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千一百八十九章 让她不停的发胖
金姨妈拿着帕子擦血，半晌，才带着几分呜咽说：“当年王金檀说过，让李钟辞与我家露儿结亲……”
“王金檀？”
金姨妈朝李夫人看了眼。
幼儿恍然。
这是李夫人的名字。
她笑道：“这么说，你叫王银檀？”
“……是的。”金姨妈不情不愿的承认。
姐姐叫金檀，她却叫银檀。
这金和银差距很大的呀。
从小，父母便偏宠姐姐，她处处都不如姐姐，嫁的也不如姐姐好。
姐姐嫁的是京都勋贵世家，她嫁的却是个商贾之家。
叫她如何能不气闷不甘。
她哼了声，又道：“难道她当年亲口说过的话，可以随意反悔？”
李夫人怒道：“你为何又是这样？我已经与你清楚说过，与你道过谦，也给了你钱财补偿。你还有什么不满意？何况咱们只是口头说过，没有订任何婚约，也不耽误你女儿婚嫁。怎么你女儿就非得赖着我女儿？”
“呵，拿钱打发我们？你以为我金家缺你那点破烂？”金姨妈冷笑，“两年前，露儿十七了，我带她进京，来李家谈婚事，才知道李钟辞竟然已经娶了公主！是啊，公主多高贵，哪里是我们这样小门小户的女儿可比。王金檀，你终究只是个攀权附贵的小人！”
李夫人被气的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你就去害柔真公主？那可是公主！你胆子也太大了！”
李钟辞也朝金姨妈怒目而视。
他皱眉道：“这是我们两家的恩怨，姨妈实则不该牵扯到其他无辜之人。”
“我怎么害公主了。”金姨妈捂着嘴，说话有些含混，“我只是让公主府的厨子改一改菜谱而已。这过去两年了，公主不是活的好好的？”
众人面面相觑。
李夫人看向幼儿：“她说的也是，既然只是改个食谱，没什么大碍的吧。大公主殿下不是好好的吗。”
“好？”幼儿冷笑，“这两年，她胖了多少？太医诊断她因此难以有孕，这些，你是不知道，还是故意装傻？”
李夫人语塞。
害人，并不是下毒才算。
李夫人也回过神来。
这王银檀自然是不敢伤害公主性命，但她有别的歹毒法子。
她让公主府的厨娘，改了公主每天的三餐，让她吃甜的，油的，让她不停的发胖。
胖到身体不正常。
也让李钟辞对她产生了嫌弃之心。
委实歹毒至极。
众人弄明白始末后，都对金姨妈的心计之深叹为观止。
连金露也难以置信：“母亲，这些真的是您做的吗？两年前，您就买通公主府的厨娘去暗害公主？”
“是又如何？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
金姨妈能接受旁人的指责，但绝不接受女儿的。
金露眼眶含泪，慢慢摇着头，呜咽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我并不需要你这么做！你让钟辞哥哥怎么看我？”
李钟辞此时正冷眼看着她们母女俩。
金露不敢与他对视，双手捂着脸，慢慢蹲到地上，呜呜哭泣。
第四千一百九十章 姐姐救我
幼儿道：“如今真相已经大白，王银檀也认罪。小庄，还得劳烦你，把她押送到刑部，接受审讯。”
“刑部？”
金姨妈有点慌，“我已经承认了，还需要审讯什么？说到底，柔真公主只是吃胖了些，难道这也有罪？”
幼儿冷笑：“有没有罪，本公主说的不算，等刑部审讯后，自然会给你个结果。”
她打量了眼金姨妈：“不过，看你这样，能不能承受住刑部的审讯，就不好说了。”
“不，我不去刑部，我哪里也不去！”
“朝廷律法，由得你意愿吗？”幼儿朝小庄点点头。
小庄立即上前，抓住金姨妈，把她拽起来。
金姨妈挣扎哭叫：“姐姐，你救救我啊！”
毕竟是亲姐妹，平时虽矛盾多，关键时刻，也还是忍不住出声。
李夫人面带几分请求，对幼儿说：“公主，她已经认罪了，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她罢。”
“你做什么梦？”
幼儿讥讽，“别说现在，便是你做一品诰命夫人的时候，本公主照样抽你。记住了，本公主不是以权压人，而是以理服人。自己做了烂事，就不要心虚。”
李夫人自讨了没趣，瞬间涨红面孔。
也是，从前她在柔真公主面前还能挣几分婆母的架子，但是在清芷公主面前，不论从前还是现在，她都没有半分面子。
李夫人心里甚至怀疑，即便那些王妃嫔妃，只要惹怒了这清芷公主，也会被抽鞭子。
大概，除了她的亲爹亲娘，她就没有怕的人？
李夫人收回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看着金姨妈被带走，闭上嘴巴，不打算再为她求情半个字。
她们之间的那点姐妹情，也被消耗的差不多了。
想到自家的状况，她甚至还想上前踩一脚。
金露转身对着她和李钟辞磕头，哭喊着：“姨妈，您快想法子救救我娘，我求求您了，求求您了……”
李夫人冷笑：“你们母女俩我们李家害成这样，还想让我求情？我拿什么求情？你们两个，实在是一个赛一个的不要脸！”
金露眼泪直掉：“姨妈，好歹您和我娘是嫡亲的姐妹……我知道我娘做错事了，我也做错了，求求您，看在姐妹一场的份上，救救我娘吧，若我娘出事了，我可怎么办……”
“金露，我警告你，你已经是李家的人，不要不识抬举！”李夫人不耐烦，“钟辞，还不把她带回去！”
