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四百二十六章 幻觉？
整理好后，细娘又上下仔细打量了会浅儿，问：“林子里蚊虫多，公主要不要抹泥巴？”
“有必要吗？您也没抹呀。”
“我这把年纪了，皮厚，用不着那个。”细娘笑道，“只有莲花那些小丫头爱惜脸蛋，才抹呢。倒是真的有用的。我还是给您抹一点，不说防虫咬，起码能遮住面容，旁人认不出来您。”
“这个倒是真的。”
浅儿从善如流，立即顺从的蹲下身子，由着细娘为自己涂抹上泥巴。
她原以为这黑漆漆发绿的泥巴抹到脸上会很不舒服，没想到竟是凉丝丝的，没有丝毫负担，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香味。
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
细娘见了笑道：“喜欢吧？这可是我们乌族流传几百年的方子，只有大祭司手里才有呢。”
“的确很好。没想到你们乌族人的医术如此高明。”
“所有的药方子，只有大祭司才有的。”
“包括那个救了我的药方？”
“是的。”
“如果能拿到方子就好了。”浅儿说，“外面有许多生病的人，都很需要这个。”
细娘摇头：“拿不到的，乌族的方子绝对不可以外传，这是规矩。若是谁敢坏了规矩，就要接受最严厉的惩罚。其实，大祭司也不可能把方子拿出来。他只会传给下一任大祭司。好了，咱们走吧，现在人不多。”
细娘一边说还观察了会儿。
浅儿发现，虽然她闷不吭声的，但其实也很聪明稳重，甚至还把自己的篓子给浅儿背着。
出寨子的路上，难免会遇到族人，有相熟的停下打招呼，就会朝浅儿多看两眼。
都被细娘遮掩过去了，说那是莲花，因为嗓子不舒服，所以说不了话。
走了没多久，前面又来了一群人。
大概七八个的样子，跟在一个罩着黑袍的男子身后，男子头上戴着帽子，遮住了半张脸。
他们并没有理会细娘和浅儿两个人，一行人步履匆匆，从她们身旁路过。
细娘规规矩矩站在路边，甚至还低头行了个礼。
错身而过的时候，一阵风吹来，吹起了黑袍男子帽子上的巾子。
浅儿的眼角余光扫过，不由得心头大震，呆立在原地。
她的目光跟着黑袍男子的背影，一眨不眨。
仿佛被施了定身术。
细娘小声说：“公主，咱们快走吧。”
“刚才那个人，是谁？”浅儿保持着姿势不变，一字一顿询问。
细娘回头看了看，“那是龙波吧。”
“龙波？”浅儿大吃一惊，“他就是龙波？”
“应该是的。”细娘点头，“虽然我只看过他小时候，不过，他穿那身衣服，是下一任大祭司才能穿的。除了龙波，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跟随保护的。”
浅儿已然怔住。
为什么那张脸，跟小庄一模一样？
难道是她的幻觉吗？
她太担心思念小庄，以至于把一个陌生男人的脸，看做了小庄的脸？
不，这不可能。
浅儿知道自己脑子很清楚。
绝对没有产生任何幻觉。
第四千四百二十七章 随她爹
浅儿不相信世上就这么巧合的事情。
若说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当然有。
她和幼儿就是。
但那是因为她们是双胞胎，是一起从娘胎里出来的。
那龙波呢？
他是乌族人，是大祭司的儿子，是细娘亲手接生出来的。
而小庄，却是北齐人，自小便遭受战乱之苦，家人爹娘都死在了战乱下，很小便在街头流浪做乞丐，直到认了刘德全做干爹，又跟随母后，才逐渐成长起来。
无论怎么看，小庄和乌族的龙波，都不该有半点关系。
可是，那张脸，却真真切切的，一模一样。
辗转反侧午夜梦回间，浅儿曾无数次在梦中描绘小庄的容貌。
她绝对绝对，不可能认错。
若不是巧合，便只有两个解释。
小庄与龙波有血缘关系。
亦或者，龙波就是小庄。
想到这个可能性，浅儿的脚，便再也迈不动了。
她必须要回去弄清楚。
毕竟，她来南疆的目的，便是找小庄。
“……公主？”细娘纳闷的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一直盯着少祭祀的背影看。
浅儿回神，忙道：“细娘，我暂时不走了，我要回去。”
“不走了吗？”细娘虽然不解，但她的性格使然，让她不会多问什么，只点点头，“带我带您回去。您是去我家，还是？”
“我回大祭司那里。”
“好的。”
细娘一点也不惊讶，顺手接过她的篓子，带她往回走。
连浅儿都忍不住问：“细娘，你就不问问为什么吗？”
细娘摇头：“也不是很想知道。”
浅儿道：“莲花跟你是性子真是完全相反。”
“她呀，随她爹。”
“莲花好像不喜欢东丹，不愿意嫁给他。你是怎么想的？”浅儿与她闲聊，试图让自己从刚才那震惊激荡的情绪中抽离出来，让自己能够更清醒冷静一些。
细娘实在是一个极好的唠嗑对象。
她不咋呼，也不多问，该说什么便说什么。
对于莲花的婚事，她虽时常唠叨，但心里却看得开：“公主别看我平时总是骂莲花，但是，我知道女孩儿家嫁人后过的不容易。她不愿意，我明白，也理解。”
“您既然想得开，为什么还总因为这事儿，跟她吵呢。”
“唉，那是做给外人看的罢了。东丹的爹虽然不在了，但他还有母亲，还有好些家人。莲花成日嚷着不愿意，我这个做母亲再附和她，让族长家的脸面往哪搁？”
