听不出来。
云黛又不能去问赵元。
她就问红豆。
红豆沉默摇头。
“你不是能见到阿泰的吗?”云黛说道,“阿泰是御前侍卫,这些事情他肯定能知道一些。”
红豆欲言又止,“其实,秦王他……”
玉竹咳了声,扯了扯她的衣袖,用眼神警告她。
若是因为她,让娘娘跟秦王再牵扯上什么,惹得皇上大怒,她可吃不了兜着走!
红豆蹙眉片刻,低声说:“其实阿泰这段时间不在宫里,他被派出去做事呢,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回来。”
“这样啊。”云黛有些失望,同时,心里又隐约觉得不安。
按理说,秦王这样的人物,即便是在深宫之中的奴才们,也不可能一点消息都得不到的。
何况,好几次她都觉得红豆欲言又止。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猫腻。
云黛就打算把玉竹支开,单独跟红豆聊一聊。
“玉竹,我有些渴了。”云黛开口,“你去煮一碗毛尖给我。”
玉竹道:“红豆姐姐去。”
红豆瞥她一眼,“皇后娘娘是吩咐你呢,你倒来命令我?你可别在我面前摆主子的谱儿。我不认。”
“你这张嘴,能不能消停点?”玉竹恨恨的说,“我听说,靳家已经给另一家送名帖了,竟还没来给你送,你再这样,当心靳家不要你。”
“我稀罕吗?”红豆说道,“还不快去煮茶!”
玉竹哼了声,放下手中的绣花回屋里去。
云黛看向红豆,说道:“红豆,秦王出事了,是不是?”
红豆一惊,下意识朝她看。
云黛看她这神情,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沉下脸,说道:“红豆,这段时间我虽然身子不好,但我有眼睛,有耳朵。这件事你不说,我早晚也能知道。我知道,你跟玉竹的性子不一样,她一心为我,不肯让我再探听秦王之事。但你不同,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
第七百五十四章 来者不善
红豆咬咬唇,低声说:“娘娘说的没错,秦王殿下……确实出事了。”
云黛一惊,正要追问,保兴急匆匆走进门,说道:“娘娘,太皇太后来了。”
红豆忙放下手里的活,站起身扶着云黛。
太皇太后被簇拥着来了,手里还牵着晏儿。
晏儿穿着一身崭新的小袄子,长得愈发唇红齿白,粉雕玉琢。
他一见云黛,就松开太皇太后的手,扑到云黛怀里,软糯道:“娘亲……嗯,不是,是母后。晏儿来看望母后,母后身子可安康?”
云黛现在抱不住他,就摸摸他的小脑袋,笑道:“晏儿若是想叫娘亲,还是可以叫娘亲的。”
“可是嬷嬷们都说,您现在是皇后娘娘,晏儿得管您叫母后呢。”晏儿萌哒哒的说。
“没关系的,我喜欢晏儿叫娘亲。”云黛笑道。
“这可不行。”太皇太后微微笑着接话,“规矩不可乱,既然你做了皇后,晏儿是嫡长子,也就该按规矩叫你母后。”
云黛给她行礼:“妾身给太皇太后请安。”
“免了。”
太皇太后摆摆手,“哀家也是吃过饭犯困。如今冷了,天儿短,白天若是睡的多了,晚上就睡不着。再加上晏儿一直闹着要见你,哀家就顺道过来走走。”
云黛道:“太黄太后到屋里坐。”
众人都进了屋子。
玉竹正煮茶呢,一看太皇太后来了,正好倒两杯一起端上来。
太皇太后接过茶杯抿了口,扫视一眼屋里摆设,说道:“你这地方实在太小,又拥挤。既已做了皇后,就早些搬到凤仪宫吧。”
云黛笑道:“倒也不急,我在这里住着还习惯。等养好了身体再搬过去不迟。”
太黄太后低头喝茶,又对身边嬷嬷婢女说道:“你们都出去,别在这里挤满了一屋子,怪难受的。”
下人们忙都退出去。
云黛一看这阵势,太皇太后是有话要说啊。
再联想到红豆说的话,她也就心下有几分计较,说道:“红豆,玉竹,你们也先下去,把晏儿也带出去玩一会。”
晏儿一向依赖红豆,就乖乖牵着红豆的手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太皇太后与云黛二人。
太皇太后放下茶杯,脸上也渐渐的没了笑容。
“太皇太后是想说秦王的事情?”云黛先开口。
太皇太后有些惊讶的看她一眼,叹了口气:“你确实是个聪明的,如果不是出了这事,哀家真是很喜欢你。可是……你太讨人喜欢了些。女人伶俐点是好事,可若是过于伶俐了,也是不好。所以哀家时常说,女子不才便是德。愚钝些,才更适合待在这后宫。”
云黛不动声色,不吭声。
这番狗屁不通的话,她当然嗤之以鼻,换做别人说这话,她早怼回去。
可眼前这人是来者不善的太皇太后。
既然太皇太后专程来这里,关于秦王的事情,肯定是要说的。
果然,她说了。
第一句话,就几乎把云黛给惊的跳起来。
“秦王他,被流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