如果说一开始她对金露这个外甥女还有几分怜惜和疼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后，心中已经只剩下了厌恶。
连看也不想再看她一眼。
李钟辞伸手拉金露起来：“做错了事便要伏法，谁也不能例外。你有今日求情的份，平日里为何不多劝着她？”
“我何尝不劝她？可是，她害柔真公主这件事，我是真的一点也不知情。若我知道，我一定会阻拦她的。”
李钟辞的脸上带了一些嘲讽：“姨妈害柔真，完全是为了你。你如今倒推的一干二净。最后得好处的还不是你。”
第四千一百九十一章 金露小产
“钟辞哥哥，为什么连你也这么说我……”
金露只觉心如刀绞。
绝望和伤心的情绪，从指尖开始，慢慢把她淹没。
一直到头顶。
她无法呼吸，眼前也逐渐变得模糊。
慌乱中，她试图去抓住什么，稳定自己的身体，却抓了空。
昏倒前的最后一幕，是李钟辞那张有些愕然的脸。
……
金露小产了。
鲍郎中来诊脉，说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加上昏倒摔了一跤的缘故。
总之，孩子是没了。
只能开药喝，让胎儿流出来，至于影不影响以后的生养，还不好说。
金露醒来后，知道孩子没了，情绪激动，大哭大叫，拿着茶杯把鲍郎中的脸都砸破了，又哭着求李钟辞，要他去请太医来。
她知道宫里有些医术高超的神医。
李钟辞也有些难过，但还是得安慰她：“若是要保胎，我可以去请欧阳太医。但现在孩子已经没了，便是请神仙来也是无用。金妹妹你别激动，眼下要紧的是好好养身体。”
“我娘被抓了，孩子也没了，你叫我怎么能安心养着？”金露抓着他的胳膊，满脸泪痕，“钟辞哥哥，求你想法子救救我娘吧，我娘身子不好，她熬不过的……”
那边正擦脸的鲍郎中听了，忙问：“金娘子，你娘怎么了？”
一个郎中，打听这个，没人理他。
鲍郎中也很快意识到自己失态，忙收拾好药箱，出去拉住一个相熟的小厮询问。
小厮满脸幸灾乐祸：“你说那歹毒妇人啊，被公主带着锦衣卫大人来抓走了。”
“锦衣卫？为什么？”鲍郎中大吃一惊。
锦衣卫凶名在外，上到王公大臣，下至百姓和地痞，全都闻风丧胆。
只要听说是被锦衣卫带走，潜意识便觉得，即便不死也要脱层皮。
鲍郎中虽然年纪不小，但对金姨妈却是真心实意，听闻她被锦衣卫带走，当即就慌了神。
小厮压低声音说：“这妇人胆大包天，竟敢害柔真公主，被人家清芷公主查出来了。这下她可完了。”
“她怎么害的？”
“听说是买通了公主府的厨子……具体是怎么样，我就不知道了。”小厮摇摇头，推开郎中的手，“哎呀，我还有事，您老没事的话，我就走了。”
看着小厮甩手走开的背影，鲍郎中脑子里有点乱。
害公主？
这是疯了，还是疯了？
鲍郎中不能理解，但偏生放不下这个疯批女人。
他知道找官府都是要用钱通路的，于是便回家去拿钱。
他把家里的现银数了数，觉得不够，于是把目光瞄准了妻子的首饰盒子。
等鲍大嫂发现自己首饰盒子空的了的时候，鲍郎中已经揣着满满一盒子银子，跑去刑部捞人了。
……
幼儿和小庄先把王银檀带到了浅儿面前。
浅儿正在屋里，与苏谭研究云黛写给她的食谱。
听说人幕后主使抓来了，她放下信纸走出来，看见跪在地上满嘴血的金姨妈，既郁闷，又有几分释然。
第四千一百九十二章 终究会变心的
她郁闷的是，对于自己的公主府整整两年的变化，她竟一无察觉。
还是在外远游的母后提点下，才发现了这些。
她觉得自己很没用。
当初母后夸赞她，是几个儿女中，最像她的。
浅儿一直以此为荣，然而事实是，她比母后差太远了。
若非母后提点，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被蒙蔽多久。
不过，郁闷的同时，她也放下了。
原来这一切的原委，终究还是因为李钟辞。
一切一切痛苦的根源，都是他。
既然他让她不快乐，为什么还要再惦记他？
浅儿慢慢吐出一口气，对幼儿说：“把她交给刑部处置吧，还有那个厨娘。”
幼儿道：“这是自然的，不过，以她们两个人做的事，恐怕罚的不会重。”
“不需要为我破例，依照大周律法，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
“你会觉得生气吗？”
幼儿心想，如果换做她自己，被自己府里的人蒙蔽了整整两年，害的自己夫妻离心，身子变差。
恐怕她会愤怒到杀人，绝不会像姐姐这般冷静。
浅儿却笑了：“我虽然讨厌她们母女，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我也得谢谢她们，让我早早看清了李钟辞这个人。”
“如果没有金露的出现，也许李钟辞不会……”
“不，他会的。”浅儿冷静的说，“即便没有金露的勾引，没有金姨妈让人把我喂胖变丑，无法生养，在将来，李钟辞也还是会变心的。”
她伸手从丫鬟手里接过团扇，慢慢摇着，看起来安详宁静：“因为我不可能永远保持美貌。随着年纪的衰老，我会长出皱纹，眼角下垂，头生白发，也会不可避免的身材走形。五年，十年后，他终究会嫌弃我，并把目光投向更年轻貌美的女子。”
幼儿怔然。
人真的悲哀。
青春貌美的容貌身体，谁不喜欢呢。
年少时许下的海誓山盟是真的，色衰而爱驰的厌弃，也真实的存在。
世上真的存在至死不渝的爱情吗？