浅儿赞道：“还是细娘您有远见，有智慧。”
细娘腼腆的笑笑：“其实丹东那孩子不错，莲花嫌他懦弱，那是没道理的。族长的权力落到大祭司手中，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一个孩子能做什么呢。”
“莲花还小呢，以后会慢慢成熟起来的。”
“是，我也不着急，只是不想她错过东丹那么个好孩子。”
二人一路走，一路闲聊。
回到寨子里的时候，正好看见莲花提着裙子，一脸慌张的东张西望。
看见细娘，她忙跑来：“阿妈，阿妈，出大事了，我……”
第四千四百二十八章 有点累
她的目光扫到浅儿，不由顿住。
“你是……”
“是我啊。”浅儿笑道。
她满脸涂的都是泥巴。
莲花听见她的声音，一颗心咚的落地。
她一把抱住浅儿，哇哇大哭：“我还以为我把你弄丢了，吓死我了！”
浅儿为她的情义深为感动，笑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莲花擦擦眼泪，问：“浅儿姐姐，你怎么跑这儿了呢，还跟阿妈在一块。这脸上还抹了泥巴，一定阿妈干的。阿妈，你要送浅儿姐姐走，也该跟我说一声。这把我吓的……”
细娘说：“我还没说你呢，怎么不帮公主想办法，让公主一个人出来，这多危险？胆小鬼。”
“我？胆小鬼？阿妈，你是不知道我胆子多大，我要有根天那么高的棍子，我敢把天给捅破了！”
“你就吹牛比谁都厉害。”
“我吹？我什么不敢啊我。”
“你就不敢嫁人。”
“您别什么都往那件事上绕，那是两码事！”
“……”
母女俩又吵起来了。
浅儿忙道：“你们先回家，回去慢慢分辨，我得去神殿了。”
“姐姐诶！”莲花忙拉住她，“你好不容易出来了，怎么往回走？来来，我送你回去，我有秘密武器。”
“什么呀？”浅儿见她神秘兮兮的，便笑问。
莲花把手放到嘴边，忽的吹了声口哨。
细娘骂：“又作怪，别耽误公主的时间！”
“阿妈你一点耐性也没有的，等一会儿嘛！”
果然，片刻后，有一阵声响传来。
莲花脸上一喜，忙叫道：“鹿儿，过来，我在这里！”
一只雪白的鹿穿过树丛，奔到莲花面前，亲昵的蹭着她的手。
细娘惊呆了：“这……哪里来的？”
“这是我的鹿儿，我养好几年了。”莲花十分得意，“阿妈你一直都不知道吧？若不是为浅儿姐姐，我可不会叫它来的。”
“我是问你，哪里弄来的？”
“我打猎的时候遇到的，那时鹿儿刚出生，它阿妈死了，它也快饿死了，我用羊奶把它喂活的。”莲花笑嘻嘻的，“白色的鹿儿，好看吧？难得一见呢。”
浅儿笑道：“的确稀奇，我也只见过一只。”
她想到师父姬棠棠的那只鹿。
自从姬棠棠留在北齐，与韩羽成亲后，便再没见过面了。
莲花一听，忙道：“姐姐，你一个人走回去好远的，我把鹿儿送给你，你骑着鹿儿回去吧。鹿儿认得路的。”
“鹿儿是你的，我不能要。”浅儿立即拒绝。
“姐姐就带它走吧，将来我也是要去京都找你的，我还要见我的仙姑师父呢。鹿儿就当是我孝敬仙姑师父的。你帮我带回去。”
浅儿笑道：“连我也不知道，你的仙姑师父在哪里呢。更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
“顶多再过几个月，仙姑师父就回去了。”
“是吗，你怎么知道？”浅儿大为惊讶。
“仙姑师父有一次说过，她觉得有点累了，想回家，想家人。”莲花笑道，“我想，仙姑师父一定是想浅儿姐姐了。”
第四千四百二十九章 后悔
这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可不知为何，浅儿听着却觉得有些伤感。
在她记忆中，母后从来都是那么年轻美丽，精力充沛，是世上顶顶厉害的人。
如今，母后也说累了。
难道是因为母后老了的缘故吗。
浅儿有些揪心和难受。
此时此刻，她好想立刻赶回京都，等着父皇母后回来，然后好好陪伴和孝敬他们，不让他们再在外面辛苦漂泊了。
但，在那之前，她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完。
那就是找到小庄。
想到这里，她摸了摸露儿的脑袋，对莲花说：“这鹿儿你先养着，我现在还不想走，我要回大祭司那里。”
“去做什么？”莲花眨巴眼睛，“浅儿姐姐，趁着现在，你赶紧脱身离开吧。之前我还以为你去见大祭司的儿子龙波了呢，既然你没去，那是谁去了呢？”
浅儿微怔，想到她与昭慧换了身份的事情。
龙波早已经走远了，这会儿，可能已经与昭慧见面了？
虽然还不清楚龙波与小庄之间的联系，但是想到龙波顶着小庄的脸与别的女人相亲见面，浅儿的心中好大不舒服。
她有些后悔。
若她没有拒绝见面……
世上没有后悔药，对于已经发生的既定事实，浅儿决定不去多想。
她要立即赶回去。
“等我回来再跟你们解释！”浅儿着急走，又被细娘拉住。
“公主，你要回去，好歹把脸上的泥巴洗一洗。”
这会儿她还满脸漆黑的泥巴呢。
浅儿忙随她找到一汪泉水，把脸上的黑泥洗干净。
没想到，脸颊却柔嫩光滑了许多，犹如剥了壳的鸡蛋，连浅儿自己也忍不住多摸了几次。
洗干净脸，她又脱掉黑色罩衣，换回侍神婢女的模样。
唯有如此，她才能顺利回去。
莲花担心她，想陪她一起回去，被她拒绝了。
“莲花，好好在家陪你阿妈。等我弄明白一些事情后，会来找你们的。”
说罢，浅儿急匆匆的朝神殿方向走。
