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五百六十一章 云黛的恐惧所在
云黛曾经几次出入冰山，落下了严重的腿疾，实在对那里心有余悸。
若非逼不得已，她实在不想靠近任何寒冷的地方。
想到要主动跳进那寒冷入骨的海水中，云黛便觉得头皮发麻，心底发怵。
她忽然有些明白自己的心思了。
她分明知道冰海有一个可以维系两个世界的通道，只要眼睛一闭，头朝下跳下去，就可以到达。
但她不敢。
一直以来，她一直回避，不敢正视这一点。
她心底暗暗期盼着，还有其他的通道。在遍寻无果后，她宁愿和赵元璟返回到顾家这间老屋中，傻乎乎的等待，也不肯去北齐。
只要一想到那冰冷的海水，侵入她全身，从鼻子，嘴巴里钻到体内，她就恐惧的浑身发抖。
因为恐惧，她的潜意识阻止她去考虑这件事。
直到，赵元璟当面提出这一点。
她不得不正视。
即便此时，她心底也还是心虚的。
听到一个冷字，赵元璟也瞬间就明白了她的心结所在。
当年她被叛军追杀，一直逃到崖边，被逼着跳进海中，秦王跟着跳下去救了她。
她活了，秦王却永远的沉了下去。
这件事，也许便是她恐惧冰海的原因。
即便后来她知道，秦王还活着，有了其他的奇遇。但阴影已经存在，这么多年来，埋藏在她心底，始终不能根除。
何况她的腿疾十分痛苦，在温暖如春的南方尚且煎熬，更别提再靠近冰山。
想到这些，赵元璟便心疼加不忍，哪里还敢再提这件事。
他叹了口气：“既如此，你就别回去啦。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你在那里的家人，恐怕也不在了。何况回去有风险呢，不一定能成功。”
云黛笑道：“我知道有风险。我也没说现在就去，只是觉得自己似乎大限将至，在这里余下的时间不多了，想早点打算好。”
“打算什么？”
“后事啊。”云黛并不避讳这些。
历经过多少事，她已经不再害怕死亡，能够平静去面对和谈论。
赵元璟蹙眉：“至少目前为止，你的身体还很健康，也许要过十年二十年。现在想这些，还为时过早。”
“我的身体如何，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呀？”赵元璟再次截断她的话，“你是大夫吗？你的医术比欧阳强，还是比思华年高明？他们都没说你有什么问题，你偏说有。依我看，你就是要故意气我！”
“欧阳不是说过吗？至于思华年，他在北齐呢，我可不想见到他。”
要见思华年，就得去北齐。
冷的要命。
赵元璟斜睨她：“你就那么怕北齐？不是还惦记萧钏钏的吗，临走前，就不想再去看看她？”
“想，但是不去。”
她一点也不上当。
赵元璟好气又好笑：“那你也别提什么要回家乡的话了。总而言之，你去哪里，我必定跟随。不论你说什么，都没有用。”
“你……太固执了，真是越老越顽固！老顽固，死脑筋！”云黛气的直骂。
第四千五百六十二章 我让你睡啊
无论云黛怎么恼怒，她清楚，赵元璟不可能让她一个人走。
如果她死在大周，他必定不会独活。
如果她要离开大周，无论以何种方式，赵元璟都会毫不犹豫跟随。
一个男人对她到这般地步，她觉得，这辈子值了。
但，到了最后时刻，这也难免会成为一项负担。
她并不是在好端端活着的时候要离开，而是想让自己死后可以回一趟家乡。
阔别多年，魂牵梦萦的家乡。
即使失败了，反正她也要死了。
她根本不怕什么。
可赵元璟还能活很多很多年，她不想让赵元璟跟着自己一起冒险。
这让云黛觉得头疼。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她还有一些时间，可以让她想想解决的法子。
前半夜，他们俩就蹲在屋子里，举着小小罗盘，这边走走，那边溜达溜达。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见，定会把他们当做神神叨叨的江湖骗子。
“没有啊。”
“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赵元璟蹲在角落，小声问云黛，“你确定是这个地方吗？”
“当时明敏就是在这里……其实我也不能确定。”云黛托着腮沉思，“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搞错了呢。”
赵元璟：“你确定是这个时间？”
“……不能。”
“……那你带我来傻等什么？”赵元璟站起身，把罗盘一扔，一边朝床边走，一边解衣服，“我还不如去睡觉。”
云黛靠着墙，捡起罗盘，幽幽说：“你睡吧。”
赵元璟顿住脚步，回头看她。
云黛说：“你睡了好。等你睡着了，通道打开，我正好可以自己回去。”
赵元璟：“……你成心不让我睡觉。”
“我让你睡啊，我希望你睡。你快睡吧。”
“你……哼。真当我拿你没办法么。”赵元璟凤眸闪过一抹光亮，随手把外衣扔到一旁，三两步返回云黛身边，如同抱婴儿般，把她整个人搬了起来，放到床上。
云黛还捏着罗盘：“你干什么？”
“你。”
“你……”
云黛余下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全都被他吞掉了。
赵元璟怜惜她的身体，没敢狠折腾，饶是如此，她还是很快累的沉沉睡去。
赵元璟却是龙精虎壮，身子与从前越发的强壮和精力旺盛。
看着云黛的睡颜，他低头在她脸颊亲了下，自己却睡不着。