幼儿心中产生了怀疑。
她一直以为父皇母后那样便是了，可是，父皇母后毕竟也还年轻，而且母后不知什么缘故容貌始终保持着青春美丽。
并不能验证至老不渝的真爱。
幼儿看着淡定的姐姐，心中有些苍凉。
浅儿吩咐小庄：“有劳庄统领，把这妇人带走吧。”
“是，公主。”
小庄立即提起王银檀，转身往外走。
“小庄等一下，还有一个人呢。”幼儿叫住他，“跟我来一趟拆房。”
小庄跟着她来到拆房，看到了被关在这里的于彩霞。
于彩霞看见小庄身上的锦衣卫官服，再看见满脸血的王银檀，吓的几乎站不起来。
她干脆跪趴在地上，不住给幼儿磕头：“公主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若不是为了我儿子的病，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
她呜呜哭起来。
“为了你自己的儿子害别人，你还觉得自己挺无辜？”幼儿冷冷道，“你以为自己为了丈夫和儿子很伟大，是吗？”
第四千一百九十三章 为什么这样对我
于彩霞只一个劲的磕头，很快脑门便血青一片。
幼儿说：“这世上傻女人最多。你男人有钱，却要你在外给人做事赚钱。你知不知道，你每次带回去的钱，全都花在了别的女人身上？”
于彩霞磕头的动作蓦地顿住。
她慢慢抬起头。
额头一缕血流下来，沿着眉心，流过眼角，鼻子，最后落在嘴唇，下巴上。
但她全然不管。
她痴痴看着幼儿，问：“公主说什么？”
“我去你家的时候，发现你丈夫养了个外室，而且已经生了一双儿女，大的看起来七八岁，小的还不会走路。”幼儿淡声说，“这些年，你辛苦赚的钱，以及你与王银檀做交易得来的钱，除了很少一部分是买药给你儿子吃，大部分都被你丈夫拿去养他的外室了。”
“不，不，这不可能的……”
于彩霞像是受到了重大打击，眼眶泛红，嘴唇轻轻哆嗦着，两只手在胸前无意识的摆动，“公主，你一定是骗我的，旺祖他不可能做这种事的，不可能的。他说他爱我一辈子，眼里从不看其他女人……”
幼儿冷笑：“任何一个爱你的男人，会自己在家无所事事的享福，却叫你去做奴才赚钱？”
于彩霞眼眶含泪：“你不知道的，你知道什么？他身子不好，不能做重活。我爱他，愿意做事赚钱养着他和儿子……”
“可是，他做的事情，证明他只是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
“为什么这样对我，为什么……”
于彩霞双手被捆着，只能双手一起按在地上，额头贴在地上，泪水无声的流到地上。
幼儿正要转身走，忽然见她爬起来，毫不犹豫向墙撞去——
幼儿随手甩出去鞭子，把她拦腰截住。
于彩霞哆嗦着流泪，倒也不闹，只心灰意冷的喃喃自语：“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为什么要变心……”
“你不管你生病的儿子了？你做了做事，对不起自己自己的主家，该负的责任不负？死了便一了百了，你的丈夫可以与他的外室光明正大，且不会再管你的儿子。”
幼儿一番话，点醒了被伤心欲绝冲昏头脑的于彩霞。
她哭道：“公主说得对，我不能死，我凭什么死。我要活着去见到林旺祖，去看看他养的那个贱妇……”
“在那之前，先为你做过的错事恕罪吧。”
幼儿朝门外的小庄看了眼。
小庄立即走进来，把她也提出去。
至于她们两个之后如何，就得看刑部怎么判了。
事儿认真论起来，不算大，既不是谋害，也不是害命。
但事关柔真公主，是皇帝陛下最宠爱的妹妹，这事儿就不能算小了。
出去后，幼儿问小庄，这两个女人会怎么判刑，小庄说，大概还会挨顿板子，坐牢一两年。
于彩霞农妇出身，能吃苦耐劳，且有信念要活着回去照顾儿子，跟渣男贱妇撕逼。所以，她必定是能坚持到出狱的。
至于王银檀，就不好说了。
她养尊处优的，能忍受牢狱之苦？
不过，这已经不在浅儿幼儿姐妹俩的考虑之中。
第四千一百九十四章 改名改姓
和离后，李家和浅儿便再没有任何关系。
她甚至向皇兄提出，要把女儿妞妞的姓和名字都改了。
完全剥离与李家的关联。
皇帝自然是立即就同意了的，立即下旨同意把妞妞改为赵姓，重新登入皇家玉牒。
消息传到李家，李老爷和李夫人都极愤怒。
李钟辞则是发了许久的呆。
“你还等什么？”李夫人愤恨，“还不去一趟公主府，去问她，为什么把小郡主的姓给改了！即便和离，小郡主也是李家的骨血，她凭什么说改姓就改姓？”
“皇上已经下旨改了，便是去找柔真，又有什么用？”李钟辞摇摇头，站起身，慢慢走了。
“我今日才发现你这么没出息！”
李夫人被气的要哭。
可又完全无可奈何。
人家是公主，背后有皇帝陛下撑腰。
他们能怎么样。
再怒，再委屈，也只能受着。
李夫人心中更加怨恨金露母女俩。
对于金露哀求她去看望王银檀的话，越发的不理会。
甚至于，也不再见金露的面。
金露拖着小产后的虚弱身体，扶着丫鬟的手，站在门外苦苦哀求哭泣。
被婆子死死挡住。
“金姨娘身子虚弱，不如回去歇着吧。我们太太身子也不好，就不见了，免得各自伤心。”婆子不冷不淡的把她拒之门外。
金露流着泪，不肯走。
瘦弱单薄的身子在秋风中越发萧瑟。
丫鬟劝道：“姨娘，咱们回去吧。太太既然身子不好……”
“她哪里是身子不好，是厌恨我。”金露拿着帕子拭泪，“先前看在我有孕的情况下，太太才愿意留下我，对我好一些。如今孩子没了，她哪里还愿意理会我，想必更恨我害了钟辞哥哥，害了李家。”