“浅儿姐姐，你要小心呀，我会每天去那边转一转，你有什么事要告诉我，哪怕豁出命去，我也帮你的！”
莲花在后面叫道。
“我知道，谢谢你，快回家去吧！”
浅儿挥挥手，提着裙子往回跑。
她一回到神殿，便被仆妇报告给了大祭司。
大祭司让她过去。
“你不是跟龙波正在见面吗？”大祭司抬起眼皮，打量她一眼，不紧不慢的问。
浅儿道：“见面的人不是我。”
“哦，是谁？”大祭司很平静。
“昭慧。”
“昭慧是有未婚夫婿的，这件事你知道吧？”
“我知道。但是她自愿去见龙波的。”
“见就见吧。”大祭司不甚在意，“昭慧的命不好，她跟龙波是没有缘分的。神说，你们才是天定的一对。你看，即便你逃走了，也还是回来了。不过——”
大祭司话锋一转，却又顿住。
浅儿安静等着他说下去。
大祭司笑了笑：“如果龙波喜欢昭慧，倒也不错。”
浅儿愕然：“你不是说他们没有缘分？”
大祭司淡道：“你之前不也嫁过人吗？”
第四千四百三十章 一定是他
浅儿顿时语塞。
她的确嫁过人，且，当年也是真真切切的爱过李钟辞。
但如今，她对李钟辞已经没了半点牵念。
哪怕是几乎要死掉的时候，她的脑海中也没有浮现过李钟辞三个字。
想到这儿，浅儿暗暗叹了口气。
她喜欢过别人，嫁过人，也生了孩子。
而小庄却是一张纯白的纸。
在世人眼中，即便她贵为公主，他们两个也是不匹配的。
这一点，她早就知道。
或许，唯有让小庄也成亲一次，生过一两个孩子，她们之间的关系才能对等。
在所有人眼里，他们俩，便般配了。
想到这些，浅儿不免有些意兴阑珊。
她的笑容就淡了些，说道：“若龙波真的喜欢昭慧，我即便是公主，也不能强人所难，只好祝福他们。”
大祭司挑起花白的眉毛：“你怎么忽然转了主意？先前不是死也不肯嫁给龙波的吗？”
“在我说之前，大祭司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浅儿淡道。
她虽年轻，面对着久掌权柄的大祭司，其嫡长公主的气度依旧显露无疑。
大祭司朝她看了眼，问：“什么问题？”
“龙波是谁？”
“我儿子。”
“是您走失的儿子吗？”浅儿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她紧紧盯着大祭司的脸，不漏掉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变化。
果然，听到浅儿的问题，大祭司的脸上流露出一抹异样。
浅儿心中便已经有了七八分把握。
她的心情有些激动。
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经过多少辛苦，机缘巧合的，她被细娘带到乌族的寨子里，竟见到了小庄。
只是，在小庄身上都发生了什么事，她委实想不明白。
大祭司有些狐疑问：“你为什么这么问？”
“我知道，龙波是您的亲儿子，但是，在他年幼时，他走失了。”浅儿整合自己得到的所有信息，推断出大概的情形，“也许龙波是您唯一的继承人，您坚信一定能够找到龙波，亦或者，您过于悲痛，不能接受龙波失踪这件事。于是，您隐瞒了这件事，谎称龙波体弱，不能出门见人。”
大祭司眸光连闪了几下，淡道：“这都是你的猜测。”
“虽是猜测，也是有根据的，并非凭空乱想。”浅儿笃定的说，“当年见过龙袍的人不少，可这么多年来，连性子最活泛，满村子乱转的莲花都没见过龙波，这就很不合理。再者，为什么你让我留下嫁给他，却又不让我见他？我猜想……”
大祭司忽然笑了起来：“公主，你的想法真的很多。”
“大祭司，不要被人说中真相，就恼羞成怒哦，您可是前辈高人。”浅儿微笑道，“我猜想，一定是龙波并不愿意留下来，做这劳什子的乌族大祭司。”
大祭司沉下面孔：“我的儿子，命中注定要继承大祭司的位置！”
“所以，他是小庄吗？”浅儿冷不丁的问。
“……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大祭司装傻。
浅儿冷笑：“大祭司，您的儿子不痴不傻，您用什么事情威胁他留下，我也能猜得到。”
第四千四百三十一章 一厢情愿
大祭司脸上阴沉的神色很快便消失不见，又恢复了那副古井不波的入定神情。
他抱着一只漆黑的，看不出年份的大茶壶，对准细细的茶壶嘴，慢慢吸了口茶，才慢慢吞吞说：“公主，不如我送你离开，回去找你的家人吧。”
“我不。”浅儿拒绝。
大祭司笑了起来，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如何。
他慢悠悠说：“看来，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呐。”
浅儿说道：“您老人家是大祭司，是距离神最近的人，难道也要背叛她的旨意么。”
“神的意愿，怎么会因为我区区一个凡人而有所改变。”
“若神无所不能，又何必需要你一个凡人在中间传话？”浅儿用最温和的语气，说着扎大祭司的心的话。
大祭司低低的冷哼。
浅儿笑道：“大祭司，我又不是您的敌人。”
“但是要把我儿子带离我的身边，这我绝对不能允许。”大祭司的声音冷了下来，“我失去儿子这么多年，经受多少痛苦折磨，你又怎么懂。”
浅儿道：“对于您的遭遇，我深感同情，也确实不能感同身受。但我想，若您真的在意自己的儿子，就该让他按照自己意愿生活，而不是勉强他留下。”