他披上衣服下了床，放轻脚步走出屋子，在廊子下站了片刻。
一道黑影从房顶跃过，轻巧平稳的落在赵元璟面前，跪下。
赵元璟始终一动不动，直到黑影下跪，他才看过去，淡道：“怎么样了？”
“回主人，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嗯。”
赵元璟只给了这一个字的回应，就没有别的话了。
那黑影安安静静的转身跃上房顶，很快消失。
这一晚上，他没怎么睡，只是倚在云黛身边，手中拿着罗盘，盯着云黛说过的那个角落看。
耳边传来云黛平稳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夜中，一切都显得有些虚幻。
次日醒来，赵元璟眼神清明，精神奕奕，丝毫看不出一夜未睡。
第四千五百六十三章 等待
贪睡的云黛更是完全察觉不到。
在顾家住了一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现。
云黛有些懊恼，心中怀疑是自己睡的太死，即便有什么情况，她也发现不了。
若说她为什么熬不住睡了，罪魁祸首自然是那个一脸坏笑的臭男人。
“你以后不要随便碰我。”云黛警告他，“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你再说一遍？”赵元璟眼神一变，就朝她走了过去。
云黛忙拿起枕头护住自己，挡住他，恼火道：“你太烦了！”
“是吗？我可以让你更烦。”赵元璟哼道，“若不是念着你身体弱，我必定让你再怀孕生孩子，看你还有没有心思终日想东想西。”
“你是不是想我早点死？”云黛把枕头砸他身上，喊道，“你要生孩子，去找别的女人！想让我怀孕，你做梦！”
赵元璟抱住枕头，笑道：“谁让你威胁我。”
“是你故意坏我的事情！”云黛不悦，“赵元璟，你就不能考虑考虑我的心情吗？我只想临死前，为自己做点打算。”
眼见她真的生气了，赵元璟这才慌张起来，忙去哄她。
“我以后不再这样了。”
“说不定七年这一次机会，昨晚就浪费掉了！”云黛越想越生气，“我肯定不能坚持到下一个七年了！”
“你真是个傻子。”赵元璟笑道，“你也不想想，当年你是什么时候来到大周的？”
“在你作孽之后。”
“……”赵元璟的脸色黑了黑，“不要哪壶不开提哪壶。我问你的是，具体什么时间。”
云黛想了想：“冬天，很冷，那会儿我被沉潭呢，晏儿也差点被摔死。对了，你不是还路过救了我吗？我还记得很清楚，你当时穿的是一件裘皮大衣，好生金贵。”
“那现在是什么季节？”赵元璟问。
“夏天。”
“一个冬天，是一个是夏天，八竿子打不着的时候，你是怎么认为昨晚会有通道产生的？”
“是我计算过的！”
“你这计算能力，可差了点。”赵元璟抱住她，“好啦，咱们等到冬天了再来。这屋子又不会跑。”
其实云黛选择这个时候来，是因为当年的明敏，便是这个时间穿越的。
既然明敏的时间没有反应，那是不是说明，她的那个时间点，也已经失效了呢？
这才是真正让云黛担忧的事情。
孙氏命人送来丰盛早饭，云黛也没心思吃。
赵元璟见了心疼，只得告诉她一点真相。
“其实我昨晚没有睡觉，帮你守着呢。”赵元璟指了指手边罗盘，“这玩意儿一整晚都没有任何反应，你并没有错过。所以别生气了，来乖乖吃饭。”
云黛微怔：“你为什么不睡觉？”
“难道我能自己睡，让你一个人守着？”赵元璟拍拍她的头，“毕竟我是年轻人，你是老人家。得尊老。”
云黛不由笑起来，随即想到昨晚的通道没有打开，是否意味着通道也是有使用期限的？
她有些忧虑。
但事已至此，只能再继续等待，等待冬天的到来。
第四千五百六十四章 最大医馆的女馆长
云黛自己宽慰了自己一番，不想因为自己而影响赵元璟的情绪，便打起精神，与他一道用了早点。
吃过饭后，顾承安来请她去商号看看。
云黛拒绝了。
这些年过去，从前商号里她熟悉的大师傅和掌柜们，已经所剩无几。
如今商号已经完全交给浅儿，她就会彻底放手，不再去留恋或者干涉什么。
顾承安见此，也就不再勉强。
云黛留了些见面礼给顾家的几个孩子，又见到了急匆匆赶来的安好。
安好如今是京都远近有名的女大夫，虽说她拜师于欧阳，但并不局限于外伤这方面。
欧阳最擅长的是治疗外伤，安好把这方面学会后，又去学其他的，小儿，千金科，针灸，所有。
只要有机会，能找到的医书，她全都如饥似渴的学习。
因着与皇室的亲密关系，她可以时常进宫，向各位太医们请教，也算是近水楼台了。
经过这些年的刻苦学习，以及每天从不停歇的看诊，安好积累的丰富的看病经验。毕竟太医们只在宫里给几个主子看病，而她却在民间，给无数的百姓看病，什么样的病症都见识得到。
尤其是千金科。
大周的女子毕竟还不算开放，若头疼脑热的，让大夫诊脉没什么。可若是得了关于女人的病，她们却大多羞于去看诊。
因为外面医馆坐诊的大夫，大多是男人。
许多女人因此就耽误了病情。
有她这么个女大夫，正好可以填补这一块，
安好开了一间医馆，如今已经发展为京都最大的医馆。
她是馆长。
她来见云黛，是坐着轮椅来的。
看着极其清瘦，皮肤苍白。
常年不见阳光的模样。
云黛见了惊喜又心疼：“安好，你怎么瘦成这样？要注意自己的身体。”
安好扶着身边一个小姑娘，起身给她跪下磕头。
云黛扶住她，不让她跪：“坐吧，又是哪里来这么多的规矩了。”
安好还是坚持给她磕了个头，含泪笑道：“太后容颜依旧，实在让安好心中喜悦。”