“哎，”丫鬟也跟着叹气忧心，“如今姨太太还在刑部牢里关着，怎么也得去看一眼呐。”
金露心痛如绞：“偏生我这样，多走几步路也做不到……”
“姨娘不如还是去求求二爷吧。”
“钟辞哥哥……如今也不愿意见我。”
“不管如何，姨娘和二爷是有感情的，只是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二爷的心情也不好罢了。但为了姨太太，您怎么也得试试呢。”
听了丫鬟的劝说，金露还是决定去见李钟辞。
小产后她的身子极度虚弱，被两个丫鬟架着，花了许多时间，才来到李钟辞门口。
李钟辞听说她来了，本不想见，但想到她毕竟刚没了孩子，心中不忍，还是叫她进来了。
见到李钟辞，金露便要下跪。
“金妹妹，你起来吧，何必如此。”李钟辞扶她起来坐着。
金露越发瘦的可怜，颧骨突出，面相也有点变了。
李钟辞叹气：“大夫说，你必须卧床静养的。”
“我娘被带走后，生死不知，我如何能躺着住？”金露满脸是泪，“钟辞哥哥，我知道，我娘和我都对不住你，对不住李家。我不求你原谅我，只求你能帮帮我。除了你，我实在不知该怎么办……”
第四千一百九十五章 处处碰壁
金露惨白的面孔，眼眶通红，神色充满了祈求和绝望。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瞧着她这样，李钟辞也不好受。
“金妹妹，你别哭了，洗洗脸。”李钟辞命丫鬟打水来，给她梳洗后，又拿来热水茶点，让她吃一些，“关于姨妈的事情，确实是她做错了。依着那清芷公主的暴性子，姨娘敢这么伤害柔真公主，她一鞭子打死姨娘，你都没处说理去。”
金露也没心思吃东西，哑着嗓子说：“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娘做错了，错的厉害。我也不奢求公主能饶过她。但她被关起来到底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只求钟辞哥哥你去看看她，打点打点，别叫她在里面吃苦头……”
说着她又哭起来，“若非还惦记着娘在里面，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
李钟辞忙道：“好，我会去刑部疏通看看她。”
“真的吗，钟辞哥哥？”金露抬起泪眼，满脸惊喜和期待。
李钟辞点头：“我下午就去，你且回去养着罢。”
下午，他重新梳洗过，换了身靛蓝长衫，坐着马车出了门。
从前他出门习惯坐轿子或者骑马。
如今李家落魄，他也从高高在上的驸马都尉变成了一介草民，也不肯再骑着马抛头露面，让人指指点点的耻笑。
他先去了刑部。
李家在刑部也有三两个相熟的人，但如今李家今非昔比，加上惹的又是柔真公主，那几个熟人避着他们还来不及，怎么肯主动出手帮助。
即便李钟辞带了钱来，试图收买，也还是连人都见不到。
他一出生便众星拱月，长大的过程容貌才华皆是一流，后尚了公主，去哪里都有人捧着，叫一声李二爷。
如今，落毛的凤凰不如鸡。
这时候，才感受到人情冷暖。
从前一件极简单的事情，如今却是求告无门！
李钟辞在刑部处处碰壁，最后还是一个见钱眼开的狱卒，收了他五十两银子后，才肯开口。
“李二爷您在这里，是见不到人的。倒不如去求求正主儿。有正主儿发话，见什么人见不到？”
这一句话，点醒了李钟辞。
他要想见到金姨妈，只能去求柔真公主。
否则整个刑部，是绝对不会有人给他开方便之门的。
弯弯道道这么深，他心中无限疲惫。
但想着答应过金露的承诺，以及对女儿妞妞的思念，他还是打起精神，鼓起勇气再次来到公主府门口。
看着熟悉的大门，他心情复杂。
曾经进出自由的门，如今却对他紧紧关闭。
曾经亲密无间的妻女，如今与他几乎成了陌路人。
李钟辞怔然片刻，收起思绪，走上前对侍卫说明来意。
侍卫自然认得他，本想直接拒绝，却看到一辆精致华美的小马车不紧不慢的停在了门口。
锦衣卫统领小庄骑着马，亲自护卫，可见马车里的人多么受皇帝宠爱。
李钟辞看见马车，眼睛亮了亮。
一个嬷嬷从马车里抱出了粉雕玉琢的小妞妞。
第四千一百九十六章 清减
小庄最先看见李钟辞。
他神色不变，跳下马，来到马车旁，紧紧护在妞妞身边。
妞妞一眼便看见李钟辞，欢喜叫道：“爹爹！”
她在嬷嬷怀里，朝李钟辞伸出手。
看着软糯可爱的女儿，一股子酸涩忽然就在李钟辞心头泛滥。
他紧走两步，试图去抱她。
然而小庄比他更快。
他伸出胳膊，拦住李钟辞去路，冷冷道：“退后。”
李钟辞被他气势所慑，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他们二人身量差不多，但小庄自小经历无数苦难，大一点后跟着云黛出生入死，磨练武功。
他身上的冷酷，挺拔和精气神，远不是李钟辞这样的柔弱读书人能比。
两相一比，气势上就不免弱了一头。
李钟辞也知道自己手无缚鸡之力，根本没可能与这位深受太后和皇帝宠信的锦衣卫统领相比。
他眼睛看着女儿，低声说：“还请庄统领行个方便，我想见一见公主和小郡主。”
“公主早已言明，不想见你。”小庄说道，“你已不是驸马，小郡主也已经改姓，与你李家没有任何关系。你请回。”