“他的意愿？呵呵。”大祭司嘲讽的笑了起来，“若他一直在我身边，在乌族部落长大，他眼中心中的所有，便只有乌族，绝不会生出叛离之心。”
“可惜没有如果当初。他不在乌族长大，他经受无数挫折和磨难，他有自己的意志和坚持。”
“他无非是被外面的花花世界迷了眼睛！”大祭司重重的顿了顿茶杯，“他不知道什么对他最重要！乌族是他的根！既然他兜兜转转回来了，就该留下，为乌族尽一份力！”
浅儿淡道：“这都您一厢情愿的想法，您用自己的想法去绑架他。”
“我是他的父亲，他是我生的！”
“恕我多嘴哈，我觉得，小庄是他母亲生的，就算您是他父亲，但养育他长大的并不是您。我们大周的民间有句话，生恩不如养恩，您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吧？”
“不管怎么样，他改变不了自己是乌族人的事实。”
浅儿毫不客气道：“英雄不问出身，是乌族人如何，不是又如何？所谓乌族，也不过是你们的祖先为你们取的名字罢了。我倒没看出来，你们乌族人与外面的人，有什么区别。”
“你懂什么！”大祭司有些恼怒，“柔真公主，你自恃身份如此自负，即便有神的旨意，我也决不允许你嫁给龙波！”
“如果你的族人们知道他们的大祭司是叛神者，会怎么样？”浅儿好奇问。
“就凭你说出这句话，你恐怕很难离得开这里。”大祭司的话语里，带了强烈的威胁之意。
但浅儿毫不在意。
她笑道：“若大祭司把我当成任人宰割的人，那也太不尊重人了些。”
大祭司笑了：“你便是武功再高，终究只有一个人。怎能抵得上我乌族两千好男儿！”
第四千四百三十二章 他喜欢我
“您说得对。不过，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到底要说什么？”
“我是说，小庄不会让我受伤的。”浅儿说。
大祭司忽然怒吼：“他不叫小庄，他叫龙波，是我亲自给他取的名字！”
“名字是什么没什么要紧的。”
“我真没想到，，大周的公主竟然如此离经叛道！姓氏家族不重要？那你这赵氏皇族的天下，是不是也可以随便让给旁人做？”
“可以啊，有能者居之嘛。”浅儿微笑，“若大祭司感兴趣，大可以率领您的两千勇士们，杀入京都，推翻赵氏的统治。”
大祭司的脸色有些难看，哼了声，没说话。
开什么玩笑。
他整个部落不过数千人，如何与大周的千万人口比。
浅儿这话，分明是嘲讽和奚落。
她笑道：“大祭司不要生气，开个玩笑。”
尼玛。
听了更生气了。
大祭司一大把年纪，也不想对着个晚辈翻白眼，沉默片刻后，说道：“事到如今，我不会再同意你见龙波。”
“神的意愿，岂是大祭司区区一个凡人能够抗拒？”
“公主大可以试试看。”大祭司冷冷说，“既然你选择让昭慧去见龙波，以昭慧的容貌，龙波不一定会拒绝。我即刻便做主，让他们成亲！”
“小庄不会同意的。”
“哦？”
“他喜欢我。”
浅儿说出这四个字的时候，心中有微微悸动。
大祭司道：“你应当知道，我们乌族有流传下来的一些厉害医术。其中大概也有让人失去记忆的药物。若我给龙波喂一些，他还会记得你，记得你的大周吗？”
浅儿脸色微变：“您还当他是您儿子吗？”
“正因如此，我这些年，为了找到他，耗费多少心力？我让他回归乌族，安安心心做他的下一任大祭司，有何不可？”
“小庄是将才，你让他年纪轻轻后半辈子蜗在这小小的乌族？你做父亲的于心何忍？”
“这么说，让他为你们赵氏皇族卖命，就是为他好？”
“大祭司，既然你我谁都说服不了谁，不如让他自己决定。”
“没必要。”
大祭司不为所动，“他是我儿子，我找了他二十年，他就得留下，接我的班，做乌族的大祭司。也许你觉得乌族蛮夷贫穷。但是，就算你们皇宫里的娘娘，也穿不起你身上这么一条雪蚕丝的裙子。他做大祭司，便是乌族说一不二的人，但在你们大周，他只是赵氏皇族的奴才。龙波是我亲儿子，我知道如何对他更好。”
浅儿沉默片刻，忽然说：“你是用药方迫使小庄留下的，是吗？”
“公主聪明。”
他没有否认。
浅儿心中暗叹。
难怪以小庄的性子和能力，会陷入这小小乌族部落无法离开。
他必定知道了大祭司有解救瘟疫病人的药方子，而大祭司固守成规，守着乌族流传下来的方子不肯拿出来。
而唯一能够得到这个药方的办法，便是接替他的位子，做乌族新一任大祭司！
第四千四百三十三章 勾当
做了大祭司，自然便可以得到乌族的一切传承。
大祭司没想到，这个貌似傻白甜的公主，竟然在短短时间内，便把情况分析出了大概。
虽然惊讶于这公主的聪慧和冷静，但他仍旧不是很把她放在眼里。
民间有句话，落难的凤凰不如什么来着？
此时在大祭司眼里，过于聪明和通透的柔真公主，已经不再适合做他的儿媳妇。
这公主知道的太多了，而且她势必要把龙波带走。
这是大祭司绝不能允许的。
想到这里，他不不再多说什么，直接站起身，说道：“这段时间，公主就暂且住我这里吧。我这里虽比不上大周的皇宫辉煌华丽，但也是应有尽有，不会叫公主吃苦头。”
浅儿冷冷说：“大祭司是要软禁我？”
“不敢。”大祭司嘴里说着不敢，神色却淡定，“公主难得来一趟，老夫自然要好好招待。”
“大祭司，我不知道您为什么觉得，区区几千人部落的乌族，能够与大周对抗？你以为大周朝廷没有收编你们，是因为没有那个实力吗？”
大祭司没说话。