此时屋里没有外人，云黛没有带面纱，闻言就苦笑道：“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早说过，太后不是寻常人，果然如此。”
自小，安好对云黛就有着非同寻常的依赖和崇拜之情。
在她心里，云黛的位置是师长，也是母亲。
“俏俏，来，给太后磕头。”安好对身边的女孩说。
女孩立即跪下，规规矩矩的磕头。
云黛笑道：“她是你的女儿啊？”
“是的呢。”
安好的情况，其实是不建议她成亲生孩子的。
但宋千墨在知道她身世的情况下，依旧求娶了她，也说愿意不要孩子，将来可以从家族旁支过继个孩子。
后来意外怀孕了，经过纠结和认真的思考后，安好又询问了云黛的意见，最后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也是她运气好，这孩子竟没有任何问题。
但她也绝对不敢再尝试了。
到如今，她和宋千墨也只有这么个女儿。
第四千五百六十五章 云黛的规划
云黛见俏俏容貌清秀乖巧，便把自己腰上挂着的一个玉佩摘下来，算是给她的见面礼。
俏俏腼腆的接了。
安好也笑眯眯的。
在她心里，云黛是最亲近的长辈，长辈给的东西，是不能随意推辞和拒绝的。
到后面说到医馆的事情，安好的眸子就闪闪发光。
那是她愿意为之付出终身的事业。
顾承安进来了听见，说道：“总是说你忙得很，也不知你的医馆到底如何了。”
“父亲放心，医馆的规划，正是按照太后的意见呢。”她笑着说，“如今医馆分成三个部分，千金科，小儿科和男科，每个科都有不同的大夫坐诊。”
“这么分的话，倒是有点意思。”顾承安点头，“这么说，你在千金科坐诊？”
“大多数时间是，但我也定时到别的科坐诊的。”
“你到其他科的时候，千金科怎么办？”
“父亲还不知道？我有徒弟呢。”安好笑道，“我收了两个女徒弟，让她们专门跟着我学千金科。”
“女徒弟？”顾承安惊讶。
“这也是太后的提议。”安好朝云黛看，眼眸里全都是崇敬，“太后说，天下的女子那么多，只我一个女大夫，是不够用的。传承，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特意挑选了两个出生贫寒的女孩儿，传授她们医术。如今她们已经能独当一面了，我也能抽出时间做别的事情。”
顾承安朝云黛看了眼，笑道：“太后的任何决策，都是没有出过错的。”
云黛笑道：“这只是初步的计划。安好，你的医馆还要逐渐的扩大。”
“还要扩大？”顾承安惊讶，“我听说，安好的医馆已经是京都最大的医馆了。光是门面就占了三间小楼呢。”
云黛笑道：“这算什么。按照我的规划，未来的医馆应该和云记的工坊那么大。”
顾承安倒吸一口凉气：“弄那么大的医馆，有必要吗？”
“不是医馆。”云黛笑道，“是医院。”
“医院？”
“没错。”云黛说道，“未来的医院，每一科都要精细划分。内科，针灸科，妇科，小儿科，眼科，骨科，耳鼻喉科等等。每一科，都有专门的大夫坐诊。”
顾承安听傻了：“还可以这样？”
寻常人的认知里，都是一间医馆坐镇一两个郎中，什么病都一把抓的。
一个大夫就只看一种病？
细分成这样，岂不是太浪费人才了么。
但顾承安毕竟是见多识广的，只惊讶了一下，就理解了。
这样不但不会浪费人才，反而可以更好的提高效率和郎中的医术。
术业有专攻嘛，什么都学，势必就无法精细。
顾承安再次对云黛的智慧感到震惊和崇拜。
她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能想出来这么多花花招儿？
还都很好用。
云黛笑道：“若按照我的规划，还不止如此呢。安好，你要做未来的院长，负责召集更多医术高明的郎中，到你的医院里，这样可以集中起来，让患病的病人知道可以到哪里找到最好的医生。除此之外，还要建一间学校。”
“什么学校？”顾承安下意识问。
“医学院。”云黛笑道，“咱们大周的私塾，公学，都是教文章的。安好你可以建一间专门教医术的学校。”
第四千五百六十六章 太后教训的是
这个规划，可就太惊人了。
饶是顾承安见多识广，对云黛的能力毋庸置疑，在听到这个想法后，心里一时间也觉得这是痴人说梦。
世人都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这句话其中的“读书”二字，便是诗词文章。
至于别的，哪怕是大夫，也好不到哪里去。
无论学什么弓，都是跟着师父学，从学徒开始干起。
岂能跟学院里的读书人相提并论的。
不说旁的，哪个大夫愿意把自己的医术，这样公然传授给所有人？
但凡会一门手艺，都讲究肥水不流外人田呢。
他心里好大的疑惑，但安好却对太后的任何一句话，都深信不疑，且坚决的，不可折扣的去执行。
云黛让她拜师学医，她就去认真学。
云黛让她开医馆，她就去开。
云黛要她扩大医馆规模，钱她出，安好就一丝不苟的执行。
至今为止，她人生的每一步，都走的踏实且扎实。
这一切都因为，她遵照了云黛的建议。
今天也不例外。
提到办医学院，安好兴奋的不得了：“上次太后让我收徒两个，我查看了不少女孩儿，都是极有天赋的。奈何……如果要办学，我就可以传授许多学生了！”
“正是如此呢。”
“你知道办学有多难吗？”顾承安不敢说云黛什么，但看着安好兴奋的忘乎所以，怕她得意忘形，便开口泼凉水，“别的困难我就不说了，说说招生这方面，富贵人家的孩子，是不可能去学医的。你要收就只能从穷人家的孩子里挑。他们大多连饭也吃不饱，家里头还指望他们做活赚点口粮。你的学院没有金钱来源，怎么维持下去？”