提到改姓这件事，李钟辞有些热血上涌，他皱眉道：“姓可以改，血缘关系也改的了吗？”
“庄叔叔。”妞妞的小手拉着小庄的衣袖，“为什么不许爹爹回家呀？妞妞想爹爹了，想让爹爹陪妞妞玩。”
李钟辞鼻头一酸，眼泪几乎冲眶而出。
“庄统领，让他进来吧。”
不知什么时候，浅儿出现在门口，神色淡淡朝这里看着。
“是，公主。”小庄立即让开脚步。
妞妞欢喜叫道：“爹爹抱抱！”
李钟辞立即伸手把她抱在怀里，朝浅儿走去。
浅儿神色冷淡，转身离开。
侍卫问小庄：“大人，咱们回去吗？”
“你们先回去，我去看看，以免李钟辞在这里闹事。”
小庄抬脚跟过去。
等李钟辞和妞妞说了一会子话，浅儿便让嬷嬷把妞妞到房里去。
她似乎一刻也不愿意让妞妞与李钟辞相处。
但李钟辞是妞妞的生父，妞妞需要父亲，她又不能做一个残忍的母亲，心里不免有些割裂和矛盾。
李钟辞眼睛追着妞妞离开的方向，眼底全都是不舍。
“你来有什么事？”浅儿问。
李钟辞收回视线，看向她。
一段时间不见，她清瘦了许多。
原本圆润的下巴，已经隐隐有了清晰的下颌线条。
“公主，你清减了。”
“毕竟没了心怀叵测的人在身边。”
浅儿一语双关。
既指的是于彩霞，也指李钟辞。
李钟辞注视她眼眸，最后失望的发现，她看着自己的眼底已经没了光芒。
她已经不是从前的浅儿，那个总是用含情脉脉目光凝视自己的人。
李钟辞垂下眼帘，低声说：“对不起，如果我知道金姨妈竟做了这种事，我……”
“你会如何？”浅儿直接截断他的话，“对你来说，王银檀和金露都是亲戚，尤其金露，与你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你会为了我，与你最看重的家人翻脸不成？”
第四千一百九十七章 改变不了血缘关系
李钟辞抬头：“公主，我确实与金露一同长大，但我对她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如今她已经做了你的妾，怀了你的孩子，有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就不必再解释了，也没必要向我解释。毕竟你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今天你来做什么，不妨有话直说，我很忙。”
李钟辞心中纵有千言万语，面对浅儿冷淡的神色，终究说不出口来。
他沉默片刻，问：“公主，为什么一定要把妞妞的姓改了？”
“为什么不能？”浅儿反问。
“即便咱们分开了，妞妞终究还是我的女儿。”
“我没有否认妞妞是你的女儿。”浅儿淡道，“这与她改姓与否，没有关系。从前她跟着你的姓李，难道就不是我的女儿了吗。”
“既如此，为何还要改？”
“因为我愿意。”浅儿说，“妞妞是我怀胎十月生的，为此我付出了多少辛苦和代价，你应当看在眼里。平时也是我抚养她，她吃住都在公主府，是我供着。鉴于此，李钟辞，凭什么你认为妞妞必须跟你的姓？”
李钟辞一时无言。
他承认，孩子是她辛苦怀孕生下来的，也的确是她一直在照顾抚养。
可是……
他皱眉：“世间的女子不都是如此吗？毕竟只有女人能生孩子，男人并不能生孩子。若男人可以生，我一定不让你吃这个苦头。”
“我没说女人生孩子便如何委屈，我的意思是，既然孩子是女人生的，跟女人的姓也是理所应当。”浅儿看着他，“你说呢？”
李钟辞：“……可自古以来……”
“别拿你那套圣贤书来说。”浅儿不耐烦，“我母后是女子，照样在北齐做女皇。怎么我赵浅予的女儿，就不能姓赵？”
李钟辞有些无措，叹了口气：“何必呢。该不该姓，妞妞都是公主的女儿。”
“这句话很对，现在我可以把它送给你。妞妞叫什么，姓什么，都没关系，改变不了她是你女儿的事实。所以，你还有别的事吗？”
“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一定要让她改姓。妞妞跟着你生活，并非跟着我生活。若连姓都改了，以后她和李家的关系岂非越发疏远了？”
“这正是我想要的结果。”浅儿有些冷冷的，“除此之外，妞妞跟我姓，可以继承我的所有东西。”
李钟辞再无话可说。
“这件事已经是既定事实，改不了了。你不要为此纠缠。”浅儿说道，“若没有旁的事，你可以回去了。”
“公主，那我以后还能见妞妞吗？”
浅儿皱眉：“如果她愿意见你，可以。”
“谢谢公主。”李钟辞明显松了口气。
浅儿见他迟迟不肯走，说：“你还有别的事？”
“那个，关于金姨妈的事情……”
“我把她交给刑部，一切按律执行。你找我没有用。”浅儿一口拒绝。
“不，我不是想让公主饶过她。我只是想去探望她一眼。公主也知道，金姨妈毕竟出身富贵，恐怕她不能习惯牢狱生活。她的女儿十分牵挂。”
第四千一百九十八章 你对她有过怜惜吗
浅儿道：“原来你是为了你的金妹妹来求我。”
“毕竟，她也是我母亲的亲姐姐。是咱们的长辈……”
“是你的长辈，不是咱们的。”浅儿说。
“……是的。”李钟辞低声下气，“公主，我只想去看姨妈一眼。我想，虽然牢里的人并非都是无辜的，但朝廷既然允许探视……”
“我没径直你们探视她，你大可以去。”
“我去了刑部大牢，但是……因着姨妈得罪的是公主你，刑部的人不敢让人去看。”
“刑部的人怎么做，与我无关。”