浅儿道：“皇兄之所以留着你们周边的这些小国家，小部落，不是因为怕了你们，而是不想落下蚕食吞并的坏名声。再一个，你们这些偏僻之地，穷山恶水，管理起来也是吃力不讨好。若你今日敢囚禁我，后果一定不是你想看见的。”
“公主威胁老夫？”大祭司笑了，“我们乌族传承千百年，自然有自己的生存之道。即便你们大周铁骑厉害，要打败我们，也要耗费极大的心血。朝廷打仗这种大事，并不会因为你一个公主而做决定。”
两个人，一老一少，你来我往，唇枪舌剑，各不相让。
正僵持的时候，日暮走进来，先朝浅儿看了眼，神色有些讶然。
“什么事？”大祭司沉声问。
“少爷见过……”日暮本想说大周的公主，但是她扫了眼浅儿，又把这话咽下去了。
显然龙波少爷见的人，并非公主。
那他见的是谁？
日暮心中疑惑的同时，也有些恼火。
这些侍神婢女都是她在管着的，结果却出了这样大的纰漏。
她简直没法跟大祭司交代。
大祭司的反应，却很出乎她的意料，只淡声问：“日暮，你去把昭慧带过来。”
昭慧？
日暮瞬间明白了。
原来真正跑去见龙波少爷的人，是昭慧。
这个昭慧，果然不安分！
日暮应了后，出去找到裹着面纱的少女，伸手就把她脸上的纱巾扯了下来，抬手便是一个巴掌打过去。
昭慧被打的耳边嗡嗡作响。
她捂着脸，垂着头，一声不吭。
日暮厉声说：“不安分的女人！你已经有了未婚夫婿，竟还敢觊觎旁人，可知我们乌族的规矩？”
昭慧依旧垂着头，沉默。
日暮冷笑：“在我眼皮子底下做这偷天换日的勾当，也亏你有这么大的胆子。你以为，龙波少爷会看上你？”
这次，昭慧抬起了头。
第四千四百三十四章 还有你不好意思的事情
她的脸颊微微红肿，眼眶也含着一层水光。
但她神色充满了无畏和决绝。
“龙波少爷对我很满意。”她说。
“不知廉耻！”日暮骂道。
“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不偷不抢，怎么就错了呢？”昭慧不明白，“我很喜欢龙波少爷，龙波少爷也满意我。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你已经定下婚事了！”
“那是我家人为我定的，并不是我自己满意的。”
“满意？你无非是看上了龙波的地位和财富！”
“是啊，我是喜欢这些。”昭慧十分坦然，“难道日暮不喜欢？”
日暮冷冷道：“我即便喜欢，也会凭自己的能力去赚取，而不是用这样没有廉耻的方法，去攀附旁人。”
昭慧掀了掀唇角，略有嘲讽道：“这么多年，日暮留在大祭司身边，难懂不是攀附他的地位吗？”
“我凭能耐生存，而不是靠爬上男人的床。”
“是啊，各凭本事嘛。我长得好看，美貌便是我的本事。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丢人的。”昭慧淡道，“说起来，我倒觉得你们强迫外族人留在这里，才是错误的行为。”
“闭嘴！”日暮怒喝，“大祭司的决定，也是你能质疑的？跟我来见大祭司！”
她扯着昭慧来到大祭司面前。
昭慧看见浅儿在这里，面露惊讶之色，用眼神询问她为何还没有离开，浅儿只微微摇头，没说话。
昭慧蹙眉，正要开口，却被日暮推了一把，直接跪到了大祭司的面前。
大祭司摇头：“起来吧，你是侍神女，是侍奉神灵的人，不应该给我下跪。”
昭慧立即站起来，无视日暮那恼火的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你见过龙波了？”大祭司缓缓问。
“见到了。”昭慧答。
大祭司微微点头：“你觉得龙波如何？”
“英俊，强大。”
在乌族，强大这个词，便是对男人最高的赞美。
昭慧却把英俊放在强大面前，可想而知，这龙波的确是个容貌俊美的男人。
浅儿在旁听着，心中想着小庄的容貌，的确是配得上这个词的。
但是，浅儿并不在意这些。
她见过的好看的男人太多了。
只是好看，有什么用呢。
李钟辞就只剩好看了。
做的事儿却叫人恶心。
浅儿摇摇头，把注意力放在大祭司和昭慧的对话上。
大祭司又问：“龙波对你如何？”
浅儿不由抬头朝昭慧看去。
昭慧道：“龙波对我很好，很温柔。我想，他喜欢我。至于他要不要娶我，这要大祭司问他。我作为女子，是不好问出口的。”
日暮冷笑：“竟还有你不好意思做的事。”
昭慧垂着眼帘，神色不变。
日暮的嘲讽丝毫也影响不到她。
大祭司对于昭慧的回答，似乎很满意。
“昭慧，如果要嫁给龙波，就要承受主动破坏婚约的后果。”大祭司缓缓说，“乌族的规矩，你是知道的。”
“昭慧知道。”昭慧虽然回答的平静，但脸色却不自觉的微微泛白。
第四千四百三十五章 女子不贞
“什么后果？”浅儿发问。
看昭慧的反应，应该是很严厉。
果然，昭慧听到浅儿的问话，连身子都略微抖了抖。
日暮冷笑着回答：“女子不贞，主动毁婚约，受鞭笞二百下，水刑三天。能熬过去，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浅儿皱眉：“熬不过去呢？”
“熬不过去，只好死。这就是神对她不守誓约的惩罚。”日暮冷冷说。
鞭笞，是用鞭子抽打，至于这水刑是什么，浅儿没有问。
但她也能想象的到，必然极度残忍和痛苦。
她问的是另一个问题：“熬过去的人多吗？”
日暮道：“近十年里，一共有十二个违背婚约的女人，其中只有两个人熬过了惩罚。但是……基本上人也废了。”