云黛笑道：“大管事别打击安好，我既然说到这件事，自然想过了的。到时候朝廷支持一部分资金，云记出一部分，再从民间商人那里拉一些赞助。绝对够的了。”
“朝廷的钱，可不是用在这种地方的。”
“那你倒是说说，朝廷的钱，应该用在什么地方？让更多人学医术，为更多百姓解决病痛，让人的寿命增长，这对朝廷不是一件重要的事情吗？”云黛反问，“民生，民生，要生存，要吃饭，也要活的长久才行。”
顾承安笑道：“我是说不过太后的。不过，总觉得困难重重啊。”
“做什么事不困难呢？若是怕难就不做，安好的付出算什么？当年大管事和二管事为了商号的辛苦，又算什么？”
顾承安惭愧笑道：“太后教训的是，是我太短见了。”
安好说：“父亲，太后这个决定，不是为了我，也不是为了某几个人。而是为了大周未来的无数百姓。您还不知道呢，在北齐，已经开起来了。”
“是吗？”顾承安惊讶。
他年纪大了，近年来已经不怎么出远门，只在商号总部坐镇，出门的事情都交给了子侄辈去办。
因此，对北齐的许多消息，也不够灵通了。
安好笑道：“父亲可以去打听打听。
第四千五百六十七章 人老了就会变了
北齐的女皇陛下，对太后的各种提议，行动起来可快得很。照这么下去，咱们大周的发展，就要落后于北齐了。”
这句话让顾承安深受震动。
他忽然就意识到，自己老了。
也变得固执守旧起来，不肯去接受更多新鲜事物了。
难道每个老年人都要经历这些改变吗？
不管旁人如何，他绝不能如此。
顾承安在心中暗暗警醒自己，立即抬头说：“我待会就去问问这件事，然后给出一个具体的投资方案，请太后放心。”
云黛笑道：“这件事，你交给你儿子做便是了。你为商号辛苦这么多年，也该歇歇，享享清福。”
“那些小子毕竟还嫩，我还不老，还能继续教教他们。”顾承安笑道。
安好说：“萧钏钏这个女皇，做事果决，行动迅速，从不拖泥带水。父亲若抽空再去北齐看看，定然会有不一样的发现。”
“你去过？”
“女儿去了北齐半年游医，一个月前才从北齐回来啊。”安好有些无奈，“我不是让人来告诉过父亲吗，您怎么不记得了。”
“哦，是了，我记起来了。”顾承安拍了拍头，“年纪大了，记性差了。”
云黛说：“你见到萧钏钏了吗？”
“见到了呢，她拉着我只问太后您的消息，好几天后，才理会我别的问题。”安好笑道，“她也是够忙的。”
“你可见到她建的医学院了？”
“见到了，思华年是院长，规模不算大，但好歹也是运转起来了。我当时很是羡慕。”安说道，“对了，思华年也惦记太后，特意让我带了几张改进过的方子，说是给太后您试试呢。”
云黛这些年服用的治疗腿疾的药，都是思华年准备的。
他也一直没有停止过改进方子。
顾承安听了纳闷：“我怎么记得，太后的腿疾治好了的？”
“有一段时间是好了，不过又复发了。”云黛也有些无奈。
当年她服用过罗汉果，本以为机缘巧合，已经彻底治愈了，谁知离开北齐没多久就又逐渐复发。
也或者，是时间快到了，她的身体在加快衰老，这样的病症也都一起涌了过来。
正因为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云黛才愈发着急寻找回去的通道。
顾承安说：“安好，方子给我看看，我让人准备最好的药材给你。”
“待会我誊抄一份给您。”安好取出方子，递给云黛，“我那里留了一份，又给了我师父一份，请他帮忙参详。”
云黛接过方子看了看，笑道：“为了我的这个老毛病，让你们都辛苦了。”
“能为太后尽一点力，安好求之不得。”安好认真的说，“太后，让我为您也号脉看看吧？”
云黛笑道：“自然好。”
俏俏便推着她来到云黛身边。
云黛便伸出手去，安好把两根纤细修长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
她看着安好略微泛黄柔软的发丝，伸手摸了摸，温声说：“安好，你总是给别人看病，也要注意自己的身体。你看你，又瘦又苍白。”
第四千五百六十八章 安好震惊
顾承安道：“她啊，腿脚不好，常年待在屋里，一坐就是一整天，这腿没有继续萎缩，全靠着俏俏每天帮她按摩针灸呢。”
“俏俏都会针灸啦？”云黛饶有兴致问。
俏俏小脸微红：“娘亲教师姐的时候，我在旁听着，也会了些，不敢出诊，只是帮娘亲按摩按摩，让娘亲不那么难受。”
“俏俏很不错，将来要好好照顾你娘亲。”
“嗯，我记住了！”俏俏一直从娘亲嘴里听说太后的事情，小小的心里对太后也充满了崇敬之情。
太后的夸奖，让她很激动。
但安好却一动不动的，没有说话。
云黛对她的关心，让她的心里又是温柔又是酸涩。
她对云黛的感情实在是复杂。
虽然名义上她是的母亲是孙氏，孙氏对她也一直很好。但云黛才是真正懂她，支持她任何决定的人。
曾经她时常在心底想，如果云黛才是她的娘亲，那该有多好。
可惜，她的出身那么不光彩。
亲生父母做的错事，那么**裸的体验在她的身体上，让她无处躲藏。
这怎么能不伤害她的心。
但与此同时，她也觉得幸运，幸福。
天底下不幸的孩子那么多，唯有她幸运的遇到了云黛，有她的疼爱和支持。
正常的女孩子过的尚且艰难，她这样的出身和身体，却走到今天这一步，谁敢说，这与云黛对她的支持没关系呢？
她真的好爱好爱云黛。
把她当娘亲，希望她永远健康，永远幸福。
此时感受云黛抚摸她的头发，安好的眼眶瞬间泛红。
但她不敢叫人看出来，只依旧微微垂眸，把眼泪逼回去。看起来是认真号脉的模样。