“唉，我知道这并非出自公主的授意。但，这毕竟是因为公主您的身份，才……”李钟辞满目忧愁，“公主，还得请您差人去与他们说一声，通融通融。”
“不。”
浅儿拒绝。
李钟辞听着这个字，怔怔看着她的脸。
曾经熟悉无比，如今已然变得有些陌生的脸。
失望，难过，憋屈，这么多天积压在一起的情绪，几乎压抑不住，齐齐从心底涌上口边。
李钟辞深吸一口气，终究没忍住，冲口说：“金露她的孩子已经没了！现在她每天哭哭啼啼到处跪着求人，憔悴的没了人样。同为女人，难道你就不能可怜可怜她？”
浅儿微怔，朝他看了眼。
李钟辞不再说什么，转过去，准备离开。
他已经这么低三下四的请求，换来的只有奚落和冷漠。
他也有他的尊严。
谁知身后却传来浅儿的声音：“庄统领，有劳你去刑部说一声，不要随意阻拦犯人的家人探视。本公主不需要他们为我徇私枉法。”
“是，公主。”
小庄朝李钟辞扫了眼，转身往外走。
李钟辞转身想向浅儿道谢，或者再说点别的，却发现浅儿已经走了。
他怔了片刻，快步跟上小庄，说道：“有劳庄大人。”
小庄目视前方，淡道：“我遵守的是公主的命令，与你无关，你不必言谢。”
他走到自己的马面前，翻身骑上去，转头看向李钟辞，说道：“刚才，你让公主可怜可怜你的妾。当公主受到伤害的时候，你对她有过怜惜吗？”
李钟辞微愣，不由抬头看向他。
这位京都新贵的来历，他很清楚。
是太后从北齐带回来的，太后对他极为喜欢信任，不仅处处带在身边教导，还让他学文学武。
小庄成长的很快。
太后出门远游后，他便留在了锦衣卫，短短两年时间，便从一名普通的侍卫脱颖而出，成为锦衣卫统领。
堪称是平步青云，前程不可小觑。
要知道，前一任锦衣卫统领卫锦泰，乃是当今皇后娘娘的亲舅舅，如今在北齐做大将军的。
能够做上锦衣卫统领，都是未来可期。
众人都知道他姓庄，至于他真名叫什么，竟无人得知。
这位新贵的性子极度的安静和低调。
平时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在李钟辞的记忆中，甚至没从他嘴里听到过一个完整的句子。
他好像永远是冷静的，寡言的，忠于皇室的模样。
第四千一百九十九章 探监
此时他忽然说了这么一通话，让李钟辞心中不免觉得诧异。
他摇摇头，说道：“公主辛苦，我心里自然明白，也怜惜她的。”
小庄却没有再说什么，收回视线，驱马离开。
李钟辞回头看了眼公主府的门，已经关上了。
他只得坐马车赶往刑部大牢。
等他到的时候，小庄已经打过招呼。
这一次他连贿赂都没有出，很顺利的进入牢房，见到了王银檀。
看见她的第一眼，李钟辞几乎不敢相信，那就是向来养尊处优的姨妈。
王银檀坐在一堆乱草上，蓬乱的头发遮住半边脸，身上原本华贵的衣裙也不见踪影，只剩下一身脏兮兮的白色中衣。
“姨妈？”李钟辞试探着唤。
王银檀身子微颤，抬头看见他，忽然变得极其激动，冲过来攥住铁栅栏，嘶哑着叫道：“钟辞，钟辞，你终于来了，你是来带我回去的吗？”
李钟辞摇摇头，“姨妈，我暂时不能带您回去。”
“为什么？难道这几天家里没想法子疏通？”
“姨妈，如今咱们家不比从前了，落井下石的多，何况您得罪的是公主，谁敢徇私。”
“那就花钱啊！”
“没用的，您伤害的是柔真公主，哪怕把家产都赔上，也没人敢帮忙。”
“怎么会这样？”王银檀的情绪有些崩溃，“我受够了，我不能住在这种地方，我会被折磨死的啊！”
“姨妈您且忍耐些吧，金妹妹极惦记你，让我带了些吃的给您。官大哥，还请您把这门打开。”
李钟辞回头请求狱卒打开牢门，把带来的一些衣物和吃的给她。
狱卒冷冷道：“先给我拿去检查，没问题了自然会给她。”
东西到了这些人手里，还能剩多少？
但也没法子。
李钟辞只能先塞给他一锭银子，然后才把东西给他，以期望他能不要搜刮这些吃的用的。
狱卒离开后，李钟辞问：“姨妈，这次几天，您怎么变成这样？您的首饰衣物呢？”
王银檀崩溃道：“这里什么都没有，饭菜都是馊的，连狗都不吃！我只能把首饰衣服都拿起卖给狱卒，让他们带些能入口的吃食来……你若再不来，我委实是没什么东西能换了。”
她蹲到地上，崩溃大哭。
好端端的贵妇，变成了阶下囚，住在这肮脏阴暗的牢房，吃着难以下咽的饭菜。
她心中的悔意，犹如一条毒蛇，日日夜夜啃噬着她，让她夜不能寐，痛苦不堪。
李钟辞叹道：“姨妈，到如今这地步，也是您自己的错。我真不明白，您为什么要害柔真。她与你无冤无仇。”
“我还不是为了露儿？她对你一片痴情，你却辜负她，攀了身份高贵的公主！”王银檀哭着说，“我只想让公主变的丑一点，让你嫌恶她，转而喜欢露儿。我做什么罪大恶极的事情了，凭什么把我关在这鬼地方吃苦受罪！”
李钟辞忽然就勃然发怒。
他狠狠一拍栏杆，怒喝道：“不要再说了！”
第四千二百章 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王银檀吓一跳，下意识愣住。
李钟辞心中的怒火和憋屈彻底宣泄而出：“你口口声声为了金露，却不知你在害别人！凭什么你女儿喜欢，我就得娶她？你问过我喜不喜欢她吗？我和公主过的好好的，你且又是收买又是害人，害的我妻离子散，害的李家落魄，你还敢在此哭闹委屈！这一切，全都是你咎由自取！”
他喘了口气，想到在公主府里，浅儿对他的冷漠眼神，心中难受至极。
这一番喝骂，倒是让王银檀安静下来。