浅儿问：“这跟直接杀人有什么区别？”
“你是外族人，何必过问那么多。”日暮毫不在意，“这就是乌族千百年传承下来的规矩，每个人都要遵守。”
“狗屁。”浅儿爆了句粗。
日暮和昭慧都愕然看着她。
连大祭司也有些意外的扫了她一眼。
这端庄高雅的公主殿下，竟也说这些粗鄙之语。
浅儿道：“每个人都要遵守的规矩？我怎么听说，你们乌族的男人可以随意取消婚约？难道他们也要受这些惩罚吗？”
“男人当然也有惩罚。”
“是什么？”浅儿追问。
“若女方没有过错，男方主动取笑婚约，在三年内，不许再婚娶。”
“？？”浅儿笑不出来。
这算什么惩罚。
她知道这世间大部分地方，对女人都很不公平。
因为制定规则的是男人。
他们必然会做出最自己最优的选择。
除了北齐。
北齐被母后改造后，虽也不能完全消除对女人的打压，但状况比别处好了千百倍。
如今的女皇萧钏钏，也仍旧在追随母后的脚步，努力提升北齐的国力，以及女人的地位。
浅儿不能明白，乌族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女人。
她也更不能明白，乌族的女人为什么要犯贱，明知道自己会遭受这样致命的惩罚，还要跟男人私奔。
将会让她丢掉性命的男人，哪里值得她跟随？
譬如此时的昭慧。
浅儿道：“昭慧，我不知道原来你毁约还要经受惩罚。”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昭慧冷冷说。
“小庄……龙波他知道这一点吗？”浅儿想到昭慧并不知道小庄是谁，便改了口。
“他自然是知道的。”昭慧有些奇怪的看了眼浅儿，“作为乌族人，岂有不知道这些的。”
浅儿没有说话，而是扫了眼大祭司。
大祭司耷拉着眼皮子，丝毫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浅儿觉得，小庄一定不知道这些。
不过，小庄真的说喜欢昭慧吗？
昭慧才十七，正是青春正好的时候，浅儿知道自己虽然容貌看起来还年轻，但她的心态，早已经沧桑。
看着青春美貌的昭慧，不免也心生怀疑。
但她心里并没有什么埋怨和不悦。
当初是她三番两次拒绝小庄，如今即便小庄喜欢其他人，她也无话可说。
第四千四百三十六章 喝龙波和昭慧的喜酒
但她还是要尽力带小庄走。
刨除感情的成分，小庄是母后和皇兄都看重的人，是将才，是要成长为保护家国的大将军的人。
她不能忍受把这样一个人才，丢在小小的乌族部落。
但在这之前，她必须要见到小庄，与他说上话，听听他心里的想法。
大祭司对昭慧说：“你先回去等着，若龙波愿意，我便为你们主持婚礼。但不论龙波愿不愿意，你都是要受到惩罚的。”
昭慧眼睛发亮：“是，只要大祭司答应我和龙波的婚事，不论多么严厉的惩罚，我都可以承受！”
浅儿暗暗感慨。
这个昭慧，真是拼命。
有这份不怕死的勇气，若去北齐闯荡，有什么不成的？
只可惜，她终究囿于乌族这方寸之间，把改变命运的唯一筹码，放在了男人身上。
须知，靠旁人是靠不住的。
尤其这个人只是与她毫无干系的男人。
昭慧浑然不知自己未来的命运，高高兴兴的转身出去，路过浅儿身边的时候，还带着一丝的自得，以及半分疑惑。
她得意的是，龙波果然喜欢她。
疑惑的是浅儿为什么又去而复返。
难道是被大祭司派人捉回来的？
但这里还有大祭司和日暮，她也不好多问什么，踏着轻快的步子出去了。
“日暮，”大祭司吩咐道，“你招待大周的公主殿下，好好照顾，不要让大周皇室觉得咱们乌族不知礼数。”
浅儿冷笑。
日暮侍奉大祭司多年，深知他的心思。
大祭司说的照顾，是哪个照顾，她很明白。
很显然，在细娘和莲花之前，她便从大祭司那里得知了浅儿的真正身份。
但她对浅儿的客气，完全是看在她即将成为龙波少爷的妻子的份上，如今大祭司已经不再属意浅儿，日暮对浅儿也就不必再客套。
她直接说：“公主，请吧。”
浅儿随手挡了下。
日暮惊讶于她的力道，心中明白，她是会武功的。
于是她朝大祭司看去。
大祭司淡道：“公主，我知道你心地良善，想必不会愿意看着细娘和莲花母女，因为你而吃任何苦头的。”
浅儿皱眉。
“她们是你的族人，而且，莲花是东丹的未婚妻，看在东丹的份上……”
“我没必要给他什么面子。”大祭司声音冷漠，“在乌族，大祭司才是唯一。”
浅儿冷笑：“大祭司好大的威风啊。”
“随你怎么说，如果你想保护细娘和莲花，就老老实实跟日暮走，等着喝龙波和昭慧的喜酒。”
“你就这么确信，昭慧能够熬得过鞭笞和水刑。”
“确信。”大祭司微笑，“因为下令的人是我，我想让谁活，谁便可以活。”
浅儿心中发寒。
所谓的传承和规矩，终究也沦落成为某一个人把握权柄的工具。
所谓大祭司的权威和公正，早已经变了味道。
在胁迫下，浅儿跟着日暮离开。
往外走的时候，迎面走来那个一袭黑袍的男人。
他已经除掉了头上的帽子，长发披散下来，额头戴着一圈鹿角状的藤冠，俊秀的面庞上寒冷如霜。
第四千四百三十七章 去见小庄一面
是熟悉的面庞。
但装扮和气氛是陌生的。
这样的小庄，神秘，疏离。他似乎已经完成融入了乌族，变成了即将继承大祭司位置的龙波少爷。
浅儿驻足，看着他由远及近，从自己身边走过。
他目视前方，大步走向神殿。
没有看她，更没有看日暮。
仿佛她们在他眼前，只是一团不存在的雾气。
浅儿怔了片刻，忽然出声：“小庄——”