但眼泪，岂是那么容易回去的。
她心酸难过，不仅仅因为云黛对她的疼爱和关心，更因为，她发现，云黛的身体变得很差，很差。
她没料到，外面看起来美貌青春的云黛，内里早已经衰老。
若忽略外表，闭上眼睛，安好会以为，自己在给一个七十岁的老妪号脉。
这太可怕了。
按照年纪来算，云黛也才四十多岁啊。
怎么身子到了这个地步？
安好一动不动，心内震惊加恐慌，正极力掩饰，待云黛那温柔的话语一说出来，她就绷不住了。
眼泪顺着眼角就落了下来。
赵元璟在侧边坐着，一眼便看见了。
他微微蹙眉。
顾承安也随即看见了，喝道：“安好！你做什么？！”
安好一惊，慌忙抬手把泪珠擦掉，收回手跪了下来。
云黛看了眼顾承安：“你吓唬她做什么？”
顾承安皱眉：“就她这样，我怀疑她平时是怎么给人看诊的，将来还要教徒弟？给太后号脉就好好的号，走神掉眼泪，这是做什么？”
哪有这样的郎中，出去给人看病，当着人家的面就哭，必定被人打出去。
“安好，起来吧。”云黛伸手拉她，又说顾承安，“她都这么大了，你还这么训她，难怪孩子跟你不亲近。”
顾承安道：“太后，您别一味护着她。安好，你自己说，哭什么？”
第四千五百六十九章 看不惯
安好垂着头：“太后对我好，我心里感激，一时就没忍住。我知错了。”
“仅仅如此吗？”
这次说话的是赵元璟。
安好瑟缩了下。
尽管她已经是京都有名的女神医，是馆长，是做师父的人了，但对这位性情清冷的前任皇帝，依旧有些惧怕。
顾承安见她这畏缩的模样，越发不满：“你怎么回事？”
“好了，你们这是做什么？”云黛不满，“这孩子从小没有娘亲，我多关心她，她掉几滴泪，你们就这么逼问她。顾承安，你像个当爹的样子？”
“她怎么没娘？孙氏对她还不够好？比对孙氏自己生的女儿好多了！养恩大于生恩！”顾承安越说越生气，“依我看这孩子就是恃宠而骄，仗着太后和陛下觉得亏欠她，就娇惯的不像样子！”
“顾承安，你说没完了是不是？”云黛不悦，“难道你对她就没亏欠？”
安好见因为自己引起太后和父亲的争吵，又是后悔又是着急，忙给云黛磕头：“太后息怒，是安好失态了。”
顾承安不喜欢惯着孩子，质问道：“你自己说，不要遮遮掩掩的，看你那样子，就让我来火。”
安好犹豫。
顾承安眉头紧皱，看不惯她这样子。
虽然他知道自己对安好有亏欠，但每每见到安好这模样，就提醒他过去的那段不堪，心底里总是隐隐憋着一股火气。
最后还是赵元璟开口：“顾大管事，要么，你出去忙一会儿？”
顾承安被撵出去了。
俏俏也识趣的跟着离开。
“外公，俏俏扶着您。”俏俏追着顾承安。
“一边去！”顾承安没好气，对这个外孙女也实在喜欢不起来。
俏俏倒也不尴尬，回头吐了吐舌头，迈着小碎步跟出去了。
云黛摇摇头，宽慰安好：“你爹这一大把年纪了，也开始倚老卖老了，脾气也越来越大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安好勉强笑道：“我爹的性子，我知道，不怪他。”
“你刚才为什么哭？”云黛温和问。
“因为……”安好犹豫了片刻，抬起头，“太后，您近来有觉得身子不适吗？”
“你这么问的话，的确是有。”云黛笑道，“感觉我这身子啊，像一副上锈的老旧机器了，一动就嘎吱嘎吱的。”
安好心中酸楚：“太后，您一定要保重好身子。以后就留在京都养老吧，有我在，一定把您的身子调理的好好的，让您能长命百岁。”
云黛和赵元璟对视了眼，知道这孩子为什么哭了。
一定是号脉察觉到她身体不好的缘故。
赵元璟的神情没什么变化，但云黛知道，他心情不大好。
他见不得任何大夫说云黛身体差。
云黛道：“安好，人生老病死，都是天数，谁能违抗？我做完了自己该做的事情，这辈子没什么遗憾。即便现在死了，也没什么。你不必因为这点小事就掉眼泪，跟你父亲吵架。”
安好一下子哭出声：“太后，这怎么是小事？”
第四千五百七十章 父女大冲突
她觉得无法站立，扶着轮椅，几乎要坐到地上。
云黛在她心中，是一座永远不会倒的参天大树，是给她庇护和支持的常青树。
她不能想象，没了云黛，会是怎么样的生活。
没了云黛，她的那些目标，生活的动力，也似乎全都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安好脑中一片空白，心中被巨大的恐惧和慌张所笼罩。
此时此刻，她只有一个念头。
她一定要医治好太后的身体，让她好好的，长长久久的活着。
“安好，我的身体，我也知道一些。你别哭啦。”云黛递过去帕子，“待会出去，你爹又要骂你了。”
“他知道什么！”安好抽泣。
“你这个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活不了几天呢。”
“太后，您……”
“我现在不是好好的？起码，也能活半年以上吧？”云黛轻松的笑道，“你还有很多时间，可以好好研究，帮我续命。”
安好泪崩，无法抑制心中的悲伤和难过。
她只是来给太后请安啊，怎么就忽然得到了这个消息？
太后还那么年轻，那么美丽，怎么就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境地？
安好怎么也想不通。
赵元璟不想看见旁人哭哭啼啼的沉痛模样，便带着云黛离开了顾家。
安好走出屋子，失魂落魄的。
顾承安见了气不打一处来：“好容易见太后一面，你作这样子给谁看？成心让太后不痛快是不是？你真当太后是人人都能见到的？早知就不该让你来！”