她哼道：“你如今自然觉得自己无辜委屈了，但你心里嫌恶那柔真公主是真的，想纳妾也是真的。你以为自己多么深情，终究只是个寻常的下流男人罢了！”
李钟辞没说话。
这时狱卒把检查过的东西拿了过来，打开牢房，东西放进去，又立即锁上。
王银檀顾不上说话，先打开食盒，拿出里面的点心，狼吞虎咽起来。
吃饱了，她说：“这点心尚可，以后你每天送三次来。”
李钟辞冷笑一声：“您以为这里什么地方，我求爷爷拜奶奶才能进得来，下一次还不知什么时候。您老人家就珍惜着点用吧。”
王银檀翻了翻衣物，皱眉问：“露儿呢，她怎么不来看我？”
“她身子不适，来不了。”
“怎么不适？哦，怀了孩子，就不要自己亲娘了？未见得连几步路也走不了了！”王银檀拼命抱怨。
李钟辞心中的不耐和厌烦越发浓烈，冷笑道：“您老恐怕还不知道，金妹妹的孩子已经没了。”
“你说什么？”
“我说，孩子没了！”
李钟辞看着她愕然的神色，心中竟觉得痛快。
她们机关算计，用这个孩子算计李家，算计他，最终成功拆散了他和公主，留在了李家。
然而，孩子却没了。
这实在是报应！
王银檀愣愣问：“为什么没了？”
“看着你被抓走，她情绪激动，摔了一跤。”李钟辞盯着她，“这孩子是您让金露算计我才得来的，最后也是因为您做的恶事而没了。不知姨妈心中如何做想？”
王银檀怔怔的，问：“露儿怎么样了？必然是很伤心的。”
李钟辞道：“要我说，孩子没了也是件好事。起码对于孩子来说，不必一出生便做什么庶子庶女，处处低人一等。我知道当初您打的注意，想着让这孩子给公主抚养，做为嫡子，继承公主府的一切。可惜啊，人算不如天算。”
王银檀道：“只要露儿身子养好，孩子还会有的。”
李钟辞心中涌起万分的恶心：“姨妈放心，再也不会有孩子了！”
“什么？”王银檀这次才大吃一惊，“为什么不会有孩子了？难道露儿她……”
“金妹妹的身子没问题。”李钟辞冷冷说，“我的意思是，我绝对不会再跟她生孩子。”
王银檀听说金露身体没事，松了口气，露出几分笑容：“她已经是你的妾，你如今说气话又如何，孩子该生还是要生的。”
第四千二百零一章 你狼心狗肺
李钟辞被气的连连冷笑，却不愿意再与她多说什么。
说了也不过是浪费唇舌。
“姨妈，您慢慢吃，我先回去了！”
“钟辞，等等！”王银檀忙叫住他，“你回去记得让露儿好好养身子，只要身子养好了，孩子随时都会再有的。再一个，也让你爹娘多想想法子，拿钱疏通疏通，早些赎我出去。这里的日子，我实在一天也过不下去了。”
李钟辞淡道：“姨妈还是安分些吧，以你的罪状，不过是关押一两年，吃些苦头，不至于丢掉性命的。”
“一两年？”王银檀面露骇然之色，“这不行，绝对不行！你们怎么能让我在这种脏地方住一两年？”
“您之所以住到了脏地方，是因为您做了脏事，咎由自取！”李钟辞狠狠的嘲讽她，“您把公主害成那样，把李家害到如今的地步，让您在这里住两年赎罪，已经是便宜您了！我跟您说句实话，别说现今的李家根本没法子帮您，便是有法子，我也不会这么做！”
“你，你……”王银檀被气的脸色发青，哆嗦着手指着他，“混账东西，我连女儿都嫁给你，你竟这般狼心狗肺！”
李钟辞冷冷道：“我真不稀罕您的女儿，若非她寻死觅活和您的恶毒算计，她也不会沦落至此。”
“起码我让她达成所愿了！”
李钟辞冷冷一笑：“难道她的愿望，便是做妾，小产，被丈夫所不喜，有个入狱的母亲，每天以泪洗面吗？”
王银檀彻底愣住。
李钟辞犹不解恨，又道：“其实我心里也清楚，您这般闹腾，并非仅仅为了金露。”
“那还能是因为什么。”
“因为您心里的嫉妒和怨恨！”
“你胡说什么？”
“您和我母亲是嫡亲姊妹，您是姐姐，她是妹妹。当初李家与王家定亲事的时候，王家是打算让身为姐姐的姨妈与李家定亲。谁知父亲无意中相中了我的母亲，最后改为定了母亲。而您最后嫁给了身为商户的金家。金家的地位远不如李家，但金家有钱，这门亲事，您无反抗，心里对母亲却一直存着嫉妒和怨恨。是也不是？”
李钟辞灼灼双目盯着她，由不得她否认。
王银檀哼道：“多少年前的事情了，你母亲倒有这老脸说给你听，若非她发浪故意勾引你父亲，怎么轮得到她嫁给李家？”
“您和母亲有恩怨，就去找她撕去，为什么要害公主？”
“我怎么害她了啊，我有那个胆子吗？不过是让厨娘做些让人发胖的吃食罢了。”
“至今您对此事还是不以为意，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简直……无可救药！”
李钟辞再也不想与她多说一个字，转身便走。
与这般偏执到可怕的人说话，太累了。
不管她做了多错的事情，她也不会觉得自己错，反而振振有词。
李钟辞担心自己再留片刻，会被活生生气死。
出了牢房，他又给了狱卒一些银子，请他稍微照看些王银檀。
第四千二百零二章 苍白无趣的灵魂
狱卒不以为然。
李钟辞道：“你也知道这人是得罪了柔真公主进来的，宫里和公主府那边，必定有眼睛看着，虽不能徇私，但也不能把人折腾死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狱卒笑道：“李二爷说的也有几分道理。行，这银子我收了，绝对不会叫她死在牢里。”
至此，李钟辞来这里的目的也就差不多达成了。
他回到家，先被父母叫过去问话，问与公主谈的如何了，是不是可以把小郡主的姓改回来。