没有反应。
浅儿皱眉，叫道：“龙波！”
这一次，黑袍男子停下了脚步，回头。
浅儿的心砰砰直跳。
日暮在旁低声说：“公主别忘了细娘和莲花，这会儿，她们母女俩已经被关起来了。”
浅儿猛地看向她。
日暮道：“你不要这么看我，我也很喜欢莲花那丫头。但是，大祭司的命令，我是绝对不会违背的。你还是安分些吧。等龙波少爷和昭慧的婚礼结束，我自会放你离开。”
浅儿一动不动，双眸凝视回头看过来的小庄。
小庄与她对视片刻，什么都没说，便又回头往前走，片刻便迈入了神殿，不见了踪影。
浅儿喉头犹如被异物哽住，咽不下去，说不出来。
她有点想哭。
自从离开京都，一路来到南疆，吃过多少苦头，她从没有片刻的软弱。
但面对着小庄的冷淡和疏离，她却难受至极。
“走吧。”日暮对她的表现很满意。
浅儿低头，不着痕迹的抹了下眼睛，说道：“难道你们已经给他吃了忘掉记忆的药？”
日暮一愣：“哪有那种东西。”
“大祭司说你们乌族有。”
“若是大祭司说有，那大概是有的吧。”日暮摇头，“我可以明确告诉你，大祭司没有给龙波少爷吃任何药。”
浅儿沉默着走了片刻，忽然问：“日暮，你对大祭司的所有事情都了解吗？”
“当然。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龙波幼年时便走失，如今回来已经二十多岁，他没有关于这里的任何记忆。你真认为他会心甘情愿留在这里做大祭司？”浅儿问她。
日暮道：“当然啊，为什么不？那可是大祭司啊。”
浅儿无言。
她问错人了。
在日暮心里，不，应当说是在绝大部分的乌族人眼里，大祭司便是最尊最，最了不起的高高在上的人物了。
若龙波没有走失，没有流落在外，继承大祭司自然是他最好的选择。
但，他已经不是那个龙波了啊。
二十年的经历，让他成为了武功高强，胸中有山河的庄将军。
浅儿心中情绪难言。
当天晚上，她依旧睡不着。
她在想法子，去见小庄一面。
但门口和窗外都有人看守。
她虽不怕他们，但怕的是他们真的对细娘和莲花母女做什么不利的事情。
浅儿知道，大祭司并不是说说而已。
他为了龙波这个儿子，什么都干得出来。
正当浅儿正焦虑的时候，窗棂处传来扣扣轻响。
浅儿愣了下，走过去，想了想，伸手把窗户打开。
下一刻，一道轻盈的身影跳了进来。
第四千四百三十八章 我的来历，我不在乎
他转过身，面如冠玉的脸庞带着笑吟吟看向浅儿：“公主。”
浅儿惊呆。
“小……庄。”
“卑职见过公主。”小庄上前来施礼。
浅儿一把抓住他手腕，急道：“这什么时候了，你还讲这些虚礼。”
小庄站直身体，打量她：“公主这身打扮很是别致，好看。”
浅儿扫他一眼，没好气道：“你也不赖，龙波少爷！”
最后四个字，她加重了语气。
小庄失笑。
“你还笑？”
再次看见他这熟悉的神情，浅儿心中的情绪五味杂陈。
既有安心，也有后怕，更多的是欢喜。
先前他的冷淡眼神，真让她担心，他出什么事了，或者，他真的要留在这里做劳什子的大祭司。
但现在，这一切的担忧，都消失了。
浅儿知道，他还是那个小庄。
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外面不是有人守着吗，你怎么进来的？”浅儿先担忧他的安危，下意识朝外面看。
小庄搬来椅子，笑道：“公主先坐下，听我慢慢说。”
“你还是长话短说吧，我很着急。”
不必她说，小庄也看得出来，她不仅着急，还焦虑，似乎也没好好吃饭睡觉，整个人的状况有些过度消耗的疲惫。
小庄先从怀里摸出一个纸包，解开，送到她面前，笑道：“乌族的食物你不大习惯吧？这是我做的，公主尝尝。”
浅儿低头一看，纸里是用芭蕉叶子包着的一只小小烤鸽子。
微微的焦黄，泛着诱人的油光，弥漫着香味。
浅儿这两天都没好好吃东西，见到小庄后，心放下来了，这饥饿感也就汹涌而来。
她一手捧着鸽子，一手撕下一根腿子咬，含混问：“哪里来的鸽子？”
“大祭司养了很多。”
“……你偷你爹的信鸽。”
听到爹这个字，小庄沉默了下。
浅儿问：“大祭司真的是你亲生父亲吗？”
“也许吧。”
“你不确定？”
“不是不确定，是不在乎。”小庄说道，“在我的记忆中，从小到大养活我，教养我的只有养父养母，干爹，还有太后。至于我的来历，我不在乎。”
“我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出身。”
“我也没想到。”
“小庄，大祭司是不是用治疗瘟疫的方子留你下来？”
“公主都知道了？”小庄惊讶。
“我也是猜测的。因为我也是受惠于这张药方。”
“难道公主也生病了？”小庄一惊。
“是曾经。我现在已经好了。”浅儿咽下嘴里的肉，特意朝他露了个笑容。
小庄蹲到她面前，举着帕子，轻轻擦掉她嘴边的油渍，轻声说：“之前我看见你和细娘走在一块，虾的魂几乎没了。公主，你怎么会到这里来呢？”
浅儿停住啃鸽子的动作，呆呆看他：“原来你早就认出我了。”
小庄凝视她：“虽然你抹了满脸的泥巴，但我怎么会认不出你呢。对不起，没有早点与你相认。”
浅儿怔怔的：“我知道，你不与我相认，一定有缘故的。”
第四千四百三十九章 也很想
“我的确有个计划，但是否要施行，还是想跟公主商议一下。”小庄站直身体，“在这之前，公主能不能先解一下卑职的困惑？”
浅儿道：“我也是因缘巧合来到这里，是细娘把我带回来的。”