“爹，您知道什么啊？”安好忍耐不住，冲着他吼了声，“我又不是故意哭的，我忍不住啊！”
“你爹还没死，你哭什么丧？”
“你当然死不了，你还能活一百年，好了吧！”安好情绪恶劣，对俏俏说，“愣着做什么？推我回家！”
顾承安怒道：“你还敢跟我大声。”
“跟你大声怎么了？您什么都不知道，就在那里瞎叫唤，您关心过我吗？这些年，我知道您心里厌恶我，若不是娘，我都不知能不能活下来！今天若不是太后在这里，我才不来看您的脸色！您好自为之吧！”
安好一口气发泄完，自己推着轮椅往外走。
顾承安气的不行，上前一把拉住轮椅：“你给我说清楚，我不知道什么？”
父女俩大吵大叫，俏俏害怕，就跑去找孙氏。
“外祖母，不好了，我娘和外祖父要打起来了。”
孙氏听了急的跺脚：“一个老冤家，一个小冤家，怎么到一块就掐，真是上辈子的仇人！”
“怎么办呢？”俏俏问，“您老人家快去劝劝吧？”
“我去了有什么用？”孙氏无奈，“你跑得快，去那边喊你二姥爷过来。”
俏俏答应一声，就飞奔去了。
等顾承宁气喘吁吁的过来，顾承安已经要举起手，朝安好脸上甩巴掌了。
顾承宁连忙上前拦住：“大哥，什么事这么大火气？有话好好说。安好又不是小孩子了，您还动不动就上手，让人看笑话。”
第四千五百七十一章 您真有脸
顾承安推开弟弟，怒气冲冲的吼叫：“我当初就该把她掐死在尿桶里！为什么要由着这祸害长大！”
安好气急，又是伤心又是失望，冷笑道：“您总算是说出心里话了啊？您自己做错事，如今倒怪我？难道是我想被生出来的？您问过我同意了吗？啊？”
“你这孽种！”
“您当年做出不要脸的事情，还骂我！您可真有脸！”
如今的安好再不是从前那个安静唯唯诺诺的小丫头了。
她已经长大，有自己的一技之长，有丈夫和女儿，也有自己心中的信仰和未来的目标。
这一切，都是她的底气，让她终于敢正视多年来亲生父亲对自己那微妙的厌恶，敢于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她这番话，让顾承安彻底怒了。
说起来，当年那件事，他也确实冤得慌。
完全就是被顾云湘蛊惑和利用了。
但这事儿，又怎么向孩子解释？
他气的全身的血液都朝头顶涌，眼前阵阵发黑，伸手扶着树，才勉强站稳身体。
“大哥，您没事吧？”顾承宁见他脸色煞白，慌忙扶住他。
安好见了，心内也有些后悔，不该逞一时口舌，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她挪动轮椅过去，沉着脸说：“我给您号脉。”
“用不着！”顾承安扶着额头，怒喝，“我顾家供不起您这座大佛，您还是尽快走了为好！”
顾承宁道：“好端端的，又因为什么吵呢？都这把年纪了，还跟孩子发这么大火气。怎么看也不像你顾大管事的性子。”
顾承安指着安好，说：“早起她来拜见太后，主动要给太后号脉，号就号吧，竟当场哭哭啼啼起来。这样丧门星的作妖模样，是给谁看？”
“就为这么点小事啊？”顾承宁听明白后，也是哭笑不得，“你说你们至不至于，闹的不可开交的，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安好已经冷静下来，闻言淡淡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些年，我也知道，爹对我多有不喜。如今不过是借机发挥罢了。”
顾承安大怒，又要上前动手：“你当着太后的面哭哭啼啼，你还有理了？”
“大哥，大哥，冷静点！”顾承宁赶紧拽住他，“如今安好是大夫，每天都要见人，给人诊治看病的。你就打她，成什么样子了？”
他又看向安好：“安好，你为什么在太后面前哭？莫非是在夫家受了什么委屈，怎么不与家里头说呢？”
安好没吭声。
顾承安见她这样，就一阵阵的火大：“你又作这副样子！难道你是锯嘴的葫芦，没嘴巴说话了？”
安好忍无可忍，冲口道：“我为太后的身体担忧，一时没忍住！爹，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只会冲我发火，可知道太后的身子有多差？”
顾承安和顾承宁瞬间安静下来。
“太后的身体怎么了？”顾承宁追问，“我昨儿见到太后，看着挺好的啊。”
“那只是表面！”安好叹了口气，
第四千五百七十二章 怎么可以这样
把胸口憋闷的气息缓缓吐出来，“事到如今，我也不想瞒着你们。太后的身子，实则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什么？”
“你满口胡言什么？”
顾承宁和顾承安齐声喝问。
安好说：“我是大夫，你们不是。我在京都坐诊这么多年了，救过的人无数，从没有误诊过一次。何况对方是太后，在我心里是比亲娘还重要的人！我怎么会拿她的身体情况开玩笑？”
她的性子，的确不可能是会拿这种事胡言乱语的人。
正因为知道这一点，顾承安和顾承宁才更加难以相信和承受。
顾承安沉默片刻，道：“你把话说清楚，太后得了什么病了？”
安好缓缓说：“太后曾经得过腿疾，虽说治好了，但没多久又再次复发，且比先前更严重。这就说明，太后的身体在加速的衰弱下去。往后，太后年轻时隐藏的那些病症，都会一一显露出来。”
“为什么会这样？”顾承宁震撼追问，“太后还年轻，才四十来岁，不至于衰老到这个地步吧？安好，你是不是在说胡话？”
安好蹙眉，慢慢摇头：“二叔，我很清楚自己在说什么。否则我不至于当着太后的面就失态。”