李钟辞只说了个不可能，便回屋了。
皇帝下旨了的，岂是他们说改回去就能改的。
何况公主的态度很坚决。
李钟辞有些闷，回来后就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帐子发呆。
直到金露扶着婢女的手过来。
李钟辞坐起身，神色淡淡的：“大夫说过你身子要多休养，不要到处乱跑。有什么事，叫下人来说一声便是。”
金露坐到椅子上，顾不上别的，先着急问：“钟辞哥哥，你去过刑部大牢，见过我娘了吗？”
“见到了。”
“我娘她怎么样了？”
“她……挺好的，能吃能喝，还能骂人。”李钟辞略带几分讥讽。
金露诧异：“骂人？我娘骂你了吗？”
“何止呢。”李钟辞说道，“她要求我一日三餐送饭菜给她。”
金露叹气：“我娘被人伺候惯了，哪里能忍受牢房的苦日子。钟辞哥哥，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这下轮到李钟辞愕然：“你真以为我会一天送三顿饭去牢里？”
“……不，不能吗？”金露有些怯然。
“当然不能！”
李钟辞被活生生气笑。
他与金露虽有青梅竹马的情分在，但长大后并在在一起相处过，如今在一起的时间多了，说的话题多了，才能发现彼此之间并不合适。
这个金露是真正的养在深闺，只读女德女训，不知外面世界是什么模样的女人。
她没什么才识，也没什么见识。
心里最大的愿望便是嫁人，生子，然后就这么待在后院过一辈子。
李钟辞习惯了与柔真公主那样学识渊博，有见识的聪明女人相处，几乎要以为所有女人都是那样。
如今随着相处的时间增加，他才发现金露清丽外表下的灵魂是那么的苍白，无知，以及乏味。
这让李钟辞心中升起一丝厌烦来。
虽然他心里也明白，这世间大多数女人都是如此，他不能拿皇室公主的标准去要求别人，但他还是控制不住的嗤笑了声。
金露敏感的感觉到了他的不屑和嘲讽，涨红面孔，低声说：“我刚才说错了，钟辞哥哥是什么身份，岂能天天进出刑部大牢的。这样吧，叫下人送。”
“哈哈。”
李钟辞笑了两声。
金露小声说：“钟辞哥哥你笑什么呢。我又说错话了吗？”
“是的，你说错了。我不能去送饭，”李钟辞冷冷说，“你知道今天为了能够进入刑部大牢，我来来回回跑了大半天，求了多少人吗？”
第四千二百零三章 谁还不是爹娘的心头宝
金露怔然摇头，讷讷问：“怎么去大牢探视，还要求人的吗？”
“呵呵。”
“可是，以钟辞哥哥您的身份……”金露话说到一半，接触到对方那双清冷冷的，带着几分抑郁，悔恨，厌烦的眼眸，忽然就顿住了。
是了。
李家不是从前的李家。
李钟辞也不再是从前的李钟辞了。
他从风流满京都的大驸马都尉，变成了一介草民。
从前到哪里都被追捧的李二爷，如今想去牢房探视，还要到处求人。
这个落差，金露自己想起来，也倍觉心酸难过。
而她的心酸难过上，还增加了一层悔恨和痛苦。
若非她的执拗，事情也不会闹到如今这般彻底无法收拾的地步。
李家败落了，钟辞哥哥妻离子散，人也逐渐颓废下去。
想到心目中那个风度翩翩，温文俊雅的美少年，变成眼前这形容灰败落魄的男子，金露的心好痛，好痛。
她用帕子捂着脸，呜咽哭泣，“都是我的错，我真的知道错了……若有再来一次的机会，我再不会这般了……”
李钟辞厌烦了她的终日哭泣和苍白消瘦。
他皱眉道：“金妹妹，你还是回去歇着吧。姨妈虽然是得罪了公主，但公主的性子实则温厚良善，绝不会故意徇私为难。姨妈顶多被关个两年就出来了，不至于丢掉性命。你也不必过于担忧。”
“这叫我如何不担心？”金露抬起泪脸，“母亲自小也是娇惯的人，从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叫她在牢里过两年，她熬不下去的……”
李钟辞冷笑一声：“她害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依我说，只坐两年牢，竟是便宜了她！”
金露愕然：“钟辞哥哥，你怎么能这么说……”
“若换做旁人这么对待你，你猜姨妈她会不会轻饶过？”
“这……”金露说不出来了。
她心里清楚，以母亲那小心眼的性子，若有人买通了厨子伤害她们，母亲怕是会叫人把那人活活打死。
设身处地的想，只坐两年牢，的确是很轻的惩罚了。
“可是……”金露还是叹气，“那不是别人，是我娘亲啊。”
“怎么只你有娘亲，别人没有？”李钟辞忽然靠近她，鼻息交错间，正当金露心中小鹿乱撞，头脑发昏时，耳边听见他略阴沉的声音，“我方才记起来，柔真公主的娘亲可是当今皇太后，北齐的第一任女皇陛下。你的娘亲这么护着你，你猜太后若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样？”
金露颤了颤。
她完全没想到过这一点。
她的娘亲可以为了她，做到这个地步。
那身为柔真公主娘亲的太后，等她知道这一切，又会是怎样的心情？
虽然她并不关注朝廷大事，但这些年来，太后从太子奉仪开始做起，一路到皇后，太后，北齐女皇的经历，天下谁人不知？
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女人，厉害到让人遥望和胆寒的地步。
同时，所有人都知道，太后对几个儿女都是一样的疼爱。