“我是问，公主为什么不好好待在京都。”
“我来找你。”浅儿说。
“找我？”小庄黑眸凝视她。
浅儿不由得移开视线，默默啃了口鸽子肉，“小二送信到京都，说回途中，你们被叛军冲散，你失踪不见了，没多久，小二也病倒。皇兄很担忧，派我和幼儿……”
小庄讶然：“二公主不是才生完孩子？她也来了？”
“幼儿身体底子好，连二驸马也一道来了。”
“这也就罢了，公主你却不该来。这南疆的情况过于复杂，太乱了，要命的是瘟疫蔓延，再不遏制，只怕要传的整个大周都是。”小庄神色凝重。
浅儿道：“我知道这里危险，所以才要来呢。”
小庄的神色变得温柔：“公主是为了我。”
事到如今，浅儿不想再隐藏自己的心意。
她点头：“一小半是为了小二，大部分是为了你。我很担心你，也……很想你。”
说完，她只觉面颊滚烫。
小庄露出一抹浅笑，伸出手，按了下她的头。
浅儿有些窘迫：“你很平安，真是太好了。”
“想到你一个人流落到这种地方，中间不知吃过多少苦头。我怎么会好。”小庄叹道，“我本想早些拿到药方就回去，没想到却牵扯到自己的身世，耽误了太多时间。外面的情况如何了？你们接应到廉亲王了吗？”
浅儿摇头：“我不知道。茂城的知府胆大包天，把我和幼儿都拒之门外。当时幼儿和二驸马进城去了，我这边出了些事情。至今我也不知道幼儿和二驸马有没有找到小二。真让人心焦。这些话，以后再慢慢跟你说。眼下咱们都尽快离开。”
“暂时还不能走。”
“你还真想做大祭司啊？”
“我最想做的是什么，公主还不明白吗？”小庄微笑。
“你的计划是什么？”浅儿有些被他的眼神和语气撩到。
不经意的撩人最为致命。
不过，此情此景，她可没那个心思想情情爱爱的事情。
小庄沉吟：“药方在大祭司的脑袋里，没有任何书面记录。所以，除非我按照他的要求做大祭司，他绝对不会把方子给我。”
“这就是你同意和昭慧相亲的理由？”
“我同意了吗？”小庄看她一眼，露出似笑非笑的神色，“据我所知，大祭司起初安排和我相亲的人，是公主吧？”
浅儿尴尬：“我也不知道龙波就是你啊。”
“若你知道呢？”
“那倒好办了。”浅儿叹着气啃鸽子，“现在大祭司已经知道我的企图，绝对不会再同意让我跟你在一起了。”
顿了顿，她笑道：“为了大义，你就娶了昭慧，继承大祭司的位置，然后把方子给我。两全其美的做法。”
小庄好笑道：“全了谁的美？成全了大祭司的，也成全了昭慧，成全了你的药方子，那我的呢？”
第四千四百四十章 不算好人
浅儿眸光流转：“我听昭慧说，你喜欢她。既然喜欢，有什么不能娶的？”
“我确实还挺喜欢昭慧的，那女人有野心，有勇气，知道自己要什么。总比有些人一辈子浑浑噩噩，不敢遵循自己心意的好很多。”
浅儿知道，他话里有话。
她沉默了会，轻声说：“小庄，你刚才说有个计划要与我商议，说来听听吧。”
小庄深深看她一眼，倒了杯水递给她，才说道：“我想先应承下来，继承大祭司的位置。等大祭司把药方子给我了，我便带你离开。”
“这不是欺骗大祭司吗？”
“他强迫我留下，我还要对他尽孝不成？”
小庄的神色淡淡的。
虽然他在浅儿面前，一直表现的克制而冷静，温柔而强大。
但他幼年时便遭遇不幸，一路乞讨长大，尝尽了世间冷暖和尔虞我诈。
即便刘德全和云黛，也不能得知他都经历过些什么事。
他心底里有一块是蒙了一层阴影的，那是不为人所探知的极致的黑暗。
他不表现出来，不代表那些黑暗便不存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不算个好人。
好人，在那样的环境下，是活不下来的。
浅儿这样生来娇贵，一帆风顺的人生，是不能明白的。
但这不妨碍她尊重他的过去，也支持他的任何决定。
小庄见她不说话，便笑道：“接下来，我会做很多坏事。比如，欺骗大祭司，坑了乌族，利用昭慧姑娘……”
“这就是你要跟我商量的事情？”
“不，做任何事，不论好坏，会得到什么报应，我无所谓。”小庄微微耸肩，“我要跟公主商量的事情，是我想假意与昭慧姑娘成亲。”
“有这个必要吗？”
“大祭司明确说，我和昭慧成亲，继承大祭司的位置后，他才会把药方给我。”
“大祭司看着也不像个好人，他就那么笃定你拿到药方后，会乖乖留下做乌族的大祭司？”
“他当然不相信。不过，”小庄的笑容有些意味深长，“我为什么不做这个大祭司呢？”
浅儿愣住：“你还真打算继承大祭司之位？”
“为什么不？”小庄反问，“我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浅儿一时说不出话来。
小庄瞧着她的神情，笑道：“太后是大周的太后，但不影响她去北齐做女皇。”
浅儿讶然：“你是说……”
“没错，正是你想的那样。我要做乌族的大祭司，但我仍然是大周的庄彧，这一点，绝不会有任何改变。”小庄笑道，“公主，别担心，无论我有什么计划，或者做了什么事，我唯一的目的，便是拿到药方，带你回家。你相信我吗？”
浅儿不由自主点头：“我相信你。”
顿了顿，又说：“你就非要跟昭慧假成亲？这对昭慧来说……”
“昭慧利用我，我不能利用她吗？”
浅儿语塞，想了半天不知怎么反驳这话，最终悻悻道：“你这话，乍听是对的，但仔细琢磨，又不像那么回事。如果母后在，一定知道怎么反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