“你倒是说啊，太后为什么会这样？”顾承安怒问。
“我不知道。”安好的眉头紧紧皱着，“也许，是因为太后这些年过于操劳，也或者是因为她年轻时伤痛太多？我真的不能确定，这太奇怪了，我从未见过这种情况。”
“你学这么多年医，简直是白费了！”顾承安极其败坏的骂道，“枉费太后让欧阳太医收你为徒，给你找来那么多绝本的医术典籍，你竟什么都看不出来！这么多年也不知你都学了些什么！蠢材！”
“大哥，别骂安好了，安好是大夫，又不是神仙。”顾承宁虽心绪不宁，还是劝慰他们，“宫里还有太医呢，如果连他们都看不出来什么，安好看不出来，也正常。”
安好说：“我试探着问了太后，看太后的态度，她似乎也早就明白自己的身体状况的。”
“唉！”顾承宁一声接一声的叹气。
奋斗半生，好不容易，大周和北齐国泰民安，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了，可以享清福了，却又这样。
顾承安不由得红了眼圈。
虽然这些年他们见面的次数极少，但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
父母离世后，他们便是这世上血缘关系最亲近的亲人了。
回望过往，想到年幼时，他对这个妹妹的亏欠和冷漠无视，顾承安沉寂已久的心，又再次隐隐作痛。
无数次午夜梦回，他都在悔恨当年。
这些年他拼尽全力管理云记，只想着能弥补自己的过错。
他一直期盼着，等大家都老了，他们可以时常见面，稍微恢复一点点兄妹之间的亲情。
如今把她盼回来了，却得到这么个噩耗。
她竟是时日无多了。
怎么可以这样？
顾承安接受不了。
经历多少风浪，一把年纪的顾大管事，竟没忍住，当场落下泪来。
第四千五百七十三章 何去何从
顾承宁虽没有跟着哭，却也神色怔然，许久说不出话来。
“安好啊，”他开口，“你的医术是不错的，就真的没有其他法子了吗？”
安好说：“我的医术，虽说不是妙手回春，但什么病能治好，什么样的情况无力回天，我还是分得清楚的。”
“外人叫你一声神医，你还真敢应着！”顾承安冷冷说，“怎么，在你手里治不好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这天底下的大夫都别干了，让你一人多好！”
安好平静道：“我知道您现在心情不好，我不跟您吵。您若是关心太后，就应该利用商号的力量，在天才遍寻名医，然后治好太后，来打我的脸。”
“没错，安好这话没错！”顾承宁忙道，“大哥，咱们的商船遍布世界，海外还有不少大夫呢，他们那里的法子奇奇怪怪的，说不定能医治太后的病？”
顾承安拿袖子擦干眼泪，说：“我这就去商号，看看接下来船只的安排情况，专门抽出一条船，到外面去找神医。我就不信，诺大的天下，没有好大夫了！”
安好见他们两个都燃起了斗志，不再崩溃哭喊，略略放下心来，说道：“我也回去看看医书，再跟我师父商量看看。”
“你快回去吧。”顾承宁忙说，“但是，这事儿也不要跟太多人说。”
“我知道的。”安好顿了顿，犹豫着问，“那，可以告诉陛下和公主们吗？”
“要。”顾承安立即沉声回答。
他的果决冷静又重新回归。
顾承宁也赞同：“大哥，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连起死回生的例子，咱们也不是没见过……”
他说的是赵元璟。
但不敢明说出来。
尽管此刻只有他们三人。
顾承安道：“这事儿就别提了，如果有办法，太后不可能不用。几年前我去暹罗的时候，曾经遇到过一个巫医，传的神乎其神的，也许可以找来试一试。”
安好听了没吭声。
她可不信什么巫术之类的东西，不过，正如顾承宁所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可以不信，但要尊重人家存在的道理。
因此，她虽然并不赞同父亲给太后找什么巫医的决定，也还是明智的没有说话。
找归找，用不用得上，他说了可不算。
安好离开的时候，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父亲和二叔的长吁短叹。
可以说，云黛一个人改变了整个顾家的未来。
也改变了顾承安和顾承宁这兄弟俩的人生。
虽然不常见面，但在他们心里，早已经把云黛当做了顾家的主心骨。
一旦主心骨断了，他们要何去何从？
……
云黛和赵元璟离开顾家后，又去见了几个人。
都是从前的至交好友。
当然也包括姐姐云舞。
顾家人都有经商的天分，云舞也不例外。当年她在云黛的帮助下，拿回自己的嫁妆，还帮着云黛打理铺子，做的得心应手。
但她的婆家不省心，丈夫也不过体贴，云舞要顾着生意，还要照顾家中大小，到后面更是要伺候丈夫，以及丈夫的妾室孩子。
第四千五百七十四章 你是黛儿？
这导致她早早的就积劳成疾，看起来比同龄女子苍老许多。
说起来，她也不过才五十多岁，但当她站到云黛面前的时候，云黛却几乎不敢相认。
头发白了一多半，肤色黝黑，满脸皱纹。
下垂的眼角，眼神也不再清澈。
她甚至还拄着了根拐杖，就这么遥遥看过来，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苍老。
这是云黛的第一个感觉。
她们之间相距不过一丈远，却仿佛隔了一个时空。
时光在云舞身上不断的流淌，把她推向远方。而云黛却好似停在了原地。
这么多年，时间无法在她的外表留下任何痕迹。
“是浅儿吗？”云舞打量她片刻，开口，“你陪着你娘过来的呀，你娘她人呢？是不是还在马车里。你这孩子，怎么不把你娘扶下来呢。”
云舞把云黛认作了浅儿。
是她眼神不好了，还是已经忘了自己的长相？
云黛喉头哽住，那一瞬间，甚至不敢抬脚上前。
“走吧。”赵元璟在她身边，温和说。
这样的情形，他早就料到了。
云舞已经拄着拐，走到了他们面前。
直到这时，云舞才发觉不对劲。
“你……”她犹疑着打量云黛，“你是黛儿？”
“姐姐。”云黛轻声开口，“你不认得我了么。”
云舞骇然，竟没忍住倒退了一步。
“姐姐！”云黛忙上前扶住她，轻松笑道，“你这是怎么了嘛，见着我用这副表情，我会吃人吗？”
云舞用震惊的眼神看着她：“我真是老眼昏花了吗，竟把你当做浅儿了。你……黛儿，你怎么看着越来越小了？”
她说的小，是年轻的意思。
对着亲姐姐，云黛也没什么好客气的，苦笑道：“姐姐，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让我觉得自己是个怪物。”
云舞震惊的看了她许久，才慢慢回神：“你这是怎么回事啊？算起来，你也四十多了，怎么看着倒比浅儿幼儿还年轻了？莫不是吃了什么长生不老的仙药？”
云黛苦笑：“真有那样的东西，我肯定要带一颗给姐姐尝尝。”
云舞低头看了看自己，叹道：“姐姐是真的老了。你看我这样……咱们两个在一起，像祖孙俩。我老成了这个样子，你却一点也没变。这世事太神奇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为此苦恼。”
显年轻本是好事，但凡事过犹不及。
她现在的容貌已经不仅仅是显年轻三个字可以解释了。
云舞从起初的震惊中逐渐恢复过来，闻言就笑道：“你别得了便宜卖乖。不如咱们俩换换？当你看见自己满头白发，每天起床照镜子，都发现脸上多一条皱纹的时候，你就不会有现在的苦恼了。”
女人，尤其是容貌美丽的女人，最悲伤的事情，大概便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年华逐渐老去。
娇嫩红颜逐渐褪色，被下垂和白发皱纹所取代。
能像云黛这样，保持美丽容貌不变的，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事情啊。
第四千五百七十五章 夫妻的情分早已经淡了
云黛没法反驳姐姐的话。
谁都有各自的烦恼，所谓感同身受，是根本不存在的。
即便是亲姐妹。
云黛扶着云舞坐下来，说道：“我是没法跟姐姐交换，不过，我这样并不是什么好事。”
“青春永驻还不是好事呢？”
云黛笑道：“姐姐，我问你，如果让你选的话，你是愿意选择正常长寿的老去，还是愿意短寿且年轻？”
“这……”云舞果然犯难，仔细想了半天，才犹豫着说，“那还是长寿的好。”
“就是说嘛。你看，让你选青春美貌，你也不肯。必定谁没有年轻貌美过呢，但长寿可不是人人都能做到的。”
云舞就笑：“难道就不能青春貌美且长寿吗？”
她想，妹妹不就是这样吗。
云黛笑道：“我也不好说呀。”
“你这模样，大概还能至少活八十年呢！”云舞摸了摸妹妹的小脸，“看见你这样，我就觉得好像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这些年的时间都只是一场梦似的。”
云黛问：“姐姐这几年过的如何？家里头都好吧？”
“凑合着过吧，家常过日子，谁家没点烦心事？”云舞坦然笑道，“如今年纪大了，我也是看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由着他们吧，我也不烦心了。”
“姐夫呢？”云黛问，“怎么不见他？”
“你姐夫身体不好，好久没能下床走动了。看样子是熬不了多久了。”提到韦东来，云舞的神色就黯然了几分，但也并没有太多的悲伤。
人老了，必然会面临那么一天。
夫妻的缘分，也总有尽的时候。
她老了，儿孙成群，夫妻的情分早已经淡了。
“有没有请太医来瞧瞧？”云黛问。
“请了呢，哎，人老了没法子的。只能吃药拖着吧。”云舞摇摇头，“也不知能不能熬过年去。”
云黛听说，便知道韦东来病的极重了。
“我去看看姐夫吧。”云黛说。
好歹亲戚一场，也许这就是最后一面了。
韦东来做丈夫不算合格，但作为姐夫，对云黛这个小姨子，还是挺好的，有什么事，也一直挺尽力的帮忙。
云舞道：“他病了很长时间，糊里糊涂的，你去看他，他不见得还认得你。就别去了吧。”
“没事儿，毕竟是我姐夫，见一面吧。”
云黛坚持。
赵元璟在旁看着，心中有种感觉，云黛这次回来，似乎是要把该见的人都见了，该了的事都了了。
这让他很失落难过。
好在，他一直戴着面具，任何人看不见此时他脸上的表情。
云黛也没有向云舞介绍他的意思。
云舞是少数不知道真相的人，她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站在云黛身边那个身材挺拔的年轻男人，就是云黛在北齐重新找的男人。
既然云黛坚持，云舞也就不再拒绝，引着她来到韦东来住的院子。
韦东来病后就独自住着，进门便有两个小厮，两个丫鬟，坐在廊下说闲话，见云舞领着个年轻貌美的女子进来，慌忙起来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